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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第3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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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妙风忽然一震,不敢相信地望向薛紫夜——什么?她、她知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凶手!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要救他?
“他不过是……被利用来杀人的剑。而我要的,只是……斩断那只握剑的手。”薛紫夜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声音却坚定,“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
那一瞬间,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好吧,女医者,我佩服你——可是,即便你不杀,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妙水站起身,重新提起了沥血剑,走下玉座来,杀气凛冽——留着妙风这样的高手绝对是个隐患,今日不杀更待何时?
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眼里却没有恐惧,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
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看着她笑的样子,看着她握剑的样子……眼神恍惚而遥远,不知看到了哪个地方。
这不是善蜜……这个狂笑的女人,根本不是记忆中的善蜜王姊!
妙水提着滴血的剑走下台阶,一脚踩在妙风肩膀上,倒转长剑抵住他后心,冷笑:“妙风使,不是我赶尽杀绝——你是教王的心腹,我留你的命,便是绝了自己的后路!”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然而妙风并无恐惧,只是抬着头,静静看着妙水,唇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奇特笑意——她要杀他么?
很好。很好……事到如今,如果能够这样一笔勾销,倒也是干脆。
短短的刹那,他经历了如此多的颠倒和错乱:恩人变成了仇人、敌人变成了亲人……剧烈的喜怒哀乐潮水一样一波波汹涌而来。
忽然间他心灰如死。
“妙水,”他笑了起来,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同胞姐姐,在这生死关头却依然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只是平静地开口请求,“我死后,你可以放过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医者么?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日后也有需要求医的时候。”
“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为她说话?”妙水眼里闪着讽刺的光,言辞刻薄,“想不到啊,风——原来除了教王,你竟还可以爱第二个人!”
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妙水,请放过她。我会感激你。”
妙水哧的一笑,提起了剑对准了他的心口:“这个啊,得看我高不高兴!”
一语未落,她急速提起剑,一挥而下!
“雅弥!”薛紫夜肝胆欲裂,失声惊呼,“雅弥!”
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儿砍下——然而那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
剑尖霍然顿住,妙水扔开了妙风,闪电般转过头来,弯下腰拉起了薛紫夜,恶狠狠地追问,面色几近疯狂:“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叫他什么!”
“雅弥。”薛紫夜不知所以,茫然道,“他的本名——你不知道么?”
妙水一瞬间僵住。趁着妙水发怔的一瞬间,她指尖微微一动,悄然拔出了妙风腰间封穴的金针。
“雅、雅弥!”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妙风——难道你竟是……是……”
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妙风破碎的衣襟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牛角琢成,装饰着银色的雕花,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暗淡。
妙水握着沥血剑,双手发抖。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反复摩挲,眼里有泪水渐涌。
她转过头,定定看着妙风,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至亲的小人儿。
刷!忽然间,沥血剑却重新指在了他的心口上!“你……是骗我的吧?”妙水脸上涌出凌厉狠毒的表情,似乎一瞬间重新压抑住了内心的波动,冷笑着,“你根本不是雅弥!雅弥五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他连刀都不敢握,又怎么会变成教王的心腹杀手!”她一迭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妙风用一贯宁静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
“是的。”他忽地微微笑了,“雅弥的确早就死了。我是骗你的。”
妙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紧抿,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挥剑斩落,再无一丝犹豫。
是的,她不过是要一个借口而已——事到如今,若要成大事,无论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都是留不得了!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亲密无间的姐弟。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将他们同步塑造成不同的人: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而她却已然成为了教王的情人,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他们之间,势如水火。
就算她肯相信,事到如今,也决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所以,宁可还是不信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闭上了眼睛。剑却没有如预料一样地斩入颈部,反而听到身后的薛紫夜失声惊叫。
怎么了?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竟要向薛紫夜下手?
“薛谷主!”他霍然一震,手掌一按地面,还没睁开眼睛整个人便掠了出去,一把将薛紫夜带离原地,落到了大殿的死角,反手将她护住。
然而薛紫夜却直直盯着妙水身后,发出了恐惧地惊呼:“小心!小心啊——”
妙风一惊,闪电般回过头去,然后同样失声惊呼。
教、教王!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妙水身后!满身是血,连眼睛也是赤红色,仿佛从地狱里归来。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狰狞地伸出手来,握着沉重的金杖,挥向叛逆者的后背!
妙风认得,那是天魔裂体大法,教中的禁忌之术。教王虽身受重伤,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
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竟毫无觉察。“小心!”来不及多想,他便冲了过去。
妙水一惊,堪堪回头,金杖便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她惊呼一声,提起手中的沥血剑,急速上掠,试图挡住那万钧之击。然而这一刹那,她才惊骇地发现教王的真正实力。只是一接触,巨大的力量涌来,“叮”的一声,那把剑居然被震得脱手飞出!她只觉得半边身子被震得发麻,想要点足后退,呼啸的劲风却把她逼在了原地。
手无寸铁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王姊,小心!”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呼,她被人猛拉了一把,脱离了那力量的笼罩范围。妙风在最后一霎及时掠到,一手将妙水拉开,侧身一转,将她护住,那一击立刻落到了他的背上!
