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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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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着黑沉沉的夜幕,以及湖中的城市。湖中心那座孤城拔地而起、气势磅礴,夜色中看来,竟然重重叠叠一直堆到了九重。那便是云荒中最大宗主国“空桑”的帝都伽蓝城。
城市正中,一座庞大的白塔高耸入云,壁立千仞、飞鸟难上。白塔底层的基座占地已有十顷,塔身一路上来有柔和的收分,但即使如此、到了塔顶上依旧有二顷的广大面积。
窗外的景象继续变幻,镜头越来越集中、越来越集中……最后按照一贯的规律,沿着伽蓝白塔旋转了一周后,定格在白塔顶端的神庙上,然后,一切都慢慢拉近了——
神庙的门早已打开,圣女带着神官们匍匐在九重门之后,恭谨地等待着什么。
金光湮灭的刹那,圣女抬起了头,将双手按在额心,恭恭敬敬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另一个时空里的一对男女,用吟唱的方式吐出了字句:“长夜已尽,黎明将至,好梦未醒。伟大的神袛啊,请赐予云荒新的一天!莫让一切,消失在太阳升起之前!”
圣女抬起空洞洞的眼睛时,萧音只觉心里一窒——明明也是死去了多年的冥灵,可这位伽蓝神庙里最高贵圣女的眼里、依然透出无边无尽的渴望和虔诚:那是对生命延续的渴望,以及对神袛无比的虔诚。那是一群完完全全的殉道者,将身心都奉献给了神。
而他们的眼神,每夜每夜的出现在零点的窗中,透过时空注视着她和辟邪,让萧音不自禁的微微颤抖——她不过是一个凡人,无法如辟邪那样、安之若素地承受这样的目光。
“圣女,”辟邪站在窗前,用俯视的角度开口说话。那一刻、他的眼神和语气,完全区别于平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而完完全全是——神袛的口吻,只手翻覆着生死,“请伸出你们的手来,承接新一日的‘梦之卷’,守护新的云荒。”
“多谢神的恩赐!”神庙里所有神官齐齐跪拜,重复着这每日的仪式。
萧音忽然间有些惶惑起来:新一日的梦之卷?今天她根本没写一个字,哪里有新编织的幻梦可以给那些云荒上的神官?辟邪又不是织梦者、如何能如此轻许承诺?
然而,她正自惊讶,辟邪却声色不动地扬起手来,唰唰的轻响,几页稿纸从他手心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浮上了半空。
萧音忽然呆住了:是那几页!那个小姑娘艾美下午涂抹的几页稿子!
织梦者还在惊讶,神袛的双手展开、已经开始了“化梦”的程序——用他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将凝聚了织梦者精神力的文字缓缓化为梦之卷!
薄薄的稿纸浮在辟邪手上,仿佛被奇异的力量所摧动、A4大小的纸张居然慢慢延展开来。变大、变薄……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卷无边无尽的长卷,如同云一样流向打开的窗子。辟邪的手托着那片云,手指却急速地划出了一个复杂的符咒。随着他手指划过的方向,流云般的长卷忽然一震!
梦幻般的奇迹出现了——稿纸上的字发出了淡淡的光芒,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那些字从长卷上浮凸出来,立在虚空中。神袛的手指间操纵着翻覆天地、幻化万物的力量,那些字在半空渐渐改变、活动,竟然变成了一幕幕活生生的景象!
干旱、流民、火灾、奸细、祈祷……仿佛被灌注了生命力,所有一切都活过来了,演绎着那薄薄几页纸上所书写的一切悲欢离合。那是合书写者和神袛之手、所编织出来的幻梦。
长卷从辟邪手中如云般流入了另一个时空,附带着上面的足够支撑云荒一日的生命力。
织出的金色的梦,从开启的天眼里流下来,落入伽蓝白塔顶端。伽蓝神殿里的圣女虔诚地伸出手,去接虚空里传来的梦之卷轴,她身后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神官——为了维持那个死亡大陆的虚幻生存迹象,需要更多的神官来处理和分派这些梦之卷,将这些梦洒落四野,融入云荒上尚在沉睡中的子民心里,编织出新一日的虚幻生活。
“多谢神的恩赐——云荒因您的意志力而延续。”
圣女雪白的双手捧着从苍穹绵延而下的金色卷轴,用虔诚的声音感谢着神的恩典。从伽蓝白塔顶端的神庙仰视上去,黎明前深蓝色的天穹风云涌动、流云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操纵着,向着神殿顶上的某一点凝聚、旋转、吸入,消失在一个漆黑莫测的洞中。
而那个黑洞的另一面,浮现的是神袛的脸:英俊、沉静、威严而高不可攀。
然而,俯视着白塔和茫茫大地,天穹中神袛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丝茫然和悲悯,开口:“你们……觉得过着这样的日子,真的算是‘活着’么?”
