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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玄铁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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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做什么呢?
他阻止不了这场屠杀,他更不想参与这场屠杀。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群体的时候,竟会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奈。
柳晖忽然手抚琴弦,铿铿锵锵弹奏起来。
琴韵悲凉、凄婉。
慕容飘没有动。
他还躺在床上,他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水儿依偎着他。她发觉他非常平静,对外面血腥的厮杀似乎一点都没感觉,既不兴奋,也不愤怒。
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她觉得嗓子很干。
在黑暗中,在飘进窗口的血腥气息和凄惨丑恶的厮杀声中,他平稳的脉搏在此时竟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可怖。
水地忽然恐惧起来,她爬起身,摇着他肩头,颤声道:“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求求你跟我说话。……”
慕容飘没有作声。
水儿更害怕了,她都快吓哭了:“跟我说话!……抱紧我,跟我说话呀!”
慕容飘猛一下伸手抱紧了她,抱得死死的,他的脸,深深理进了她胸脯间。
她感觉到他在抽泣。他虽然强抑着,但控制不住。
他在颤抖。
他在为谁哭泣?
是为那些在外面为了一块玄铁欲血搏斗的人们,还是为他自己?
是为他自己的过去还是为他的将来哭泣?
抑或是哭他已泯灭多时的人类的良知?
水儿不知道。但她不问。现在不问,将来也永远不问。
泪水已流满她的面庞。
泪水也已流满她的心口。
她颤抖着,用她的手尽可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和肩头,尽可能温柔地揉着梳着他的头发。
他们是一双浪子浪女,他们曾沉缅于暴力、权力和金钱之中许多许多年不曾悔悟。
现在他们要回头了。
他们可以回头吗?他们还能回头吗?
别的人,允许他们回头吗?
韦沧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已不能控制今晚的局面。
他的本意是铲除李殿军,夺到玄铁,他安排布置了那么多部下那么强的力量,只不过是想使他的本意得到切实的贯彻。
现在他的本意已落空。
枫香驿已变成了一处真正的屠宰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着惨烈的搏杀。他的十二名护卫早已不知去向,三位客卿不知被裹到哪里去了。
他孤身一人,却要面对好几个他根本就认不清的人。
他只有放手挥剑砍杀。
铁剑堡有的是神兵利器。他手中的这柄剑就是一柄上古神兵。
冲上来的几个人很快就倒下去了,他们不是他韦沧海的对手。
可杀这些人又有什么用?!
李殿军呢?!
韦沧海尽量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卷入这场屠杀,他必须保持冷静,必须找到李殿军。找到玄铁!
韦沧海忽然听见了客栈屋顶上那条黑影的大笑声:
“韦堡主,有点为难了,是吧?”
韦沧海僵住。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支利箭射进了他的右肩。
剧痛使韦沧海立即清醒——那黑影就是李殿军!
就是他!
黑影还在大笑:“哈哈……韦堡主,这场屠杀可是你挑起来的,你可要负全责哟!哈哈哈哈,……”
韦沧海咆哮着冲了过去。
“抓住他——他就是李殿军!”
