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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那小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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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场上的他与前三次的印象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安静的、微笑的温润少年,球衫下面有着硬朗的肌肉,奔跑的身影像夏夜的闪电,将整个球场照得透亮。身边的人不时爆出尖叫,观众大部分是女生,我看出只要球在谢飞脚下,尖叫声就高亢许多。身边一个女生胆子大,高喊一声谢飞加油,他不经意间看过来,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我不可抑制的哆嗦起来,牙齿格格有声。

看了一会,我退出人群,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赛场上又爆发出欢呼声,我缓缓松开攥了很久的手,几道弯弯的掐痕印在掌心,觉不到疼。

我把卷子留在了五中的传达室,请老师转交给他,在老师审视的目光中仓皇离开。我没有勇气站到他面前,就如我没有勇气告诉孙玥这个秘密,我喜欢他——这个见了三次的少年。

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谢飞奔跑的身影,纷乱的球场他指挥同伴时镇定的眼眸,隔着太远听不清他说话的声音,可至今还能忆起他如乐器般美妙的嗓音:我知道你。

晕晕乎乎骑回家,险些撞上正出门的乔大新同志,“爸,怎么这时候才去换药?”

“我给小江做培训,刚讲完。”

我耸耸肩,包子铺那点事五分钟就说完了,我爸这是领导欲泛滥,逮着一个听他摆布的不撒手啊。在我们家,林徽同志排第一,林晓蕾同学算第二,所幸家里没养猫猫狗狗,不然我爹归谁后面真不好说。

院子里江佑正在水池边洗工作服,横过的衣架上搭着他雪白的袜子,不错,是个干净孩子。我最讨厌脏兮兮的人。

放下书包我去了正房,母亲大人正在床上缝新褥子,我就势滚了上去。

“小心扎着。”林美人蹙起眉头赏了一巴掌。

“妈,你说你怎么不老呢?我怎么就不像你这么漂亮呢?”我托着下巴看林徽同志光洁清润的脸蛋。孙玥说她是我姐真不是虚的,我们班开家长会时,林徽同志在一群妈妈里最醒目。她的漂亮不是妖艳抢眼,靠着首饰化妆品衬托出来的,完全是不施粉黛的天生丽质。她也从不化妆,连口红都不用,可越这样越显得底子好,先天条件过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徽同志很受用,“你还小,长大了兴许就变了。”

“别逗了,还长大?再长就老了。”我想象着谢飞第一次见我时的样子,如果我像母亲大人这样能让人过目不忘多好。

“瞧,都给我碰乱了,去一边坐着。”

我乖乖爬起来,坐到桌边拿起一个蜜桔放进嘴里,心里盘算着这会谢飞应该能拿到卷子了,他会猜出是谁送的吗?我没有留下名字,可他要是想想肯定能知道是我。

“别光顾着自己吃,给江佑拿一个去。”母亲大人好像有后眼,背对着都能知道我在干嘛。

我抓起一个桔子跑到院子里,“歇会,吃桔子。”

江佑甩甩手上的水,接过桔子给个笑脸,标准八颗牙的。

我故作神秘的对他低声说:“你天黑了以后别笑。”

“为什么?”他上当了,不自觉收起了笑容。

“你牙太白,夜里有不明情况的人看到以为墙缝漏光呢。”

他楞了几秒钟才消化了这个冷笑话,接着笑起来。他剥开桔子,递给我一半,我摇摇头,晃晃自己手里的。

“昨天晚上在家里吃饭的那女孩,是你同学?”

我想想,“对,她叫孙玥。你以后会常常见到她,她老在我们家吃晚饭。今天早晨她调戏你来的吧?”

江佑的脸腾一下红了,我发现用词不当,赶紧解释:“不是,说错了,是挑衅。她这人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也可以跟她逗,怎么她也不会急的。”

江佑的脸黑红黑红的,很有意思,他把桔子放进嘴里,声音含糊起来,“我才不跟她逗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把手里的桔子皮瞄了瞄,准准的抛进旁边的垃圾桶,“你可以不逗孙玥,但是她逗你也不能生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孙玥就是想气死你,看你翻白眼吐白沫,她其乐无穷。”

江佑的脸立时变得老郁闷了,郁闷的江佑比阴狠的江佑好看,我想。

吃晚饭时,孙玥打来电话问今天的菜谱,这孩子有毛病,她说虽然没有吃上我家的饭,也要弄明白错过了什么。我把简单的三菜一汤描绘成满汉全席,搞得她在家里哇哇大叫。爸妈已经熟悉了我的鬼伎俩,可江佑不知道,一边摆碗筷一边憋着笑,很辛苦。

