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梦奇夜-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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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梦奇夜》
作者：余眇
正文
第一章
　　　　？
　　　　乾坤门的贪食鬼看上了卖肉包的白娘。白娘做得一手好菜，每日都会用新鲜的菜肴祭祀去逝的夫君。因此贪食鬼每日都能闻到奇香的佳肴美味，每日都能见到圆圆脸笑得一脸慈善的白娘。为了接近白娘，贪食鬼偷盗了鬼王的“生魂丸”，附身于白娘夫君的尸体重新成为人，和白娘一起过凡人的生活。多年后发现贪食鬼犯禁的鬼王大怒，夺了贪食鬼的人心，于是贪食鬼变成凶残的恶灵，吃掉了自己和白娘生下的孩子，最后死在白娘的筷子下。
　　　　“喜欢，或者厌恶？两者只是感觉，没有特定的缘由。鬼也好，人也罢，一旦合了彼此的心意，那么这样的感情就可以说是喜欢。至于结局，悲或喜，不重要。只记得，最初的一只鬼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夜奇《贪生》
　　　　人来人往的碎石街道，位于古城区的旧道，似乎有了几百年的历史，碎石和斑驳的墙一样，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润明亮的光泽。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地摊，摊贩们正起劲地向来往游客兜售自己那些破破烂烂所谓价值连城的古董。
　　　　无我蹲在街上，在她面前摊着一块油腻腻满是脏污的白布，布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大字——卜吉凶，断生死。晒着春末的太阳，她无聊地打个哈欠。有泪水自眼角沁出，她用手揉，一脸失意地望着路人。
　　　　今天又是一桩生意都没做成，叹口气，想着晚上回家吃哪个味道的泡面，她懒洋洋地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撤摊。
　　　　“就是她！就是她……”人群中跑出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嫂，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群老老少少的男女，“就是这个半仙！昨天就是她帮我算的命。”
　　　　呃？没想到这时候还有生意。无我立刻下意识地堆起笑脸，但触及来人横眉竖眼的气势，她便明白大势不妙，想要逃已是不及。
　　　　“这位大嫂，有什么事吗？算命还是卜吉凶？”她裂嘴干笑，一双桃花眼眯成两道弯月，可爱非凡。
　　　　“什么事？你这个女骗子……”一把揪住无我的领子，肥胖妇女破口大骂，才骂一句又哇哇大哭起来，“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这个骗子……你还我家宝宝的命来……”
　　　　“你这个骗子！骗钱不算，还害人，我们要拉你去警局，送你进大牢。”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显然是肥婆的丈夫，一脸恶狠狠状。
　　　　在他们身后的一帮亲戚也都愤愤然地附和，把人单力薄的年轻女子围在正中央。
　　　　“什么……什么话？说我骗钱可以，害人就不能瞎说！”试着挣脱对方的肉掌，见几下扭动无效果，无我不服气地大声道。
　　　　“昨天你是不是说过只要在我家二楼阳台放一些盆景，就能挡灾去祸？”男子厉声责问。
　　　　“是啊。”被揪住的女子点点头。　
第二章
　　　　“是就对了！把她拖去警局！”众人七手八脚抬起仍然一头雾水的当事人。
　　　　“慢！什么对不对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得进警局住大牢，是不是太离谱了？”无我开始拼命挣扎，“你们把话说清楚！”
　　　　“你还敢装傻！老娘我和你拼了……”胖妇人作势要打。
　　　　见完全无退路，无我干脆抱住脑袋，仰天大叫：“去警局就去警局，为什么要打人？打伤我的话，到时坐牢也一起。”
　　　　追喊着要打的人被她这么一叫，一时倒也愣了。想了想，夫妇俩便一边一个把自称是半仙的女子拉着走向最近的警局。一路所过之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的也有，窃笑着幸灾乐祸的也有。
　　　　“呃，大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一个笑容可掬的可爱女子拉住一个亲戚打听。