“咔啦”一声,有骨骼碎裂的清晰声响,妙风踉跄了一步,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然而同时被妙风护体真气反击,教王妖鬼般的神色也暗淡了下去,在用尽全力的一击后,终于油尽灯枯,颓然地倒入玉座。
“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肝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还有妙水。妙风的血溅在了她的衣襟上,楼兰女人全身发出了难以控制地战栗,望着那个用血肉之躯挡住教王必杀一击的同僚,眼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撼——不错,那是雅弥!那真的是雅弥,她唯一的弟弟!也只有唯一的亲人,才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做出如此举动,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的性命。
“雅弥!雅弥!”她扑到地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呼唤着他的乳名。他笑了起来,张了张口,仿佛想回答她。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将他的声音淹没。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始终未能说出话来,眼神渐渐涣散。
那一刹那,妙水眼里的泪水如雨而落,再也无法控制地抱着失去知觉的人痛哭出来:那是她的雅弥,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
“让我看看他!快!”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撑起了身子。她的手衰弱无力,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想也不想,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她想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然而手剧烈地颤抖,已然连拿针都无法做到。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喘息着望向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仙风道骨的老人满面血污,眼神亮如妖星,忽然间疯狂地大笑起来。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他的一生铁血而坎坷,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然而到了最后,却不过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
“好!好!好!”他重重拍着玉座的扶手,仰天大笑起来,“那么,如你们所愿!”手拍落的瞬间,咔啦一声响,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整个大殿都震了一震!
“不好!”妙水脸色陡然一变,“他要毁了这个乐园!”话音未落,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轰然落下!
“和我一起死吧!我的孩子们!”教王将手放在机簧上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快走!”妙水俯下身,一把将妙风扶起,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
这个乐园建于昆仑最高处,底下便是万古不化的冰层,然而为了某种考虑,在建立之初便设下了机关,只要一旦发动,暗藏的火药便会在瞬间将整个基座粉碎,让所有一切都四分五裂!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妙水一惊,凝望了她一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这个女子,便是雅弥不惜一切也要维护的人么?她改变了那个心如止水没有感情的妙风,将过去的雅弥从他内心里一点点地唤醒。
“你们快走,把……把这个带去,”薛紫夜挣扎着扯过药囊,递到她手里,“拿里面赤色的药给他服下……立刻请医生来,他的内脏,可能、可能全部……”
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走了那个药囊,转身扶起妙风。
雪山绝顶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冰封的大地在隆隆发抖,大殿剧烈地震动,巨大的屋架和柱子即将坍塌。雪山下的弟子们在惊呼,看着山巅上的乐园摇摇欲坠。
“快走啊!”薛紫夜惊呼起来,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
妙水沉默着,转身。
“咔啦”,主梁终于断裂了,重重地砸落下来,直击向地上的女医者。那一霎,妙水霍然转身,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一起走!”
第十五章 参商永隔
那一天的景象,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
最高峰上发生了猝然的地震,万年不化的冰层陡然裂开,整个山头四分五裂,雪暴笼罩了半座昆仑,而山顶那个秘密的奢华乐园,就在这一刹那覆灭。
在连接乐园和大光明宫的白玉长桥开始断裂时,却有一条蓝色的影子从山顶闪电般掠下。她手里还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人,身形显得有些滞重,所以没能赶得及过桥。
长桥在剧烈地震动中碎裂成数截,掉落在万仞冰川里。
那个蓝衣女子被阻隔在桥的另一端,中间隔着十丈远的深渊。她停下来喘息,凝望着那道深渊。以她的修为,孤身尚有把握飞越十丈深渊,如果带上身边的两个人的话……
“不用管我。”薛紫夜感觉脚下冰川不停地剧烈震动,再度焦急开口,“你带不了两个人。”
妙水沉吟了片刻,果然不再管她了,毅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深深吸了一口气,足下加力,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借力跃起——接着急奔之势,她如虹一样掠出,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然而碎裂的断桥再也经不起受力,在她最后借力的一踏后,桥面再度咔啦啦坍塌下去一丈!
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支撑地跌落。
她抬起头,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无论是对霍展白、明介,还是雅弥,她都已然尽到了全力。如今大仇已报,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她还有什么牵挂呢?