江佑的饭量不小,照我爸说,他一人能吃我们全家的定量,但因为拘谨忍着不说。他提醒我们吃完了早早离开饭桌,留下江佑自己慢慢吃。

可我想这事行不通,晚饭的碗归我洗,他们俩扭身走了,我还要眼巴巴等着去洗碗,什么事啊。看他们走了,我对江佑说:“我们家有个规矩,最后吃完的人洗碗,你也别谦虚了,以后这活就归你了。”

江佑点点头,很认真。

“还有啊,最好别剩菜,我妈讨厌家里有剩菜,你要保证菜和饭都吃光,要不她生气了,扣工资。”

我美颠颠的回屋去了,这事不错,孙玥来时有她代劳,没有了孙大圣,还有个小伙计支使。

粗使丫头知道了我的诡计后,骂我剥削劳动人民,我嘿嘿一笑,“劳动人民就是纯朴,现在他还替我扫院子呢,我已经很多天没摸扫把了。”

“我要告诉咱妈去。”

我威胁她,“敢说我就杀人灭口,不对,是禁止你来我们家吃饭。”孙玥这倒霉孩子,不怕死,就怕吃不上我们家的饭。

起初我妈说招人时,仅仅是为了替换我爸养好伤口,我以为过一个月就让小伙计走人了,没想到乔大新同志升级管理者后感觉很爽,破了我太姥爷的规矩,伤愈后要继续留下江佑。

为这,我们召开了家庭会议。林徽同志发言说规矩不能乱,还是停止雇人。

乔大新同志据理力争,说新时代要用新方法,他强调江佑来了之后,前面人员充足很多工作落实顺利,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

在1:1的情况下,我出于私心考虑,不愿放走一个替自己洗碗扫院子的劳力,投靠了我爹,坚持留下江佑。

我妈这人心眼软,想着江佑再去别处打工,小小年纪万一遇上坏人被骗或者学了坏危害社会,那是造孽的事,没怎么费力劝说就同意了。

江佑不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他每天认真工作,勤勤恳恳的替我洗碗扫院子。

我发现江佑是个记仇的人,对孙玥他始终很冷淡,常常用秋风扫落叶的态度,一点不客气。某次吃饭时,因为磨蹭孙大圣落在了最后,江佑起身时很不友好的吩咐她,“你来洗碗。”

孙玥早知道他承担下洗碗的事,梗着脖子不答应。

“这个家的规矩,最后吃完的人洗碗。”江佑的脸板起来挺吓人的,没有阴狠的目光显出来,语气却愈发不客气。

“瞎说八道,那是……”她的叫声被我剧烈的咳嗽打断,我咳啊咳,快把心咳出来了。

孙玥无奈的叹口气,“别咳了,你肺痨啊。”

我拍拍胸口,幽怨的看她一眼。

“我真是交友不慎,怎么就跟你一块混了呢。”她也幽怨的看我一眼。

对我家里的人,江佑比较温情,能做到笑脸相对。所以,当我形容他八颗牙的标准笑脸时,孙玥总是很茫然,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也想象不出那张冷脸绽开了是什么样。

开学时给谢飞送过卷子后,隔一个月后我又去了,依旧没敢见他,放在了五中的传达室托老师转交给他。孙玥很难约到汪宇,我也没机会见到谢飞。从孙玥那里,还是能听到汪宇的消息,可有关谢飞的很少,除了知道他要考北京的大学。

开始刮秋风时,我妈给江佑织了一件毛衣,很厚实的粗线,漂亮的花式,高高的领子,他穿上像个可爱的北极熊。我看了眼馋也要,可母亲大人说,以前织得那么多,没见我穿过哪件,弄得最后全捐给了灾区,她可不伺候了。

“以前那些没有这件好看,这件象依恋那个新款,这回我一定穿,织吧织吧。”

我妈不知道什么依恋新款,她每天在街上看走过的人穿了,就比着来个山寨版,哪知道歪打正着入了我的法眼。

“再说吧,这几天忙没空去买线,等我有空了再说。”

“我也要白的,跟他那件一样的颜色。”我提醒道。

第二天放学时,走进正房见我妈跟江佑左推右让,看了一会才明白,江佑下午去商店买了白毛线,拿回来让我妈织那件毛衣,我妈说给他钱,他正谦让着不要。

我拿过那个钱,强行塞到他手里,“干吗不要,就算你替我妈跑腿买的,钱当然要给你。”