但很快,他又被不知什么人砍了一刀。这一刀就砍在他的大腿上。
韦沧海嘶吼着奋力跃上了屋顶,李殿军却已风一般灵巧地飘到了另一家屋顶上,而且还在嘲笑他:
“韦沧海,你已犯下了滔天罪行!你屠杀无辜的百姓,你是天下武林的罪人,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他从一家屋顶飘到另一家屋顶,不住挖苦韦沧海。
韦沧海带着肩上的箭、腿上的伤拼命追赶李殿军,但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伤口在流血。
韦沧海觉得自己的体力很快就要随着这鲜血流尽了。
这时候,他终于看见四面八方都有人上了房顶,他看见了他的三位客卿,也看见了其他门派的高手。
他还看见了五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根铁棍从背后扫过来,扫在他右腰上。把他打飞了起来,落下屋顶。
紫阳洞终于发动了。
在这一年多里,紫阳洞的人一直都是最肯忍耐的。他们给人的印象是软弱,但似乎很韧劲。
现在是他们显示实力的时候了。
洞主和她的四名贴身女护卫居中,无心夫妇、老道姑、天风道人、关山以及一大批蒙面男女风起云涌“冒”
了出来,围住了李殿军。
这时候,铁剑堡的三位客卿已退出了追捕,他们全都惊呼着救护韦沧海。
箭如雨。
屋顶上的人们在转眼之间已倒下了十几个。铁剑堡埋伏的连珠弩已开始实施预定的计划――射杀李殿军。
李殿军的去势,竟似比利箭还快,箭雨刚起,他已跳下了屋顶。
紫阳洞主也紧跟着跳下,紫阳洞的杀手们含愤出手,连珠弩手一个也没活下来。
看样子局面已被紫阳洞完全控制。灵岫、苦铁几个人虽仍在追捕李殿军的队列中,但好像已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枫香驿中,残杀已渐渐中止,驿镇外,忽然间又爆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呼。
六百杆投枪,绝不会吃素。
天色已微明。
土坡上,人迹已杳,琴韵已终。
屠杀随着黎明的到来而中止,一如已逝的昨夜。
慕容飘和水儿已奔出了枫香驿。
他们都在呕吐、流泪。他们简直不敢再多看一眼身后的枫香驿,不敢再听一下枫香驿中的哀痛凄惨的呻吟和哭泣,不敢再闻一下枫香驿中的血腥气息。
如果他们昨晚也出了门,或许现在已变成了一堆肉泥。
更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以前也杀过那么多人。像他们这种人,该怎样面对将来的人生?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已放下了屠刀,他们不想成佛,他们只想做人,做真正的人。
他们还可能重新做人吗?
老天能原谅他们吗? 别人能宽恕他们吗?
他们能饶恕自己吗?
我们都已知道,巴东三一向不睡懒觉,天一亮他就会醒。
巴东三醒过来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客栈。掩着鼻子往镇外跑,一面跑一面干噎。
偏偏黑明也是个喜欢“喝早酒”的人,巴东三刚跑到镇外,黑明就追上来了:
“东三,鬼鬼祟祟干什么去?”
巴东三苦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道:“憋了一夜没动窝,还不赶紧出来透口气?”
黑明嘿嘿笑了起来。
巴东三脸红了,顿足道:“真是做什么都瞒不了你!”
关啸不知何时也冒了出来:“也瞒不了我!”
巴东三苦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发现了那个秘密的?”
关啸微笑道:“我们本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既然现在你已沉不住气先说出来了,我们只好洗耳恭听了。”
巴东三看看黑明,黑明也微笑,笑得很得意:“你小子经不住诈哟!”
巴东三愣了半晌,才叹道:“我彻底服你们了,你们是我爹,是我爷爷!”
他转身朝远处一家孤零零的农舍走了过去:“你们都小心点,莫让人家先发现了我们。”
他们七绕八绕,悄悄走近了那家农舍。农舍里静悄悄的,好像里面的人还没起床。
他们分王面跳墙进院,三个人都抢着奔向放在地下的鸽笼。
鸽笼空空如也。
巴东三跺脚大骂起来:‘“他妈的!又扑了个空!”
黑明和关啸已踢开门,冲进了正屋里。
屋里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少年,眼睛虽闭着眼皮却还在不住轻颤。
关啸抢上一步,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笑道:“喂,别装了,我们知道你没死。”
少年睁开眼睛,愤怒而又无奈地瞪着他们。
关啸解开他被封的哑穴,笑道:“我知道你和你们洞主一定关系不错,我们不敢得罪贵洞主,只要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放你走。如果你老弟不肯,我们也不勉强。”
少年半晌才叹道:“好。不过请先解开我所有被封的穴道,再给我一柄剑、一匹快马,等我上了马再回答问题。”
这要求实在太过份了,巴东三已忍不住要揍他了。
黑明和关啸居然都点头答应了,而且很快就找来了一匹快马,一柄利剑。
少年执剑上马,沉声道:“请问吧!”
关啸道:“谁点了你的穴道?”
“柳晖。”
“他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昨天傍晚信鸽送来了什么消息。”
“你说了没有?”
“说了。”
“是什么消息?”
