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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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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向来右袖子擦鼻涕,左袖子擦嘴,最后全部抹在裤子上了事。

难以想象,S大考古系这么多年对两位大神是怎样忍下来的。我们考古系的名声这么骇人,两位大神功不可没。

整个下午干活的时候,我都在思考在谭教授经历中呈现的种种谜题。神秘的数字,奇特的葬俗,造型特异的桩木,舟型棺,这些都让我在翻沙子的同时,无法抑制的反思思量其中深意。当然最让我心惊的是谭教授和查海洋挖出的黑衣女人棺,和覆盖在她尸身上的咒语。

无论是否幻觉,谭教授也曾见过那个黑衣女人。她所叙述的黑衣女人和黑气萦绕,与我记忆中两秒钟有相似的痕迹。我坚信这不是巧合,一定另有原因。

需要说明的是,在我大幅度转述谭教授的故事时,并没有完全按照她的原话进行原文转述,其中很多内容是在事后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与谭教授的经历对接起来形成的一个完整过程的叙述。

那个下午,当我拿着毛刷心不在焉的给一跟羊骨头扫灰时,心中不由自主的对谭教授惊心动魄的故事感到羡慕,暗自期待自己也能遇到如此传奇和诡异的经历。当时我不知道,我的羡慕完全是多余的。

营盘遗址给我的震撼和意外,远远超出我的期待和想象。

89、

营盘遗址是汉晋时期的遗存。这个1500年前后的古城是当时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即使在今天站在荒弃的城前也能感受到当年古城的繁荣。从西汉开始,中原政府在开辟的这条边疆交通线路上设置烽燧,起到保护商旅、传递信息的作用,在营盘城外就有一座废弃的烽燧。我们正在作业的墓地遗址距离古城大概900米左右,旁边不远处是一个佛教寺院遗址。

大概在公元一世纪左右,佛教由印度传入新疆,在新疆很多古代文化中心建有佛教建筑物不足为奇。营盘佛塔的基座呈方形,塔身为圆柱形,其形制与楼兰、米兰、尼雅、安迪尔等遗址内的佛塔造型相同。

这天我们干活的时候,李大嘴和魏大头就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阴谋。果然快到吃饭的时候,李大嘴凑了过来,悄声道:“梁珂,想不想打猎去?”

打猎是我们的暗语,意思是在正规考古发掘之余,我们晚上偷跑出去,在附近查询有没有新的遗存,或者对考古发掘的遗存遗漏部分进行勘察。由于打猎是在晚上进行,所在场地又通常是古墓,所以非常刺激。

我小声问道:“哪里?”

李大嘴眼睛望着别处,试图掩人耳目,声音低低道:“古寺遗址。”

我眼睛也望向别处,若无其事的样子,“诺。”

午饭时间到了。我们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向营地走去。营地距离墓地约200米,距离古城就更远了。由于补给车刚刚回来,今天中午属于改善餐,一改往日在墓地啃冷馍的传统。我看大伙似乎都挺高兴,尤其是李仁熙,鼻一抽一抽的,似乎大老远就闻到了肉味。

89、

这段时间大伙都很玩命,除了因为这次发掘工作机会来之不易,也是有点受贝格曼等人的刺激,想鼓劲儿在营盘做出点成绩。体力的消耗和研究探讨出土文物耗费的心力,让大家特别都在工作之余盼望吃点油水。

在中国,科学意义上的考古学发端是近代方由国外传入。虽然金石学从汉唐开始就有萌芽,至清代发展到了鼎盛阶段,但金石学主要是以传世或少量出土的商周以来有铭文的铜器、秦汉以来的石刻文字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一门学问。它的目的主要是通过研究进行考证、考据,用以正经补史,和我们现代考古学并不相同。

中国田野考古发掘研究起步很晚,在封建社会时期是受宗法文化影响,掘墓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为。当然也有如广川王刘去疾之流,视挖坟为人生乐事者。但这种人和盗墓贼没有区别,破坏文物,攫取随葬物品,向来为主流社会所不齿。直至今日,中国的很多文物瑰宝或由盗墓贼流出,被鉴赏家收藏,或被国外探险家从中国掠走,陈列在外国人的博物馆里。大伙对营盘墓地的发掘就是卯足了劲儿想挖点有价值的文物出来,最好是把中国博物馆都塞满,同时也能为这一时期的地区、文化发展历史提供文物依据、