“神?”第一次听到神袛在化梦之外开口说话,圣女震惊地抬头,她身后的神官也一起抬起了头——神也会问出这样的话?神也动摇了么?千年前,那一场灭顶之灾来得太突然,无数的生灵死亡在刹那。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绝望、哀求和祈祷的力量是惊动天地的,作为云荒最后一任圣女的她也冲入了神庙,对着神像一刀刺入心脏,用圣洁的血液向守护神提出了最虔诚的祈祷:请守护云荒……保佑子民……请神延续这片大陆的存在。
那一刹那,垂死的圣女抬起头,看到高高在上的神像眼里、陡然滑落血红色的泪水。
神袛被那样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和祈祷打动了,不惜逆了天地轮回、伸出手庇佑了这块本该死亡的土地。
此后的几千年里,伽蓝神庙的圣女和神官协助着天神辟邪,在深海这片沉没的大陆上造出了结界、编织着幻梦,用所有力量延续着沉没的云荒大地上一切已死的生命。
然而,几千年的苟延残喘后、面对着筋疲力尽的圣女和神官,云端上的神袛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和迷惘,注视着黎明前沉睡的大陆。
“神,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只蝼蚁、都希望能活下去!”圣女抬起眼睛,庄重而虔诚地望着云端的神,“我们仰赖您的庇佑而生存——如今,您竟然要舍弃我们了么?”
神袛黑色的眸中,陡然闪过了一阵茫然和苦痛——那,竟是凡人才有的脆弱。
“神?”圣女震惊于云端那双眼睛里的变幻,脱口惊呼。
然而,只是一眨眼、天幕风云涌动,天眼闭合,神袛的脸已经消失无踪。
窗子阖起的时候,数张稿子从半空颓然坠地——化梦已经完成。
萧音诧异地看着辟邪,看着他第一次对窗外的异世界提出那样的诘问。
在窗户关上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有血红的泪水,从这个神袛的眼中滑落。她充斥着愤怒烦乱的心里、陡然便是一惊,然后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她坐在一地的碎纸中,怔怔看着这个落泪的神袛,眼里闪过了复杂的表情。
天意从来高难问,现在她知道了:辟邪……原来也是会痛苦和迷惘的。
她扶着自己混乱空白的额头,发出了低低的苦笑。
“辟邪,不用担心。你已经找到了新的织梦者……她比我更有天赋,定然能给你一个更好的云荒。”她走过去,捡起了那几张稿纸,平静地轻声道,“你尽可象当年引导我一样、引导她成为合格的织梦者。《遗失大陆》可以由她来续写——你的云荒,必将延续下去。”
她忽然不再恨他,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安慰,感觉到辟邪刹那震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萧音,眼神复杂。片刻之前、这个织梦者还在暴跳如雷,为了思维能力的丧失而对着他咆哮叫骂——可此刻,萧音的眼睛完全平静了,从容而温暖,带着悲悯和包容一切的光亮。十年的织梦者生涯、竟然让这个凡人的心达到了接近于神的空明纯净。
十年中,自己就是被这样的一颗人心所吸引吧?
