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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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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分心顾及南疆局面。
    最后,拜月教主献上的这种毒药,被三百死士服下。
    长孙斯远原来并没有背叛鼎剑候!——昨夜,他果然是回到这里,用药引启动了“菊花之刺”,让这一支埋得最深的伏兵猝然发动。
    朝阳升起来的时候,禁宫这一场内乱进入了最诡异的局面:一群眼光发直、面色青白的复活僵尸,毫不畏惧疼痛和死亡,和周围的大内侍卫明教人马厮杀在一起。死前的最后一念在召唤着他们:诛杀作乱者,救出主公!
    那是一支从地狱里返回的死士。
    公子舒夜再也不顾身后的厮杀,朝着紫宸殿急掠而去。
    虽然禁宫守卫的主力被那一群死士牵制,然而从景合殿奔至紫宸殿,依然困难重重。
    沿路竭力掩饰自己的行踪,公子舒夜借着假山画墙的起伏掠去,终于进入了那一个禁宫内防卫最森严的殿堂——墨香一直被幽禁的地方。
    然而刚一踏入,便只觉脚下一空!
    幽禁鼎剑候的地方,哪能如此容易闯入?虽然在急奔中,然而公子舒夜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警惕,立刻凭空提气,折身落回了门槛外,手指一扣门楣,身体立刻贴到了斗拱下方。一眼看去,他的脸色霍然一变——整座紫宸殿的地面、居然在一瞬间塌陷了!
    大片的地砖纷纷陷落,掉入中空的地下,除了居中一列金龙柱、整个大殿已成了一个巨坑。地下露出了无数机关,有暗弩、有飞蝗石,更有炽热的铜汁从不知何处流了出来,瞬间填满了坑底:应该是感知有外敌入侵,地底机关便猝然发动!
    塌陷的巨坑里,只有正殿里的一块地面尚自伫立不倒,成了一座孤岛。那座孤岛被从天而降的精铁笼子覆盖,里面金椅上坐着的、赫然便是黑袍金冠的鼎剑候!在木无反应的鼎剑候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对男女,却是长孙斯远和颐馨长公主。
    然而这一对本该是眷属的男女,却在处于一种极奇怪的僵持状态中。
    长孙斯远应该是在机关发动之前奔到了鼎剑候身侧、然而不及解救主公,座位底下暗道已经打开,颐馨长公主从景合殿匆匆赶来,发动了机关,登时将自己和长孙斯远同时困在了重重机关的核心!
    锋利的匕首抵着鼎剑候心口,颐馨长公主娇柔的脸颊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定定地看着一边抱着武泰帝站着的长孙斯远,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杀意。
    她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女人,在菊花下死士破土而出、教王被拜月教祭司截击的刹那,她已然明白了那个莫测深浅的恋人、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当年,他助她安排了杀局发动政变,甚至亲自动手、挑断了鼎剑候的手足经脉——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让他叛变的忠心变得令人信服;而这一年来,他的确也是将所有敌方的情报都告诉了她,甚至包括今日的决战安排——他将无数同党送上了她的刀尖,用流出的鲜血证明了他消息的可靠和真实性。
    然而,他唯独隐瞒了两件最重要的事情:风涯大祭司的出现、和菊花下深埋的死士!
    一百件事中,他说出了九十八个真实,却独独隐去了最致命的两件!
    看到菊花之刺发出的刹那,她立刻从景合殿通过暗道急奔紫宸殿,发动了地底机关,终于在长孙斯远救走鼎剑候之前将他困住。尽管内心是如何发了疯一样的痛,然而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漠木然,更不曾如平常女子那样一开口就哭问情郎如何负心至此——局势已经如此,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把阿梵放下。”匕首抵着鼎剑候的心口,颐馨长公主的声音冷酷冰冷,“不然我立时杀了你的‘主公’。我知道你不会武功,若我一发动机关,你便是万箭穿心。”
    长孙斯远抚摩着武泰帝的头发,那个八岁的孩子似乎被惊呆了,讷讷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忽地对着座位上的鼎剑候伸出手去:“亚父!亚父在这里呀——我要亚父抱!”
    然而孩子刚一动,长孙斯远立刻恶狠狠地扣住他脖子将他拉了回来,武泰帝大哭起来。
    “若要我放了阿梵,你需放了鼎剑候。”长孙斯远扣着武泰帝的咽喉,神色隐隐也透出一种绝决和狠厉,“不然我立时杀了他——”
    “你……!”颐馨长公主看着情郎扣着自己弟弟的咽喉,脱口怒斥,“你敢?”
