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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妖孽-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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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桂扬将面与酒吃光,盘中的剩肉全倒给大饼,笑道:“我吃完了,你可以收拾东西,不用等明天早晨。”
  伙计没听出逐客之意,不紧不慢地收拾碗筷,嘴里仍在唠叨,“城里的春院这个年关可不好过,听说好几家开始将女儿转卖了。任榴儿不知最后会被卖给谁,我若是有钱……有钱也不买这样的货色。没准是朱九头,哈哈。”
  伙计又莫名其妙地笑两声。
  “你认得朱九头?”胡桂扬终于对伙计的唠叨产生兴趣。
  “算不上认识,他来店里吃过面,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情。”
  “他是任家的常客?”
  伙计大笑,“他倒是想,据说朱九头曾经去过一次任家,身上带的钱太少,只见过任榴儿一面,连饭都被吃上就被撵了出去。打那之后,朱九头神魂颠倒,见人就夸任榴儿美若天仙,自己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去过上一夜。可他连吃面都要小碗的,真将家产全都变卖,也去不起任家啊。不过任榴儿被打破相,他的机会来了,只是天仙变成了妖怪,哈哈。”
  胡桂扬觉得哪里不对,“朱九头不是百户吗?穷成这样?”
  “他犯过罪,领了好几年半俸,就那点俸禄还得用来打点衙门,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逮起来,丢官不说,还得进牢。”
  “混得真惨,他是不是喜欢自称‘朱九公子’?”
  伙计摇头,“没听说过,他总吹祖上是皇亲,自称‘皇孙’,可大家还是叫他朱九头,甚至有人叫他九头猪,哈哈。哎呦,这么久了,我得赶快回去,掌柜肯定要骂我。”
  伙计提起食盒往外跑去,抱怨道:“全是任榴儿害的……”
  “我竟然被她骗了!”胡桂扬向大饼说道。
  袁茂所说的朱九头没错,但是跟“朱九公子”没有关系,胡桂扬当时直接说出这个名字,想看任榴儿的反应。
  现在想来,任榴儿戴着面纱,就算脸上真有变化,也不会被看到,她顺着胡桂扬的话说下去,其实是故意提供虚假消息。
  先使诈的人是胡桂扬自己,他没办法埋怨对方,俯身对正在啃骨头的大饼说:“人人都有聪明的时候,就连你,藏骨头的时候也不肯让我看到。”
  大饼吐吐舌头,继续啃。
  刚刚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没了,不过胡桂扬并不着急,只要任榴儿放出风去,声称胡桂扬手中有宝物出售,早晚会有人主动登门。
  至于那个朱九公子,胡桂扬打算明天让樊大坚去打听一下。
  又是一个冷清的夜晚,胡桂扬躺在床上,纳闷那晚出现在墙外的怪人为什么再也不来。
  次日上午,樊大坚真来了,但是没想久留,“你让任榴儿找我的?我就问一句,你跟她……嗯?”
  “你完全不用考虑我。”
  “明白了。”樊大坚笑得很开心,这正是他期望中的答案,“不管怎样,人是你介绍来的,以后有你的分成。告辞。”
  “等等,你能给她报仇?”
  “报什么仇?乌鹊胡同那边肯定有大靠山,别说打伤任榴儿,就算打死,也不过赔钱了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原来那个计划,正好任家送上门来,先收他们一份钱,然后通过任家再向各家春院收钱,用这笔钱的一部分打点各方衙门。过两天,乌鹊胡同的靠山就能查出来是谁了,送钱买通,让那边派人过来给任家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靠山不是一个人的,以后双方都去交钱,都有生意做,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桂扬笑道:“当初带你出城就是个错误。”
  “早跟你说过,我的根基全在京城,哪怕是一座小庙,我也能风生水起。”樊大坚全忘了自己几天前还觉得二郎庙不好,“城里这么多春院,其实积累不少人脉,只是过于分散,都不敢单独出头,需要张仪、苏秦这样的人物,那就是我了,哈哈。”
  “你去合纵连横吧,顺便帮我打听个人。”
  “哪位?”
  “就是乌鹊胡同与任榴儿相争的朱九公子。”
  “不是袁茂说的朱九头?”
