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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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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次,在人来人往的博物馆里,在这个队友都在身畔的公共场所里,我彻底失去了时空的概念。

东侧是一个有大幅玻璃的展台,展台上有三件展品:附复杂锦带的饰金箔片香囊、兽面纹绮枕、寿字锦残片。在冲向15号墓男尸前我们已经匆匆浏览过这里的展品,这里的物品也都是15号墓里出土的文物。让我陷入冰冷的并不是再次看见它们,而是——我看见了自己。

我看见了,自己。

我的十指按在玻璃上,仿佛一道阴阳永隔的分界线。在我周围乃至整个巨大无边的空间里,是黑色无际的海水。我的眼睛睁开着,凝视着十几米外的另一个自己。海水深不可测,寂静无声,我悬浮其中。没有表情,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可以表述的情节,我和自己两两相望,海水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我看见自己空洞的眼睛,仿佛失去灵魂的肉身,随着四散的长发飘摇不已。那张依旧青春逼人的脸庞在黑暗的海水里分外苍白,却又渐渐松弛下垂,渐渐腐烂。在瞬间或者一生的时间里,黑色的海水吞噬着我的肉身,青春成为一具挂着部分肉躯的尸体,手指变成枯骨,从玻璃上脱落。那个状若老妪的我在深不可测海水中远去了,手指却还在伸向我,仿佛无声的哀号,令人心碎。

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在胸腔里跳动略快的心脏,甚至刺痛的窒息、海水的冰冷坚硬都是真实的。仿佛黑白的默片,收纳了我的一生,咀嚼后又吐出一堆腐烂的尸骨。

“梁珂,梁珂?”

李仁熙的声音自我身边的响起,他再次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谭教授是不是和馆长吵架了?”

刹那间一切消失,寂静的无边海水无影无踪,在我眼前依然是东侧的展台和展品。谭教授正在和新疆博物馆的馆长交谈,似乎颇为激烈。谭教授脸色铁青,馆长耐心的在劝说什么。

李仁熙忧心匆匆道:“谭教授最近心情很不好,我很焦虑。”他看了看我,更加担心道:“你怎么了?好像见到了鬼了一样。”

旁边的魏大头也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过来关切道:“梁珂,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很苍白。”

李大嘴撸了撸头发,神秘一笑:“正常。根据我的观察和计算,梁珂应该到了每个月的大姨妈拜访时间……哎,哎,轻点,打人不带打脸的啊!”

另一侧的谭教授结束了谈话,向我们走了过来。

“回招待所。我要召开全队紧急会议。”

全队人面面相觑,原本兴奋的心情顿时又担忧起来,不知道这次一波三折的发掘工作又要出什么漏子。

爱因斯坦说时间和空间是人们认知的一种错觉。我相信。

40、

“我长话短说。我明白大家对这次营盘考古充满了期待,也相信大家都已经了解这次考古发掘工作和以往不同。一方面它充满巨大的诱惑力,营盘遗址的每一个重大发现都可能被载入史册,对解析古西域人们的生活状态以及丝绸之路、东西方文化交流史形成划时代的影响。另一方面,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在此前,古墨山国遗址经过多少人,多少批次勘察?”

向志远立刻举手,雀跃的神态上写满了“我知道”三个字。魏大头见状连忙抢答道:“1893男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1900年斯文赫定,1914年斯坦因,1928年贝格曼等人是最早一批进入这片地区考察的探险家,他们都到达过营盘。我国对营盘地区的专门考察比较少见,但对罗布泊地区有组织的考察有三次。第一次是在1930…1934年,18人的西北科学院考察团。第二次是1980年…1981年的彭加木倡导和组织的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罗布泊综合考察队。第三次是1995年的楼兰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正是这次学术研讨会发现营盘墓地被盗、破坏现象严重,组织了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抢救性发掘工作小组进入营盘地区进行发掘研究工作,发现并运回了15号墓男尸。这一男尸的发现极大的鼓舞了营盘地区的考古发掘工作和考古界对古墨山国地区的兴趣,新疆古生物研究所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一直在断续进行发掘研究工作,直到现在。回答完毕!”