江佑抿着嘴脸憋的黑红,一句话不说。

我妈停了一会说道:“收下吧,你要是不拿着我明天退了去。”

江佑不情不愿的把钱放进兜里。

我高兴的揽住林徽同志的肩膀,“这回不能敷衍我了,要快快织。我打算配格子裙穿。”

乔大新同志很煞风景的从外面进来,“算了吧,闺女,穿了格子裙你还不成了魔方。”

屋里那三个人一起笑起来,我急了,“魔方就魔方,怎么着。”

孙玥知道我要有山寨版的依恋新款后很激动,打算也置办一件。周末她拉上她妈去商场买了一件正品,下午穿着就晃来我们家显摆了。

花季篇(7)

孙玥来显摆新衣服时我正跟江佑分着吃一个大石榴。我家有两棵石榴树,大的那棵是姥爷种下的,小的是乔大新同志种的,大的甜小的酸。我给江佑说这两棵石榴树的来历,他掰石榴籽给我。

往年这石榴树结了果全被林徽同志送了邻居,我家没人吃,因为剥起来费力谁也不爱干。可江佑不嫌麻烦,没事就掰一个孝敬林晓蕾大人,我干吗不欣然受之。

江佑来包子铺后那俩人都很满意。我爸说小伙计勤快,眼里有活不象他闺女,懒还不好使唤,他交代过一遍的事不用再提醒,自觉就干了。我去前面帮忙时,不是踢翻了脚下的捅就是碰歪了身边的盆,每次林徽同志要多劳一份神防备着犯错。可江佑不一样,他手脚利索,尤其身体灵活,通俗点说就是瘦,操作间里占的空间小,闪转腾挪方便。我妈喜欢他光干活不说话,说白了就是干多少活不叫累。当然了,我也满意江佑,不仅是因为能帮我洗碗扫院子,主要是能供我随意驱使,指到哪打到哪而且随叫随到,完全是林晓蕾的跑腿小厮。

江佑把一堆晶莹剔透的石榴籽送到我手里,没留意孙玥蹑手蹑脚站到我们后面嘿的一声,吓得我差点脱手。

江佑看见她眉头又皱起来,那神态像是见了死对头,很没好气,“你怎么跟魔方似的。”

我很佩服乔大新同志的想象力,他没见过我穿这衣服竟能知道结果,孙玥就是个人体魔方啊。厚实的毛衣配上格子裙,想象中纯情校园的妆扮如此糟糕,要说我跟孙大圣的区别就是,她是M号,我是L号的。

那把石榴籽在我手里瞬时化成了石榴汁。

“魔方?不好看吗?”孙同学不知道魔方的典故,她很纳闷,“林晓蕾说穿上像北极熊很可爱啊。”

我看看江佑,明白了一个道理:穿在瘦子身上的衣服可以说可爱,放到胖子身上就剩北极熊了。江佑的身材高而瘦,厚厚的毛衣穿上也不显臃肿,反而添了几分憨态可掬的调皮劲,可放到肉呼呼和胖墩墩身上就是梦魇了。我决定把毛线扔火里烧了也不能织成毛衣。

乔大新同志抱着一盆香菇从物料间出来,看到孙魔方大笑起来,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孙魔方瞧我们三个神态各异的,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觉得不可爱吗?”

“可爱可爱。”我爹笑得嘴眼歪斜的往前面走。

“我妈也说可爱。”孙魔方得意的坐到我旁边,拿过石榴开始掰籽吃。

江佑哼一声站起身,夺过她手里的石榴,“这是我的,你吃桌上的。”

“小气鬼,”她挤个鬼脸抓起桌上那个,吃了一口嚷道:“这个酸。”

吃过晚饭后孙玥跟我回了房间,她坚持让我试试这套衣服,说提前看看效果。我实在没信心让自己挑战魔方梦魇,可架不住她鼓动还是换上了。

“鞋,要穿短靴。”她说道。

我没有短靴,一年四季穿校服旅游鞋哪有短靴预备啊。“凑合看吧,眼睛别往下看就是了。”我站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转转身子。

“你个子比我高,裙子太短了,毛衣还合适,”孙玥点评着,“我就喜欢依恋他们家的衣服,甜美校园风。”

我们俩对校园风的衣服都情有独钟,每次她拿来杂志,先要在上面看模特的服装,我们说好了以后能脱下这身傻呼呼的校服,专买依恋的衣服。

“行了吧?我换回来了。”

“就是可爱,你是大可爱,我是小可爱。”孙玥坐在床上晃着脑袋,“他们男人懂什么。”

看来我爸和江佑的表情还是让孙大圣受伤了,我想要是谢飞看见我穿这身衣服,表情也该差不多,男人的眼光大致相同。我打消了想穿这身衣服见谢飞的主意,继续让宽大的校服替我遮掩吧。

房门被轻轻敲响,孙玥吓得叫道:“等会等会。”她这会正半裸着坐在床上,我马上拽过被子给她捂严实了,才去开门。

江佑端着碗站在门口,看到我一愣。我的沮丧藏都藏不住了,估计谢飞看见了也是这幅吓傻了的表情吧。

“有事吗?”