  “不是。”
  “我就说嘛,一名破落的百户,哪来的本钱让粉头争成这样?放心,最多三天……”
  胡桂扬听腻了“三天”的期限,打断道:“几天都行,有信了尽快告诉我。”
  樊大坚告辞,意兴风发地走出胡宅,果然遵守承诺,真的是三天之后来见胡桂扬,脸上神采全无,一进屋就失魂落魄地说:“惹大麻烦了,胡爷爷,你一定要救我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春宵半度
  胡桂扬拒绝前去乌鹊胡同打探消息,樊大坚只得转而寻找他人,过程却不太顺利。
  樊大坚之前声称京城是自己的根基,这话没错,但他没说,这些根基主要依托于灵济宫,而不是他本人,更不是二郎庙,想来想去,他竟然找不到合适人选。
  就在这时,两个家伙主动送上门来。
  蒋二皮与郑三浑在附近的几条街上算是消息灵通,无论哪家新来一位豪客,或是买来一个女孩儿,他们都会及时登门贺喜,至少讨一杯酒喝。
  二郎庙新庙主到任,这两人当然不会错过,送来一份薄礼,自吹自擂一通。
  庙里的人都十分讨厌他们,樊大坚却觉得自己找到了人才,稍事拉拢,出钱请两人去乌鹊胡同逍遥快活,“那边的人经常来我这里上香,身为庙主,我总得多了解一点情况,去打听一下他们的靠山是谁。”
  蒋二皮、郑三浑喜出望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美差,发了一通誓言,拿钱出发,次日一早赶回来,先对乌鹊胡同赞不绝口,表示城里的春院若是再不思进取,迟早全要关张,然后说到正事。
  “打听过了,背后的靠山应该是宫里某位有权有势的太监,乌鹊胡同的春院不**院,全是一座座官铺,表面上给外地商人存放货物并提供住宿,姑娘都是从外地运来的,也算是‘货物’。我们已经认识一些人,再去两三个晚上,肯定能够打听出来太监是谁。”
  宫里有权有势的太监不少,司礼监怀恩、东厂尚铭、西厂汪直、内侍梁芳等人名声显赫,地位直逼内阁大学士,在他们之下,还有数十名地位低些的太监,算是尚书、侍郎,权势也都不小。
  这些太监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外人稍一不慎,难免会找错人,甚至因此得罪人,樊大坚在这种事情上极为谨慎,于是让蒋、郑二人继续去乌鹊胡同打探消息,自己则找从前的朋友旁敲侧击。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查出底细,既然是靠山,总得露出一点真容,才能让乌鹊胡同靠得住,他只需顺藤摸瓜,剩下的问题就是用钱——用别人的钱解决。
  可他从一开始就犯下错误,不该相信两名春院混子。
  蒋二皮、郑三浑赌瘾太大,樊大坚偏偏又将目的轻描淡写,两人觉得事情不算重要,于是拿到钱之后,没去城外的乌鹊胡同,而是赌钱,顺便在赌桌上打听到一点传闻。
  连输数日之后,这两人眼见再也拖不下去,只好亲自去一趟乌鹊胡同,身无分文,打算还用城里混熟的那一套手段,给客人帮闲,捞点好处,趁机打听消息。
  乌鹊胡同确如传言所说,两边官铺林立,即使是在寒冬,车辆仍然来往不绝,为京城提供丰富的年货,这里没有零卖,只有大宗交易,因此客人不是特别多,却都是有钱人。
  蒋、郑二人脸皮够厚,在不知道胡同里都有哪些人家的情况下,就敢当街搭讪新来的客人,向他们介绍哪家的姑娘更好,全是道听途说的传闻,没一句真话。
  这个套路依然好用,几次搭讪之后,他们成功取得一名富商的信任,蒋二皮带路,郑三浑则飞快地去打听所谓七仙女的住处。
  七仙女是乌鹊胡同最知名的七名姑娘,前往二郎庙打任榴儿时同仇敌忾,出城之后各回各处,彼此之间还有竞争。
  富商倒不挑剔,只要是七仙女之一就行。
  可惜不巧,七仙女如今极为抢手,都傍上了大富商,基本不接外客。
  富商慕名而来,不懂这里的规矩,蒋二皮、郑三浑却是一点即透,转而带富商去另外一家,顺口乱诌:“我们这里有上七仙、下七仙,你说的那几位全是下七仙,不知你是听谁说的,那人可把你小瞧了。凭你的身份、相貌、风流,必须是上七仙才配得上啊。”
  富商大喜,赏钱之后,将推荐“下七仙”的朋友痛骂一通。