虽然除了那具舟型棺和黑衣女尸我们还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收获,但七七八八积累在一起,我们还是攒了一批纺织品、木器、铜器、忒器、漆器等出土文物。尤其是木几、木盘、木案、木杯、木罐、木碗、木钵等等,出土了一个系列。

魏大头有一次刷着一个木碗,深情道:“大嘴,要是干尸上再多点肉,咱们直接可以在这里开人肉包子铺的黑店了。”

李大嘴咧嘴一笑,“嘿嘿,可不是嘛,家伙什儿而都全的。”

这是窦淼在旁边飘然而过,淡淡道:“客流量太小,店会倒闭的……”说罢又飘然而去。

窦淼很少说话,惜字如金,但每次说话都语出惊人。李大嘴斥之为“闷骚”。不过再闷骚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我看闷骚的窦淼在奔向饭锅的道路上也是身手矫健。我拿了饭盒,准备去打饭。就在我打开饭盒的瞬间,忽然愣住了。

90、

在我饭盒盖的内侧,有人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两个字——“有鬼”。

字迹歪歪扭扭,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有意掩盖笔迹。我悄悄喊过魏大头,把饭盒盖递给他。魏大头一看脸色就变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就招手叫过李大嘴怒道:“你还嫌事儿不够多,非要把梁珂吓病了你才开心么?”

看李大嘴铁青着脸,我赶紧打圆场:“不会不会,我身体好的很。”

魏大头微微侧过脸,低声道:“不关你事,私人恩怨。”接着扭头对李大嘴道:“你也一个奔三的人了,也有家室了,怎么还这么不成熟?鬼,鬼你妹啊!”

我对魏大头的说法进行了一下勘误,“李大嘴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

李大嘴铁青着脸,嘴唇抖了半天,抖出一句话:“不是我写的。”

魏大头冷笑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去帮师妹把饭盒盖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

整个下午,都是魏大头对李大嘴的批斗会。我们一边把从沙子里挖出来的零星文物刷干净,一边听魏大头的唐僧COSPLAY秀。李大嘴最后听的烦了,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真不是我写的。我向毛主席保证,向马恩保证!你再唠叨,晚上我不去打猎了!”

魏大头疑惑道:“难道有其他人想泡师妹?”

李大嘴愤愤道:“总之我从来不用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手法泡妞。”

魏大头歉然而笑,“这倒是提醒了我。不好意思,错怪你了。”他低头想了想,“有鬼……如果用这种方法来泡妞,也不失为一种新颖的手法。不过有鬼这两个字着实诡异哪。”

李大嘴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其实中午时我就想说了,又怕你们骂我。”

魏大头道:“说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通往真理的道路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对错。”

李大嘴看了看我,终于下定决心道:“我觉得……该不会有人觉得梁珂她……”

魏大头疑惑的接道:“……是鬼?”他摇摇头,“这太荒谬了,太无知了。哎哟不好,周谦好像说过……”

骤然间,我们忽然都想到了在XX医院里周谦抓狂,上来掐我脖子时喊的那句话。

“梁珂!你个婊子!你被她附身了!你就是那个黑衣女人!”

顿时魏大头和李大嘴都沉默了,死寂而疑虑的空气弥漫在我们身际。他俩不约而同的望向我,目光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着。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两人怒喝道:“我要是鬼,立马就把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给灭了,根本不会把你们两个祸害留到今天!”

91、

远处谭教授正在和陈伟对着一个铜镜嘀嘀咕咕,大概是在分析花纹。我的怒喝声大了点,引得周围的人都望向我们这边,连谭教授和陈伟也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魏大头和李大嘴见众人目光灼灼,连忙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一起哈哈大笑出来。这笑声充满欢乐,好像刚刚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众人释然,继续埋头干活。

李大嘴把我拉过去,低声道:“姑奶奶,你想上考古队的焦点访谈啊?”

