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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陆相逢挽挽胜-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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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什么事儿,很简单。有外校的来挑衅,看不惯,打一顿咯。
  陆叙单手抓住书包背带,聪慧早熟的少年,早就能猜到弟弟要去干嘛,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冷冽。
  “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这种口吻愈发显得他没面子,家里被父母训不够,在外面还要在这么多兄弟面前被孪生哥哥训,他不耐起来,直接绕开对方,甩下一句:“你别管太多,到家就说我被老师留堂了。”
  几个嘻嘻哈哈的跟班也凑上来,一伙人勾肩搭背地朝约定的地点走,他年少时顽劣,但是没怎么和陆叙闹僵过,这是头一回同其有了嫌隙,不免有些心烦,离了几步远,又回头望去。
  陆叙还站在原地,一双眼里冷冷淡淡,张开唇,说了几个字。
  离得不算近,他当然听不清,但是口型能分辨出来——【我不会替你撒谎。】
  他笑了笑,压根没怎么在意,直接背过身潇洒地挥了挥手。
  到了三中附近翻修的操场里,天色近黄昏,整片红云翻滚,残阳如血,映得那几个赴约的外校混混们面上愈加猖狂。
  “喂,姓陆的小屁孩,今天把你打哭了可别回家喊爸爸喔!”
  他听着挑衅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懒懒看了眼,人数比他们这边多了三个,年龄嘛,兴许大上一两岁,应该是初中毕业生,不过也无所谓了。
  这一场架当然是以他们这边的胜利作为结局,从小到大混惯了,就算没怎么学过格斗,也知道打击哪个部位能叫人最痛,躲开哪些下三滥手段能再撑久一点,甚至,他都没挂彩,就这么轻轻松松回家了。
  做好了要被念一顿的准备,然而父母竟然出去了,唯有书房灯敞亮,他没敲门,径自推开,陆叙果然坐在桌边做卷子。
  “哥。”他喊了声。
  少年抬头,语气严肃:“别再这么下去了,阿衍。”
  “我又怎么了?”他把外套脱了,指腹摸摸下颔处的淤痕,态度挺无所谓,“我们陆家有你一个光宗耀祖不够吗,还非得要我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陆叙抿着唇,面上似有薄怒。
  他觉得难得,调侃了几句:“别气,你这冷冰冰的脸突然有了表情叫我害怕。”
  陆叙冷道:“我知道你去和谁打架了,别再和那帮人纠缠。”
  “但我赢了啊。”他把角落里的书包捡起来,掏出皱巴巴的卷子,放到桌上,一边抄着哥哥的答案,一边道:“就算再来堵我,我也不怕。”
  陆叙一把抽掉他的卷子,恨声道:“阿衍,他们混社会的,不是小孩子意气用事逞凶斗狠的那种,以后你不能再惹是生非,否则我会和爸说,叫他送我们一起去英国念书。”
  他懵了,这招确实狠。见到兄长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好无奈敷衍了几句:“知道了,下不为例。”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初中生哪有什么烦心事,他活得很潇洒,上头有陆叙顶着,下边有一帮小弟,临近期末考时,不巧有流感肆虐,挺严重,学校放了三天假。
  那天是周四,从早上开始飘雪,一直没停,这在南方太罕见。他没什么心思念书,一心想着假期要怎么放纵,白天翘了课和几个要好的去游戏厅,在那里又遇到了三中的混混们。
  他们染了发,已经不是学生打扮,跟在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后面,为首的男人三十来岁,瘦高个,脸颊上一道刀疤,从右边眉梢划过鼻梁,疤痕颜色较深,将整张脸衬得鬼气森森,异常可怖。
  冤家路窄,自然见面眼红。
  他记起陆叙的话,有些难听的话暂且忍了,任由那帮子杀马特叫嚣,反倒是刀疤脸,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细长的眼里充斥着阴鸷和恶毒,一直不怀好意地打量他。
  如毒蛇吐信,如豺狼潜伏。
  他感受到了隐约的威胁,制止了少年们的嘴炮,离去前,模糊听到了身后人的对话。
  “你们学校的?看起来细皮嫩肉,家里条件挺好的吧。”
  “叫什么名字?”
