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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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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意得去?”
    陈石星见他辞意诚恳,心里想道:“不错,用来救人,也是好的。”于是也就不再客气,道谢之后,接了过来。此时画肪已将拢岸了。
    段剑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让我借花献佛,就用陈兄此琴,奏一曲给陈兄送行。请陈兄指教。”陈石星道:“小王爷客气了。”
    段剑平叮叮咚咚的弹起琴来,那小丫环轻捻珠喉,曼声唱和。
    “雪月风花歌大理,苍山洱海风光美。三塔斜阳波影里,山河丽,黎民但愿征尘息。”
    陈石星赞道:“好一个:黎民但愿征尘息。小王爷仁者之心,令人钦敬。”
    段剑平叹道:“我一向把大理当作世外桃源,想不到如今也面临烽火。但愿你归来之日,胡尘已靖,依然是明媚山川。我陪你再上苍山,重游洱海。”
    段剑平的慨叹引起了陈石星的感触:“几个月前,我何尝不也是把石林当作世外桃源?但外面的世界却是漫天血雨、遍地腥风,哪容得有一个世外桃源,独自能保持宁静?”
    琴声臭然而止,画舫亦已拢岸。陈石星道:“但盼能如小王爷所愿。”跨上白马,与段剑平道别。
    段剑平仁立凝眸,但见他几度回头,且依稀闻得他一声叹息。但白马还是绝尘而去了。
    小丫环笑道:“这人倒是很重感情,他好像是舍不得和你分手呢。”另一个丫环也笑道:“俗语说人结人缘,当真说得不错。小王爷,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对待他这佯好,怪不得他要感激你了。”
    段剑平道:“焉知他不是舍不得大理的山河之美?”回味他的一曲琴音,不禁怅然良久。
    陈石星的心情,他们都只是猜中了一半。
    不错,陈石星为新获得的友情而感动,也为苍山洱海的迷人景色而倍感临别依依,但他更有难以名说的复杂情绪。这次他来到大理,惹下了麻烦,获得了友谊,临走之时,更平添了几分怅悯,一段闲愁。
    但他还是欢欣之意更多,惆怅之情较少,他摩娑师父给他的那对鸳鸯剑,心里想道:“青冥剑我遵师父之嘱,当然是要交给那位云姑娘的,这把白虹剑我也应该转赠给那位小王爷才对。只可惜师父给我的本门宝物,按照武林规矩,我又似乎不能擅自送给外人。嗯,这位小王爷文武全才,配上云大侠的女儿,当真说得是人中龙风,户对门当。”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位小王爷,他就不知不觉有自惭形秽之感。
    而且说也奇怪,他也不时梦见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云姑娘,梦中的形象或许每次不同,但总是引起他的遐想,好像怀念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样。
    从云南的大理到山西的大同,途中万水千山,若是寻常的人步行,恐怕最少要走一年。好在他有这匹神骏的白马,不到一个月,便从大理入川西,径入汉中,再经陕北而蹈人山西省境了。
    过了榆林之后,一路上便不时会碰上南逃的难民了,正是:
    兵火浮家今古恨,黎民何日得安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忍见名域浮劫火 心伤大侠送遗书
    从难民口中,陈石星知道瓦刺的大军已经逼近雁门关,但大同府还在官军手里。陈石星稍稍放下了心。
    过了榆林,再走数日,南逃的难民亦已绝迹。想来能够逃走的都已逃了出来,不能逃走的老弱妇孺,只能守在家中听候命运的安排了。
    这一天他踏上了雁儿山,雁儿山在大同西南,出了此山,相距就只有六七十里了。陈石星为了贪图快捷,仗着坐骑神骏,不走平路而走山路。走平路要在雁儿山下绕一大圈,最少要多花一天的功夫。走山路抄捷径,以他这骑白马的脚力,说不定当天晚上就可到达。正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之际,忽见山脚出现一队兵马。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十骑左右。