    “我怎么不敢?”长孙斯远虽是毫无武功的一介谋士,此刻却冷定如刺客,看着颐馨长公主,字字句句如同匕首般锋利,“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你我手里各自扣着对方的死穴——不错,我是誓死也要保全候爷;可阿梵一死,大胤夏氏便至此而绝!你一介女流,还凭什么控制整个中原?”
    颐馨长公主脸色苍白如死,她向来知道斯远深于谋略,杀人向来只凭一言一语——然而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了情郎的凌厉犀利!
    “哇……”武泰帝被扣着咽喉,终于挣扎着哭出声来,手足舞动,“姐姐!姐姐救我!”
    “撤掉所有机关,退开候爷身侧三丈——我便把阿梵还给你。”长孙斯远冷冷看着颐馨长公主,手指再度扣紧,这一下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小脸憋得青紫。颐馨长公主虽精于权谋,冷酷决断,但自小与幼弟相依为命,此刻心中一颤,手中匕首便抖了一下。
    咬牙下了决断,一踏金椅底下暗格,喀喇一声响,罩着的精铁笼子缓缓打开,周围那些暗弩机关上绞紧的弦也缓缓松弛下来。知道长孙斯远不过是一介书生,颐馨长公主到并不担心他会如何,只是握着匕首缓缓退开,眼神凌厉,嘴里道:“快将阿梵放开!”
    长孙斯远抱着武泰帝一步步走近,在座位旁松开了孩子,却暗自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将一柄匕首藏入了武泰帝袖中,架起了四肢无力的鼎剑候——耸身一跃便进入了地道,在转手将地道关闭之前、忽地厉喝:“舒夜,去景合殿内接应!”没入地道之前,他回头最后看了颐馨长公主一眼,眼神已然是恍如生离死别。
    地道关闭,长孙斯远的眼神一闪而没,破败不堪的紫宸殿里寂静如死。
    “阿梵!”颐馨长公主低呼一声扑了上去。
    “姐姐!”武泰帝跌坐在椅子旁,仿佛被吓呆了,眼神茫然涣散开来,“姐……姐。”
    颐馨长公主一把抱住了弟弟,悲欣交集、立刻按动机关,由屋顶吊下一条索道来,急奔殿外而去——她必须得赶快回去和明教人马会合,以应对这急转直下的局面!
    殿外,一直握剑静待时机的公子舒夜眼里杀机涌动。在这个女人抱着幼弟冲出紫宸殿的刹那,他非常想追上去、将其斩杀于当地!——然而,他必须先去景合殿接应从地道另一端出来的长孙斯远和墨香、那两个毫无自卫能力的人。
    深深吸了口气,公子舒夜足尖一点斗拱,如白鹰般折向景合殿,穿过零落满地的菊花。
第十五章 死生
    在一片混乱中,公子舒夜掠向了空无一人的景合殿。
    里面的宫女侍从早就惊逃殆尽,华丽的房子里空空荡荡。他急速地一个个房间掠过去,只求在外头人马惊动之前找到墨香和长孙斯远——然而,他并不知道暗道的另一头出口究竟在这个景合殿的哪一处。
    公子舒夜从一重软罗冲向另一重,忽然间听得外面有女子的声音尖利响起,指挥着那一帮侍卫,冷定无情:“来人!把景合殿给我围住,凡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人、统统射杀!”
    “是,长公主!”外头轰然回应。
    公子舒夜微微变了脸色,已经暴露了行踪、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一来,他要护着手足残废的墨香,还要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长孙斯远离开禁宫,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迅速地打量着四周,寻找一切可能利用的离开途径。
    然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中庭那个白玉雕成的莲花大水法忽地裂开了。
    “墨香!”他脱口低呼,迎向费力背着墨香走出地道出口的长孙斯远。长孙斯远看了他一眼,任凭他从自己背上接过了鼎剑候。文弱的谋士背着一个人疾行而来,此刻额头已经微微见汗,立刻坐在廊下喘息起来。
    “墨香?墨香?”长久没有相见,此刻终于看到兄弟回到自己身侧,公子舒夜只觉声音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试图唤回对方的神智,伸手一推,却发现墨香手足全然无力,筋脉也松弛不堪,毫无昔日精湛的内力——虽然早已知道墨香被幽禁的一年里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然而此刻亲眼目睹,公子舒夜还是觉得喉头哽咽,热血直冲上来。
    已经毁了么?那个昔年叱咤西域的修罗场第一杀手,那个并肩出生入死的刎颈之交,已经完全成了这样一个废人了?