一个时陷迷惘的神袛,居然需要一个凡人的安慰和扶住。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却最终将这样的心和脑毁掉……她已经无法负担。一个生命脆弱的凡人、终究不能长时间的接近神域,超越人神的力量限制。
“我爱你。”他忽然忍不住抬起手、将这个苍白憔悴的女子紧紧拥入怀中,叹息,“沉音,我真的是爱你啊……可是,我怎么才能够在保有云荒的同时不毁掉你?我要送你回去了……在你彻底毁掉之前,我要送你回家去。”
第十一章
异时空之门打开、神袛化梦的同时,另一边的艾美却刚写完作业进入了梦乡。
案头摆放着下午萧音送的云荒石雕地图,脖子上挂着大伯送的古玉挂件,她心满意足地入睡了,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里还握着那块温良的辟邪古玉。
——刚进入梦乡的少女、丝毫不知道自己下午的涂鸦,刚刚通过神袛的手、被织成了幻梦,流入了异时空的云荒。
长夜慢慢,她睡的香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隐约听到了楼下客厅里的钟敲响了——一下,两下。
午夜两点?
虽然睡的迷糊了,可是刹那间她心里仿佛有一条冰冷的小蛇流过,陡然全身绷紧。两点!又是那个时间!心里模模糊糊有什么声音喊了一声,将熟睡的少女惊醒。
“哒、哒、哒……”黑暗中,门外的楼梯间里又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人从遥远的某个地方一直走了过来,停止在她卧室的门外。
艾美悚然惊醒了,满身渗出微微的冷汗——楼下的挂钟早已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换成了电子钟,她今天上楼前还特意安心地看了看。可半夜,这个该死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又是那个人!又是那个半夜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谁这样莫名其妙的天天来到门外?
那个脚步声照旧停在门外,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暗夜里传来了轻微的扭转声。卧室的门把手转动着,静静地打开了。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那一道黑黝黝的门缝和黑暗融为一体,艾美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只看到门外一双狭长冷锐的眼睛,闪着非人世所有的光。这双眼睛……隐约居然有一丝熟悉。
她想大喊,想坐起来,可是身体一点都不能动,冷汗流过她的额头。
门慢慢完全打开了,她依然只能看到浮在暗夜里的那一双眼睛。那般冷锐、深邃、漠然而冷醒,那一瞬间她有了一个奇怪的直觉——那不是人类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织梦者,我惊醒了你的梦么?”然而,暗夜里的那个人悄然吐出了人的声音,在她窗边停下,看着睁大眼睛僵卧的少女,微笑。他的手在漆黑的夜里覆盖上了少女的肌肤,轻轻磨娑着,从手到脸。
织梦者?什么织梦者?艾美莫名其妙,只觉不自禁的恐惧。
“多么漂亮的双手……多么瑰丽的头脑……”来人在黑夜里喃喃惊叹。那只冰冷的手四处游弋,却并不轻浮,仿佛恋恋不舍地在试探着她内心的某一个角落,最后停留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狭长而冷锐的眼睛凑近来了,轻轻赞叹:“一个凡人……内心竟然能有这样瑰丽的世界……织梦者啊,辟邪就是被具有这样天赋的凡人吸引吧?”
辟邪?这个人说辟邪?他是谁,居然认识辟邪么?
她忽然明白过来了这双眼睛哪一点看起来熟悉——这双眼睛里的冷光,和辟邪的眼睛居然有三分相似!只是,比起辟邪的沉静高洁来,多了几分阴郁莫测。
艾美心里一震,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下——赫然发觉自己手心攥着挂件:辟邪古玉?她身体忽然从梦魇般的状态里动了一下,奋力挣扎着、想从这个人的手底下逃脱。
“想逃?是不是?你逃不掉的。你想叫救命?没用,你父母都已经睡得死沉了……”然而那双闪着冷光的眼睛却有奇异的魔力,一直看到她的灵魂里,轻轻冷笑,说出她脑海中转过的每一个念头,“你想抓起桌上这个镇纸砸我,是不是?”
随着每一句话的吐出,艾美就觉得心里的惧怕多了一分。她所有的动作、在没有发出之前就被钉在了空气里。
这个人……这个说着话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不等她去想这个问题,那个人又抢先开口了:“我叫饕餮……是辟邪的哥哥。”
辟邪的哥哥?
这一段时间来、天天半夜来到她卧室门外的,就是这个叫做饕餮的家伙?辟邪的哥哥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我在等你力量苏醒的时刻……等着你变得具有足够的创造力、能接替沉音成为织梦者的那一刻到来。”黑暗中,那只冰冷的手一直覆在她额上,仿佛汲取了她所有的思维能力,轻轻微笑,“我甚至比辟邪他们更早就找到了你,注视着成长中的你,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那么……这么多年的幻觉,都是真实的么?每夜每夜有人停在身边注视她的幻觉!