    这队官兵在草原上奔驰,大声唱着战歌,可是陈石星却一句都听不懂。
    稍近了些,服饰和军旗大致都可以看得清楚了。原来不是明朝的官兵,竟是一队胡骑。
    陈石星大吃一惊,想不到在这里会发现瓦刺的骑兵,“莫非”大同已给瓦刺攻陷?”此行的使命能否完成,他不由得不暗暗担心了。
    不料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在后头。
    那队瓦刺骑兵突然勒住尘骑,战歌也不唱了,有几个人跳下马来。
    陈石星居高临下,定睛一看,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追逐一个汉人,此际已然追上,是以有几个瓦刺兵下马捉他。
    这个汉人身材瘦小,好像年纪不大。远处望下去,看得不大清楚。但也可看见他似惊弓之鸟一样,仍在东奔西窜。瓦刺兵哗哩哗啦的大声吆喝,不过片刻,已是将他团团围住,眼看就要手到擒来。陈石星不觉热血沸腾,双腿一夹,放马就冲下去。
    骏马嘶风,片刻之间,已是跑到平地。就在这片刻之间,下面的形势,已是大有变化。陈石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汉人是个瘦弱的少年,满面泥污,衣裳还算整洁,看来像是个特地涂污脸孔,以便于逃难的文弱书生。但这个“文弱书生”手中却挥舞看一把银刀!陈石星跑下山脚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一刀劈翻一个魁梧的瓦刺兵!在他脚下还有两具尸体,另外还有三个瓦刺兵也受了伤。陈石星看见他劈出的那一刀,刀法利落干净,十分精妙。
    但令得陈石星吃惊的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瘦弱少年的刀法精妙而已,最令他吃惊的是这少年的刀法他竟然似曾相识。少年刚才劈出一刀,招里藏招,式中套式,不求攻而自攻,不求守而自守,分明是云家刀法中的一招“夜战八方藏刀式”,以寡敌众,用这一招,最是巧妙不过。不过陈石星从云浩刀谱中学来的这招“藏刀式”和眼前这个少年使出来的“藏刀”却又微有不同。谱中的“藏刀式”较为刚猛,少年使出的“藏刀式”则较为阴柔,在刀浩中有剑法的轻灵翔动之势,和云家刀法的纯刚之势不同。
    陈石星知道云浩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弟子。突然看见少年使出这一招来,不禁大为讳异,心里想道:“莫非是我见闻不广,可能有哪派的刀法与云家这招大同小异,或者是从云家刀法中偷招而自加变化的也未可知?”要知云浩是名播天下的大侠,他的刀法自然会有许多人见过。是以陈石星这个推断。也是属于情理之常。
    围攻少年的那六个瓦刺兵己是三死三伤,有两个还骑在马上的瓦刺军官一见形势不妙,连忙纵马上前,一个奔向陈石星,一个奔向那个少年。陈石星正在一呆之际,只觉脑后风生,瓦刺军官的狼牙棒已在他的背后朝着他的脑袋打下来了!在这瞬息之间,那少年又是一刀劈翻了一个瓦刺兵,随手夺了他手中的青铜锏,就向攻击陈石星的那个军官掷去,叫道:“朋友,当心!”陈石星本来是救他的,不料反而要他相助。
    不过,陈石星虽然因为惊奇于这少年的刀法而至分了心神,他毕竟还是个在武学上有深湛造诣的人,猝然迟袭,本能的就会抵御。就在这瞬息之间,只听得“当”的,一声,“喀嚓”一响。“当”的一声是少年掷来的青铜锏和那军官的狼牙捧相撞,“喀嚓”一响,则是陈石星的反手一剑已经把那军官的脑袋削掉,洒下了一片血雨!
    陈石星骑的这匹白马神骏之极,也就在这瞬息之间,陈石星双腿一突,这匹白马已是知道主人的意思,蓦地跳将起来,箭一样的向那个袭击少年的军官“射”去!少年刚在回头,正要斩那军官,只见白光一闪,陈石星的白马已经从他身旁飞过,迅即又回来了。他要杀的那个军官已是身首异处,剩下两个瓦刺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逃跑。少年也不理会逃跑的敌人,双眼只是盯着陈石星望。
    陈石星还以为他是注意自己的这匹坐骑,心里想道:“我这白马,神骏非凡,也怪不得他要惊异。”于是下马施礼,说道:“兄台本领高明之极,小弟适才不自量力,教兄台见笑了。”
    少年淡淡说道:“你的本领也很不错,这把剑更是宝剑。”态度冷淡之极,既不道谢,也不还礼。
    陈石星觉得有点奇怪,说道:“请恕冒昧,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可是从大同逃出来的。”
    少年又是没有回答,却反问他:“你是谁?”