魏大头收起笑声后,就一直处在思考状态,见我脸色不豫,连忙道:“梁珂,我们不是怀疑你。我这心里琢磨着,你不是说你见过黑影子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曲折?但是就目前看来,我们在营盘挖出的黑衣墓主,正儿八经是个如假包换的干尸。你的气质距离女鬼十万八千里。你看我从金坛挖个头骨回来,虽然给没收了,不也没事吗?因此我还是认为,此事是有人恶作剧。”

李大嘴道:“你这长相,女鬼也不可能来找你。聊斋里女鬼看上的人物,哪个不是俊俏小书生?”

魏大头身材不高,头又特别大,长相疑似土豆。听到李大嘴讽他长相不佳,立刻反唇相讥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吾虽貌丑,德艺双馨。

眼见两人又要引经据典的吵起来,我只有默默的蹲下继续刷文物。晚上收工后,李大嘴在吃饭时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眼睛看着别处,口中低声道:“计划不变。胆小的别来。”

我淡淡道:“诺。”

我们接头状如地下工作者,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即将到来的夜晚,你是属于我们考古三剑客的世界。

92、

这种事我们早已是轻车熟路。想当年导师托关系把我们仨塞进云南平掌村怕叠新石器遗址考古发掘队,作为期两周的学习。我们仨半夜打猎的身影,让平掌村至今流传野人传奇。

不幸的是那次打猎被队长抓住,不仅提前将我们送回S大,我们仨还各写了一份检讨书,累计字数高达一万字,其中魏大头的检讨书占了八千字。他硬是将一份检讨书写成了一篇小论文,详细阐述了他对该遗址出土的石器分期、类型的看法,看得老范喜上眉梢。我们也因此在老范家蹭了顿饭,席间魏大头只顾侃侃而谈,饭菜基本都被我和李大嘴给吃了。

眼下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上打猎,去的又是古佛塔遗址,我们心中有点惴惴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期待。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李大嘴曾经做过经典诠释,“我们玩的不是考古,是心跳。”

魏大头也有个经典的应答:“必须心跳,心不跳了,就该别人来挖我们了。”

大概午夜时分,整个营地的人都进入梦乡。我们仨鬼鬼祟祟窜出帐篷,看到一个战士在营地东侧值班。因为长期轮值时期,我们这个营地一直安定无事,值班战士也放松了警惕。在东侧的一个沙堆上蹲着,偷偷摸摸点了根烟。

我们三个在意念中007的伴奏乐中,施展手脚,迅速脱离了值班战士的视线,向西侧位移而去。长期的锻炼使我们动作润物细无声,动作犹如鲲鹏展翅,颇有侠客风范。连我们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93、

营盘墓地在距离我们营地约200米的地方,古寺院遗址就在墓葬区间隔150米左右的冲沟旁。古寺院遗址已经在千年的风沙腐蚀下面目全非,主建筑为土坯垒砌的长方形塔院,塔院里的僧房及大多数佛塔已经坍塌。唯独一个方形基座的佛塔独苗尚存,也是破落不堪。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猎物,但从吉林到浙江、从陕西到云南,我们的打猎倩影无处不在,“到此一游”才是我们探险精神的主旨。我们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为每个考古之地铭刻上记忆的标志。

夜风瑟瑟,我们几个人像是小小的蚂蚁向目的地晃去。李大嘴感叹道:“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孔雀河畔游荡。”

魏大头道:“你这是1995年的译本,我个人更欣赏的是1930的华岗译本——‘有一个怪物正在欧洲徘徊着——这怪物就是共产主义’。”

李大嘴道:“幽灵比怪物更有诗意。老魏,你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泡不到妞了。你太工具理性,缺乏诗人情怀。”

魏大头道:“你不觉得怪物比幽灵更有冲击力吗?”

我实在忍不住,“荒郊野岭,你们两个可以休息一下吗?”

谢天谢地,世界终于清静了。

古寺院遗址约有6000平米,千年前应该是个香火缭绕的热闹寺院。如今这里除了荒寂还是荒寂。我们在外围做了些简单的测量记录,魏大头有个秘密小本,专门记录我们打猎的经过和工作内容。魏大头视小本为生命,片刻不离身边。

确实,如果小本被人发现,我们仨足够被开除十个来回了。

94、

古寺内部荒败不堪。我们勘察了一圈,按照书本上的知识试图对土壤进行鉴别,期待找到可能有所发现的遗存物。不过这里都是沙地,平时所学的土壤分辨知识用不上,只能是靠直觉和运气了。

