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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颜不逊-澹台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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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远光想着目光跟随着白疏桐到了主试桌边,她开始整理刚才的谈话记录,低头时,耳边的碎发不听话地滑落下来,遮住了一侧的脸庞。她没有分心,只是手指勾了一下,又将头发别在了耳后。
    邵远光看着轻轻笑了一下,越是迷迷糊糊的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就越是可爱。
    …
    白疏桐对实验节奏把握得越来越好,邵远光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悄声从观察室离开。
    刚出观察室的门,还没走到楼梯口,余玥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上来,看见邵远光便问:“桐桐在哪里?出事了!”
    余玥向来咋呼,但很少像现在这样乱了方寸。邵远光看着眉心一皱,隐隐察觉到不妙,便问她:“怎么回事?”
    “桐桐的外公病危,她电话关机……”余玥说着就往实验室那边冲。
    为了不打断实验进度,白疏桐在进实验室前特意将手机关机。家人联系不到她,自然就打了院办的电话。
    邵远光想到了缘由,神情一滞,第一反应便是拦住余玥,“你说清楚点!”
    “她外公好像突发脑溢血,医院还在抢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余玥越说越急,自己也没了主意,抓住邵远光的胳膊问他,“邵老师,你说怎么办?怎么和她说啊?”
    白疏桐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算太好,这点邵远光非常清楚,如果像余玥这样单刀直入,她多半很难承受打击。
    邵远光扭头透过实验室的玻璃门看了一眼屋里,白疏桐正在和被试聊天,言谈之间气氛愉悦。
    察觉到了门外的目光,白疏桐看了一眼这边,对上了邵远光的眼睛,她冲着他露了个微笑,又扭头继续和被试聊天。
    她的笑容恬淡、清新,邵远光看着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他转头拦住余玥:“这件事我来处理。”他说着拍了下余玥的肩膀,“帮我叫辆车。”
    余玥点点头,邵远光做事周到,她相信他在这件事上会处理得比她更好。
    余玥转身下楼去叫车,她走后,邵远光毫不迟疑,直接推开实验室的门。
    屋里,白疏桐和被试都被他的闯入惊了一跳。邵远光来不及解释,大步走到白疏桐面前,直接拉过她的手腕,将她往门外带。
    白疏桐不明所以,刚要发问,邵远光先一步开口:“实验做到这里,现在你先跟我走。”
    邵远光做事向来严谨、从容,从不会无缘无故中止实验,白疏桐看了眼被试,说了句“对不起”,便乖乖跟着邵远光往外走。
    邵远光腿长步速又快,白疏桐连走带跑地跟上邵远光的步伐,问他:“邵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邵远光步子不停,拉着白疏桐很快下到了理学楼门口。门外停了一辆出租车,车灯打着双闪,多半是余玥叫来的。
    “上车再说。”邵远光打开车门,将白疏桐塞进了后座。他稍一斟酌,放弃了副驾驶的位置,自己也跟了进去,坐在了白疏桐身边。
    “人民医院。”邵远光上车后和司机报了目的地,临了不忘叮嘱一句,“要快!”
    听到了医院的名字,白疏桐心里一惊,也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征兆。她扭头看着邵远光,心里有些发虚,害怕地抖了抖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车子在江城的马路上急速穿梭,飞转的车轮带起了地上的雨水,发出“沙沙”的声音,而车内却充斥着沉默和不安。
    “小白,”邵远光侧目看她,打破了沉默,“你也许感觉到了,我要说的确实不是好消息。但是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所以……”邵远光斟酌了一下用词,继而道,“你要坚强一些。”
    邵远光开了口,白疏桐的思绪已随着他的话飘远了。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眼神不由放空,神志也模糊了起来。
    她的手不由颤抖着,跟着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栗。邵远光见状握了一下她的手,她这才清明了一些,扭头看了眼他,拼命拉回神思。
    “你答应我。”邵远光说着,手里的力度大了一些。
    他的安慰和支持像是奏了效,白疏桐僵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着唇点了一下头。
    见白疏桐答应,邵远光这才把外公入院抢救的事情告诉了白疏桐。不出他所料,白疏桐越听越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到最后连喘息声也越来越粗,像是提不上气一样,大口地呼吸着。
    她的身子支持不住,慢慢摊软了下来。邵远光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不住劝她:“抢救还没有结束,你不能自己先慌了!”
