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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爱纪-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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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城呆了半晌,像是不能信,身子跟着轻轻发抖,想再问一遍,可知道没必要,他不聋,卢笑笑的每个字都非常清晰。
  是的,云昭没了半边头发。
  她那一头自幼被老人精心给养起来的好头发,没染过色,因为天生自然卷,读大学后只烫过一次卷发,长度及腰,乌黑浓密,摸上去柔软如缎。从小,老人告诉她,拿干毛巾擦头发动作要轻,不能使劲揉。那时候,云昭年纪小,搬个板凳放在洗手池前,踩上去,头伸进水盆,小手慢慢搓洗。
  昏昏沉沉醒来,什么都记得,当云昭看到老人的脸,声音又轻又淡:“爷爷,我想回家,我们回家行不行?”
  云怀秋不知所措看着她,脸上皱纹愁出泪来,贴在眼膜上:“不行啊,孩子,咱们在医院住两天……”
  云昭耷拉着眼皮,急躁摇头,泪如泉涌,带着细细的哭腔:“我不想住这儿,爷爷,我要回我们自己家去……”她挣的身上疼,头皮疼,被人剪头发时伤到头皮,剩的头发,像压倒又凸起的一片蓬草。
  一旁,张小灿畏畏缩缩跟着来了,老人情急之下,不知道找谁帮忙,心里清楚对方有段时间不来家里做客,指不定两个孩子闹了矛盾。不过,姑娘家的,能有多大仇。
  见到云昭那一刻,张小灿吓哭了。
  强撑做完笔录,云昭被两人带回家里。张小灿不敢跟她说话,眼眶通红,一个人跑去厨房给做好饭,支吾对老人说:“我家里还有事,不能陪昭昭,爷爷,先走了。”
  家里只剩一老一少。
  云昭受的皮外伤,不重,可脸皮火辣辣疼着,已经浮肿起来。她在家里输液,学校附近社区的小护士老人都认识。
  头发暂时被线绒帽子裹着。
  她不说话,耷拉着小脑袋,黄昏的光线薄薄暖暖照进来,浑身一直微微颤着,像是余震。
  嘴角烂了,咀嚼会拉扯到肉疼,老人一点一点喂她喝粥。大概输完液,有人敲门,云昭被一丁点动静惊的双眸吃痛,她往后缩了下,是个防御的姿态。
  是张小灿给她买了顶宽檐的渔夫帽,快速给老人,又快速离去。
  “爷爷,您过来,我有话跟您说。”许是因为伤痛,许是因为别的,云昭的声音轻而含糊。
  她拿掉冬天的绒线帽子:“爷爷,您给我剪头吧。”
  “昭昭?”老人听得心酸极了,喉咙堵的难受,狠狠哽咽两声又怕云昭听见,“不打紧的,你年轻,头发长的快……”
  “爷爷,我想剃光头,您说过,我头骨长的圆,我想就是剃光头也不会难看的吧?”她浅笑,公园里头发被剪掉的声响撕扯的肌骨作响,脸恍如依旧贴着鹅卵石,凉的,硌人的,“我不怕,您给我剃个漂漂亮亮的光头,我信您手艺。”
  云怀秋干白的嘴一咧,花白的眉头,直抖。他跟个孩子似的看着云昭,无措得很,挤巴着眼,想把浑浊的泪给憋回去。
  怎么办,他一辈子实诚忠厚,收养个孤女,没别的爱好,不过抿抿小酒听听昆曲,闲来乐得给人上门修个门把水龙头的,当一辈子的好人。
  可好人是没用的。
  他扭过脸去,撩起衣襟子按眼角。
  那一套家伙准备好,云怀秋手是抖的,他给人剃一辈子的头。这是头一遭,要给昭昭剃头,把她养了二十年的好头发从那颗秀气的小脑袋瓜上给用刀子剔除干净。
  这让老人心如刀绞。
  “爷爷,您给我系围布。”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掐手心皮肤:我不能丧气,不能,我不能因为别人而毁掉我生活里其他所有的色彩。
  她把自己假想成一样珍宝,放在盘子里,小心翼翼走过去,从小小的心房里走过去。
  必须这样,否则活不下去的。
  头发终于掉下来,顺着耳朵,顺着围布,天地都是断续的黑。云昭紧闭眼,先是呜咽,最终放声大哭起来,她喊“爷爷!爷爷!”