遗存的佛塔成了吸引我们注意力最大的焦点。这座佛塔在我们眼中不算高大,比起小谷跳的药师佛塔相差甚远。这个佛塔在风沙堆积下显得分外臃肿,原貌已经无法窥见。

魏大头扶着塔底的砂石叹气道:“当年斯坦因曾在塔内发现了佉卢文书。佉卢文起源于古代犍陀罗,这种文字流行于中亚广大地区,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通商语文和佛教语文。晚生了一百年啊,不然这塔里的佉卢文书的发现者,就要永远刻上我的大名了。发现佉卢文书我就能获得优秀毕业生,获得优秀毕业生后我就可以进入一流研究所,在三十五岁之前进入文物局,四十岁之前就可以当上……”

“文物局长助理。”我和李大嘴异口同声道。

魏大头点点头,不无惋惜的又叹了口气。

在佛塔边逡巡了一会,魏大头有些依依不舍的跟我们向两座已经破败房屋走去,这两个建筑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房屋。从整个寺院的布局看,这一段早已坍塌被风沙掩埋的建筑原址应当是僧房。仅存的两个尚能看出房屋形状的断桓,在夜色中像是被时间掠夺过,仅剩下黑洞洞的进出口,和半屋岌岌可危的顶壁。

我们仨说笑着向僧房走去,有这破落的僧房对比,我们的帐篷油然升级成了豪宅。魏大头心中存着万一的希望,期待能在这破败的建筑中挖出被盗墓和考古先驱遗忘的文物。

李大嘴趁机对老魏不切实际的幻想给予密集型打击,老魏笑呵呵的,居然没有回嘴,估计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两座破泥坯中。

就在这个时候,李大嘴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和老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惨白,白到几乎可以反光。他拉住我们两个的衣袖,悄声道:“刚才你们有没有在僧房那边看到一个黑影?”

老魏笑眯眯道:“你想黑衣女郎想疯了吧?”

话音未落,我和老魏忽然也僵住了。

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僧房遗迹前。黑影稍稍动了一下,依然凝视着我们,似乎期待已久。

95、

李大嘴镇定的问道:“老魏,你认为这个影子是不是就是梁珂见到的黑衣女鬼?”

魏大头低声道:“这你得问梁珂。”

我嗫嚅了片刻,“上次在409没看清楚。”

正说话间,那个黑影依然在黑暗中凝视着我们,似乎在觊觎它的猎物。荒漠上一阵大风刮过,吹的我们风中凌乱,连衣服都似乎在猎猎作响。

我心急如焚。李大嘴和老魏却还在对话。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我认为我们应该逃跑。”

还没等我们将逃跑付诸行动,那个黑影又动了一下,隐隐能感觉到它的目标很明确,是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我全身的毛孔顿时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头流到脚。

李大嘴颤巍巍说了句:“你们快跑,我断后!”

我和老魏立马转身准备暴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轰鸣,我和老魏吓的一个激灵。回头望去,只见李大嘴四仰八叉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是彻底晕了。

我和老魏只好分别拽着他的左右脚,向营地方向没命的跑去。那晚我和老魏的肾上腺激素超水平发挥,将体重75KG的李大嘴犹如拖尸般拖回营地。李大嘴的身体在沙地上划出一条直线,精确的指出这就是我们号称考古三剑客的亡命之路。

我们跑的飞快,甚至不敢回头去望那个黑影。在这样的荒漠里,看到这流连在千年历史遗迹中的黑影,除了鬼魂一说,我们别无解释。就算跑的再难看,也好过直接面对这个让人全身冰冷的黑影。

96、

“你不是也逃跑了吗?”

阳光普照大地时,连我们所在这片荒漠也照到了。清晨阳光下,起床后的李大嘴又神气起来,理直气壮的质问魏大头。

魏大头反讥道:“是啊,要是连我也晕倒,今天考古队就可以不用干活了,改成我们俩的追悼会。梁珂也得默哀外带三鞠躬。”

我连忙补充了一下,“据我所知,在考古过程中去世的工作者算工伤,打猎死的不算。另外追悼会肯定会在S大和古生物研究所各举行一次。我得连跑两个场子。”

李大嘴正要辩驳,于燕燕走了过来。两位大神的愤青嘴脸立刻变成了令人鄙视的谄笑。

“于长官,早啊。”

“于小姐,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像有鲜花盛开在你身边?你的美像清晨的露珠,湿润了我的心灵和眼睛。”

于燕燕哭笑不得,向我打了个招呼,问道:“梁珂,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补给车马上要去库尔勒了。”

我想了想,“带点吃的吧,牛肉干巧克力什么都行。”

于燕燕笑了笑,眨眨眼睛,“没问题,小美女。”

她转身向两位大神问道:“你们呢?”