    杂芜和绝望中,白疏桐听见了邵远光在耳边反复的叮嘱,她的意识渐渐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邵远光说得没错,只要抢救还在进行,外公的生命就不算终结。只要有一线希望,白疏桐就一定要撑下去。外公外婆老年丧子,白疏桐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她已经不是他们膝下无知的小丫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能乱了阵脚,她还要想着外婆,她必须要站出来为外婆做主。
    白疏桐咬着嘴唇强忍住眼泪,可情绪一时抑制不住,眼泪还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邵远光看着不禁皱眉,饶是他阅历比她丰富,此时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又如何为她打气。他无处使力,只好又握了握白疏桐的手,以示安慰。
    语言已变得苍白无力,白疏桐只感受到了手指间的温暖,心里也跟着变得踏实了一些。她伸手擦干了眼泪,冲着邵远光抿了一下唇,算是给出了回应。

  ☆、第25章 润物无声(5)

医院的气氛慌乱又压抑,手术室外更是首当其冲。越接近那里,白疏桐的腿脚越软,像是被抽空了精力一样,一点点路程都用强大的意志力支撑。
    走到手术室外时,白疏桐已累得精疲力竭。
    邵远光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几番想上前扶她,但最终都还是收回了手。这样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去面对,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很难彻底缓解她内心的恐惧。
    手术室门上的灯依旧亮着,薄薄的一道门隔着生和死。门外的人不知道门内的情况,门内的人也可能永远不知道门外人的忧心。
    手术室外,外婆佝偻着身形,垂着头默默抹泪。
    白疏桐看着外婆的样子不由驻足在了原地。邵远光说得没错,外公出了事,最伤心、无助的人就是外婆,如果白疏桐此时也脆弱地痛哭,无异于为外婆增添了几分绝望。
    白疏桐咬住牙,拼命稳住情绪,抹干了眼泪缓步向外婆身边走去。
    白疏桐走上前去,邵远光便停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
    她似乎是听进了他的话,走过去搂住外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着宽慰的话。
    因为白疏桐的镇定,外婆似乎也有了些信心,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看着,口中念念有词,不住祈祷。
    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能够选择脆弱恐怕是一种福气,而白疏桐没有这种福气,她只能强忍着心内的不安和恐惧,装作坚强和勇敢。
    邵远光想着胸口觉得有些发闷,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焦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有了动静,身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门里走出,简单和外婆汇报了病情。
    抢救还算及时,外公的生命暂时无忧,只是到底能恢复多少还要看后期的休养。
    得知手术成功,外婆心里踏实了些,紧跟着人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虚脱一般瘫倒在白疏桐怀里。
    白疏桐和医生急忙把她扶到休息室静养,等安置好外婆,白疏桐便被医生指引着去给外公办住院手续。
    办理住院手续需要不少押金,白疏桐算了算自己账上的余钱,想了想,决定给白崇德去个电话。
    电话打了好几次,白崇德那边都是无人接听。就在白疏桐即将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自从上次在外公家楼下一别,父女两人也有许久没有通话了。之前的罅隙似乎并未被时间弥补上,电话接通了,白崇德显得有些惊讶:“桐桐?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这样的问题不免有些生疏,但白疏桐来不及细究,直接说:“外公生病住院了,我没钱交押金,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白崇德似是听得不耐烦,直接打断了她:“多少钱?”
    白崇德和外公家的关系还算亲近,并没有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断了往来。白疏桐对此还算欣慰,但听了白崇德这话却有点心寒,按照常理,他不是该先询问一下外公的病情吗?