  眼泪浸到脸上,皮肉疼,灼灼的疼,她大声又大声地哭,不管不顾,喉咙跟着哑。世界无所依傍,她不停喊“爷爷”,老人丢了工具把她抱进怀里,云昭便贴着他的腰身搂死了。
  别老呀,爷爷。
  云昭哭得心肺都要烂掉,抖索个不住,脑子想,我不要爷爷老,我不要他老!那股倔劲儿跟要和天斗似的,又无法,她就这么哭着,直到累了,肩头一抽一抽的。
  老人心疼得一撅,人几乎站不住,却得抱住了养了二十年的云昭。仿佛,她还在襁褓之间,冲他露出一双清之又清的眼,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剔透的,望着自己咿咿呀呀地哼唧出来。
  楼上楼下邻居被惊动,赶出来看,面面相觑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敲门。
  学校的路灯亮起来了,陆时城是在楼下站许久后上的楼,晚风习习,尚余春寒。他听到隐约的哭声,顿时冷凝住,等上楼来,一步一个刀尖。隔着一道门,真的听见云昭撕心裂肺在里面哭。
  一双眼,深的看不见底,疼的空茫逼仄。哭声如针,数不清的针扎刺着神经,他靠着墙,几乎不能呼吸。
  邻居过来,他脸色苍白地退开,等温柔光线透出一线,豆豆先挤出头,身后站着仿佛瞬间老朽不堪的云怀秋。
  他站在暗影里,像一株沉默的植物,听那些寒暄勉强的应话。
  后来,他下楼来,想点烟,打火机无论怎样都打不着。向旁边下楼抽烟的男人借火,陆时城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火明灭,他不时抬头看那扇亮着的窗。
  渐渐的,眼底红丝上来。像朱缨花,被风携眷着往他眼睛里一根根长,浴着春的凉。陆时城最终再次上楼,他敲她家的门。
  轻叩而已。
  这个时候,云昭真的哭得疲累,歪在沙发里睡去,云怀秋悄悄给她覆住了条毯子,就这么陪着,不敢动她。
  给陆时城开门后,老人愣住,以为又是邻居,怕吵醒云昭赶紧蹑手蹑脚过来。
  “让我看看她,老先生,我跟昭昭不是她说的那样,您看,”他把手机里收到的照片调出,“我今天还在给她颁奖,知道她出事,我很急,您让我看看她,我只看她一眼就走。”
  老人疲于应付,没精力甄别,保持住了最后一分客气:“对……”
  “爷爷,爷爷……”云昭从噩梦中惊醒,眼泪濡湿耳朵,她一慌,开始喊老人,云怀秋哪里顾得上陆时城,忙不迭跑回去。
  门慢慢悠悠大敞了。
  陆时城听到她嘶哑的声音,有点怔忪,胸口扑通顶跳着无声走进来。
  灯下,淡青的沙发里半坐起一人,她的身形,他怎么会认不出。
  有过预设,真的见了剃光头发的云昭,陆时城竟是一动不能动,再不能往前一步。
  好像一动,告诉他这是真的。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希望一切是假的。
  热意直往眼睛里逼涌,陆时城看清楚了她脸上的伤。
  当然,云昭也看到了他,霎时间,她眼睛里掀起惊涛巨浪,像慌不择路的鸟扑打着双翅往老人身后躲。
  她怕见他。
  陆时城看懂她的意思,逼自己转身,他不忘浑噩给门带上。一团火在胃里烧着,烧他每寸灵魂,他让司机送他回东山。
  疾步上楼,走进书房,随便扯下张便笺,准备好笔,依旧喘息难平。
  纸上,他字迹潦草:
  昭昭,你不要害怕,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对我来说,你还是你,这一点不会改变。
  每写几个字,他都忍不住起身,焦躁地在房里来回走上几步,好像困兽找不到出路。
  他不能,十七年前的旧事不能重演,他的人生再没有十七年可以挥霍。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为什么让她跑了出去,那种心态,是他当年读史铁生写怎么在命运的不早不晚里失去双腿的心境再现。
  失去的一种共鸣。
  反复回忆细节,反复假设,时间的河逆流上去,时间的某个点,被解救。人们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后自欺欺人地描摹一场,最终热泪盈眶……
  已经发生的,回不去了。
  人世的苍凉悲哀全在这句里头了:回不去了。
  陆时城手摁在窗户洁净的玻璃上,他垂着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抓起手机给云昭编辑信息:
  还疼吗?昭昭,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玻璃上再度映出他的眼睛,浮着水光,陆时城在深夜时分打电话给徐之行,听到对方身边喧闹人声。
  再片刻,人声远去,徐之行应该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接他电话。
  “你也熬着呢?”徐之行叼着烟,眯眼问。
  “帮我办个事,”他咬紧牙根,“昭昭今天被人在金海公园打伤,我去了趟派出所,暂时没什么说法,你想办法把人尽快给我找出来。”
  那头徐之行皱眉,“呵,谁他妈敢动你陆时城的人,昭昭怎么样了?”