  交易顺利,这家的姑娘说不上艳压群芳,但也不丑,富商略感失望,但是交谈数句,几杯酒下肚之后,他又高兴起来,以为“上七仙”确有过人之处,言语通达乖巧,句句令人欢喜,容貌反而不那么重要。
  客人是蒋、郑介绍来的,铺子以为他们是随从,于是留在外面招待,与铺子里的伙计一块喝酒。
  富商完全被迷住了,不愿让任何人进屋,其他人乐得自在,不停地加酒加菜,全都喝醉,蒋二皮与郑三浑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都往外说,锦衣卫、樊大坚也被抖漏出来,好像他们是肩负秘密任务的探子,只是没提胡桂扬的名字。
  没人当真,也没人在意,在这条胡同里最不缺的就是谎言。
  出事的是那位富商,他还年轻,三十岁左右,相貌堂堂,身板挺直,结果却是位病人,**半度就口吐白沫,就此一命呜呼。
  姑娘被吓傻了,伶牙俐齿全无,只剩下牙齿打架。
  铺里没有老鸨、龟奴一类的人物,掌柜管货也管人,将蒋、郑二人找来,询问富商的来历。
  富商在“仙女”面前自称姓洪,叫洪佑,是山东人,别的一概没说。
  蒋二皮、郑三浑只知道富商的姓,连名字都不知道,几句话就漏馅儿。
  掌柜越听越不对,此前一块喝酒的伙计想起这两人说过的话,指出他们是锦衣卫和二郎庙派来的探子。
  事情更不对了,掌柜又找富商其他随从,的确还有两人,可是富商怕受束缚,早将他们打发走,约好天亮再来。
  前后事情稍加联系,掌柜得出一个结论:这是栽赃嫁祸,用一个死人败坏乌鹊胡同的名声,背后的主使者则是二郎庙的樊庙主以及城内诸多春院。
  蒋二皮、郑三浑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打翻在地,刚才还一块喝酒的朋友,转眼间变成凶神恶煞。
  “嘿,城里那些娘们儿真是什么招都敢用啊,也不问问这里的铺子是谁家开的,就敢过来闹事?”
  “谁家开的?”郑三浑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开口问了一句。
  掌柜脸色一沉,“里面的尸体连这两人一块抬出去埋了,他们谁也没来过,今晚铺子里没接过客人,明白吗?明天一早有人来问,就说洪客官对这里不满意,被这两个家伙带走了。”
  众伙计齐声应是,被捆起来的蒋、郑二人这才明白大难临头,待要求饶,嘴巴又被堵上,哥俩儿相视流泪,没想到自己在本司胡同一带混了半辈子,最后却会死在城外的春院里。
  当时正是半夜,铺子里的人打算再等一会,趁街上无人时,再将三人抬出去,找个荒凉的地方,往雪里一埋,要到明天开春,尸体才会被发现。
  掌柜进去处置尸体,同时安慰自家的招财仙女,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伙计们准备好抬人,掌柜却走出来,下令解开绳索。
  伙计们莫名其妙,却不得不从,蒋、郑二人早吓得瘫软,绳索解开之后,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掌柜又命人备车,然后道:“你们两个,起来说话。”
  蒋二皮、郑三浑最后被几个人硬拽起来,冲着掌柜泪流满面,“我们真不认识这位洪客官,就是在街上随便碰见,谁想到……”
  “你俩为何非要搭讪他呢?”掌柜的语气并不严厉。
  “因为走在街上的客人只有他东张西望,显然是头次来的新人,所以我们……”蒋二皮看出一点希望,“我们也是道上的人,在城里春院见过这种事,算不得稀奇。而且洪客官的随从根本不知道我俩的姓名,我俩马上回城,从此再不出来半步,保管让他们找不到。”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掌柜竟然同意了。
  蒋、郑二人大喜,刚要谢恩,掌柜又道:“可里面的尸体还是个麻烦。”
  “我俩去埋,埋得远远的,等到被人找到的时候,早变成骷髅,谁也认不出来。”
  掌柜想了一会,“不用那么麻烦,人是你们带来的,尸体自然也该由你们带走,从哪来的,就送到哪去。”
  “啊,我们不知道洪客官从哪来的。”
  “你们从哪来的,就带尸体回哪去。”
  蒋、郑二人目瞪口呆。