    白崇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搪塞着:“我在外地,不方便过去医院,多少钱?我打给你。先打十万,够不够?”
    他既然不问,白疏桐也懒得再和他细说外公的病情,应了下来并挂断了电话。
    …
    汇钱还需要时间,等待的功夫,白疏桐蜷缩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闷着头紧紧环抱住自己,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将头埋在膝盖间,邵远光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还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出了她的害怕。
    她刚才打电话时,邵元光就在左近不远处,白疏桐和白崇德的对话内容,他已能猜到了大半。邵远光隐隐觉得,面前的白疏桐其实远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快乐。
    她埋头默默啜泣,邵远光没有上去安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徘徊着。
    就在他踟蹰不前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打断了邵远光的思绪。
    邵远光回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冲他笑了笑:“还真是你,我还以为你逗我呢!”
    高奇嬉皮笑脸的样子与大学时并无二样,邵远光看着他点了一下头,省去了寒暄,直接说:“帮个忙,帮我安排间条件好的病房。”
    高奇听了一愣,眼睛不由睁了睁。
    十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刚一见面连问候都省了,直接提出要求,实在是不通情理。高奇想着皱皱眉,伸拳捶了一下邵远光的胸膛,骂他:“你也太势利了。”话一出口,他回过味来,又揶揄了一句,“你还真是没变。”
    邵远光懒得理会他话里的话,自顾自地提要求:“老爷子年龄有些大,安排个单间,要安静。”邵远光想了想,又说,“加张床,家属要陪床。”
    医院的床位简直是重金难求,更何况是江城数一数二的人民医院。高奇翻了个白眼,问他:“病人谁呀?你亲戚呀?”
    “不是。是我……”邵远光顿了一下,扭头看了眼白疏桐,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朋友的亲戚。”
    高奇顺着邵远光的眼神看了过去,瞧见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
    朋友?
    江城话里,朋友指的就是女朋友。高奇想着冷笑了一下,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邵远光。这家伙口口声声地说不喜欢江城,没想到还知道入乡随俗,现在连江城话都学会了。
    “行!”高奇说着,老滋老味地拍了拍邵远光肩膀,“既然不是一般朋友,兄弟就帮你了。”
    高奇话里有话,邵远光似乎也听出了深层意思。他稍一迟疑,选择了忽略,挑眉道谢:“麻烦了。”他说完,也无心再和高奇攀谈,扭头看了眼白疏桐。
    白疏桐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白崇德的账款已经汇进了卡里,她拿起材料,起身去办理住院手续。
    邵远光见状准备跟过去,可刚一迈步就被高奇拉住了:“话还没说完呢,走哪儿去?”高奇说着一手搭在邵远光肩头,笑了笑,“医院床位可紧俏得很,你口头谢谢就算了?”
    看着白疏桐的身影越来越小,邵远光不由有些焦急,扭头看了眼高奇,不耐烦地说:“你要我怎么谢?”
    “我也有个朋友,他最近托了我一件事,你也帮我一个忙呗。”高奇笑笑,补了一句,“礼尚往来。”
    两人十几年未见,虽然偶有联系,但生活中已没了交集,邵远光自认无权无势,实在不像是能帮到高奇什么的。
    但为了尽快摆脱他,邵远光还是说:“能帮的我会帮。”他说着,探了探头,想要在楼道尽头看到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
    他的回答诚意不足,敷衍满满。高奇不满地撇撇嘴,搭着邵远光的肩膀往白疏桐相反的方向走,边走边说:“你当然能帮,这事儿还就你能帮,别人都不行。”
    邵远光身不由己,想要拍掉他的手。可高奇手上却用了力,捏着邵远光的肩膀将他往前带。邵远光渐渐回过神来,也明白过来高奇所谓的“朋友”是什么人。
    他突然站住,打掉高奇的手,冷眼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和他成朋友了?”
    高奇见瞒不过邵远光,便也懒得再遮遮掩掩,笑道:“亦师亦友嘛!”