  “很不好,”陆时城嗓音一下低颓下去,她的模样从眼前闪过,眼睛刺痛,“你明一早就去替我办这个事,不要耽搁。”
  作者有话要说:  单独写了篇《芝加哥请将世界遗忘》晚八放在专栏《白昼如焚》随笔里,请大家on time,是对芝加哥篇章的补充。
  感谢风义晟读者长评:狩猎与被狩猎——《至深者》长评
  感觉这场恋情(如果这能被称之为恋情的话)像是一场狩猎,一场狩猎人一时兴起的发起的狩猎。狩猎人以“爱”为名撒下天罗地网,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懵懂无知的猎物一步一步踩进猎人精心设下的陷阱里,痛苦地挣扎,卑弱地反抗。猎物越陷越深的尽头,就是被猎人吃光殆尽,只剩下一堆森白的枯骨。
  陆时城就是发起这场狩猎的猎人,任性地开启了狩猎,仔细地了解猎物的习性,最后撒网,让猎物无处可逃。
  作为男人,他英俊潇洒,成熟多金,又不似寻常油头垢面、大腹便便的王老五们一样,他幽默风趣,学识丰富,涵养好又不吝啬于金钱:有了这些特性的加成,使得他更容易俘获女子们的芳心。而对来自花花世界的诱惑,他也从未屈就自己,从容游走于花丛之间,逢场作戏,片叶不沾。然而他对这种关系处理得冷静又从容,性就是性,爱就是爱,一夕露水情*缘之后,钱货两清,然后便是大路各朝天。一系列流程下来,干净又利落。那些记得的或是不记得的女子,没有一个人走进过他的内心。不知道他在与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肉*体交流的时候,是否会感觉到空虚寂寞。我想他的内心应该是寂寞的,也渴望一个能够倾听他内心的女子,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去开启这场狩猎,费尽心思地去捕捉猎物。
  作为狩猎人,他有条不紊、精益求精,同时他是矛盾的,在物质经济上他豪掷千金,丝毫不计较成本;但在感情上他锱铢必较,套用大大文案的话就是“我要你不顾一切来爱我”。他掌握着整场游戏的主动权,小云昭的一切似乎都被他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就像玩弄一只小猫——小猫可以用它的爪子轻轻地挠他,那是爱情的调剂品;但小猫不可以露出它的獠牙扑咬他,因为那是忤逆,是对狩猎者权威的挑衅,是他不能容忍的。
  想吐槽一下,陆时城真的渣,渣得高高在上,渣得自以为是。这种渣很容易关联到《白昼》里面的陈医生(具体名字我忘了,反正就记得他是个医生),只不过陆更上一层楼罢了。他所做下的事,将来必定要付出代价。
  若是把这场感情放在秤上称量,那也是相当不对等的。陆时城的人生远比小云昭来得长,经历得更多,更占得先机。更何况他的心中还藏着一个白月光。这一抹白月光却是他心中永恒的痛苦,也是他脆弱无力的象征。大云昭因他而死,而他却时隔十七年才发现真相,而那些凶手甚至还在光鲜亮丽的世界里人模狗样的活着,这其中还包括他结婚证上的妻子。即使他能把所有的凶手都送进地狱,也不能换回大云昭的生命,也不能抚平曾经的伤痛。不知是不是因为大云昭的关系,他对小云昭更偏向于占有和禁锢,却吝啬于付出真心。这种吝啬也造成某种不用心,使得小云昭不断地暴*露在其他猛兽的獠牙之前,而他似乎无力回护,也无法消弭这些已经产生的影响。而小云昭付出感情与身体,却被他作弄,想要抽身,偏偏无法摆脱他的诱惑力越陷越深。
  在这种畸形的感情与逐渐扭曲的现实里,不知云昭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云昭。
  关于云昭,完全可以用纯粹来形容。她美得天真,美得纯洁,她的生活平淡无奇,世俗并没有在她纯粹的灵魂上留下太多痕迹。纯洁原本不是过错,却在有心人的眼里变成了原罪。