　　　　“哦，我表姐昨天找那个女半仙卜吉凶。她让我表姐在二楼阳台上多放几盆花草，说是能挡灾避祸，谁知我表姐放盆景的时候一失手，花盆掉下去砸中了正在阳台下玩的五岁儿子。”
　　　　居然有这种事？恶恶瞪大眼。而听完这出闹剧的柳夜奇则满脸黑线，斯文的五官流露出强烈的不悦，居高临下地斜睨只及其肩膀高的女编辑。
　　　　“这就是你说的传说中神秘的女鬼怪师？”
　　　　“是。”恶恶在心里默默哀叹，大大的眼睛朝身旁的男子可怜地眨啊眨。
　　　　“原来如此。”柳夜奇耸耸肩，“看来是找不到新书的素材了，还是等过年后再动笔吧。”
　　　　“可现在才五月份啊！”
　　　　“我今年和你们出版社只有一本书的合约，上个月就已经交稿了。若不是因为你每天盯着我，让我有饭不能吃，有觉不能睡，我才不会答应再为你们出版社多写一个字。既然没素材，我就要准备行李到山明水秀的地方度假去。”他满脸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倒不是他刻意摆架子，实在因为想在后半年好好休息。
　　　　“可恶……给我的都是什么情报嘛……”嘟哝着记者好友，恶恶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离去者的腰，“不要嘛……夜奇大人，不，夜奇大王，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星期我一定帮你找到好的素材。”
　　　　“这句话你从上个月说到现在。”他哭笑不得地低头看死缠着自己的小女人，“恶恶，不是我不帮你。你们出版社是所有出版社里出价最低的，我每年给你一本已经是破例了，今年到此为止吧。”
　　　　“你的书好卖嘛，其他两家出版社每年都能拿到两三本的稿子。”
　　　　“除去丰厚的版税，他们每年还会给我大笔的分红。你们除了稿费什么都没有，你要我喝西北风吗？”
　　　　“我们出版社小嘛，今年的年终奖还指望你第二本书的大卖。”大大的眼睛继续眨啊眨，“大哥，帮帮我嘛，你就只有我这个妹妹，你总不希望我失业吧？如果我失业的话，我就住你那里，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这样也可以吗？”　
第三章
　　　　又是这最后的杀手锏，柳夜奇叹息一声。
　　　　“好吧，下星期你再不能提供好的素材我就真的要去度假了。”
　　　　“放心吧，一定会有！”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两人正欲离去，却被有点耳熟的女子声音拉住脚，不约而同地转身。
　　　　“死小乌，快回来！回家吃饭啦！”由远而近的女子穿着一件旧短风衣，灰黑得分不清原来的颜色，破了洞的牛仔裤和洗得浆白的薄套衫，潦倒得令人侧目。绢白的肤色衬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配上其细致小巧的五官，长得倒是秀丽可人。她边走边喊着，之所以引起柳夜奇兄妹的注意，因为她就是几分钟前被拉去警局的女半仙。
　　　　“死小乌！你再不出来，晚上我拔光你的毛，把你烤着吃！”
　　　　仿佛女子的威胁起了作用，遥远的空中一只鸟影乘着阳光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拍打着翅膀落在主人的肩头。
　　　　恶恶拼命以手擦眼睛，一脸目瞪口呆地指着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人一鸟。
　　　　“哥……那只鸟应该是……乌鸦……”
　　　　耳边传来不详的鸟鸣声，有着雪白羽毛和鹰般大小身体的鸟听到了人类的话语，生气地瞪着这边叫了几声。
　　　　“的确是乌鸦。”柳夜奇勉强克制语调中的惊讶，“是一只罕见的白乌鸦。”
　　　　“哇……”怪叫着，恶恶当下拔腿就跑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带着乌鸦的女子面前，“小姐，这只乌鸦在哪里买的？好漂亮啊，我也想买一只作宠物。”
　　　　见到了和自己一样可爱的女子呢。无我眯眼而笑，一只手轻轻拍着站在其肩头有些狂躁的动物。
　　　　“这是我自己在国外抓到的，哪里都没得卖。”
　　　　“啊？好可惜。”露出失望的表情，恶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真的是很漂亮，一点也不像难看的乌鸦……痛……”
　　　　似乎听得懂人语，又似乎极为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近，这只有一对金色眼瞳的鸟毫无防备地以尖嘴啄了恶恶一下。
　　　　“对不起，小乌不喜欢别人拿它和普通的乌鸦作比较。”无我拍了一下鸟儿的头。
　　　　“传说白色的乌鸦是远古时魔神豢养的神鸟，也称作神鸦。曾因在天魔两界的诱泉战争中救过主人，而被奉为统领鸟类的神祗，但其实是栖息于人间的妖魔。”
