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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诗篇-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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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这些奸商。”贴身侍卫李奥纳多看着忙忙碌碌收拾残局的勤务兵,突然说。

“我也不喜欢。”里贝卡接过一名勤务兵递过来的柠檬水,呷了一口,然后怅怅地说,“但是,李奥纳多,为了达成目的,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人,不可能永远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不明白。”生性沉默的李奥纳多,很罕见地说了一天的第二句话,然后,紧紧地抿住了嘴,表情严肃地直视着前方。

“你会明白的。”里贝卡悠悠地说,玩弄着手中的水杯,若有所思。

厅外传来传令官嘹亮的喊声,打断了王子的深思:

“罗迪克上尉到。”

里贝卡抬起头,看到年轻英俊的罗迪克大步流星走进厅来,他的脸上,一如既往泛着自信与骄傲。里贝卡真的很欣赏自己的属下能如此始终充满自信与骄傲。这正是他里贝卡的气质,也是第二军团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帮助第二军团在以往的战役中始终保持着不败的记录。

真希望这次的战争,第二军团依然能从头骄傲到结束。里贝卡在心里这样想。

“亲爱的罗迪克,新兵营操练情况怎么样?给我说说看。”里贝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主动走向罗迪克。

罗迪克将头盔摘下来抱在左臂弯里,遥遥地便向里贝卡行了个军礼,说道:“托殿下的福,虽然都是些新手,没什么经验,但总算差强人意。不过,除了这个,我给殿下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什么好消息?”里贝卡停在罗迪克面前,颇感兴趣地问。

“殿下的一个好朋友来了。”罗迪克嘴角泛起神秘的微笑。

“哦?”里贝卡注视着罗迪克含笑的眼睛,“谁?”

“请容许我恪守与那人的约定,邀请殿下您亲自去揭示答案。”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神秘?”罗迪克的故弄玄虚,更加勾起了里贝卡的兴趣,“他现在在哪里?我倒要去见他一见。”

“那人现在正在市政厅外。”

“走。”里贝卡当先大步向厅外走去。罗迪克和李奥纳多紧随其后。

卡里波里城有三个建筑中心,分别是主教堂、集市广场和市政厅。自从里贝卡和他的第二军团入主卡里波里,市政厅就隐隐成为了卡里波里的心脏。里贝卡从王城逃回卡里波里后,这儿更是成为了战争的策源地,风暴的风眼。每天从这儿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鱼龙混杂,甚至还有图谋不轨的刺客在内。在挫败了两次行刺阴谋之后,王子的贴身侍卫李奥纳多加派了警卫的人手,严格控制了人员的进出。一般人没有通行证,根本无法进入市政厅,往往只能等在市政厅外的喷泉广场上。

因为已近黄昏,喷泉广场上的人稀稀落落的,而且多是一对对情侣,在广场边上的长椅上搂抱着,亲密地说着话。里贝卡走出市政厅的铁门,望着广场,用目光搜索着罗迪克所说的那个人。

“人在哪里?”里贝卡问身边的罗迪克。

“那边树阴下。”罗迪克手指向广场远端一角。

里贝卡抬步欲走向那边。他的贴身侍卫李奥纳多跨上一步,意欲阻止里贝卡轻率的行动。

“那人想单独与王子谈谈。”罗迪克伸手拦住了李奥纳多。

里贝卡回头冲李奥纳多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

“李奥纳多,你跟罗迪克就在这儿等我。假如连卡里波里都不能保护我的话,那么,整个王国就没有我立足的余地了。”

李奥纳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低下了头。

里贝卡冲罗迪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广场那一端。

夕阳斜斜地射过来,给灰白色花岗石铺成的广场涂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很迷人。里贝卡绕过已经干涸的六边形喷泉池,看到前方广场的末端,一片梧桐树阴底下,一名男子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抬头望着天空。

尽管隔着老远,目光敏锐的里贝卡还是从形体上认出了那名男子。

“苏萨。”里贝卡轻轻地念出那个温暖的名字,加快脚步走向他。

第三十章 战争!或和平?

 “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啊?”王子笑视着坐着的苏萨。

苏萨仰头微笑着:“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我可以准备好最好的宴席来招待你啊!”