  如果没有陆时城的介入,她的生命可能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变数(我在只用“可能”:小云昭很优秀,如果她能顺利地完成她的学业,说不定将来她会有发光发热的时候。但命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未可知的……看大大的安排咯doge)。现在她却因为与那个人同样的名字陷入了荒唐又尴尬的境地:原本她可以在大学的象牙塔活着平静的大学生活,再陆时城的作妖之下,萍水相逢的同学变成了讨伐自己的敌人,原本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变成了背后捅一刀的叛徒——云昭还是善良的,即使知道张小灿叛变,她也未曾恶语相向,也未曾报复。可友谊的背叛还是给了她沉重的打击,至此,云昭已经变成一艘孤舟,无力的在充满暴风骤雨的现实中挣扎,不知何时沉没。
  云昭这个女主角,在我印象里竟然是稀薄的,如同一抹苍白又虚幻的雾气,真实存在过却在阳光照耀之际而消散殆尽。大大前期的文案里形容云昭是小白兔,不过我觉得不够准确:小白兔好歹还有感知危险的本能,而她似乎完全不能感知到危险。若非要寻一种动物来形容,我更倾向于飞蛾。飞蛾被被光和热吸引义无反顾地扑向火焰,云昭被陆时城的诱惑吸引无知无觉地跌下深渊。一次一次飞来横祸,让她陷入道德的漩涡。如果第一次失*身和陷入小三风波是她的“无心之失”,那后续的种种,就真的是“飞蛾扑火”:云昭一直强调陆是有家室的人,如果要和她交往就必须先离婚。这一方面在强调自己的底线,一方面也说明她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也是怀疑的。即便如此,她还是陷进去了,不可自拔。
  行文到现在已经说不出谁对谁错,云昭到现在深陷一个将断不断又循环不断的怪圈,是继续深陷下去,还是鼓起勇气斩断这个怪圈?……请听作者大大后续讲述233


第084章 
  民政局会面这天,陆时城穿的休闲, 不仅如此, 他头发剃光,脑型正, 整个五官露出来眉目越发疏朗英气,眼睑下,却浮了一片青灰的影痕。
  他身形高,仪表不俗, 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 一踏进来自然惹得群众纷纷瞩目。岑子墨见他时, 倒吸口冷气, 不知一向讲究外貌装扮的陆时城, 在这气温极不稳定的春天里,剃个光头是受了什么天大刺激。
  排队时, 两人各自为政地分开坐,跟离婚等待区的所有人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可以清晰听到有人还在隐隐争执。
  两个同样漂亮的人物, 如冷漠的孔雀。
  岑子墨瞄他一眼,陆时城翘着腿, 手里有书,面无表情的脸上摸不到情绪。
  整个过程顺利,除了必须要开口说话时,再无交流。可想好的体面收场, 在拿到离婚证时岑子墨脑子里还是嗡了下:
  都结束了。
  也许,等到车里她应该痛快哭一场,然而筹谋。
  一抬眼,陆时城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犹含毒刺。岑子墨觉得那股爱意又悲哀地袭上心头,这么近,那么远,两人至始至终没再说过一句题外话,似乎一切多余。她现在也绝不会再说什么,恨意重新涌了满腔满肺。
  陆时城匆匆离开,见办案警察,徐之行也在。案子简单,几个女学生来自附近一所普通高中,不学无术的那一款。她们顺走了云昭的手机,包也给翻的乱七八糟,却随手又给丢掉。
  最大的刚满十六周岁,最小的十五。
  人已经被拘留。
  陆时城脸色发寒,一言不发,听徐之行在那和警察低声交流。他的条件清楚:
  坐牢、赔偿、道歉一个都不能少。
  陆时城恨不得把对方告到家破人亡。
  “现在真揪不出来人,再等等,你总得给警察同志办案时间。”徐之行跟人告辞走出来说,两手插裤兜,人前后晃了两晃,“现在的小孩子,啧,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她们收了人现金,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只知道是去打小三,心思够缜密的。”
  抽出支烟,含在了两片唇上,却没点。陆时城看着花坛里黄灿灿的一片迎春花,绿叶上,却已经压了层浮灰,心头阴翳着,他最终把烟丢进了垃圾桶。
  “是不是岑子墨啊,她真有闲心,法院这就要冻结岑达明的资产了,她不急她爹,跟你彪什么劲儿呢这是。”徐之行睨着他明显的憔悴感,问,“你这是几宿没睡了?”
