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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出流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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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谦和盖瑞王夏夏笑得打跌,卫音希、温公子、王夏夏的妈妈,也不禁莞尔。
☆、78|5。22
回到江城,送卫音希坐上回梅州的直达车,另外几人就分别回家洗漱休息。
其时已经一月十五,正是江城一年中天气最冷的时候,颜子真接到影视公司的电话,她写的剧本已经通过审核,资金和演员将开始在筹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如果顺利的话大约到年中会开拍。因为从写剧本到改剧本到现在已经近一年过去,颜子真的兴奋劲也不再那么足,当然开心还是开心,也不过就是和家人中午到外面吃了一顿好的,还有许诺了送卓谦一件礼物。
卓嘉自说:“卓谦敲竹杠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女儿和大部分表兄弟姐妹都处得很好,特别是和小表弟卓谦,看到这两孩子耍宝斗嘴,让卓嘉自恍然回到几十年前,她小时候和卓嘉在年纪接近,两人的相处模式几乎和他们一模一样。
颜子真故作沧桑:“有钱总是好的。被人敲竹杠,总好过去敲人竹杠。”
卓谦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颜子真:“小姑姑,颜子真越来越傻了。”
颜子真幽幽地说:“卓小谦,我理解你不懂得脸皮这种东西。……因为你没有。”
卓谦瞪着她,颜子真对着他挤眉弄眼。
才回到家里,便接到盖瑞的电话,说是邓安生病了在家挂盐水,盖瑞原来在邓安家看护着,公司给他电话有急事,没办法继续看护邓安,主要是邓安烧得有些迷糊,问颜子真有没有空,过来帮忙看护一下。
颜子真二话不说便赶了过去。
盖瑞一边开门一边跟颜子真解释:“快过年了,医院里病床紧张,连挂水的地方都坐满了人,邓安自己是医生,我也是有护理证书的,就领了回家来挂水。”
颜子真说:“你是想说,邓大国手生病了在医院居然找不到一张病床?”说出去谁信啊,至不济还有值班室,不过是贪舒服罢了。
盖瑞早知道他们俩不对盘,笑着叮嘱她:“有什么事,你记得把邓安叫醒,他是医生,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如果万一叫不醒,你一定要打我电话。自己别逞强。”
颜子真笑:“那当然。我一向安于做弱女子,绝不充大丈夫。”一拳头下去,还怕他不醒?
盖瑞也笑起来:“我从来没见过邓安生病,好家伙,医人不自医,真失望。”
盖瑞关了门走了,颜子真站在客厅仔细地看了一圈,邓安一年前新搬了家,这是她头一次来,装修十分大方简单,主调是很舒服的天蓝色和米色,红蓝相间的沙发盘在客厅正中隔开吧台和视听区,看上去古拙而舒服,巨大的电视机挂在雪白的墙上。另有一个米色躺椅配着脚踏放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落地窗里外错落放着大大小小几盆绿植,沐浴着阳光很是精神。墙上也错落挂着各种形状各异的画框,里面的照片颇似盖瑞的手笔,从前那些挂在墙上作装饰的牛头骨羊头骨和人头骨全都不见了。
真叫人松了口气。
她转身进了邓安的卧室。
卧室的装修更加简洁,一排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而已。
邓安静静仰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前,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挂着吊针。
颜子真看着邓安憔悴的睡脸,因为发烧微有汗意,高鼻薄唇,睫毛整齐修长,浓黑长眉微微皱着,眉宇间不安地跳动,拉起的百页窗透过来阴暗相间的光线,使得他那张英俊之极的脸有一种魅惑的力量。
颜子真叹了口气,邓安的英俊竟让人有蠢蠢欲动的感觉,特别是现在这种状态,花花公子果然是有本钱的。
真是……食色性也。
颜子真看了眼仍有一半的吊瓶,放心大胆地继续盯着他的脸看。
盖瑞其实没有邓安好看,但盖瑞比较阳光,有一点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邓安和邓跃也长得并不像,他比邓跃英俊太多。这个人,总似笑非笑地带着玩世态度,便显得他的英俊里有一些不正经,或许这样,才更吸引那些女孩子吧?