大概是怕向志远抢风头,魏大头的语速极快,几乎忽略了一切标点符号。一口气说完,眼睛翻白,差点没背过气去。李大嘴悄悄对老魏做了个双手大拇指的手势,两人心领神会,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向志远。

谭教授点点头,“回答的很全面。那么是否有人知道这些先驱进入罗布泊、营盘地区后发生了什么?”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窦淼开口道:“谭教授,您直说吧。我们已经知道新疆考古研究所的秦所和裴研究员失踪的事情了。”

谭教授淡淡道:“科兹洛夫进入营盘地区后,停留一夜即便离开,在他的记录当中只简要的记载那里非常危险,建议探险家不要选择那里完成探险梦想。在瑞典探险家贝格曼的回忆录当中,将古墨山国遗址称为死亡之地,‘有生之年,但愿再也不要进入那里’。他也仅仅在营盘停留了两天而已。1930年的18人考察团,在营盘失踪两人后,搜查了半个月,最后放弃搜救工作返回。1980年彭加木牺牲在罗布泊,1996年探险家余纯顺也牺牲在了那里。最近的一次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秦所和裴研究员带队的考古发掘队在7月21日失去了联系,建设兵团派出联合搜救队进行搜救,同样失去联系,至今下落不明。”

谭教授深深的望了我们一眼,“古墨山国被称为死亡之国,进入那里意味着可能会付出生命代价。如果有人现在愿意退出,我会批准。”

沉默了半晌后,高宏轻声道:“听说XX军区派出飞龙特种兵协助我们进入营盘地区进行考察?”

谭教授道:“是的。他们不仅负责我们的安全,还担负着搜救工作。”

李大嘴咧嘴一笑,“那我们还担心什么?去,都走到这一步了,死也要去。”

副领队陈伟站起身来,“应上级要求,我这里有份协议每人都要签署一下。有关内容是表明个人已经知晓进入营盘地区可能遭遇的风险,自愿前往的一个确认。我和谭教授已经签署完毕。”

说罢,将协议发到我们手上。这份协议只有薄薄一页纸,内容却沉甸甸的。

魏大头轻声对我道:“我咋觉得有点象卖身契?”

李大嘴安抚他道:“好过我领结婚证时,那才叫一个悲壮。”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的签完了协议,李仁熙举手问道:“老师,我可以问下,新疆博物馆长与您谈话的内容吗?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

谭教授严厉的脸上难得的飘过一丝红晕,有点局促道:“他是我大学同学,无非是关心我们,希望我们不要去营盘。”

老魏和李大嘴都知道谭教授一直单身,陡然间发现这个情况,难免有点激动的交头接耳。

陈伟打断正在进行的八卦,“大家赶紧收拾一下,给养品不用带太多,我们到库尔勒进行采购。明天出发。”

41、

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在库尔勒一直停留到了九月中下旬。这期间谭教授一直在积极协调有关方面,无奈大姐大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我们签了卖身契以后满怀期待,却被晾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首府。库尔勒在维语中是“眺望”的意思。据说玄奘西天取经的时候也曾经过这里。

库尔勒人口四十多万,是个生活幸福的小城。库尔勒市历史悠久,是古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它坐落于欧亚大陆和新疆腹心地带,塔里木盆地东北边缘,北有天山支脉库鲁克山和霍拉山,南临塔克拉玛干沙漠。这里曾属古代西域36国之一的渠犁国。当地物产非常丰富。在享用了吐鲁番葡萄后,又等到了香梨成熟的季节。我们一行人大快朵颐,

库尔勒香梨,至今已有两千年的栽培历史。公元前五世纪的《西京杂记》中说:“瀚海梨,出瀚海北,耐寒而不枯。”当地人对香梨的鉴定流传这样一段话:“真香梨,砸在身上会溅一身水,掉地上会摔得粉碎;假香梨,掉地上摔不烂,砸脑袋上,人会晕。”虽然不太押韵,却很实用。除了大吃特吃酥脆多汁的香梨,我们也没少吃烤羊肉。毫无疑问,李仁熙是我们队中的饭王之王。每次到吃羊肉的时候,大家吃不完的烤肉都会很自觉的运送到李仁熙前方。本来我和李大嘴也不弱的,毕竟我们在S大食堂吃了那么多年。但是李仁熙不仅是我们S大食堂培育出来的奇才,同时他身负异禀,毕竟他是韩国留学生。