他把碗举到我眼前,没说话。我有点生气,至于吗,就算难看给个面子糊弄一下不行吗,连基本的礼节都做不到,枉费我平时对你那么客气。

孙玥在身后咳嗽了一声,估计是提醒我她老人家现在还躲着呢。我接过碗狠白了他一眼,把那张愣愣的脸关在了外面。

“谁啊?”孙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我把碗放到桌上心情低到了极点。

孙玥端过碗不客气的吃起来,“是咱爸?你说你爸怎么如此的招人爱呢?要是能换换多好,把我爸派你们家卖包子来,你爸去给我做饭吃去。”

这家伙是饿死鬼投胎的吗,什么啊拿过来就吃,我瞥眼看去是一碗剥得整整齐齐的石榴籽,伸手抢了一把,“给我留点。”

燕都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周末天气晴朗得象被水洗过,阳光照进院子里,到处暖洋洋的。我拿本书靠在躺椅上,看累了去逗逗笼子里的鸟,再把手里的饼干与金鱼分享一块。自从江佑来了,家里添了能干重活的劳力,我爸对院子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整修,到处进行修缮,原来固定放东西的位置换了,害得我妈总埋怨家里的东西找不到。每次急得在院子里喊:江佑啊,江佑啊。我怎么听都象卖酱油的来了,想乐又不敢。跟孙玥讲时她狂笑,说可惜没亲耳听到,真想看看那张冷脸当时什么样。

不过院子在这俩人的鼓捣下的确焕发了新貌,不少人都夸可以卖票参观了。我还记得小学时班里同学来吃包子的胜景,那满院黑压压的脑袋,太吓人,可算了吧。乔大新同志整修出了瘾,昨天提出要把金鱼池子那里加个假山,营造江南风格的雅致,我和林徽同志吓得直哆嗦,这工程太浩大了,院门也要扩大呢。我撺掇我妈,对乔大新同志要给予镇压了,否则过些日子添了假山,再置一房小妾就直接当乔老爷了。母亲大人赏了我一巴掌后,采纳了这个建议,把我爹叫到正房关起门来批评了一番。

今天,我打算教育下江佑这孩子,别跟着我爹瞎闹腾,让他一人兴风作浪去。

“江佑,忙完了吗?我找你有事。”刚一召唤,他一溜小跑就到了眼前,我满意的点点头,很有小伙计风范。

我从身旁拿过一瓶润肤霜递过去,“送你的。”怀柔政策是管理的黄金法则,小恩小惠的事不能缺。

他笑了,接过来时很腼腆,“谢谢。”

我心里说,要谢就谢孙玥她妈好了,不对,是谢拍马屁的人。

“江佑,咱俩说个事行吗?”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我,蹲在躺椅旁好像等待指令的小狗,我真想说,别这神态瞧人我又不是狗骨头,用不着如此。

“这些日子跟我爸干活累坏了吧?”

小狗摇摇头,还是那么可爱的眼神。

“你跟着他干前面包子铺的活就行了,其它的别管,给你的工资也不包括整修院子。”

“没事,不累。”小狗说道。

“累,哪能不累呢。我爸那是剥削你呢,把你当骡子马的大牲口来使,不能听他的。”

小狗似乎很同意我的观点,眼神里带了些雾蒙蒙的感动。

“别由着他这么欺负你,以后除了前面的活,他说什么都别听,知道吗?他的话不能听。”

“那听谁的?”小狗好像弄不明白这家的主人是谁了。

“听我的。”我险些伸手抚摸他脑袋顶上的头发,这狗娃真招人疼。

小狗乖乖的点头。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没了帮手看乔大新同志还怎么折腾。

“你们俩干嘛呢?”孙玥的声音在门口叫起来,打破了我和狗娃间的和谐氛围。

“大周末的你还来我们家蹭饭?”我不满的叫道。

“我来看咱爸的,又不是看你,”孙玥也很不满,她招呼江佑,“快,接我一把啊,累死了。”

我这才看见,她手里拉着一个脏兮兮的麻袋,“拿的什么?杀了人上我们家分尸来了?”