邓跃……颜子真平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脏正常鲜活地跳动,完好无缺,疤痕全无,没有痛感,唯有淡漠。
“你并不一定像你以为的深爱邓跃,所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伤害和震惊的感觉更占上风。”
面前的这个人曾这样说。
他是对的。他以一个资深花花公子的经验看出了她自己也并不清楚的真相。她爱邓跃,但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深爱,如果就此在一起,日久天长,会渐渐习惯渐渐深爱吧,但之前,他们只是这个世上最普通的那对情侣,相爱,并非深爱。因为都未经挫折,因为都一帆风顺。因为她从未想过有别的可能。
那么,怎样才是深爱呢?
像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像外公和外婆?像颜年和沈雁如?像他们一样一心一意,九死不悔。
颜子真想,她也希望能遇上,可是自己哪有他们的惊才绝艳。他们的感情经历了各种试练,方才显出情比金坚。
颜子真看着邓安,所谓深爱,邓大公子也只是说说罢了,他又能知道多少,懂得多少?
颜子真看邓安无意识转动挂了瓶的手,忙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吊针动了一下,她俯下身去检查,见无碍,抬头,看到邓安已经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
她松开手,解释说:“盖瑞公司有事,让我过来帮眼一下。”
邓安慢慢坐起身,问:“你会换盐水?”
颜子真说:“看也看会了。”
邓安笑一下:“那真是……多谢了。”
颜子真没好气:“看在我专程赶来照顾你,以后少捉弄我就谢谢了。”
邓安扬眉:“你不觉得你我很有缘分吗?这种缘分是很需要珍惜的。”
颜子真冷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的前男友是你弟弟现男友是你好友,你用不着冷嘲热讽。你也说我不见得真爱邓跃,也许我是真爱盖瑞呢?那你也不必兄友弟恭到一见我就讽刺。我得罪过你?”这个疯子,还以为去了哈尔滨一趟两人和好了呢。
邓安挑着眼看她说完,极慢的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说:“我是说,你当初在海里救过我,现在又费神看护我,我从来没欠过女人这样大的情,和女人的这种关系对我来说前所未有,因此觉得很有缘分。”
他眼里带笑,神情无害,颜子真气得,几乎想一把拔掉吊针,眼睛下意识就往柜子上余下的最后一瓶盐水看去。
邓安喘了口气,忍住笑,说:“砸了它!”
颜子真再也忍不住,用力踢了一脚邓安的床脚,力气用得太过,哎哟一声只觉大脚趾十分之痛,抱着脚呲牙咧嘴直抽冷气。
邓安笑得歪倒床上,一边还说:“嗳嗳嗳小心我的吊针。这么没有专业操守盖瑞真是所托非人。”一边还故意盯着她的脚看个不停。
颜子真怒瞪他,邓安其实精神十分不济,很快便开始咳起来,不挂吊针的左手握拳抵住嘴,许久不停。
颜子真恨恨地骂一声“活该!”到底看不过去,倒了杯水递给他,邓安好容易咳停下来,慢慢喝了几口水,涨红的脸透出极倦的神色,几乎抬不起眼来,却仍然带笑低低地说:“完了,我想上厕所。”眼里全是捉弄。
颜子真只觉幻灭,气得转身走出去不再理他。
她在客厅里看了好一会儿书,卧房里却又没了动静,算了算时间,进去果然看到正挂着的盐水瓶已经快空,轻手轻脚地换上柜子上的那瓶,换完了,低头看一眼邓安。