除了在库尔勒享用人间美味,我们也没闲着。窦淼和李大嘴前往铁门关和大峡谷搜集化石样本,收获颇丰。我和魏大头则跟着谭教授和陈老师在库尔勒当地开展了几场考古知识讲座,地点分别是在少年宫和老年活动中心。虽然台下听众呵气连天,魏大头却讲的口沫横飞,谭教授频频点头,显然非常欣赏。

我们还一起去了次博斯腾湖。博斯腾湖古称西海,位于焉耆盆地东南面博湖县境内,是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吞吐湖。在蒙古中博斯腾是“站立”的意思,湖中有三座奇异的湖心山,美的令人惊叹。这里恍若人间天堂,雪山、湖光、绿州、沙漠交相辉映,烟波浩淼,天水一色。

李大嘴感叹道:“太美了,美的我想哭。”

这里好像是静静沉睡在人间之外的一颗明珠。它是孔雀河的源头。然而这条曾经是生命之源的河流,如今经过世事流转,仅仅是过了尉犁就已枯竭。从那里以后,不再有绿洲和波光,只有干涸、枯竭和苍凉。

从博斯腾湖回来后,我们接到紧急命令,终于可以进入营盘地区了。秦所和裴研究眼以及团场的联合搜救队都没有找到。这个准入命令是不是意味着放弃了搜救,默认了他们的死亡,我们不愿意猜想。

我们只知道,国家开始了新一轮的考古发掘工作。我们是被选中的,还是自己硬挤进来的,无从得知。

42、

凌晨四点我们就起床了。三辆部队沙漠车停在招待所门口等待我们启程。经过博斯腾湖之旅的李仁熙特别雀跃,忙上忙下的往车上倒腾物资和设备。我想他大概不清楚我们要去的地方跟博斯腾湖这种人间天堂的地方是截然不容的两个方向吧。

来接应我们的是飞龙特种部队的三个战士,小王、小朱和小祁,他们分别是三辆车的司机。他们笑眯眯的,说话虽然音量不高却很简洁,具有鲜明的军人特色。小祁拒绝了我们自带向导的建议,说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多月,当地情况已经相当了解。他们只是奉命将我们护送进营盘地区,没有得到许可的老百姓不允许带入。

谭教授接受了小祁的看似建议实则命令,我们分别挤上了两辆车。魏大头对小王和小祁多少有点失望。因为他们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除了皮肤有点干,脸色却还红润,声音也和常人无异。

李大嘴低声道:“特种部队不是超人部队。他们的军服也从来不发红色内裤和斗篷。兄弟,现实世界没有蜘蛛侠和金刚狼,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humanbeing。”

见魏大头没理睬他,李大嘴扭头过来对我讪讪道:“他每次田野作业都会带着超人模型,老魏要是学物理的早就自己造发报机和外星人进行秘密联络了。”

我笑不出来,倒是旁边的开车的小王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车队出了库尔勒之后,向东南方向沿孔雀河北岸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随着路程的深入,周边景致越来越荒凉。荒漠已经成为车窗外最常见的画面,最开始偶尔闪现的残存烽燧还会让我们惊叹下,到后来渐渐麻木。眼看着绿洲变成大片大片枯死的胡杨林和芦苇荡,到后来连这些枯死的植物都看不到了,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凉。

傍晚时分,我们进入了半沙漠半戈壁地带。在这条根本不能算路的路上,车子行驶的异常艰难。孔雀河流涸竭后,河床依存。我们依着古河道而行。远处的库鲁克塔格山静静伫立,没有绿色,只有怪石嶙峋。巨大而空旷的世界里,只有风声响在耳畔。

雅丹地貌开始出现后,李大嘴和窦淼兴奋起来。他们借着小解的机会摸了几块石头上车。李大嘴指着那些经历千百年、被风沙打磨成各种怪异形状的小山丘道:“师妹你看,那就是所谓的雅丹地貌。人们常常以为雅丹地貌是由于风造成的,事实上只说对了一半。”