　　　　无我凝视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子，像是打量又像是琢磨什么，随后她才笑弯了两道细眉。
　　　　“现在已经很少人能知道这些不切实际的传说了。”
　　　　“嗯，因为我的工作需要搜集一部分这样的资料，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柳夜奇仔细观察过那只罕见的鸟，确认不是经染色处理之后，才看向女子。
　　　　“真的是很特别的鸟！对不起，一定打扰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
　　　　“没关系，再见。”　
第四章
　　　　“再见。”抚着仍有些痛的手指，恶恶朝行凶的白乌鸦扮个鬼脸。
　　　　目送着陌生人走远，无我确定四周再也没有其他人后，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肩头宠物的脖子。
　　　　“死小乌！你想死吗？竟然在普通人面前现出一副很襥的死样！”
　　　　乌鸦拍翅挣扎中轻烟雾起，眨眼间出现在无我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白袍的奇特男子。男子的五官呈现一种阴柔的美，狭长的眼与细挑的眉，挺直的鼻与红润的薄唇，细致到连广告美女也无法比拟的雪白肌肤。他以那双金泽的眼瞳不悦地睨视无我，冷冷的，又带着种不屑的讥讽。
　　　　“本大人讨厌那个女人！”
　　　　“哼，只要把你说成是乌鸦的人你都讨厌。”无我反唇相讥，“快点走啦，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在外面随意变化成人形，被人发现后丢脸的可是我。”
　　　　“真正丢脸的是同你定下契约的本大人才对，你除了整天骗吃骗喝，把本大人当成普通的乌鸦养之外什么都不做。”
　　　　“这只能怪你自己，还能怨谁？谁让你这只笨乌鸦当初被我下了咒，认我为主，与我定下契约。”
　　　　被说到了痛处，乌雅闹别扭似的不吭声，一甩头，整个人形便消失无踪。
　　　　“笨小乌，记得先到家的要煮晚饭！”习惯了与妖魔鬼怪打交道的鬼怪师朝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大吼，随后慢悠悠地踏上归途。
　　　　“我要是能有那么一只又漂亮又通人性的鸟就好了，最好是乌鸦。多奇怪，明明叫乌鸦，却长着一身雪白的羽毛……”
　　　　柳夜奇皱眉忍耐地听着柳恶恶一路上不断重复地絮絮叨叨。今天见到了罕见的东西，他突然间就有了想法，正在考虑有没有可能写一个有关乌鸦的故事。
　　　　“别让她跑了……”
　　　　“快追！”
　　　　“抓住这个假半仙……”
　　　　迎面而来的混乱，让各怀所思的兄妹不由停下脚步，一大群人正追着一名女子跑向他们。那名女子跑得极快，原在百米之外的她眨眼间就到了他们眼前。
　　　　“啊……”柳恶恶惊叫，“哥，你看到了吧？我有没有眼花？刚刚跑过去的女子就是先前……”
　　　　柳夜奇慎重地点下头，以肯定自己也见到了相同诡异的情景。
　　　　“不对啊，明明应该是在我们身后的，才分开几分钟，怎么会从我们前面跑过来呢？”问着身旁兄长也回答不出的疑问，恶恶干脆拉住一群追者中跑得最慢的一个。
　　　　“不好意思，大叔，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追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子？”
　　　　“怎么又是你们？”被拉住的中年男人不太高兴地道，正是先前把假半仙拉去警局的亲戚之一。
　　　　“嘿嘿嘿，好巧啊！大叔，那个女的不就是刚才被你们抓去警局的女骗子吗？”恶恶只能干笑着问。
　　　　“就是她。在警局待了半小时，不管警察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傻笑。结果，趁我们一个不留心就跑了出来。”　
第五章
　　　　满肚子疑问的人似是明白地“哦”了声，放开手，同兄长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好像有点奇怪，如果她一直在警局现在才逃出来，那么方才和我们说话的是谁？”
　　　　“而且那只白乌鸦也未免太罕见了。”镜片下，柳夜奇深邃的眼眸闪现着锐利的光芒，“恶恶，说不定……她真的是……”
　　　　“那还干站着干什么？追！”因心里的猜测变得无比兴奋，恶恶拉着柳夜奇拔足狂奔起来。方向虽与先前那些人一致，却选择了七弯八拐迷宫似的小道。
　　　　恶恶走的小路让柳夜奇很快见到了浑身透着谜的女子。她已经不再奔跑，因为身后早已没有追逐的人群。两兄妹偷偷跟着女子，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女子向郊外一直走，也不搭公车，根本不觉得累似的。而柳夜奇兄妹已经走得极为疲累了，即使他经常锻炼身体，但徒步走上十公里这样的运动他还是无法觉得轻松。天色逐渐变暗，女子继续走着，暗夜中的不远处有灯光闪烁。看到那灯光，女子又奔跑起来。