“黄州府城南。郭记竹器铺。”
“就这十个字。”
“不错。”
“你可以走了。”
他们居然真的就放那少年走了。他们好像都是说话算话的英雄人物。
但那少年策马跑了不到二十丈,忽然间一个筋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战赤壁
“建安十三年,曹操自江陵追刘备,备求救于孙权,权将周瑜请兵三万拒之。瑜部将黄盖建议以斗舰载荻柴,先以书诈降。时东南风起,盖以十舰著前,余船继进,去二里许,同时火发。火烈风猛,烧尽北船,操军大败,石壁皆赤。…··”
赤壁之战的故事,天下不知道的人可还真不多。就算是山野之民,大字不识一个的,也能把当年赤壁如何鏖兵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走州窜县、穿村过寨的说书人,谁不会说几段曹操曹孟德,谁不会说几段周瑜周公谨?
三国的故事既已深入人心,人们怎么能不游赤壁?怎么能不凭吊一番被江涛淘尽的千古英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赤壁之战,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一长,古战场的遗迹就不太好找了。
就说赤壁吧,赤壁究竟在哪里,说法就不一样。
一说蒲析县西北的乌林,与赤壁相对,乃周谕破曹公之地。
持这一说的人,气都不是很盛。原因很简单——这一说法虽然切实有据。无奈北宋时出了个大文豪苏武苏东坡。
这位名垂千古的苏学士谪居在黄州,做了个与他的学识才能都不相称的团练副使。这位苏学士虽一向说自己旷达,但当时心情不好是可想而知的。
心情不好的苏学士当然要寄情山水,于是他就对黄州的赤壁情有独钟,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水调歌头·赤壁怀古》犹嫌意犹未尽,又连着写了两篇名动天下的游赤壁赋,就是《前赤壁赋》与《后赤壁赋》。
在苏学士来说是发万古之幽情,对世人来说,麻烦就大了——一提起赤壁,大家都认为是黄州赤壁;一想起游览赤壁,抢先就奔黄州去。
连高欢虽在“逃难”之际,也忍不住要游一游黄州赤壁。
高欢和贞贞是六月底抵达黄州的。本来他们还想再往南逃一点,但一到黄州,高欢就忍不住要留下来了。
原因同样也很简单——黄州一带,景物绝佳不说,更有许多古人遗迹流风,所谓“亦足以称快世俗”也,更何况“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呢。
卜居黄州,自然先要找个吃饭的行当。好在高欢在汴梁逃跑时,带了不少珠宝银票,按“中隐隐于市”的说法,买下了离定慧院不太远的一家竹器店,卖起了竹器来。
竹器店的生意,自有前任东家留下来的几个伙计照看。于是高欢和贞贞就有时间去浏览胜迹,凭吊古人了。
东坡居士之“雪堂、”“临皋亭”、“快哉亭”等等胜迹,—一览遍;东坡居土的弟弟苏辙所言之“曹孟德、孙仲谋所睥睨,周瑜、陆逊之所驰骛”的长州之滨、故城之墟,自然不可不看;定慧院也去过了,只不过为东坡居士所激赏的那株海棠早已不在了。
至于赤壁,自然是非游不可。不过,高欢要等到“七月即望”之际再去,仔细体会一下“前赤壁赋”的意境。
今天已是七月十三,今夜泛舟赤壁,正是时候。否则到七月十四、十五时,月虽更好,无奈已是“鬼节”,谁肯替你驾舟?
今夜很好的月亮。今夜的风也非常可爱。
淡淡的清风,融融的明月,“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当此风此月、此情此景,无怪乎苏学士会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叹了。
可惜没有酒,也没有萧。
高欢扣舷而歌:“桂棹兮兰浆,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歌声苍凉而悠扬,在江流的呜咽中越发显得凄清哀怨。
当他唱第二遍的时候,远处竟有洞箫相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看来赤壁之下,还有追慕古先贤的雅人,还有悲歌感慨的知音啊!
高欢忍不住动容,长身而起,想发声相邀,但想了想,还是坐下了。
他没有忘记燕市高歌的教训,他现在仍在流亡之中,他不想暴露自己。
东山下一条小舟吱吱呀呀荡了过来,舟上有人朗声道:“前面扣舷而歌者何人?”