“你觉得我像饭桶吗?”苏萨跟他开着玩笑。

“如果你是饭桶,那我们就都是酒囊了。”里贝卡也含着笑回应他。

苏萨站起身来,挺立在里贝卡面前。

两位王国的风云人物,在分别了半个多月之后,又一次站在了一起。彼此的眸子相望,目光中流淌着重逢的喜悦与激动。

半晌,里贝卡充满感慨地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苏萨?”

“当然记得。不会忘记的。”苏萨很肯定地说。

“那个时候,你可是连在我面前入座都不敢啊。”

“不是不敢,而是尊敬。”苏萨纠正着王子的说法。

“呵呵……比起那时来,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喜欢与你平视的感觉。”里贝卡说。

“这是我的荣幸。”苏萨回答。

“那么,”里贝卡走近了一步,微笑着张开了双臂,“欢迎来到卡里波里,我的朋友。”

※※※

苏萨跟着里贝卡来到了市政厅,看到罗迪克和一名大象一样高大结实的男子并肩站在大门前。罗迪克跟他在之前已经巧遇过,自不必说;而那名粗壮男子,吸引住了苏萨的视线。苏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人,大概要有……八英尺高吧?站在面前就跟座小山似的。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戒备,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似的。

接触到苏萨询问的目光,里贝卡含笑向他介绍道:“李奥纳多,我的侍卫长。”

“哦。”苏萨主动向李奥纳多伸出了手掌,“我是苏萨。”

李奥纳多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表情依然严肃戒备。

里贝卡在一边解释说:“忘了跟你说了,苏萨,李奥纳多不太爱说话,第二军团的兄弟们都叫他‘沉默的大象’。不过,我敢保证,他绝对是个善良忠诚的人。”

“我想也是。”苏萨毫不以为忤地收回手掌,对里贝卡说。

“那么,我们去议事厅吧,边走边谈?”里贝卡提议道。

“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

四个人于是两前两后,向议事厅走去。里贝卡询问了苏萨来卡里波里一路上的遭遇,苏萨择要跟他讲了一遍,顺便提起了老妇人的事情。

“这样啊……”里贝卡沉吟了一下,说,“我会叫人去查一查,然后再给你一个圆满答复的。”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议事厅。

“罗迪克,李奥纳多,你们两个先出去吧,别忘了把门带上。我要跟苏萨单独谈一谈。”里贝卡吩咐道。

罗迪克冲苏萨点了点头,意思是过后再好好聚聚,然后离开了;而李奥纳多,有些不情愿地瞪了苏萨一眼,但最终还是顺从地走出了议事厅,并把包铜橡木门重重地带上了。

于是,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里贝卡和苏萨两人了。里贝卡走到议事桌的主席位,一屁股坐下了,舒服地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将两条修长的腿搁上了黑胡桃木议事桌。靴跟的马刺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看着里贝卡那惬意而随便的表现,苏萨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这才是王子真正的一面吧?

“苏萨,你也坐吧。”里贝卡伸手示意。

苏萨没有客套,走到里贝卡下首,坐了下来。

里贝卡幽蓝的眸子深邃得宛如无底的潭水。他深深地望着苏萨,半晌,主动打破了宁静:

“说吧,王城派你来,有什么目的?”

都是聪明人,用不着兜圈子。——王子用直截了当的方式,传达着这样的意思。

苏萨便也不再客套,直奔主题:

“宰相大人想跟你和谈。”

“你就是使者了?”

“是的。全权使者。”

“真的能做到全权吗?”

“我想可以。”

“那好,提出你们的条件吧。”

“降下叛旗,归顺王国。御前会议里依然会有你的一席。”

“那么王座呢?由谁来坐?”

“这个将由御前会议讨论决定。”

“御前会议是替国王解决问题的。什么时候拥有决定国王人选的权力了?”

苏萨保持沉默。

“好吧,这个先搁置一边。杀害父王的凶手呢?打算怎么处置?”