  外面的车辆已经备好,尸体被抬上去,蒋二皮、郑三浑被迫进入车厢,守着尸体,一动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车帘挡得严实,天亮两人也不知道,只觉得车行辚辚,走了挺长时间,一路未停,进城门时也没有受到盘查。
  车停下了,没人过来招呼,蒋、郑二人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好奇,跳出车厢。
  掌柜、伙计、车夫全都没了,骡子、马鞭等物却都在,一样不少。
  “他们真是好心,把咱们送回二郎庙了。”郑三浑大喜。
  这时天已大亮,哥俩儿急忙跑进庙里找樊大坚,也不说车里有什么,拽他出来查看。
  樊大坚既惊且怒,急忙让两人将车赶到二郎庙后院僻静之地,低声询问经过。
  蒋、郑二人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全都交待出来。
  樊大坚越听越困惑,壮起胆子上车查看尸体,找到一只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吓得魂儿都没了,命令蒋、郑二人守尸,他稍一寻思,发现朋友虽多,在这种时候却只有胡桂扬可信。
  “死的人是谁?”胡桂扬问。
  “是、是位驸马。”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赎身
  皇帝子女众多,驸马自然不会少,地位却是千差万别,最受宠者能够代表陛下祭拜祖宗,地位最低者只是多领一份俸禄而已,不仅如此,还要放弃从前的实权职位,从此当名富贵闲人。
  楼耀显原是卫所百户,拥有一副好皮囊,某日被英宗一眼看中,于是指为驸马,从此将他忘在脑后,再没有想起来过,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对这个妹夫更是不闻不问。
  但这并不妨碍楼耀显以皇亲的身份四处招摇,荷包里总是带着一份圣谕抄本,稍微熟络之后,必然拿出来向对方展示,甚至亲自诵读出来,字正腔圆,满含感恩,最后不忘加上一句,“从此我朝多了一位驸马,却少了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军。如今四方太平,用不到我这样的人,此乃我之不幸,却是天下之大幸,我辈当要纵酒狂歌,方能不负圣恩。”
  谁也没想到,这位正值壮年的驸马,竟有暗疾,放纵到一半就呜呼哀哉。
  掌柜发现情形严重,立刻改抛尸为送尸,将麻烦送还二郎庙。
  樊大坚拿着圣谕抄本,又将麻烦转到胡桂扬手中。
  “这是真的吗?京城骗子多,没准这就是其中一个。”胡桂扬拿着纸看了一遍,瞧不出真假。
  “万一是真的呢?”樊大坚感觉头顶布满乌云。
  “尸体到了你这里,推是推不走的,你必须立刻去找管事的官员,悄悄将此事通报上去,皇家顾及颜面,或许还有你的生机。”
  “万一龙颜大怒,不顾及颜面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一个小小的庙主,死前还不得高高兴兴地谢恩?”
  樊大坚哀叫一声,“这算怎么回事?那两个惹祸精……我将尸体送走。”
  “没用,乌鹊胡同是知情者,你不上报,他们就会上报。”
  “不行,我心里全乱了,胡桂扬,胡爷爷,你得给我出一个主意,我该去找谁?宗人府?礼部?西厂?锦衣卫?”
  “先去打听明白,死者究竟是不是驸马楼耀显。”
  “嗯,然后呢?”
  “不是,就向顺天府报官,是,就去西厂求见汪直,请他示下,记住,跪在地上别起来,对他要言听计从,他若发火,你就有救,他若不动怒,你最好想办法逃走。”
  “可怜我这个庙主才当几天,眼看就要过年……”
  “嘿,等在家里的公主才可怜呢。”胡桂扬起身撵人,“让蒋二皮、郑三浑看守尸体,别让他们离开半步。”
  “明白,我真想杀了他们两个……”樊大坚抬眼看向胡桂扬,真觉得这是一个主意。
  “除非你将乌鹊胡同那边的人也除掉。”胡桂扬用这一句话救下两条性命。
  樊大坚跺跺脚,“好吧,我去打听真假驸马,一有消息我就来找你。”
  “明天一早再来。”
  “你要出门?”
  “嗯。”
  “去哪?”
  “嗯?”