    “今日就算冲不出去,我也要替你杀了那个女人。”死死按着墨魂剑,才克制住了此刻汹涌而来的杀意,他对依然木无反应的人一字一字承诺。昔日若不是他为沙曼华去了苗疆,令墨香在危境之下孤掌难鸣,如今又何至于此!往事已不可追悔,只求今日同生共死便是。
    景合殿外,早已战得血肉模糊。三百死士虽悍不可当,然而明教和大内也是有备而战,埋伏下的人马实在太多,以十围一、将那些复生的死士双脚双手俱一一斩断——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止这群地狱里复活的死士疯狂般的复仇举动!
    长孙斯远坐在廊下,气息渐渐平定,看了这边两人一眼,神色却复杂起来。
    “这个拿去。”他的手从袖子里抽出,手心里有一串血红色琥珀般的珠子,指了指鼎剑候,“为了防止明教用毒、我一直将此物带在身侧——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带着吧。”
    公子舒夜只看了一眼,失惊:“龙血珠?怎么在你这里?”
    这种由天山深处巨蟒内丹炼成的珠子举世罕有,向来为术法炼丹之士梦寐以求。当年他坐镇敦煌之时,扼守丝路咽喉,搜罗了无数普天之下的奇珍异宝,堆放在莺巢销金窟内。其中,便有西域贵霜国商人献上的此物——那一串十八颗的龙血腕珠堪称稀世珍宝,每一颗都有逆转生死、毒杀神鬼的力量!
    然而当年心灰意冷之时,世间珍宝在他看来也不过灰尘过眼,就随意放在金铢里,一起秘密送去长安给了墨香——没有料到、今日居然在此地重见。
    那一串龙血珠缠在腕上,公子舒夜低头一看,诧异:“怎么少了三颗?”
    “一颗用来请动风涯大祭司,一颗用来给他解毒……”长孙斯远简略地解释,忽地笑了起来,“剩下那一颗,天下只有我知道它去了哪里。”
    公子舒夜看着那个似是自傲的笑容,心里猛烈震动——一直以来,都不曾完全的信任长孙斯远,以为他包藏了私心、或是暗中已倒向了颐馨长公主,然而这一番血战下来、却发现他依旧事事忠于旧主。
    然而这个人身上,却有着太多难解的谜,让和他搭档合作的人无法不心怀疑问。
    比如,他此刻为何忽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他为何带着那个白杨木雕刻的傀儡人儿?还有他时不时看向鼎剑候的眼神、隐隐带着难掩的仇恨,又是为何?
    公子舒夜正自沉吟,长孙斯远却是漠然,取出那只奇怪的傀儡木偶在手中玩弄,一边交代:“候爷中毒已久,恢复只怕要费些时候。就是毒拔出了,他手足筋脉尽断、只怕这一辈子是无法站立了……候爷一生骄傲、落得如此境地,只怕你要好好开导他才行。”
    公子舒夜微微一愕,觉得这个青衣谋士语气极为复杂,却道:“那自然。”
    长孙斯远继续摆弄着那个木偶,忽地抬头一笑:“你知不知道、候爷手足的筋脉,是我亲手挑断的?”
    公子舒夜目光一凝,霍然按剑立起。
    “我当着颐馨的面动手废了候爷的手足——若不如此,她们如何肯信我?”长孙斯远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然而神色却冷若冰霜,“候爷是个决断的人物——在计定之时,就将生死托付给了我,我也答允他无论如何定当尽力帮他渡过危机——不过,挑断他筋脉的时候,我心里还是觉得好生解恨!”
    “我恨候爷。想给他一个永久的惩罚。”青衣谋士仿佛筋疲力尽地坐在廊下,忽地笑了起来:“虽然我也知道是颐馨为了自保、主动委身荐枕——天下大局如此,她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然而……又怎能不怀恨呢?”