“彻查清楚,将他绳之以法。”

“将谁?亚雷克斯,还是我?”里贝卡冷笑。

“司法大臣和检查署正在调查。”

“让就等调查结果出来再提和谈的事吧。”里贝卡语气生硬地说道。

苏萨再次保持了沉默。

里贝卡想了想,又说:“花园凉亭政变这事又怎么说?齐格勒和他的第一军团又怎么处置?”

“齐格勒元帅现在是王国的国防大臣,驻守特里耶城,辅佐三王子殿下治理原特里耶地区。”

“也就是说,政变的行为不予追究,艾尔弗雷德的死忽略不计?”里贝卡脸上明显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宰相大人已将艾尔弗雷德葬在爱国者公墓,并在先贤祠里给他塑一尊胸像。”

“死后的虚荣不能偿清死者的痛苦。我替艾尔弗雷德要求更多的补偿。”

“你要什么补偿?血债血偿?杀了那些士兵?”

“士兵只是凶器,要惩罚的是持握凶器的那只黑手。”里贝卡恨恨地道。

苏萨深深地注视着里贝卡。很长一段沉默之后,他幽幽地对里贝卡说:

“你反叛王国,真的是为了替艾尔弗雷德报仇吗?”

里贝卡嘴唇紧闭,不说话。

见里贝卡不回答,苏萨便又继续说道:“在宰相大人而言,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惩处齐格勒和第一军团这样的举动,是现在的王城所无法办到的。这一点,里贝卡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要求御前会议做这种不可能做到的事呢?为了王国的和平,你就不能提出更切实际的要求吗?”

“王国的和平?”里贝卡重复了苏萨的话,嘴角浮现讥诮的冷笑,“王国现在还有和平吗?”

“我相信有!”苏萨目光坚定地看着里贝卡,“这也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里贝卡,战争并不是惟一的解决手段。在权力博弈的天平上,你还应该加上‘民众的生死’这一最重要的砝码。”

里贝卡拿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苏萨,良久不语。

苏萨也保持着安静,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里贝卡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几经变化。最后,他突然收回搁在桌上的腿,将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凑近了苏萨,低声道:

“苏萨,告诉我实话,你站在哪一边?”

“我自己这一边。”苏萨不假思索地说。

“你说谎!”里贝卡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嘭!”大门被撞开,李奥纳多闯了进来,手中持剑,大步走近苏萨。

苏萨脸色不变,淡淡地道:“我没有说谎,王子殿下。”

李奥纳多的剑“呼”地搁在了苏萨的脖子上,冰冷的剑刃压迫着颈动脉。只要里贝卡一声令下,鲜血立马会飞溅出来。

里贝卡死死地盯着苏萨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瞳孔,直直地攫住他的内心。

苏萨沉静地回视着里贝卡,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互不相让。时间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整个空间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相互应和。

漫长得仿佛是整个冬天;又短暂得仿佛只是一瞬间。

轻呼出一口气,里贝卡收回视线,坐回座位。

李奥纳多的剑依然搁在苏萨的脖子上,却已经没了凛冽的杀气。

里贝卡轻轻挥了挥手,李奥纳多有些不甘心地抽回了剑,站到了里贝卡的身边。

“里贝卡殿下,你还记得那天,在王宫小教堂里,艾尔弗雷德临死的情景吗?”苏萨突然问。

“怎么可能忘得了!”里贝卡神情激动地说,“十几天来,我几乎每天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时的情景,听到他的吼叫。”

“你还记得他问你什么吗?”

“记得,当然记得。”

“你的理想是什么,里贝卡?”

“没有高低贵贱,人人亲如兄弟。”

“能让他看到你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吗?”

“我答应过他,一定能的!”

“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回到故乡,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

“……”

“很没有出息的理想吧?不,这甚至没有资格被称作理想。但是,自从那一天,我听到了你的理想,里贝卡,我突然领悟到:其实,我的理想跟你的理想是一致的。只有人人亲如兄弟,没有高低贵贱,才有可能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只要人与人的差别和压迫存在一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故乡!”

“……”

“所以里贝卡殿下,我曾仰视着你,并愿意像艾尔弗雷德那样,随时为实现你的理想而献出一切。但是,里贝卡,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将你伟大的理想抛到了脑后。亲爱的殿下,用剑与血,是换不来自由与平等的。这样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

“来这之前,宰相大人曾经跟我聊起他的梦想。你有兴趣知道吗?”