    陈石星道:“小姓陈,贱名石星。请问——”
    少年听了陈石星自报姓名,忍地面色一变。陈石星话犹未了,他已是唰的一刀就斩过来。
    陈石星做梦也想不到这少年会恩将仇报,猝不及防,几乎给他斫着。还幸身法机灵,在刻不容发之际,恰好避开。
    陈石星惊骇之极,叫道:“我与你素不相识,纵然不应多管闲事,对你也是一番好意,为何你要杀我?”
    少年一刀劈空,跟着的是连环三刀,陈石星只好展开空手夺白刃的工夫与他周旋,已是无法分神说话。
    转瞬间过了三五十招,陈石星夺不了他的兵刃,这少年也伤不了陈石星。陈石星暗定心神,只觉他的刀法越看越似云家刀法。
    陈石星心中一动,冒险进招,中指一弹,弹着少年的刀背,趁他第二招未能及时发出,迅即跃开,说道:“住手,住手,云大侠是你何人?”
    少年并没住手,眼中怒火更炽,喝道:“你居然有胆量提起云大侠,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陈石星说道:“为,为什么?”一句话未曾说完,但见刀光耀眼,少年出手更狠,每一刀都是斫向他的要害。
    陈石星忙于招架,又不能分神说话了。
    少年喝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身随刀转“嗤”的一声响,刀锋过处,把陈石星的衣裳割开了一道裂缝。
    少年暗暗叫声“可惜!”这一刀他本来以为可以斫碎陈石星的琵琶骨的。
    形势越来越险,陈石星被逼得拔剑抵御。
    陈石星有剑在手,自是可以应付自如,轻描淡写的一招“三转法轮”,就把那少年的连环攻势解了。
    陈石星带有两把宝剑,一把是他师父张丹枫传给他的白虹剑,另外一把则是他师娘云蕾的遗物,名为青冥剑,他的师父临终时吩咐他携去送给云浩的女儿云瑚的。此时他匆忙拔剑,本来应该使用他自己那把白虹剑的,却不知不觉错拔了青冥剑了。少年刚才已经注意他所用的白虹剑,此时见了他又拔出青冥剑,不由得更是分外留神,看得当然也更加仔细,这把青冥剑是他相识之物,看清楚后,心里越发吃惊,越发恼怒。
    少年本领虽高,陈石星倘若展尽“无名剑法”之长,实是不难将他打败。不过陈石星心里却有顾忌,恐怕稍一不慎,会误伤了这个少年。最初他以攻为守,意图令这少年知难而道、不料这少年却是不救险招,依然拼命抢攻。陈石星无法,只好见招破招,见式破式,竭力化解。他要避免误伤对方,又不能为对方所伤,化解对方那么凌厉的攻势,艰难之处,比起单纯的只求取胜,困难何止十倍!斗了一会,陈石星心里想道:“他再胡涂,也应该知道我是手下留情了。奇怪,他为什么还要和我拼命?”
    这少年并不胡涂,他也正是在想:“奇怪,这奸贼为什么对我手下留情?是了,敢情还想冒充好人,骗我上当!”
    陈石星化解了他的攻势,说道:“朋友,我不知道你和云浩有何关系,但你既然尊称他为云大侠,纵然不是他的门人弟子,想来也该是个佩眼他的为人的了。那么咱们为什么不可以好好的说个明白呢?实不相瞒,我和云大侠亦是颇有渊源!”
    少年冷笑道:“你和他有什么渊源?”
    陈石星道:“你把你和云大侠的关系告诉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少年哼了一声说道:“你做的事情,我早已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啦!”陈石星诧道:“你知道些什么?”少年蓦地又拔出一把剑来,左刀右剑,同时向陈石星劈刺,喝道:“我知道你是毒死云大侠的奸贼!”