    如果不是鼎剑候,颐馨本该是他的妻子。
    公子舒夜一惊,脱口:“可你现在还是……”
    “对,我还是忠于候爷,”长孙斯远微微一笑,将头仰靠在廊柱上,望着天空,“明知我可能怀恨,却还在生死之际大局托付,那是何等心胸胆魄?——国士遇我,国士报之。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公子舒夜不语,眉间隐隐有疑虑和杀气,看着长孙斯远手中不停摆动着的白杨木偶人,终于忍不住霍然发问:“你手中的傀儡,又是何物?!”说话之间,手掌忽地翻起,按住了鼎剑候的后背穴道——仿佛生怕背后的人受到某种操控、会霍然发难。
    “你以为我是借机消磨双方实力、然后操纵鼎剑候自己独霸大权?”长孙斯远忽地仰首笑起来,摇了摇头,“你错了…我没有这个实力——你也知道、候爷在四王之乱中拥兵而起,挟天子令诸侯。如今天下各路大军、有七成是效忠于候爷的。这也是为什么颐馨她们一直不敢公开候爷被软禁消息的原因——她们害怕各地驻军哗变,所以宁可借助回纥兵力,再设法逐一剪除候爷的羽翼。”
    公子舒夜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知道是颐馨长公主已然带着武泰帝赶到,此刻正指挥着大内御林军和明教人马,将景合殿围合了起来,厉声叫着布置箭弩、布置火攻。三百死士虽然只剩了十余,却个个状若疯狂,用身体堵着宫殿大门,不让任何人闯入。
    一时间,又是一番殊死血战。
    他心下不禁微微一乱,厉叱:“那么这木偶究竟是做什么的?!”
    “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步棋……”忽然间,有人低声代替长孙斯远回答。那微弱低沉的声音,竟是从他身侧发出。
    “墨香!”公子舒夜霍然回头,惊喜交加,几乎不可思议,“你…你、你怎么醒了?”
    “其实,我一直醒着……”黑衣高冠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轻声道,仿佛太久的闭口沉默让他一时间不习惯说话,声音有些含糊,“手足虽不能动,可我心里一直都清楚。舒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等了你很久。”
    公子舒夜一时间因为震惊和喜悦而口吃:“可、可那些毒……那些下的毒……”
    鼎剑候微微笑了笑,抬起筋脉尽断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颔:“你知道第三颗龙血珠在哪里么?……就在这里。我将一颗牙齿凿空、把龙血珠埋了进去。”
    公子舒夜霍然一惊,心里雪亮——龙血珠若内服,便可解天下一切至毒。
    而这些日子里、被软禁的墨香便是口含龙血宝珠,抵抗着百毒的侵蚀吧?然而保持着神智的清明,面对着无数折磨和凌辱、却要作出永远无知无觉的麻木来,又需要有多大的定力和耐力!
    他看着挚友筋脉尽断、肌肉萎缩的双手,讷讷:“可你的手脚……”
    “那是真的全毁了。”鼎剑候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却有一种狠厉,“我若不是以身为饵,又如何能引那些蛰伏在暗中的党羽、一网打尽?等我清扫了那些作乱逆贼、将来君临天下,又何需靠一身武功蛮力?”
    为了夺到这个天下权柄,竟以身犯险一至与此么?——公子舒夜半晌没有回答,只听得殿外厮杀声声声入耳,惨烈异常。
    他苦笑起来:“生死劫啊……这个局,你未免布得太不留余地。”
    “舒夜,”鼎剑候抬起苍白的脸看着挚友,苦笑,“我们出身修罗场的人、还谈什么留余地?哪一时哪一刻、我们不是为生死在全力搏杀?我人在局中,如何能留余地!”
    公子舒夜无言以对,只是长长吐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殿外已经接近尾声的厮杀。三百死士虽然骁勇异常,然而明教人手实在太多、一番血战下来也已无法支撑,节节退回了景合殿内。颐馨长公主一手抱着武泰帝、一手指挥着侍卫们包围了景合殿,冲了进来。
    公子舒夜悚然一惊,来不及多想、点足飞掠,一剑横空,便将率先冲入的几个侍卫斩杀。重重叠叠的人马微微一阵蠕动,然后如林的刀兵都对准了这个白衣公子——现下,只要杀了这个人,便能穿过景合殿拿下鼎剑候!
    “有能杀公子舒夜夺回鼎剑候者、万金万户侯!”颐馨长公主厉声下令,人群一阵耸动。
    公子舒夜咬紧了牙——目下已无法可想,唯有血拼到底就是!