魏大头一吸气,“牛肉干”的“牛”字已经冲口而出了,李大嘴连忙抢上,一脸的明媚,“除了你的心,在这人间我还有什么需要呢?”

于燕燕摇摇头,转身问我:“你跟他们俩在一起,怎么忍下来的?”

我很淡定的回答:“习惯是一种美德。”

于燕燕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气道:“辛苦你了。”说罢转身离去。

97、

魏大头怒视着李大嘴,愤愤不平道:“你为什么这么庸俗?能给我个解释吗,让我相信你不是进化论唯一的例外!”

李大嘴痴痴看着于燕燕远去的背影,下意识撸了撸头发,“你们没觉得她已经渐渐被我打动,虽然还在负隅顽抗吗?”

魏大头沉默了片刻,我还以为他终于被李大嘴打败了。当然我想错了,志向远大的魏博士从来没有认输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牙缝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周、金、凤。

真是比覆盖在舟型棺里的吐火罗文更恐怖有效的咒语,李文常灿烂的笑脸顿时凝固,像蒸失败的包子一样皱缩起来。他的嘴角徒劳的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沮丧的垂了下来。李大嘴指了指老魏,神态凶恶:“算你狠!”说罢,开始低头整理工具,准备干活。

我悄声问老魏:“你刚才说的啥?”

老魏淡淡道:“他老婆。”

老魏,你真的太有才了,你咋没上春晚,拯救一下我们受苦受难的百姓呢?

我们戴上手套准备干活的功夫,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提了个关键问题:“我们要不要向谭教授和于长官汇报一下昨晚见到的那个鬼影子?”

魏大头倒抽了口,紧张的四处望了望,低声道:“你疯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大嘴打断他,对我坦然道:“去汇报嘛,去嘛。”

我有点诧异的看着李大嘴,老魏连忙凑上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检查他是不是正常。

李大嘴泰然自若,拎起工具箱,“去汇报,然后我们哥俩加你这个脑残晚期患者正好跟补给车一起给送到库尔勒,再乘火车回S大,在老夫子的病床前集体朗诵检讨书。天,我真是太怀念S大的食堂了!”

我真想对着李大嘴那张老脸给他一拳。

老魏连忙按住我,悄声道:“师妹息怒,这里有外人。等回了S市我会跟周金凤提于燕燕的事情的。”

谁说最毒妇人心?老魏就是改写这个结论的男人。

98、

在一上午平凡的发掘工作中,我们仨一边干活一边仔细探讨了关于昨夜诡异黑影的种种可能性。在考虑了当时的风速、月光亮度、遗存物阴影投射的种种客观条件后,我们认定试图将黑影归结为眼睛误视的努力宣告失败。尤其是魏大头绝望的总结了一句:“我确实看到黑影向我们移动过来。遗存物是不会自己移动的。”

李大嘴不无悲凉的补充道:“要不我也不会晕倒。”

我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设想:“我想这个黑影——我们暂时将它定义成黑衣女鬼——既然她没有对我们下毒手,比如弄死,食用,分尸等等,那是不是可以看做她在试图和我们做沟通呢?”

魏大头和李大嘴面面相觑的片刻,李大嘴小心翼翼道:“师妹,我知道不该叫你脑残。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在我们挖坟的时候,不要提到类似食尸、分尸等令人不安的字眼?”

老魏沉吟道:“师妹所言也是不无道理啊……昨晚我们太不冷静了。当时我们应当丢下李文常,今天再去古寺遗址打捞他的遗骸,说不定有惊人发现。”

我被老魏的设想撩拨的兴奋起来,“对啊,说不定我们的大名已经不局限于刻在考古的里程碑上,而是在整个人类神鬼观念突破的大发现纪念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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