这次邓安并没醒,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睡着,明暗光线落在他的眼角额头,他的表情却是温柔安静的,嘴角带着一抹笑,衬着苍白的脸,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颜子真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想,好看的人真是到哪里都占便宜,连生个病都显得妖孽。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明知道他并非善类,从无真心,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是唯一的例外,是救赎的天使,于是统统惨败了局。
莫琮一直奇怪邓安“花花公子”名头的具体由来,就算网络上有一阵因邓安打人事件传过他始乱终弃的风流账,也只是小打小闹,英俊男人统有的经历,算不上多大罪过,更何况自从颜子真四年前认识邓安以来,邓安就已经变身安份良民。不见他口花花不见他花红柳绿,眉目前也无多少风流痕迹,莫琮只是见他格外英俊,口角风趣,才半信半疑。
只是到底颜子真当时与邓跃恋爱,那时候邓跃夜夜去酒吧找回烂醉的邓安,她是清楚的。邓跃虽不曾多说邓安的事情,但是相处日久,于邓跃一家人闲聊之际,三言两语,总有端倪。
而且那时候邓安尚未变身成功,虽然颓唐,调笑时眉宇间的轻佻随意、风流不羁还是时时流露的。那时候……颜子真虽然很不喜欢他,却还是会被他逗得满脸通红,羞恼交加,可见其功力。
只是从此邓安便沉寂了,再没听说过他的事迹,再没有交过女友。他在人前也再也不曾显出轻佻,唯有对她,仿佛特别看不顺眼,没有一次不捉弄她。有很短一阵子他管她叫“正义小天使”,非常恶劣。
后来有次邓跃无意中叹息:颜子真你说邓安吃喝玩乐认了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真是切中肯綮,当年邓安夜夜笙歌,那真是……,其实,他现在这样,我倒是宁肯他还像从前那样。
颜子真当时撇着嘴角笑了笑,邓安邓跃一向兄弟情深。
怔怔地出神了半天,也不大想看书了,想了想,便去了厨房,厨房很空很干净,倒是有米,她洗净米,注水,靠在台侧等锅烧沸后转小火,用了勺子慢慢搅拌,直至米粒煮成晶莹。
这是卓嘉自教她煮的病号粥,因为需要耐心地一直搅拌,粥会异常香糯晶莹。
粥煮好后一会儿,最后一瓶盐水已快滴完,她去替他拔针。
她左手按住邓安的手背针头处,右手捏住针尾干净利落地一抽,左手顺势紧紧压住针口处的血管,半只手便覆在邓安手背。
几乎在同时,邓安的手一动,手指曲了一下,他睁开眼,说:“我自己来。”示意她松开压血管的手,左手食指很快替上位置,只是颜子真到底没什么经验,松手慢了一点,一粒血珠泱在邓安的食指边。
颜子真看着那点血珠,出去抽了张纸来擦干净,然后收好吊瓶和吊管,说:“我煮了粥,一会儿你饿了可以吃。”
邓安轻轻一笑:“我闻到了。很香。”
颜子真警惕地瞪了他一眼:“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邓安这回却没有再捉弄她,笑了一笑:“颜子真,谢谢。”
颜子真回头,邓安坐在床上,转头看着她,唇角微微上弯,眼神温和,笑意温和。颜子真眼前一恍,竟觉得这个人从未见过。
☆、79|5。22
过了几天,莫琮给颜子真打电话,说影视公司有人过来,想见见她。莫琮正在外地采访,让她自己去。
影视公司那边过来的是策划总监,和上海另一家大公司的副总一起,为的是另一个项目,刚巧颜子真在当地,就一起见见面联络一下感情而已。
策划总监叫赵意,人很爽朗,和颜子真三言两语便觉谈得来,同她开玩笑:“子真你长得真好,绝对是美女编剧的噱头。怎么你们出版社没有把你当‘美女作家’的活招牌?可惜了的。美女编剧倒是没什么宣传作用。”颜子真笑眯眯:“可见得你们娱乐圈的人把我们作者看得有多丑,太欺负人了。”
赵意大笑,两人坐在酒店咖啡厅,窗外下着雨,寒意透过玻璃窗仿佛触摸得到,赵意说:“我看了你去年出的单行本,那个小故事也挺有意思的,说真的,我还挺有点意向。你怎么看?”
颜子真想了一下:“那当中你喜欢谁?”
赵意毫不犹豫:“康锦言。这个人物非常少见,塑造得好很吸引人,而且她有两面性,容易引起争论,是个点。”
颜子真正要说话,却看到有两个女人走进边上的卡座。其中一个身影异常熟悉,正是邓跃的母亲,而另一个的侧面……颜子真皱了皱眉,周玉音?