  陆时城一笑没做声。
  拿到离婚证,他当天立刻把消息放出去,并加快对金达上品的并购步伐,外头股市依旧日日随气温一路上去。
  哪怕一场春雨下来,寒气回头,也丝毫不影响股市热情。
  陆时城跟和教授私下见了一面,不在别处,就在对方家中。外头下着雨,顺着玻璃窗往外瞧正好能看见云昭家里那栋楼,灯光模糊,像宣纸上无意落了一滴墨,晕染开来。
  屋里放了盆白鹤芋,有种亲切感,陆时城托和教授来为云昭这边跟警方接洽,这已经是第二次登门拜访了。
  “我跟她的事,想必您有所察觉。”陆时城一点都没绕弯子,目光不闪躲,眼底那片淡淡的青色在灯光下看的清楚。
  这让和教授没法接话,尴尬顿住,可到底是有阅历的中年人,把果盘朝陆时城眼前推推:“吃点水果,陆总,昭昭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出了事我们自然有义务帮忙。学校的流言么,其实,我是在颁奖前有所耳闻的,不过没当回事,我想陆总不是这种人,虽然我们接触不多。”
  像在思索着接下来怎么说,和教授一抿唇,眉眼忽然展开:“你跟昭昭……是这样的,私事我不好多过问,但还是想问句,陆总是怎么打算的?”
  云昭出事,当晚和教授就知道了,一时又惊又痛,回来跟夫人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家里守着个老头,遇事儿了,能有什么好办法谁来给跑腿?都是问题。
  就在此时,陆时城却找上门了。
  和教授跟他确实接触不多,但印象颇佳,陆时城是个相处起来让人感觉舒服的人,被照顾得恰到好处,有尊重,不敷衍。
  “我离婚了,也许您在网上已经看到了,我打算娶她,以后名正言顺了一切自然会慢慢好起来。”陆时城伸手抚了抚额头,“我现在,主要担心昭昭的状态。”
  状态当然不好,云昭停了课,自从出事没再下过楼。和教授去看过两次,她坐小卧室里,认真做着笔记,话很少,跟夫妻两人除了一两句寒暄,再不出声。
  等他们走,云昭不过出来送到门口,还是一个字不说,抱着狗。
  戴了顶米色的渔夫帽。
  云昭不想见人,谁都不想见,除了爷爷。好像她和世界所剩的唯一关联,就是这老人,好像变得和这个世界的人不熟。
  每天作息完全乱了,颠倒衣裳,她白天里断续睡,夜晚失眠。熬着夜,一本书接一本书地看,有时候会画画。
  这天下雨,一个人趴窗台听雨声:淅淅沥沥,纱窗开着随风曳进来一股股的凉,有青草味儿,又带点淡淡的土腥,榆树抽出绿天鹅绒似的叶子,在灰蒙天空下,绿也跟着泛潮。
  云昭脚上套了双灰色堆堆袜,侧面,绣着朵黄色小雏菊。去年八月,东山外面开着大片的向日葵,就是这种黄,满世界热烈的黄,圆盘里是乌沉沉的黑,和他纽扣一色。
  那会儿,陆时城经常做饭给她吃,竟也没什么烟火气,可能是开放式厨房太干净的缘故。也许,是他自己的缘故。
  她转过头,盯袜子盯了许久,对的,袜子也让她难过,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东山别墅里第一次去发现的那些袜子是买给谁的,不是她。
  怎么会想到了袜子?她揉揉眼,回到书房。没开灯,在幽暗的房间里蹲下,找出一盒火柴,轻轻一划,自幼莫名喜欢火柴燃起那一瞬的味道。
  微弱亮光照着脸,她点燃了昨天有人送来的一封短信。
  字不好看,龙飞凤舞的:
  知道陆时城为什么愿意包养你吗?你跟花米镇的云昭同一个名字,他爱的可不是你,不用大惊小怪。这些年,他有无数女人,老婆是摆设,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像花米镇的云昭,你八成跟她最像。不过要说替身,也轮不到你的,毕竟,人家还有个妹妹,陆时城一直养着呢。虽然人老婆是摆设,但是,你要是要点脸怎么会去当小三?我劝你,趁早好好做人,当别人情妇也不嫌呕你家老头子的脸,否则有你报应。
  喉咙梗塞,刚看信时刀子直搅心窝的痛感变得雾蒙蒙的,连带着陆时城这么个人,都不清楚了。好像,是她一响贪欢,贪了不该自己的,果然要遭报应。
  她怎么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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