    师生?邵远光觉得根本谈不上,高奇也无需把这个身份强行安在自己身上。朋友?更是荒诞之谈,无从说起。
    他看着高奇,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高奇也不拦他,抱着怀站在邵远光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问了句:“怎么着?病房不想要了?”
    他抓住了邵远光的把柄,自然是要把他捏得死死的。果然,邵远光脚下顿住了,蓦然停在原地。
    他虽然停下了,但仍不肯转身。高奇知道他执拗,也不逼他,慢慢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邵远光的肩膀,劝道:“你都来江城了,迟早的事,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他吧?”
    邵远光侧目看了眼高奇,沉了口气道:“我觉得恶心,你不觉得吗?”
    高奇耸耸肩,显然是不太认同邵远光的想法。“邵院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至于吗?”
    邵院?这样的称呼对邵远光来说陌生又讽刺。他听着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所有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待那件事,确实,他并不曾愧对邵远光。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别人可以置身事外,但是邵远光做不到。
    “chris,”高奇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较真儿。邵院是你父亲,他对你好就行了,你没必要总拿学术界的那套准则要求他。”高奇说罢,又拍了一下邵远光的肩膀,扭头看了眼邵远光背后的中年人,“你们俩聊吧,我去帮你安排病房。”
    到了下班的时候,医院里纷乱异常。纵使周遭声音杂乱,邵远光还是分辨出了背后邵志卿的脚步声。他慢慢靠近,停在了他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缓缓开口道:“小光,好久不见了。”

  ☆、第26章 润物无声(6)

“小光。”
    十多年了,已经没有人再这样叫他了,如今乍一听到,免不了觉得陌生又奇怪。
    邵远光没有转头,也没有应声,对着邵志卿的后背却已渐渐僵直。他还没有决心面对他,面对一个帮他建立了理想,却又亲手将其摧毁殆尽的人。
    邵远光没有答应,父子间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道中显得异常诡异。
    邵志卿尴尬地笑了笑,开始闲话家常:“很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吗?”邵志卿想了想,又问他,“成家了吗?”
    邵远光依旧是沉默着拒绝回答。
    邵志卿并不介怀,只顾着说自己的:“我一直在关注你。我听说你现在很不错,已经是江大最年轻的博导了。”尽管邵远光没有看他,邵志卿依旧欣慰地点头道,“你比爸爸强,爸爸那个时候……”
    “够了!”邵远光转过身厉声喝止了父亲的话。
    他的声音不小,气势颇凶,周遭经过的人不由侧目,还有护士以为是医患纠纷,不由凑了过来问了声:“邵院长,有事吗?”
    邵志卿尴尬笑了笑,忙说:“没事,没事。”这才驱散了护士。
    周遭围观的人散去,邵志卿又叫了邵远光的小名。邵远光并不想听,打断了他:“以后不要拿我和你比较!我走到今天,一步步都问心无愧,不像你。”
    邵远光的眼神坚毅、固执,邵志卿看了愧疚笑了一下,眼尾的纹路跟着深刻了几分。他点头道:“我知道那件事你很在意,我对不起你……”
    “我?”邵远光听了不由冷笑,“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你想让我在国外安心读书,你不想我有后顾之忧,你没有对不起我。”邵远光说着,话锋一转,“你只是对不起你的病人、你的学生,”他顿了顿,盯着邵志卿胸前别着的名牌,又说,“还有你的身份。”
    医者,仁心。这是作为医生最基本的准则,尽管世事浮华,很多人都追名逐利,但邵远光一直庆幸自己的父亲仍是一名有仁德的医生。直到有一天,他被当头棒喝,才明白自己过去所坚信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泡影,他的整个人生似乎已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泡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的父亲,邵志卿。
    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多言也是无济于事。
    又是良久的沉默,邵远光看着父亲疏离地告辞:“我还有事。”