颜子真有轻微的面盲症,她与周玉音只在半年前见过两次,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记得的,只是那两次实在印象深刻,这一眼便认了出来。可是,她怎么会和邓跃的母亲在一起?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她抬起头正要接着说,赵意的手机响了,她便转头看着窗外的雨水自得其乐。
赵意的电话似乎是个重要的电话,她向颜子真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开去接听。
咖啡厅此时人极少,隔壁卡座的声音这时就很是清晰。
只听得邓跃母亲冷淡地说:“你找我到底还有什么事?我说过,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周玉音的声音也很淡:“我倒是真没想到,原来你后来嫁的那个人是邓丛恩。你知道邓丛恩现在的妻子是谁吗?我的堂姐。”声音中颇有讥讽。
邓跃母亲平心静气:“邓丛恩祖籍江城,虽然全家都早就迁走,有些远亲还在这里,我娘就是他父亲的表妹。而他当年娶我,只不过想救我于水火,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周玉音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当年,就,那么难?”
邓跃母亲倒笑了,反问她:“你难道是想着我为你哥哥守节?”这回换到她讥讽:“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无缘无故被你哥看上,隔着村也要强娶了回家,那也就算了,你家有权有势啊,那年头,任谁也只好认了。可是后来你哥又看中别的姑娘,不顾我已经怀了孩子,马上赶我回家,多一天都不给留。我家只有寡母,家徒四壁,你哥当年连证都没有和我领,我却大着肚子……我不难?我们被人指指点点险些拉去批斗不说,连口饭都吃不饱了大小姐。”
周玉音低了低头,叹了口气:“我哥已经死了。”
邓跃母亲冷淡地说:“我不知道,更不关心。”
周玉音却说:“可是邓跃,到底是我哥的孩子,我们周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邓跃……”
邓跃母亲打断她:“你祖父母有两个儿子,你叔叔有两子一女,你们周家没有绝后。就算绝后了,也不关邓跃的事情。我和邓跃母子是邓丛恩救下的,周玉音,你们周家没有任何权利说话。”
周玉音摇头:“无论如何,邓跃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他血管里流的血,是周家的血,他有权利知道真相。”
邓跃母亲冷冷地说:“我不会让他知道真相,邓跃姓邓,他是邓丛恩的儿子,他这一生都不会姓周,他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他和姓周的有什么关系。周玉音,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畜生一样的父亲!”
她霍然起身,低头俯视着周玉音:“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亲情,我希望你能够让邓跃安安生生地生活,不要知道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们。”说完,她不容周玉音再开口,迅速离去。
这一场对话异常短暂,短得就像窗外的雨水从云层落到地上的时间,眨眼间雨水已不见,话音也落尽。
而赵意的电话也已接完。她走过来,却没有走向颜子真,而是停在周玉音面前,周玉音低头坐在座位上,赵意有些担心,叫她:“周总,你没事罢?”
周玉音慢慢抬头,嘴角带一丝笑:“没事,我早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慢慢来吧。”她的目光隔着座位落在颜子真身上,微微地笑着,诡异又快活:“颜子真,又见面了。”
赵意正欲给两人介绍,闻言笑道:“咦,原来你们认识。”她的目光落到颜子真脸上,愕然呆住。
颜子真坐在椅子上,浑身僵直,不能动弹,她的脸色完全地褪去了血色,本来雪白的脸,变成死白。
周玉音走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颜子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吓到我。”
颜子真慢慢抬头,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只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玉音的脸,努力地发出声音:“你们,你们说的是谎话,对不对?”周玉音微笑:“我们说了什么话?邓跃吗?周玉容不是跟你说过我哥娶你母亲之前,赶走了我前一个嫂子?我们也是赶走了她之后才知道她怀了我哥的孩子。你也听到了,就是邓跃,你的男朋友。”
颜子真不再说话,她低下头,浑身颤抖。她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慢慢的,慢慢的,她缩起身子,越缩越紧,越缩越紧,她不知道周玉音站在身边在冷冷地笑,不知道赵意着急地问周玉音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该往哪里去,不知道是在现实里还是梦里,不知道这浑沌一片的是什么世界。
她只觉得好冷,冷到了骨头缝里去,用力地抱紧自己也没有办法暖上一分一丝。她的生命怎么会这么荒唐?她的眼睛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耳朵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心里脑里空白一片。
“邓跃姓邓,他是邓丛恩的儿子,他这一生都不会姓周。他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他和姓周的有什么关系。周玉音,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会让他知道他有一个畜生一样的父亲!”