“那是因为雅丹地貌的形成首先是地表的风化破坏。”魏大头正饱受晕车之苦,却仍有气无力的插嘴道:“水底的沉淀在水源枯竭后,泥岩的层片状结构在风沙和温差的作用下是层层剥离,块状崩落。这时在风啊水啊发挥作用洗刷刷,堆积在地表的泥岩层间的疏松沙层,被逐渐搬运到了远处,原来平坦的地表变得起伏不平、凹凸相间,雅丹地貌的雏形即宣告诞生。雅丹是维吾尔族对‘陡壁的险峻小丘’的称呼。陈宗器先生发现这种地貌后,将较小型的地貌称为雅丹,较大形态的地貌称为迈赛,其实都是雅丹地貌的不同阶段形态而已。顺便说下,陈宗器先生参与了1930年的18人罗布泊考察团。”

李大嘴愤恨的看着老魏,怒道:“你就不能安静的晕会儿车吗?一个学考古的怎么那么爱出风头?”

魏大头举双手投降,“我错了。等下车子再陷入沙子里,我一定第一个去推。”

说话间,车子又陷入了沙子,停了下来。寒风中大家裹紧了外套,顶着一头乱发挤到车子后面,喊着号子一同推车。

考古其实是一个体力工作。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李仁熙苦着一张脸,混迹人群中奋力顶车。大概他恶补的那些羊肉热量都用来顶车了。

就在这时我听见不远处一阵轻微的声响,接着是一声仿佛狼嚎般的叫声。李仁熙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借着微光,我看到他的苦瓜脸已经变成了萝卜脸,惨白不堪。

我们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在这空旷无人的荒漠地带,这声音像是追人索命的恶鬼,又像是黑暗中伺机而出的饿狼。

魏大头结结巴巴道:“热胀冷缩……雅丹地貌里经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声音,这是有科学解释的。《水经注》当中有记载……”

就在此刻,车子被推出了沙坑,发动了起来。

没人再听魏大头的“走近科学”栏目,最快速度窜上了车子。大家的动作堪比迅猛龙,连滚带爬,毫无美感可言。

车子再次开动以后,大家松了口气。

在这个只有风声耳语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坐在车里才是安全的。

三两沙漠车像三只小小的蚂蚁,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漠里。人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自傲,在这个世界里,渺小到不值一提。

附:从库尔勒至营盘地区地形图

43、

“沙漠中多热风恶鬼,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试耳。”

——法显

读过《佛国记》的人会知道,东晋隆安三年(399年),法显和尚一行人在长安出发,前往天竺取经。这不仅是一次宗教和文化之旅,更是一次生命之旅。他们在茫无边际中的沙漠中行走,度过沙河,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一路生死相随,以死人枯骨为地标,最终走出了这死亡之漠。法显的记载中能窥见他在漠海中行走后的心有余悸,千年后连贝格曼这样的老狐狸在沙漠边缘时都感叹,这里是魔鬼出没的地方。

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当法显一行人终于出了沙漠,到达昆仑山脉时,极度的严寒活活冻死了法显的同伴慧景。慧景在生命的尽头如是说:我不复活,汝等速去,勿在此俱死。

当读到法显抚尸痛哭,最终不得不放下慧景的尸体,一步三回头的向前继续行进时,我在S大的图书馆里放声大哭,如此悲戚连管理员都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递给我纸巾。这曾一时沦为老魏和李大嘴口中的笑柄,时不时拿出来取乐。大概是在他们记忆中我唯一一次落泪,所以特别值得铭记。而当我们最终进入营盘地带,在库鲁克塔格山和干涸的孔雀河古道的守望中与荒漠戈壁相伴而行时,李大嘴和老魏都沉默了。

我看到老魏拿出纸巾,迅速的擦了一下眼镜,然后极快的速度抹了一下双眼。我问他怎么了,老魏犹豫片刻,低声道:“师妹,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慧景,我绝不放开你的尸体。”

李大嘴立刻向窗外吐了口口水,“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接着扭头对我说道:“师妹,老魏几年前读的《佛国记》,现在才反应过劲儿来。这速度堪比雷龙。”

雷龙是灭绝恐龙中的一种,体重可达二十多吨,身高十多米。如果雷龙的尾巴受伤,它得经过二十多分钟才能传达到大脑,发出吃痛的“哦”的一声。如果拿老魏的几年反应时间和雷龙的二十多分钟对比,雷龙泉下有知,要大喊冤枉了。

看到我抿嘴一笑,李大嘴正色道:“师妹,无论你和老魏谁成了慧景,我都不会放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为了你们安全起见,谁都不许去昆仑。”

我和老魏终于放声大笑,一扫心中阴霾。原本积郁在心中的期盼和不安,随着真实的脚步接近目的地,反而坦荡起来。

开车的小王好奇道:“你们在说啥?”