江佑看我一眼,噗嗤笑了。

“神啊,你会笑啊?”孙玥惊呼着。

江佑转头变戏法似的换上了那副冷脸,走上前接过袋子。

林徽同志从正房走出来,招呼着,“孙玥来了。”

“阿姨,别人给我们家送了一个小羊羔,我妈不会做,让给您送来。”

我爹听见动静也跟了出来,拍手大笑,说下午给我们烤羊肉串。原本风轻云淡的美好午后,就这么变了调子。

要是这会有人进来后院,肯定以为我家又增加营业项目了呢。我妈蹭蹭的磨刀,江佑忙前跑后的准备炭火炉子,我爸肢解小羊羔,我和孙玥拿着钎子串肉,热火那个朝天啊。

我爹对美食的精通不是盖的,第一炉肉串出来,我和孙玥差点被香晕过去。

孙玥一边吃一边挑着大拇指夸赞我爹,乔大新同志很低调,“肉好,孙玥的肉好。”

我和江佑大笑,孙同学很纳闷,“笑啥?”

我重复道:“肉好,孙玥的肉好。”

孙玥没笑,悄声对我说:“这话小伙计说合适,他肯定恨得想吃我的肉呢。”

我爹这人跟我一个模子不禁夸,对于孙玥的赞美没有抵抗力,顾不上自己吃当雷锋为大家烤,一炉又一炉,直把我们四个人给撑得直不了身。

林徽同志不乐意了,说这顿烤肉吃了要胖好几斤,瞧我们家这事,当闺女的没说减肥呢,母亲大人一马当先了。

对老婆分外关爱的乔大新同志立刻提出带她去散步,把吃进去的肉走掉,闲的,一开始就不吃多好啊。我爸走时交代江佑把现场收拾好,院子打扫干净。我和孙玥撑狠了,每人霸着一个躺椅挺着肚子不动窝。

江佑把炉子收起来,过来指挥孙玥,“你起来把院子扫扫。”

孙玥撑得说话都费劲,“我动不了,你自己干。”

“你吃这么多,不消化一下怎么回家?再说,吃这么多肉不锻炼,小心以后连门都进不来。”

这有些恶毒的话语招得孙同学恼了,“进不来门我翻墙,关你什么事?”

江佑不示弱,“当然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替那个姓汪的担心。”

汪宇是孙玥的七寸,提起他孙同学立刻蔫了。江佑将扫把放一边,扭头走了。

“是不是你跟他说的?”闷了几秒钟后,孙玥突然瞪住了我,“我喜欢汪宇的事。”

我也瞪了她一眼,“我跟他说的着吗!你不想想,每次你跟我说时那个得瑟劲,别说他了,估计我爸妈都知道。”

孙大圣捂住了脸,“人家没法活了。”

我拍拍她,“这又不是多丢人的事,怕什么,别理会他。”我的确不以为这是多丢人的事,相反很羡慕孙玥可以大方与人分享,我连这一半的勇气都没有呢。夕阳天使,那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也许觉得江佑的话有道理,孙玥果然拿起了扫把开始锻炼身体,我接着窝在躺椅里,一到闲着时谢飞的身影常钻进脑袋里跑啊跑,踩得我发晕。这会他又来了,下周,还要给他送卷子去,他知道是我干的吗,老天保佑他一定要知道啊。

“喝茶,”江佑端过一杯茶放到我眼前,“普洱,去油腻的。”

我发现江佑要是柔声细语的讲话,会是很温柔的一个人,他的声音不像谢飞低低的,听不出高低顿挫,江佑的声音清亮与他的眼神恰恰相反,即使不笑声音里也带着欢快。现在的江佑不像刚来我家时常有那股阴狠的眼神,可也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有阴霾。

埋头干活的孙玥听见了叫道:“我的呢?怎么就一杯?”

“你先扫完了再说。”江佑又秋风扫落叶了。

孙玥跟我说,她发现江佑是个马屁精,对我们家的人猛拍,可对她老是欠了钱似的板着脸,“以后我拿去的好吃的不让他吃。”

我也同意,上次跟他谈话之后一点效果没有,他接着陪我爸折腾,那俩人不能添假山,改祸害金鱼池子。花了一周的时间重新砌了池子,说明年要种荷花。

我妈说,老乔,你以为咱家那是大明湖呢,还荷花?统共那么点地方,能开几朵花。

我爹振振有词,说看的就是瘦荷花,多了还不稀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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