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用怕,不要你做什么,”冰冷的手捧起她的额头,暗夜里那一双眼睛更加贴近了,注视着少女愤怒却恐惧的眸子,带着些微的冷笑,“只要你……帮我做一个梦就好了。”
她隐约觉得那个奇怪的人拉起了她的双手,将那个古玉挂件放入她手心,合紧。冰冷的手指停留在艾美的眉心,那种冷意让少女陡然全身一震,精神涣散下去。
那是什么地方呢?白色的河滩……清浅的水静静的流……酢浆草尚未开花,簇拥着白色的别墅。咦,那不是……沉音姐姐的家?她被人拉着身不由己地走着,却无法看到身侧拉着她的是谁。那只手拉着她,穿过了树林,穿过了草地,甚至穿过了紧闭的别墅的门——所有有形有质的屏障,居然对他们来说起不了丝毫的阻碍。
她又一次站在了这个古雅华贵的房间里。萧音和辟邪都不在客厅,不知去了何处。仿佛经历过什么争吵,满地都是撕碎的手稿,其中她看到仅有几张完整的散落在地上——一眼瞥去,竟然是自己下午涂鸦的字句。少女惊呼了一声,想弯下腰去捡起来,却被人阻止了。
青铜吊灯微微晃荡,黯淡的室内,有三扇美丽的红色雕花窗……然后她看到身侧那只苍白的手抬了起来,似乎在默数着那一排窗子:
第一扇。
第二扇。
第三扇。
那只手推开了第三扇窗,她霍然惊叫了一声!窗后是……
那扇窗里透出金色的光陡然湮没了她。少女骇然低下头,看到胸口挂着的辟邪古玉居然也发出了淡淡的金光——就仿佛在呼应着异时空里发出的光芒一样!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光芒中慢慢融化。
“走吧。”身侧,那只手微微推了她一把,艾美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
跌入那片璀璨夺目、无始无终的金色漩涡中去。
别墅的二楼,辟邪靠在门上,静默地看着萧音收拾东西。
其实,至少也要等明天那个小姑娘艾美来了、交代了一切才走吧?虽然他有足够的把握,能让这个高中女生成为下一任织梦者,可萧音作为上一任织梦者,总要对继任者有个交代和传承的过程才好。
然而,看着紫衣女子苍白的脸,他忽然不想说任何再加重她负担的话。
“这些,其实回去都有备着的了,”看着女子收拾出的衣物书籍,满满一箱子,辟邪忽然安静地开口,“这里的一切,你回去也能照样拥有——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送来。”
“你以为……我还希罕这些么?”萧音冷笑起来,挥手打落一个缠丝玛瑙香炉——那些她少女时期迷恋过的唯美华丽的小东西。人一生有很多个阶段,而有些事物只在某一个阶段里才存在着意义——比如这只她曾磨了辟邪一个月、他才从异时空的伽蓝神庙里替她取来的香炉。当初是何等的珍爱,如今心境变幻,她已能挥之如弃。
既然她要离开“沉音”的生活,那么所有女作家相关的一切、当然都不在重要。
除了……辟邪。
缠丝玛瑙香炉掉落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落地的刹那变成了淡淡的金光,湮灭。异世界带来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里一旦毁灭便是毫无踪影了。
“你回去也不用做任何文字相关的职业了——我怕影响你的脑子。”然而对于她的怒气,辟邪却丝毫不动容,安静地叙述,“我会给你安排另外的人生路,你只管放心,回到那个世界后、你的人生必然会繁花似锦,美满安宁。”
“美满安宁?”萧音重重盖上了箱子,冷笑,“是啊,你是神——要你亲自看顾一个凡人的一生,真是浪费了神袛的精力呢,是不是?”