    剑势轻灵,刀势刚猛,两只手分用两种不同的兵器,使出不同的招数,本来极是困难,但这少年却能刚柔配合,妙到毫巅,饶是陈石星的无名剑法最擅于随机应变,也几乎着了他的道儿,若不是闪得快,险些就要受伤,陈石星只好抖搂精神,再次化解他的攻势,说道:“不是我自己居功,但我做的和你说的却刚好相反。不错,云大侠是给奸人害死,但我却是救过他的人。虽然可惜我要救他的性命,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少年听他提起云浩之死,气得说不比话来,声音都颤抖了:“你这奸贼,你可以欺骗任何人,就是骗不过我!不错,以你这点本领,当然是不能害死云大侠的,但你却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作了帮凶,也等于是害死了他!”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力劈剑刺,攻势越发凌厉。
    陈石星愤然说道:“我是帮凶,我害死云大侠,你这是听谁说的?”略一分神,只听得嗤的一声,少年的右手剑,剑锋几乎是贴着陈石星的肩头削过,挑破了他的衣裳,陈石星见这少年如此仇恨自己,暗自思量:“我向他辩白,他一定不会相信。”心中一动,把云浩那口宝刀也拔了出来,说道:“好,我就用云家刀法向你讨教几招!”和那少年一样,左刀右剑,同时发招。
    少年见了这宝刀,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喝道:“奸贼,你说不是你害死云大侠,他的宝刀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中?”
    陈石星道:“是他亲手给我,托我送回去给他家人的。你想必知道云大侠的家事——”少年怒道:“谁相信你的鬼话?”不待陈石星把话说完,又是一连串进攻的招数。
    陈石星料想这少年必定是和云家有很深的渊源,只要他说得出云浩女儿的名字,宝刀也不妨交给他代为送去的。哪知道少年见了宝刀,越发好似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陈石星无可奈何,只好先胜他再说了。陈石星在石林苦练三年,最上乘的无名剑法都已练成,触类旁通,云家刀法的造诣自然也是今非昔比了。比较起来,还在这少年之上。
    陈石星以刀对刀,以剑对剑,刀法剑法都克制了对方。十数招一过,少年已是完全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陈石星冷笑道:“宝刀我可以擅取,刀法是不能偷的。你相信云大侠是感我之恩,才把刀法传授我了吧?”
    少年冷笑道:“刀法不能偷,刀谱不能偷么?可惜你偷来的刀谱,凭着你一点鬼聪明偷练,练得可还没有到家!”说话之际,也不知是否因为分了心神的原故,所使的一招云家刀法、现出老大一个破绽。
    陈石星气涌上来,刀背一翻,原式进招,把少年的银刀压下,哼了一声说道:“要怎样才算学得到家?”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少年银刀忽地转过刀锋,本来是挑向上路的“上手刀”变而为斜削下三路的“下手刀”,喝道:“这个变招你也不会,你还敢骗我是云大侠教给你的?”
    刀锋疾削而过,陈石星只觉膝盖一片沁凉,裤管已经削穿一个茶杯口般大小的缺口,要不是他抽身得快,险些就要给他削掉了膝盖。
    在这危机瞬息的刹那,陈石星再也无暇思量,右手剑立即进招,本能地使出无名剑法的精妙绝招,破解对方攻势,顾不得要手下留情了。只听得当的一声,少年的银刀断为两截,陈石星的青冥剑有断金截铁之能,削断对方的银刀,余势兀未稍衰,跟着一翻一绞,少年右手拿的青铜剑也给他绞脱手中,飞上半空。
    少年固然大吃一惊,陈石星也是吃惊不小,幸好那少年没有受伤,陈石星方始松了口气。连忙收回刀剑,纳入鞘中,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石星是得了张丹枫的上乘武学真传,方始参悟云家刀法的。论刀法的造诣,他是胜过这个少年。但说到衣钵真传的“正宗”云家刀法,这个少年是比他更为纯粹。从刚才那一招可以表露无遗。
    少年没有回答,突然身形一起,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超卓轻功,几个起伏,一个飞身,就跨上陈石星那匹白马!陈石星起初还以为他要逃走,待到见他跨上自己的坐骑,方始吃惊,连忙发出口哨,呼唤那匹白马回来。
    这匹白马本来很听他的话的,不知怎的,这次却不听了。竟然没有反抗,让这少年骑了它疾驰而去。
    陈石星疑团满腹,“这少年一定是云大侠亲自调教出来的。但我的师父又说,他的刀法只是传给女儿,这少年又是哪里钻出来的呢?莫非是他的关门弟子,我的师父也还未知。奇怪,这白马脾气何等倔强,居然又肯听他指挥。”陈石星百思不得其解,少年骑了那匹白马,早已去得远了。
    幸好那些死掉的瓦刺骑兵,他们的坐骑还在附近,陈石星捉了一匹,心里想道:“不管怎样,即使大同已经给鞑子占据,我也得去探听消息。”
    由于碰上这队瓦刺骑兵,陈石星不敢行走官道,只能找寻山路来走。不过在山路上走,也还是可以看得见山脚下草原上的动静的。
    一路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奇怪得很,山路上固然没有碰见一个敌兵;草原上也是一直沓无人影。
    陈石星正在疑惑,忽听得前面茅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来处,距离百步开外,寻常人本来是不易觉察的,但陈石星经过了在石林中三年的苦练,内功已有很深的造诣,听觉的敏锐,自是异于常人,一听就知草丛里埋伏有人。
    陈石星心道:“来了,来了!”只听得草丛里果然人有低声说道:“奇怪,这小子不知是什么道路,单人匹马,竟敢向北方走,难道他是去大同不成?”另一个人说:“管他什么路道,咱们正好抢他的马匹!”