脚下又在震动,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是乐园里的玉宇金阙、玉树琼花一片片坍塌——这个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
多少荣华锦绣,终归尘土。
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妙水!”她失声惊呼——那个蓝衣女子,居然去而复返了!“别管我!”她急切地想挣脱对方的手。
“跟我走!”妙水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方才带走妙风已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却一把拉起薛紫夜就往前奔出。脚下的桥面忽然碎裂,大块的石头掉落在万仞冰川下。
妙水及时站住了脚,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上一跃的距离,已到达了她能力的极限,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如今带着薛紫夜,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道生死之门。
“抓紧我,”她紧紧地抓住了薛紫夜的肩,制止对方的反抗,声音冷定,“你听着,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除此之外,她这个姐姐,也不知还能为雅弥做点儿什么了。
她咬紧了牙,足尖霍然加力,带着薛紫夜从坍塌的断桥上掠起,用尽全力掠向对岸,宛如一道陡然划出的虹。但那道掠过雪峰的虹渐渐衰竭,终究未能再落到桥对面。
“啊——”飞速下坠的瞬间,薛紫夜脱口惊呼,身子忽然一轻!有一只手伸过来,在腰间用力一托,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
她惊呼着探出手试图抓住向相反方向掉落的人,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朝着万仞冰川加速下落。
那一瞬间,十四岁那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浮现,有人在她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肝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中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她重重跌落在桥对面的玉石地上,剧痛让眼前一片空白。碧灵丹的药效终于完全过去了,七星海棠的毒再也无法压制,在体内剧烈地发作起来,薛紫夜吐出了一口血。那血,遇到了雪,竟然化成了碧色。
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雪雾腾了半天高——山崩地裂,所有人纷纷走避。此刻的昆仑绝顶,宛如一个墓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末世”?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雪里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然而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妙风。他站在断裂的白玉桥旁,低头静静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冰川,蓝色的长发在寒风里猎猎飞舞。
“王姊。”忽然间,他喃喃说了一句,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积雪簌簌落入万仞深渊。
“雅弥!”她大吃一惊,“站住!”急怒交加之下,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雪地上站起,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将他从背后拦腰抱住,然而全身肌肉已不能使力,旋即瘫软在地。
妙风微微一惊,顿住了脚步,旋即回手,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别做傻事……”她惊惧地抓着他的手臂,急促地喘息,“妙水使是死了……但你不能做傻事。你、你,咳咳,一定要活下去啊!”
妙风垂下了眼睛:“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姊收殓遗骨。”
“啊……”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想说什么,然而方才开口,眼前便是一黑,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妙风大吃一惊: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一定是将她打成了重伤吧?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送她上绝顶时,他曾那样许诺——然而到了最后,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
强烈的痛苦急速撕扯而来,几乎要把他的心化成齑粉。他伸出手,却发现她的气脉已无法运行自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心如刀割。
他想呼号,想哭喊,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二十多年死寂的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叫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埋住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般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啪”,极轻的一声响,仿佛内心某根束缚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那些怒潮汹涌而出,从心底冲入了他的脑中,再从他的眼里如雨一般坠落。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声。多年的苦痛在心底蔓延,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
然而,在那样的痛苦之中,一种久违的和煦真气却忽然间涌了出来,充满了四肢百骸!
手掌边缘的积雪在迅速地融化,当手浸入了一滩温水时,妙风才惊觉。
惊讶地抬起自己的手,他感觉到那种力量在指尖重新凝聚——尝试着一挥,掌缘带起了炽热的烈风,竟然将冰冷的白玉长桥咔啦啦地切掉了一截!
沐春风?他已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
一个多月前遇到薛紫夜,死寂多年的他被她打动,心神已乱的他无法再使用沐春风之术。然而在此刻、在无数绝望和苦痛接踵而来的瞬间,体内仿佛有什么忽然间被释放了。
他的心神忽然重新枯寂,不再犹豫、也不再彷徨——原来,极痛之后,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
两者之间,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沐春风的内力在他体内重新凝聚起来,他顾不得多想,只是焦急地抱起了昏迷的女子,向着山下急奔,同时将手抵在薛紫夜灵台穴上,源源不断地送入内息,将她身体里的寒气化去——得赶快想办法!如果不尽快给她找到最好的医生,恐怕就会……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绝对不!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一惊:竟是妙空?宫里已天翻地覆,而这个平日就神出鬼没的五明子,此刻却竟然在这里置身事外。
“妙空!”他站住了脚,简短交代,“教中大乱,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如今五明子几乎全灭,也只能托付妙空来收拾场面了。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妙空只是袖着手,面具覆盖下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是么?那么,妙风使,你要去哪里?”
“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先多担待。”妙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多说,只是对妙空交代完毕,便急速从万丈冰川上一路掠下——目下必须争分夺秒赶回药师谷!她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得到好的治疗,只怕会回天乏术。
“走了也好。”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妙空却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低诡,“免得你我都麻烦。”
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
妙空侧过头,顺着血流的方向走去,将那些倒在暗影里的尸体踢开——那些都是守着西天门的大光明宫弟子,重重叠叠地倒在门楼的背面,个个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上司、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会忽然对下属痛下杀手。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都处理完了……”妙空望向了东南方,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还活着么?风雪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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