“希望你的脑子经过重整和净化后、不会再有这样乖僻的脾气。”对于她的冷嘲热讽,辟邪似是习惯了,“不然你会吓坏身边的人。”
萧音果然安静了下来,俯下身、手指轻轻扣着箱子边缘的锁扣,长发垂落,掩住了脸。那一刻的寂静,让别墅里有了一种微微的离愁别绪。那一个瞬间,辟邪忽然觉得空气中涌动着什么不对的东西。然而,不等他察觉,忽然听到萧音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辟邪,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在今晚六点到十一点之间?”
这个第二度提出的问题,让他微微一震。
沉音……一直在念念不忘的追溯着这段记忆的残片么?
“没有什么。”他却是依然安定,淡淡回答,“你不过是太疲劳,昏过去了。”
萧音扣好了手提箱的锁扣,直起了身子,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用手将垂落的发丝掠往耳后:“也好……我也不用力去想了。还是节省一下脑力吧。”
最后填入她携带的行礼箱的,是一套精装版的《遗失大陆》,簇新的一套,里面没有任何标记——证明她是这卷赫赫有名著作作者的标记。她带了十年来的心血结晶回到原来的世界,却不愿再记起她就是作者。她也已经负担不起记忆的重量。
“连夜走?还是明天见了艾美再走?”看着她提起箱子,辟邪终于开口。
萧音不答,只是道:“先帮我把箱子提到客厅里去。”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凌晨一点多,然而习惯了夜晚工作的她没有丝毫的倦意,跟着提着箱子的辟邪走下楼去。
看着前面走着的助手,萧音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有时候也不知不觉把这个高高在上的神袛当作普通人支使呢。她有点苦痛地抵住了额角,感觉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刺痛着颅骨: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呢?
她忽然忍不住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好像忽然间就刺入了深心里?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楼梯口。
“怎么?”萧音有些诧异地问,抓着辟邪的胳膊。
然后,她忽然愣住了——有人!居然有一个银发的男子、站在一楼客厅的窗前!
已经凌晨两点了,这个人是怎么进入他们别墅的?门依旧锁着,报警器没有响,甚至辟邪设下的结界都没有丝毫的破坏,这个银发男子就凭空出现在了客厅的窗前!
萧音抓紧了辟邪的手臂,才没有脱口惊呼。
这个银发的英俊男子,有着天生的诡异气息,隐非善类。
辟邪只是怔了一下,便不做声地伸过手来揽住了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平静。然后,他带着她走下楼梯,将手里的提箱放在客厅的地板上,直起身来看着那位不速之客:“三哥,你倒是好兴致,半夜来访?”
三哥?萧音怔了一下,再度打量面前这个银发男子——那般眼熟,似是哪里见过?
“六弟,你何必故作镇静。其实你恨不得杀了我吧?刚才我让她思维崩溃,现在又跑到你家里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以你以往的脾气、心里早该气坏了。”银发男子笑了起来,看看他身边的萧音,“怎么,你的女人这么快就要走了?你倒是爱惜她呀,舍得让她在没发疯前回去。”
什么?这个家伙说、刚才是他让自己的思维崩溃?
“你?你的意思是说,刚才我脑子是你弄坏的?”萧音大吃一惊,“你对我做了什么?”
然而不等她进一步追问,辟邪却截住了银发陌生人的话头,冷冷:“饕餮,你半夜来这里、到底是干吗?我说过我是不会跟你去做什么罪恶守护神的。”
“你在岔开话题……”银发男子却是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他,微笑:“怎么?她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呵呵,对人类这种脆弱的生命来说、在大脑无法承受时及时失忆,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吧?”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萧音脱口,感觉额头隐隐作痛,“很重要的事么?”
“当然很重要……”饕餮唇角忽然露出了讥讽的笑意,“不然你自己也不会苦苦追忆吧?可惜,那么重要的事情、你只记得一瞬。”
“饕餮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辟邪的怒喝声忽然响彻了整个别墅,“滚出去!”
萧音从未见过温和沉静的辟邪如此震怒,脱口惊呼。在闪电落到肩头之前、饕餮右手张开,掌心六芒星的光芒扩张而出,宛如盾牌般挡住了辟邪的攻击,往后退开两步。黑衣银发的闯入者张开右手挡在身前,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几千年了……第一次看见你如此暴怒呢,辟邪。你居然这样怕我告诉这女人她忘记了什么?你居然不希望她记起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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