高欢不得不扬声答道:“唐突先贤一俗人耳!”
那人笑道:“先生何必太谦。莫非嫌在下洞箫嘈杂,扰君清兴不成?”
高欢在心里叹气。
“雅人”最怕的就是碰见另一个“雅人”,惺惺相惜,是雅人们的通病。俞伯牙和钟子期岂非就是这么认识的?
看起来这位吹洞箫者是一定要过来见见他这位扣舷而歌者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敢轻拂别人一番美意。
毕竟,相见即是有缘,而同游于赤壁之下,箫韵和歌,岂非更是有缘?
小舟摇近,高欢已看清了舟中吹箫人和摇浆的舟子。
舟子自然是道地的黄州船家,这高欢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看不出吹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在清风中飘动,如玉树临风。那人金冠束发,相貌俊逸,看样子是个不仅有钱,而且有才的人。
这世上有钱的人大多相貌粗俗,有才的人大多衣饰寒酸。像这位既有钱又有才,而且有貌的人,天下的确不多见。
高欢忍不住对那位吹箫人产生了好感。
他起身拱手道:“尊驾雅兴不浅。”
吹箫人还礼道:“在下来得唐突,先生莫怪罪。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依在下想来,先生必有为难之事。”
高欢谈谈道:“既游赤壁,怎可不忆及坡公之前赤壁赋?既然能歌,何不扣舷而歌‘桂棹’之句?尊驾未免想得太多了罢?”
吹箫人微笑道:“在下复性慕容,单名一个飘字,不知……”
高欢一怔,旋即冷冷道:“慕容飘?”
吹箫人微笑道:“正是在下。”
“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飘?”
“不错。”慕容飘叹道:“只不过在下早已被逐出了家门,如今已是浪迹四海、无牵无挂的浪子。”
高欢道:“浪迹四海或许是实,无牵无挂只怕未必。”
慕容飘叹道:“我知道高君还是在记恨我。燕京市上,高君引吭高歌之际,在下认出了高君的本来面目,致使高君遭受颠沛流离之苦。现在想来,不禁汗颜。”
高欢森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慕容飘苦笑道:“完完全全是邂逅,确确实实是不期而遇。”
高欢道:“是吗?”
慕容飘道:“确实如此。”
高欢冷笑道:“天下如此之大,慕容公子竟然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邂逅高某,岂非有点奇怪?”
慕容飘坐下,微笑道:“高君何必有先人之见呢?信与不信,但凭高君。当此月白风清之夜,高君何不坐下一叙?”
高欢坐下,冷冷道:“请讲。”
慕容飘道:“高君怎么亲自驾舟,独游赤壁?尊夫人怎么没来?”
高欢道:“她身体不适。”。
“哦——我记得那年在天山……”
高欢断喝道:“往口!”
慕容飘忙拱手道:“高君恕罪,在下绝对没有恶意,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高君不愿叙旧,在下不提如何?”
高欢强抑着怒气,冷冷哼了一声:“如此甚好!”
慕容飘叹道:“我知道高君一定是在怀疑我的目的。”
“哼!”
“当然,高君这么想,情有可原。”慕容飘苦笑道,“因为我一直到本月九日,还在为玄铁奔波。”
高欢不语。
慕容飘道:“你想必也听说过,我慕容飘也曾犯过一次奸杀案,也因此而被逐出了家门。关于这件事,我不愿多说,因为我自信我是无辜的,我相信真相终究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我之所以要争夺玄铁,也是为了洗清身上的污迹,还我一个清白。”
高欢冷道:“这倒真是奇闻。至少我就看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慕容飘叹道:“玄铁是武林重宝,得玄铁者必然可以称霸一世、”
“这道理只怕不通。”高欢淡淡道:“玄铁再贵重,也不过是块铁而已,就算铸成了宝刀宝剑,也不过就是宝刀宝剑而已,虽较寻常刀锋利,但若说据其可以称霸武林,那只怕是痴心妄想。”
慕容飘道:“你这是达人智者的想法。但江湖上、武林中多的不是达人智者,而是迂夫莽汉。他们只知道以力伏人,以杀戮来获得名望和财富,以及权势。”
高欢只有承认。
慕容飘道:“倘若我取得了玄铁,我就可以以其为酬金,悬赏擒拿陷害我的那些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重回家门。”
高欢忍不住问道:“你不知道是谁设局陷害你?”