李大嘴道:“罗密欧与朱丽叶看过没有?”

小王点点头,“看过电影。”

李大嘴也点头道:“那就好,可以沟通了。我们这是考古版的小罗和小朱。”

小王“哦”了一声,片刻后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一些物事道:“快到了。前面那就是我们营地了。”

因为沙子作祟,我们头一天清晨出发,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艰难到达营盘。当时夕阳如血,金黄色的天空与金黄色的地面连成一片,天漠一色。万籁俱寂中,仿佛天地间只存留了我们和这一片偌大的古遗址。

李大嘴跌跌撞撞奔下车来,迫不及待的拉开裤链放水。正陶醉间,猛一回头,不由得傻了。

44、

“谭教授你好。于燕燕。”

身穿尉官制服于燕燕向谭教授伸出了手。随即她在一行人中迅速的判断出了副领队人选,向他伸出手去:“陈伟老师你好。我是这次行动的小组负责人。我先带你们到营地休息,然后简要的介绍一下情况。”

陈伟默默的和于燕燕握了手,默默的跟在谭教授和于长官身后。

李大嘴立马拉上裤链,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就要冲上去和于燕燕握手,不过他的动作没有魏大头快。魏大头早已从车下下来,守在于燕燕的必经之路上,向她从容伸手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于燕燕,诗一般的名字,非常适合你。在下魏其芳,S大考古系在读博士。未婚。”

于燕燕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径自走过。魏大头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李大嘴笑眯眯的走到他身边,按下他的手臂低声道:“兄弟,你这套过时了。”

必须要说明的是,不能怪我的两位大神师兄的失态。于燕燕身高170CM(目测),体态婀娜,即便是军装也掩盖不住她的英气和妩媚完美结合的气质,仿佛荒漠里的野玫瑰。唇红齿白,素颜天生洁白无暇,一双眼眸晶晶亮,炯炯有神——就连高宏和向志远都看直了眼睛。

谭教授严厉的看了眼老魏和李大嘴,两人赶紧做恭谨状,低眉顺目的跟着去了。我哭笑不得,未来还有两个月要在这里工作,只希望他两位大神少丢点人。

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飞龙大队派出一个女性尉官着实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后来才知道,其实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军校优秀硕士毕业生。如果仔细观察她的双手不难发现,颀长有力的手指内侧,手掌部分都是厚厚的老茧,这是常年艰苦训练的结果。

李大嘴得知于燕燕是指挥官后,问老魏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历史已经发展到后母系氏族时代了?”

老魏一摊手,“天知道。”

刚说完,他瞥见于燕燕要进帐篷,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掀起门帘,脸上堆满谄媚笑容。

于燕燕终于对他微笑了一下。

李大嘴在他身后,愤恨的咬牙切齿。

45、

整个营地约有官兵12人,包括去接我们的三位司机。营地共有五辆沙漠车,一辆供给车。前任考古队的仪器设备都遗留在此,基本上我们挽起袖子就可以干活了。

根据于燕燕的介绍,秦所和裴研究员带队的考古队接到线报,营盘盘墓地可能遭到新一轮盗墓,因此匆忙出发至此,希望赶在这个重要古西域文化基地被盗墓者摧毁前抢救发掘。他们七月中旬赶到这里,一切正常。秦所随身携带了先进的GPS定位系统和卫星电话,与后方始终保持联络。

七月下旬,由于秦所等人连续三天与后方失去联络,新疆文物研究所请求附近团场派职工搜救。搜救队在进入营盘地区后两天,也失去了与后方的联络。相关部门派出有重大国际项目搜救经验的飞龙大队进行支援,这期间我们考古发掘队也通过谭教授在找关系,希望进入营盘地区。

在我们停留在库尔勒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于燕燕率领的搜救特别行动小组找遍了营盘遗址及其周边五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区域,一无所获。

“我们到达这里时,帐篷内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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