  “我不问了,明天一早……只要我还是自由之身,一定来见你。”樊大坚无奈地告辞,心里有预感,这个驸马十有八九是真的。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胡桂扬坐了一会,先让心思安定下来,然后去面馆吃了一碗面,与客人闲聊一会,觉得差不多了,出门去往本司胡同任家。
  老鸨还是那么热情,因为她亲眼见到胡宅里还有一大一小两只装银的箱子,任榴儿却冷淡许多,让丫环出来谢客,声称自己身体倦怠、容颜未复,难见君子云云。
  老鸨亲自前去相劝,等候多时的胡桂扬终于获准进屋。
  任榴儿仍然戴着面纱,斜坐床边,背对访客,两名丫环想要退下,被她开口留下,老鸨只好又拿出妈妈的派头,劝说几句,将丫环带出房间。
  “嘿,不愧是锦衣校尉,知道的人说你是要见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抓我归案呢。”
  胡桂扬笑了笑,拿起茶杯喝水,半天不说话。
  任榴儿忍不住了,转过身子,“找到朱九头了?”
  胡桂扬摇摇头,“我没去找。”
  任榴儿轻笑,“最毒妇人心、女人心似海深……你想起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我在想,是我做得不对,请你帮忙,却只给一个空头许诺,怪不得你不肯说实话。”
  任榴儿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你的赎金大概是多少?”
  “现在的你肯定出不起。”
  “未必。”
  任榴儿沉默一会,“老乞婆当初买我的时候花了三百两,这些年来我给她家赚的钱百倍于此,但她不会承认,反而会说在我身上花的钱更多。所以,如果有人一定要为我赎身,她会出价至少三万两。”
  “嚯。”胡桂扬吃了一惊。
  “我不值这个价?”
  “值,但老鸨心太黑。”
  “这样的人家,还讲仁义不成?但是你可以讲价,应该能讲到二万两,你再拿出锦衣卫威胁,还能再讲下一万两。然后就没什么余地了,老鸨新买的女孩儿还撑不起来,她的确需要钱维持家用。”
  “那也是一万两啊,家用的话几辈子也花不完。”
  “亏你还是官场上的人,不懂这里的规矩吗?老乞婆虽然可恨,但是乐户人家的日子的确艰难,上头的衙门层层叠叠,小到地方公差,大到教坊司、六部衙门,乃至宫里的太监,都要拿一份抽头儿。我们的钱来得快,送出去也快,就这样,还遭人鄙视,出了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任榴儿满腹怨气,扯下头上的面纱,伤势好了一些,脸上仍显浮肿,“别的少说,要么给我赎身,再给我与赎身金相等的酬谢,要么给我报仇,我才告诉你朱九公子是谁。”
  “我也可以去问乌鹊胡同的七仙女。”
  任榴儿忘了自己脸上有伤,微微一笑,“那些蠢女人,只知道朱九公子有钱,怎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你尽可以去打听,问出半句实情,算我输,从前的许诺一笔勾销。”
  “我更愿意从你这里知道真相。”胡桂扬起身,“明天我会再来。”
  “好,等你消息。别指望有人会去找你,你有你的心思,人家也有人家的顾虑,没我居中撮合,朱九公子永远不会买你的宝物,你放出再多的话也没用。”
  这大概只是任榴儿的虚张声势,胡桂扬无意争辩,笑着告辞,出门去找老鸨。
  “赎身?”老鸨睁大双眼,立刻摇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指望靠她养老,就是金山银山堆到面前,我也不卖。”
  任家养的女孩儿还有几位,能赚大钱的就是任榴儿,别的女儿要么姿色平庸,要么还未长成。
  “榴儿姑娘并非你的亲生女儿,有买有卖,她去意已生,何必勉强?弄得大家都不痛快,钱也赚不到。”胡桂扬劝说一通。
  老鸨其实已然心动,只是假装犹豫,“胡校尉看来是真心喜欢我家女儿,若是换成别人,我断不会同意。好吧,既然你是真心,我也不来假意,十万两。”
  “你是打算把全家都卖给我吗?”
  “呵呵,胡校尉若是都想买走,也无不可,但这十万两只是任榴儿一个人的身价,少一两不行,这笔钱我用来养老还未必够呢。”
  胡桂扬知道又是传言的事,老鸨以为他在山里藏着无数金银财宝,于是笑道:“任妈妈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有情有义,没得挑,女儿跟你,我放心。”
  “好,我对任榴儿有情有义,对别人自然就只能无情无义,明天我拿一万两给她赎身,你准备好契约。”
  老鸨眼睛睁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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