慕容飘缓缓道:“我知道。”
高欢道:“既然知道,何须悬赏?依慕害公子的武学,难道还怕捉不住他们?”
慕容飘摇摇头,苦笑道:“我只知道设局的人是谁,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哪些人?”
“那些目击我‘强奸杀人’的证人、杀人的真凶、被杀的女人,以及引我入局的人。”
“那些人你都认识?”
“一个也不认识。”
“你后来也没有再遇见过他们?”
“我一直在苦苦寻找,但惭愧得很,我一个也没有找到。”
高欢忽然问道:“那你何不直接找设局之人?”
慕容飘摇了摇头。
月光下,他脸上现出种凄苦和无奈的神情。
高欢不再问下去了。他已不用再问,就能猜到设局之人是谁。
“夺嫡”一向是古往今来的热门话题,皇家从未断过,民间又何尝不是?
为了权势,为了财富,亲情有时候竟会变成某些人的心病,手足有时候竟会变成必须杀之而后快的人。
这是不是人类的耻辱和悲哀呢?
良久,慕容飘才展颜微笑道:“幸好,我已放弃了争夺玄铁的企图,我也完全放弃了重归家门的妄想。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地隐居,与林泉为伴,以云霞为友,担风袖月,做个清闲自在的散人。”
高欢改容拱手道:“慕容公子肯作如是想,的确令人肃然起敬。”
慕容飘还礼,道:“七月九日夜,枫香驿发生了场惊天动地的血战,不知高君可有耳闻?”
高欢道:“没听人说过。”
慕容飘叹道:“血战最初是由铁剑堡发动的,目的是为了格杀李殿军,夺取玄铁。但李殿军狡诈多智,杀他不成,反殃及许多无辜的百姓,枫香驿几乎已变成一座死镇。许多大门派的好手也都卷入了冲突,死伤累累,满地都是死尸血迹,惨不忍睹啊!”
高欢也不禁惨然:“为了一块玄铁,竟然闹成这样……唉!”
慕容飘沉声道:“从那天夜里起,我就发誓再不吃江湖饭了。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洗去自己手上的血污,还洗不洗得掉?”
高欢也不知道。
慕容飘忽然大笑道:“管他妈的!反正我只有这一条命,赔了这家赔不了那家,撞大运吧!撞到谁剑下,就由他收去好了!”
高欢无言。
他实在无话可说。
慕容飘手中的洞箫闪电般飞出。
高欢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洞萧已射穿了那舟子的咽喉。
高欢又惊又怒:“你——!”
慕容飘淡淡道:“高君隐迹黄州,想必已改头换面,隐名埋姓,自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舟子也听到了许多他本不该听到话,若不杀之,必贻后患。”
高欢愤怒地道:“我可以马上迁走,你又何必滥杀无辜?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重新做人吗?”
慕容飘道:“我已经无法重新做人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他将舟子的尸体推入水中,自己荡起双浆,摇起小舟慢慢离开了。
“我只有继续作恶,等待恶贯满盈的那一天。哈哈,哈哈……”
今夜的月怎么这么苍白呢?
今夜的风怎么这么凄冷呢?
小舟和慕容飘的大笑声已消失在烟波之中了,高欢才惊醒似的哆嗦了一下。
他拼命划桨,将小舟划得飞快。
他想尽快回到贞贞身边去,看着她的笑容,拥着她的身子,一同沐浴在温暖的灯光里。
刚才在他眼中还显得那么美丽的月下江流,这时竟不知为什么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就好像那里面会突然间伸出许多手,将他扯下去。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贞贞拥着被子,在灯光里等他。
他忽然间有种想哭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强烈,使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何苦要去凭吊古人?
他为什么不紧紧把握住现在、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他为什么不把握住他已经得到的幸福呢?这可是就在他出伸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啊!
他默默走过去,默默坐下来,默默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他将她轻轻抱起,轻轻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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