“说。”

“宰相大人经常做一个梦,梦里面的国王陛下依然健在,王子公主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大街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快乐幸福的微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一例外,都微笑着……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做着这样美的梦;可殿下您呢?您的梦什么时候成了血色的了?”

“你要我放下所受的一切,陪起笑脸同齐格勒和亚雷克斯握手?”

“如果这能够缔造王国的和平的话,是的。”

“这样的和平,你不觉得只是美丽的肥皂泡吗?”

“……”

“用媾合真能换来和平吗?容忍罪恶就能实现理想吗?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修修补补已经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什么。只有将一切投入烈火烧个干净,然后才能在废墟上重建一个全新的国家!”里贝卡坚毅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烧毁一切又制造新生的火焰。

苏萨望着里贝卡,突然之间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子是那么地陌生,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似的。

苏萨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来暂时我们都无法说服对方。今天先到这儿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说着,苏萨离开了会议桌,头也不回地往厅外走去。

“苏萨!”里贝卡在身后唤住了苏萨。顿了一顿,他说:

“明天,我们一起去微风山谷打场猎,怎么样?”

第三十一章 鹰巢:梦想之巅

 骏马扬蹄,猎狗狂奔。狩猎的队伍如深蓝的溪流,在微风山谷的林间蜿蜒穿行。

里贝卡便是那深蓝溪流前头的白色浪花。

他一袭绿色猎装,黑色马裤,披了一领白色的披风,在林间骑行的时候,风带起他的披风,就如同一片白云飞过,英姿飒爽。

“不愧是‘王国骄子’、‘神的宠儿’。”苏萨跟在他身后,在心里暗暗赞叹着。也难怪卡里波里和第二军团如此拥护里贝卡了,光是论外表气质,里贝卡天生是一个领袖群伦的国王。他就像是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照到哪里,那里就温暖光明,蓬勃生春。

然而,正因为光芒四射,太过耀眼,所以人们才看不到太阳表面的黑影。仅仅为了狂热的崇拜而不顾一切地追随里贝卡投入战争,也恐怕也是卡里波里和第二军团的悲哀吧?

“殿下,鹿!”兴奋的叫喊打断了苏萨的沉思。

只见前方两点钟方向,灌木丛中一块明黄带黑的色斑一晃而过。苏萨还没来得及辨识清楚,就听到“嗖”地一声,利箭破空而去,射入灌木丛中。猎狗狂吠着,欣喜地奔向灌木丛。不一会儿,侍卫便扛着一头鹿喜逐颜开地走了回来,猎狗们在他的身前身后绕行,蹦跳,吠叫。

“殿下好箭法,一箭中的!”连专门受过射术训练的罗迪克都不由赞叹不已,其他人更是一脸崇拜之色,对自己的统帅爱戴更胜从前。

里贝卡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恰如其分地领受着部下的钦慕。但当他的视线接触到苏萨的目光时,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策马来到苏萨身边,低声说: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表现得开心点吧。老苦着张脸,多没意思。”

“请殿下原谅,王国现在这种局势,实在叫人开心不起来。作为和谈特使,我的任务不是来打兔子射牡鹿。”苏萨毫无幽默感地回应着里贝卡。

里贝卡失笑,拿紫杉木弓的弓背轻轻地敲了敲苏萨的肩胛骨:

“放松,放松,苏萨!紧绷的身体,无论是射箭,还是辩论,都是不利的。”

“我在等待殿下的回复。”苏萨一脸严肃地说。

里贝卡深深地看了苏萨一眼,然后,他策动马匹,走到众侍卫面前,吩咐道:

“我跟苏萨特使有些话要单独谈。你们就在这一带下马休息,等我回来。——不不不,李奥纳多,你也留下。有苏萨在我身边,不需要额外的保护。他也是最好的侍卫。”

李奥纳多拿担心的目光瞟了苏萨一记。

里贝卡笑着将紫杉弓连带弓袋箭壶扔给了李奥纳多,然后拨转马头,走回苏萨面前。

“苏萨,你知道微风山谷,哦不,整个卡里波里,最美的风光在哪里吗?”里贝卡含着笑,问。

苏萨摇了摇头。他不明白,里贝卡为什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想见识一下吗?”