    然而在挚友浴血奋战的时候,鼎剑候却毫不动容,只是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心腹谋士,嘴角有一种奇特而哀伤的笑意:“长孙,就算你霍然发难、废了我手足,我还是要谢谢你——这条命交付在你手里,我都没料到真的还能再收回来。”
    “何必谢。”长孙斯远依旧将头仰靠在廊柱上,望着秋日的帝都天空,眼神澄澈而恍惚,“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候爷看人,向来不曾错过。”
    鼎剑候微微一笑,听着外头越来越烈的厮杀声:“也非为这个吧?——我知道,颐馨她若要扳动我、除非借力于外。而以你之为人,定然不会同意她的做法。”
    长孙斯微微动容,远望天空,忽地笑了:“最了解我的,还是候爷。”他的神色沉重起来,侧头看着外头聚集的西域杀手:“请神容易送神难——将明教立为国教,在普天下兴建摩尼殿六百余座,这不啻在中原给明教建了六百分坛,如何拔除?割地搬兵,将敦煌拱手送于回纥,丝路咽喉一失,内外埋下多大隐患?”
    青衣谋士一直一直地望着天空,仿佛掩饰着眼里的什么神色:“说什么天下安定后再对付回纥……完全是女人见识啊。当初狄夷乱中原,生灵涂炭。先祖长孙蒙跟随神熙帝血战三十年,终于得来天下一统——我如今怎能听凭她把大胤交给回纥人?”
    鼎剑候回顾自己的心腹下属,肃然点头:“你们长孙家身为开国功臣、百年来为安定中原立下汗马功劳,你自小受什么样的教导、秉承什么样的信念,我是知道的。”
    “我们长孙家家训,先有民,再有国;先有国,才有君。比起来,大胤算什么?夏氏算什么?我和颐馨……又算什么呢?”喃喃低语,长孙斯远侧头看了外面远处的侍卫和长公主一眼,将那只白杨木小偶人提起,放到眼前,忽地一笑:“也该是时候了。”“等一下!”鼎剑候的身子却一震,下意识地脱口,“或许还不至于如此——”
    然而长孙斯远动手迅速,在那一句话还未完之时、已经将小偶人的手拧动,做了一个剧烈而凌厉的动作,往虚空里一刺。
    在那一瞬间,鼎剑候全身一震,闭上了眼睛。
    外面腾起了一声女子尖利的叫声,一片死寂,旋即又转为军士的大哗。
    “长公主!长公主!”有无数宫女侍卫惊呼着,往某处扑过去。
    公子舒夜血战方酣,眼里的杀气在绝境中烈烈燃烧,然而所有围攻的侍卫陡然间都停手了,震惊的看着同一个方向——一个童稚的声音冷冷响起,震慑了全场:“颐馨长公主作乱犯上,图谋不轨,竟欲谋刺亚父,特赐死——”
    “小梵?”正在指挥着最后的围杀,心口被匕首一刀刺入。抱着的手颓然松开,颐馨长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弟弟,下意识的喃喃。她一松手、武泰帝便握着匕首直跌到了地上。孩子的脸色是木然的,在一刀刺死亲姐姐后也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一骨碌从地上站起,面对着无数聚集来的御林军,漠然举起手,继续开口:
    “首恶已诛,协从罔治,所有人等放下武器,听从亚父号令,否则,均以谋反处置!”
    颐馨长公主震惊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心口的血直流下来——她什么都防到了,却唯独忘了防最亲的弟弟!在这样险恶的动乱中,她一直将小梵带在身侧、便以为给了他最大的安全,却不妨自己居然从武泰帝手里接到了致命一刀!
    然而看到孩子苍白的面容、木然念咒般的语气,她忽地明白了,小梵是被操纵了!她忍着心口剧痛,踉踉跄跄往前走,穿过空荡的大殿,抬起眼睛来往景合殿的院落里看去——那里,青衣的谋士靠在庭院廊下,仰头看着天空,手里却拿着那个白杨木的傀儡。
    “是你……是你!”颐馨长公主忽地大笑起来,对着那个男子伸出手去,声音凄厉,“你发誓不负于我……为何…为何……”然而一句话未问完,再也支持不住,她踉跄倒地。
    长公主骤然被皇上手刃,御林军一时间茫然无主,生怕担了叛乱的罪名,不敢再动刀兵;而明教这边由于教王还未到来、梅霓雅又带队去了法门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有剩余的菊花死士还在漠无表情地搏杀,大都已经四肢不全。
    外面乱成一团,而景合殿内,鼎剑候却对着那个木然站立的孩子招了招手。
    武泰帝失神地穿过纷乱的人群,慢慢走过大殿,走到了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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