　　　　惊奇的事就在此时发生，奔跑中的女子跑着跑着竟双手着地，像动物似的以四肢奔跑。人形的身体也逐渐缩小，露出尖长的耳朵与短短的尾巴。
　　　　“是一只兔子！”恶恶不敢相信地大叫。
　　　　叫声惊动了前头奔跑的妖物，那只兔子便跑得更快了，一瞬间就跳过门槛，跃进院门大开的旧宅。
　　　　是间非常古朴的宅院，也没有左邻右舍，坐落于空旷的场地上。夜色中虽不能辨别出此建筑的建造年代，但依院墙无法遮挡的参天大树判断，必定是经历了相当时间的旧宅。
　　　　“怎么办？进不进去？怎么像是进入了鬼怪小说的世界。”
　　　　和妹妹抱有相同的感觉，柳夜奇至今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两人傻子似的站在宅前良久，隔了半晌，身为兄长的人才缓缓道一句“回去吧”。
　　　　“呃？”恶恶不甘心地看着兄长，“这么稀奇的事，为什么不进去看个究竟，弄个明白？”
　　　　“鬼怪这种事，本就莫名。我写鬼怪小说，虽涉及鬼怪的世界，但毕竟只是个凡人。好奇心会杀死猫，你想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夜色中的他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已是不被允许，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更好。”
　　　　柳恶恶立刻联想到历来鬼怪故事中的情节，不由打个寒颤，四下张望后便同意地点点头。
　　　　“我现在就给奇辉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我们。前面有村庄，我们去那里等。”
　　　　柳夜奇掏出手机，拉着妹妹匆匆离去。走得太急，兄妹俩谁都未曾注意围墙内的古树上正站着一个白袍的颀长人影。
　　　　院内，无我坐在廊道的台阶上，在她身旁正蹲着那只刚跑回来的兔子。　
第六章
　　　　“竟然被人发现了。”她发出叹息似的低语。
　　　　“蠢物就是蠢物，被人类跟踪也不知道。”乌雅斜靠廊柱轻哼。
　　　　像是极为惧怕神鸦的怒气，蹲在地上的兔子浑身颤抖。
　　　　“好啦，小乌没有真的生气，你不用怕。”无我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今天要你当我的替身也相当辛苦了。”
　　　　于是，听懂主人安慰的兔子跳上那只善意的手掌，舒服地闭上那对红玉般润泽的眼睛。
　　　　无我又轻声念了句咒语，其手掌上蜷缩成团的动物越变越小，最后化成了画有咒符并剪成兔子形状的彩纸。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抬头，眉眼含笑，月光下的脸庞滋生出一股妩媚。
　　　　“那对男女知道你驱使鬼怪作替身，并且也知道我们的住处。”俯首看着自己的契约者，他以冷漠的表情遮掩自己不安的心。他在揣测她的心思，因为一直无法弄懂她的想法，偏偏越是弄不懂时，越想弄清楚。
　　　　“不用担心，如果对象是那个男人……”月牙似的眼睛眯眯笑，她露出一种微妙的神情。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她睁开眼，得意地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本大人才不需要为人类费心。”他不满地冷哼。
　　　　“是夜奇啊。”
　　　　“夜奇？那个写鬼怪小说的作家？”乌雅不由站直了身体，“我一直以为夜奇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无我轻笑出声，禁不住打趣流露失望表情的妖怪，“所以说妖怪向来都是以自己的感官欲望妄下结论，不像人类，更注重理性的分析。”
　　　　“哼，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来的途中，一只蜜蜂告诉我的。”
　　　　“原来……夜奇是这样的男人……”不加怀疑地相信对方的话，被奉为神的妖喃喃自语。
　　　　那个男人，有着和自己化成人形时差不多的身材，似乎还略高他一些。非常端正的五官，充满知性的书卷气，在人类的世界内算是长得好看的。戴一副无框眼镜，镜片下有一双能够直视万物的澈亮眼睛，眼神温和却不失明察秋毫的锐利。而且一见到他，就能说出白乌鸦的来历……这么一想，男人无论哪一点都符合他心目中畅销鬼怪小说家夜奇的形象。
　　　　“是啊。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写出了《贪生》这样的故事。”无我淡淡一笑，为长期跟在自己身旁的妖怪竟和自己一样喜欢上了同一个鬼怪小说家。