    他不说再见,更没有留恋,直接转身离去,没有十多年未见的激动,更没有血浓于水的眷顾。邵志卿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这时,他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是icu(特护病房)传来的紧急通知,邵志卿挂断电话,同样不曾留恋,朝着邵远光相反的方向离开。
    …
    五月的江城,气温已经陡然升高,空气中弥散着润湿的气息,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邵远光从楼梯间往下走,想要去收费处找白疏桐,走到楼层中间时,觉得胸口被压抑得烦闷难耐。
    阴暗的楼梯间内,邵远光急于想找到光亮,他抬头,看到了头顶墙壁上的一个小小天窗。天窗既高又小,因为远离地面无人看护,窗户的玻璃上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几乎透不进光亮。
    邵远光看着窗户,深深呼了一口气。
    身后,楼梯间的铁门被打开了,高奇探头出来,看见了墙角边的邵远光。
    “你还真在这儿。”高奇从楼上下来,走到邵远光身边,“给你朋友的亲戚安排了个高干病房。”高奇说罢不忘加一句,“这可是邵院的面子。”
    高奇不居功,一心想要缓和邵远光父子的关系,邵远光听了却不领情,只说:“我没求他,只求了你。”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高奇算是领会到这句话的精髓了,父亲倔,儿子自然也不逊色。高奇耸耸肩,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幽暗的楼道里,他“咔哒”一下点亮了香烟。
    光亮一闪即灭,映红了邵远光的眼前。
    邵远光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开口问道:“还有吗?”
    高奇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里的烟盒,犹豫片刻,抽了一支香烟递给邵远光。
    “咔哒”,火光迸发,邵远光眼前跟着一亮,手指夹着香烟慢慢地凑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的半边脸被火光映红。在明和暗的交界处,他的神色显得晦暗莫测。
    高奇看着犹豫了一下,想要收回打火机,邵远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稳住了火光。
    他点烟的动作颇为生疏,夹着香烟的手指也显得僵硬。香烟顶端的光亮随着他的气息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高奇看着他,拇指抬起,熄灭了火苗。
    火光灭了,楼梯间里恢复了黑暗,只有墙壁下两点火光影影绰绰一般。
    邵远光缓缓吸了几口,烟味浓重,他不由呛到,低声咳了起来。纵使咳嗽,他仍不作罢,只想看到些光亮,便又将香烟凑到嘴边。
    高奇见状急忙把香烟夺过来,“不会抽别抽。”他说着,黑暗中白了邵远光一眼,“浪费我的烟。”
    高奇将烟头在一旁的烟缸里占灭,斑斑点点的火光彻底消失。
    邵远光看着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可能现在和你一样,在医院里当医生,每天为了救治病人忙得没有时间吃饭休息,只能靠着吸烟提神、饱腹。”
    这些年来,高奇头一次听到邵远光谈论这件事,即使是事发当时,他们远在英伦,邵远光对此也只字未提。
    “只不过我后来选择了逃避。”邵远光说着笑了笑,在阴暗的楼道里,他的笑容显得颇为无助,“那个时候,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逃避,我还能怎么面对他。”
    曾经的信念一旦被摧毁便再无重建的勇气,所以他选择了逃离旧的人和事,逃离原本的环境,一切重新开始。
    高奇算不得那件事的当事人,但因为是邵志卿的学生,因此也多少知道些隐情。他明白那时邵远光对邵志卿的仰慕和崇拜,也明白当偶像坍塌时邵远光的心情。只是,偶像归偶像,父亲归父亲,这应该是两码事。
    “chris,我知道你一直活的认真,但有的事情真的没必要这样苛刻。父亲是父亲,你不能期望他在所有方面都符合你的要求。”高奇熄灭了烟头,楼道里的光亮又黯淡了几分,“你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邵远光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是他生来便缺少这种妥协的能力,他即使想退,也迈不动后退的步子。
    一支烟吸完,高奇看了眼手机,病房那边没有什么紧急消息,他还有时间休息。他拍了一下邵远光的肩膀,招呼他:“你跟我来。”
    …
    高奇拉着邵远光到了产科,因为是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旁人看着不由侧目,掩嘴低声议论了起来。
    “你带我来这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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