    陈石星不觉一怔,“奇怪,这两个鞑子的汉话倒是说得流利。”心念未已,嗖嗖连声,两枝利箭已是朝他射来。
    这两枝利箭焉能射得着他?陈石星把手一抄,接住一技,另一枝箭则是根本失了准头,在他身旁数丈之外飞过。看来这个瓦刺兵的箭法甚是不济,另外一个也是勉强合格而已。
    陈石星纵马上前,喝道:“暗箭伤人的鞑子给我滚出来!”
    草丛里埋伏的那两个人出来,不过却是大出陈石星意料之外,兵倒是兵,但不是瓦刺兵,而是明朝的汉人官兵。
    这两个官兵跃出草丛,一个挥舞长矛,一个抡起大刀,拦住陈石了星的马头就斫,使大刀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刀劈来,陈石星提马闪开,老兵自己收势不住,跌了个狗吃屎。
    陈石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手把马鞭一摔一卷;把年轻的那个官兵的长矛夺过来,“喀嚓”一声,折为两段,喝道:“你们不敢抵抗鞑子,只知道欺侮百姓吗?”抛开断矛,便即下马。
    那两个官兵吓得连忙哀求:“好汉饶命!”
    陈石星笑道:“我不是强盗,我是百姓,你们别怕,好好的和我说话,我就饶了你们。”
    那两个官兵当然一口应承,陈石星问道:“大同怎么样了?”
    “给鞑子占据了!”“你们就是从大同逃出来的吧?”“不错,我们是最后一批逃出来的。”
    陈石星虽然早已料到大同失守,但从这两个官兵口中得到证实,还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万里远来,大同在望,却已是在敌人铁蹄之下。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大队的南逃官兵?”陈石星再问。
    那年老的官兵说道:“我们总兵怕死,敌人尚未兵临城下,他已悄悄溜了。待到兵临城下,副总兵、统带、协统等各级长官也都纷纷逃走,底下的士兵当然也不肯再守危城啦。但因并非朝廷有明令不准撤退的,他们不敢逃回内地,也不敢再穿军服,大概都是改装作难民了。”
    陈石星叹口气道:“官兵畏敌如虎,怎怪得鞑子猖狂!”
    那老兵似乎要为自己辩护,说道:“强壮的都逃走了,我们的营官却指定我们一批老弱残兵留守,你评评这个道理,是不是太不公平?本来我也想把这条老命送在大同的,我这侄儿很有良心,他留下陪我,直到最后,我们才逃出来的。”
    那年轻兵士说道:“我的叔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婶已经五十多岁,长年有病,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所以我劝他回家,我自己也有老母在堂,须得我回去侍奉。”
    陈石星道:“本来你们当兵的守土有责,但你们的长官比你们更加怕死,那也不能怪责你们了。不过我这匹坐骑却不能送给你们。”
    那两个官兵如何还敢有这奢望,连忙说道:“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好汉你别见怪。”
    陈石星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拿你们消遣。这匹马我虽然不能送给你们,但可以指点你们一条明路。从这里向南走,大约四十里左右,往左转过一个山坳,山脚可能还有七八匹胡马在那里吃草。”
    那老兵吃了一惊说道:“是胡人的马匹?”
    陈石星笑道:“莫害怕,你在那里还可以发现七八具鞑子的尸体。马匹是无主的坐骑。”
    老兵甚为感激,说道:“好汉,你大概不是要去大同的吧?”
    陈石星微笑道:“我正是要去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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