　　　　“‘……至于结局，悲或喜，不重要。只记得，最初的一只鬼，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故事中本大人喜欢的仅这一句话。”被读透心思的乌雅不悦地强调道。
　　　　“知道了，所以明天夜奇来这里时，你可以不出来。”起了捉弄之心，她故意装作漠然地起身。　
第七章
　　　　“明天夜奇要来吗？你怎么知道？”
　　　　见他的眼睛闪过慌乱，她知道他上当了。
　　　　“应该吧，像他那样喜欢写鬼怪题材的小说家，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掉此次的机会呢？”
　　　　乌雅的金色眼珠开始转动，以既不服气又不甘心的口气回答：“凭什么你不让本大人出来，本大人就不出来？本大人偏要见夜奇。”
　　　　“是，是，我亲爱的乌雅大人，我最最亲爱的小乌，你想见谁就见谁，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可不敢阻拦。更何况夜奇明天来不来，全然不能肯定呢。”
　　　　“你不是说他会来吗？”
　　　　“我只是在猜啊。”她促狭地朝他挤眉弄眼，随后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察觉自己又被耍了的神鸦只能大大不满地看她走进屋内，然后闷声不吭地站在廊道下吹夜风。
　　　　自己只是一个妖、一个怪，一个供人驱使的契约者……在无我的心里，在无我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夜奇的小说，其实一个妖怪又怎会喜欢看人类写的鬼怪小说呢？他喜欢，只因为她喜欢；他喜欢，只因为这个小说家写的每一个故事，都写出了他们鬼怪的真实欲望。
　　　　一个鬼，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初见无我时，她仅仅只是一个孩童，爬在树梢上捡鸟蛋。她非但能穿过他设下的结界，而且还能看到他。
　　　　“喂，你是怎么通过本大人的结界的？”他吊高眼梢，生气地问。
　　　　“只要我想，我就能过来，当然再要加上一句咒语。”女童眉清目秀，口齿伶俐。
　　　　“你不怕本大人？本大人可是连鬼神都敬让三分的神鸦。”
　　　　“师傅说，如果我要成为真正的无我，成为最优秀的鬼怪师，就必须找到最强的妖怪作为契约者。你是最强的吗？”
　　　　树叶随风“沙沙”摇晃，日照中女孩的脸闪现一股不言而喻的傲然。
　　　　“本大人当然是最强的，只不过你要以什么收服本大人呢？”他同样是不愿被驯服的强悍，“你应该知道，只要本大人吹一口气，你就会从这棵树上掉下去摔死。”
　　　　女孩缓缓摊开伸出的小手掌，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粒鸟蛋。
　　　　“看，如果你成为我的契约者，我就会像此刻保护这粒鸟蛋一样永远保护你，让它不被别的飞禽吃掉，不会掉到地上破裂。”
　　　　料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怔忡地凝视女孩阳光下笑成月牙形的眼睛。
　　　　“既然你是乌鸦，那么你的名字就叫乌雅，以后我就叫你小乌。”
　　　　于是，容不得他挣扎，她为他下了咒、最简单的一个咒。仅仅就两个字——乌雅。妖怪一旦在内心承认了契约者为自己取的名字，那么就要服从自己的契约者，不能有所违背。可是，那时候，他明明不想承认的啊……
　　　　也许是自己不愿意记起，记起自己害怕了几千万年寂寞的懦弱。也许是那个后来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女孩说到了“永远”，永远要保护他，把他捧在掌心。所以，最终他成为了她的契约者，想永远跟在她身边。　
第八章
　　　　这一日，没有太阳。阴沉的天气，不像是五月初的明媚。无我趴在廊道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上，懒洋洋地半眯着眼无所事事。有风吹响了风铃，她睁开眼，看到院门口站着陌生人。这个男人有着非常不错的嗓音，令人联想到秋雨。
　　　　“可以进来吗？”
　　　　“当然。”她笑着，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弯弯的唇。
　　　　“我是柳夜奇，一个以写鬼怪小说为生的作者。”他先自我介绍，“那个……昨天见到你后，就忍不住想要来这里取材，准备写下一本小说。”
　　　　“是有关什么的呢？”她不以为意道，“我不认为可以为你的小说提供帮助。”
　　　　得到主人的示意，他在台阶上坐下，顺便观察一下院里的情景。院子极为宽广，种植着许多他见都不曾见过的花草树木。石木结构的建筑果然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古物，院落与院落之间以木制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