“随殿下的意。”苏萨无可无不可地回答。

“好,跟我来。”里贝卡一踢马刺,策动马匹向前方奔去。苏萨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穿过长满绿草的林道,不多时便将微风山谷抛在了身后。地势渐渐抬升,苏萨意识到,里贝卡正带着自己向高处爬。

穿过树林,越过灌木,涉过溪流,在长满白车轴草的向阳缓坡上缓缓向上骑行。微风自山脊漫过来,顺着山坡轻轻吹下,座骑的鬃毛在风中随着步点而上下漂浮。

“还有多远?”苏萨紧赶了几步,追上了里贝卡,大声地问。

里贝卡拿手一指前方的山脊。

苏萨随着他的手望去。波浪状的山脊在蓝天的衬托下轮廓分明。再往上,便是几点淡淡的白云,悠悠地游动着,令苏萨的心不知不觉也跟着它一块儿悠然起来。

“苏萨,你昨天提的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一边骑行,里贝卡一边说,“老大老二留下,老三跟着老妈妈回艾薇儿。”

“哦……我替老妈妈谢谢你了。”苏萨说。

“不,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向老妈妈。感谢她为了王国贡献了两个优秀的儿子。”里贝卡认真地说。

“你还是决定开战?”苏萨失望地看着他的侧面。

里贝卡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说:“这恐怕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但你可以迈出第一步。只要你迈出第一步……”

苏萨话还没说完,里贝卡就打断了他:“苏萨,这事……等到了那地方,我们再谈,好吗?”

苏萨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劝说的冲动。“和谈是一项艺术,不是光靠死缠烂打就能成功的。”苏萨现在总算领悟到,为什么临行前老宰相要跟他交待这句话了。“耐心,再耐心些。”苏萨告诫自己。

林木和草海都已被甩在了身后,山坡的角度渐渐陡起来了,植被越来越稀疏,面包状的砂岩渐渐成为主角。苏萨和里贝卡不得不跳下马背,牵着缰绳,徒步向山脊前进。

爬山是一桩考验体力与毅力的事。但对于苏萨和里贝卡来说,这不成问题,两个人都有足够的体力与过人的毅力。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攀登,终于离山脊还有几十步远了。但马匹已经不能再往上了。于是,两人将马匹系在一丛灌木上,将佩剑、披风与手套脱下来压在一块石头下面,轻装徒手向最高处攀爬。

“看见那座最高峰了吗?”里贝卡用手指着群山之上一座金字塔状的山尖。

“看到了。很高。”苏萨回答。

“她叫鹰巢。我喜欢这名字。”

“我倒觉得一般。鹰巢筑得可比她要更高一些。”苏萨实话实说,一点都不给里贝卡面子。

里贝卡丝毫不以为忤,他继续说:“王族的家徽,就是双头鹰。我,就是鹰之子。那里,就是我的王座。苏萨——”

“什么?”

“来比一比吧?”

“什么?”

“看谁先到那里。”

“我无所谓。”

“如果你比我先到,和谈的事我就听你的。”

“如果我比你后到呢?”

“那就一切免谈。”里贝卡开玩笑似地说。

苏萨静静地盯着他,半晌,忽然说:“一言为定。”

“好。预备——”

“开始”还没有说出口,里贝卡已经大笑着手脚并用爬向鹰巢。

苏萨猝不及防,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也迅速爬向鹰巢。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都铆足了劲要力拔头筹。巨石,陡坡,矮崖,滚石,一一被他们踩在了脚下。再没有王子和骑士之分,有的只是一对势均力故的对手。你追,我赶。领先,落后。反超,并列……

终于,两个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爬上了鹰巢。整个大地遂匍匐在了他俩的脚下。

大笑着,大叫着。里贝卡笔直地挺立在峰巅巨石上,向着天空和大地张开自己的怀抱,放开喉咙尽情大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山众壑仿佛拥有了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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