一切,一切,一切,都不再存在。
☆、80|5。22
从医院大楼出来的邓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颜子真。
她一身白色长棉褛被雨淋得透湿,略长的头发粘在额角颈部,这是冬天,这是一月份,雨水冰冷,寒风萧瑟,她好像也知道很冷,整个人蹲在医院大门边的角落里,紧紧地缩起身子,埋着头。已经有好几个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只是不语不动。
邓安本来是看着门口围着人习惯性地停下车看一眼,这一眼就认出是颜子真,一怔,飞快地下车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拎起她:“颜子真?你怎么了?”
颜子真的眼珠转了一转,仿佛认出了他,忽然振作起来,仓促地笑了一下,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地问:“邓安邓安邓安你告诉我,邓跃是你的亲弟弟是不是?你们,你们同父异母的对不对?”
邓安一呆,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然而他看到颜子真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黯淡如将溺水灭顶的灯火,嘴里问着问题,却早已自己给出了答案——只是不甘心。
邓安说:“颜子真,发生了什么事?”他将颜子真拉到一旁屋檐下。
颜子真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她没有回答邓安的问题,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喃喃地说:“他和你长得一点也不一样。其实他和他妈妈长得也不大象,原来,原来,他是周玉音哥哥的儿子。”
邓安拉着颜子真的手僵住,整个人都僵住,那一瞬只觉毛骨悚然。却见颜子真看着他,目光却不知落在哪里。
邓安不假思索地给同事打电话说:“替我请几天假。”拉了颜子真往车里走去。
颜子真配合地跟他走,配合地坐进车子里。
邓安看着她*的衣服,冻得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他把暖气开到最大,侧过身去,帮颜子真把湿重的棉褛脱掉,她很配合,抬手、转身,里面的衣服也半湿了,邓安没有办法,只有让暖风口对着她。然后他尽可能快地开车回家。
邓安从小就知道,他和邓跃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异父异母。邓安比邓跃大四岁,他初次见到邓跃时,已经六岁,邓丛恩对他说,他会有一个弟弟。六岁的他会得冷静地问父亲:是你的孩子吗?邓丛恩微笑回答他:不,邓安,你父亲是有操守的,不会同时和两个女人在一起,但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不是我的孩子,因为我们要帮助一个可怜的母亲。他并不明白,可是邓安记得自己母亲跟自己说的话:你的父亲并不是坏人,他可以说是个好人,只是时间证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而爱情,是一件自由的事情。
所以他接受了父亲的说法。也接受了邓跃和他的母亲。
后来他长大了,当然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邓跃的母亲是邓跃的生父看中娶回家的女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他们甚至没有结婚证,所以后来邓跃的生父始乱终弃后,邓跃连个身份都没有,而且邓跃的外公早逝,外婆又只是个农村里胆小的老妇人,唯一的姨妈嫁得也不好,十分贫苦,邓跃母子俩当时几乎是无法维生。邓丛恩是邓跃外婆的隔房表兄,一九八零年第二次婚姻失败初次回国,不知为什么娶了邓跃母亲,并马上带他们到了江城生活。
他六岁及其以后的记忆里有邓跃的母亲沉默倔强的双眼,只有当邓丛恩转过身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感激。后来过了几年邓丛恩带着他离开,听邓跃说她就极少提起邓丛恩,邓跃对邓丛恩的感情也就变得很淡。邓安隐约有猜到一点,可能邓跃母亲对邓丛恩生了感情,但邓丛恩虽怜香惜玉却向来来去潇洒,又对邓跃母亲有恩,大约也是有言在先,邓跃的母亲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沉默以对。
由于家中三个人的缄默,邓跃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直以为邓丛恩是他的父亲,邓安记得邓跃小时候比他更黏邓丛恩,而邓丛恩也很宠着他,也许是因为曾经太亲近而邓丛恩离去太随意,邓跃一半为着母亲的心意一半为着自己,他一直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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