  “呵,小兔崽子,欠教训。”
  他没放在心上,换了一家游戏厅,一个下午泡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算好时间到了五点放学,才回去。
  因为不同班的关系,下课时间有早晚,兴许是怕他闯祸,陆叙每天都会等他一起,这一天却成了例外。
  他等了半小时,在青石路的尽头发现了一串钥匙,孤零零躺在青苔缝隙间,上面的配饰小小一个,是绝地武士的复刻模型,是他从前闲着无聊送给陆叙的。
  落雪埋了钥匙大半,他捡起来,攥在手心里。天色不知不觉间变得阴沉,雪比白日更大,冰冷的颗粒绵延落到脸上,被体温所融化,然而森冷依旧无孔不入地朝里渗。
  莫名的,他体会到了恐慌和寒意。
  有人跌跌撞撞从背后跑上来,喘得厉害:“衍哥,我听说,陆叙被刚才碰到的几个男人带走了。”
  带走了?陆叙同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无非就是孪生双胞胎那张脸惹的祸,将其错认成了自己罢了。
  他有点光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种黑锅怎么能让风光霁月的兄长去背。若是被父母发现,少不了一顿皮肉苦。
  当时的想法确实天真,他想着同陆叙的身份换回来,大大方方说明自己才是陆衍,最多叫他们打一顿,受点伤,这事儿也就揭过了。
  想尽了办法,找到了三中那伙人里瞧上去最老实的一个,那人却是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吓得面色铁青:“不关、不关我的事,我没动过手,我知道他不是你。”
  他揪住那人的领子,恨到牙缝都在发痒:“知道不是我还敢带走?”
  那人哆嗦道:“是桑哥的主意,他说不管是谁,都要搞点钱花花。”
  桑哥就是那个刀疤男,年少时小偷小摸一直在少管所进进出出,一开始只沾黄赌嫖,后来染了毒,就铤而走险,最后一次持刀抢劫,关了五年,才刚放出来。
  现在也不知道是恶意的绑架还是单纯讨点零花钱,总之人被强行带走了。
  他忍着怒火听完了全部,一脚把那人踹到地上,厉声道:“带到哪里?”
  对方惨白着脸,显然也是怕惹祸上身,直接给了个地点。他稍稍放下心来,新闻报纸上那些绑架事件哪个不是行踪隐秘,能这样轻而易举就套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没有报警,没有通知父母,十二岁的少年,思维还不够成熟,就凭着一腔热血,单枪匹马杀到了城北的废弃工厂。
  这里全是等待政府规划的边缘城区,早就没什么人住了,静谧到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他绕了好几处,发觉只有一楼厂房有灯光,便找了个空油桶,轻手轻脚踩上去,透过那不算干净的窗玻璃朝里看。
  陆叙果真在里头,面上已经挂了彩,鼻血干涸,凝结在人中附近,头软软垂着,手脚都被绑住,坐在一把破椅子上。
  旁边围了几个人,那所谓的桑哥拿着尖刀,蹲在他面前,挑高了他的下巴,阴阳怪气地道:“喂,陆衍是吧?你打伤了我几个小兄弟,这笔账呢,今天得跟你算算,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卸你一条胳膊,要么你叫你父母现在给我送五万块过来。”
  说完,旁人递了个厚重的手提电话过去。
  刀疤脸扯掉少年口里的破布:“报号码,我来替你拨。”
  陆叙仰着头,头发被男人揪着,因为疼痛蹙着眉,声音有些沙哑:“我父母出国了。”
  “你他妈的,那老子给你两个小时,没人来赎你就把胳膊留下。”刀疤脸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少年连椅子带人,摔在地上,嘴唇磕到牙齿,全是血。
  他在外头看到这一幕,倏然捏紧了拳,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太过愤怒之下脚不受控制,空油桶重心不稳,朝旁边歪了一下,发出金属的声响。
  “谁!”立马有警觉的怒喝响起。
  他赶紧猫着腰,躲到灌木丛里,混混们搜了一圈,没有所获,暂时也拿陆叙没办法,就围到一边打牌去了。
  天寒地冻,雪愈发大。
  他站了良久,久到手脚全部麻木僵硬,终于逮到机会,趁着他们打瞌睡,从另一个角落的窗边钻了进去。
  双生子有心灵感应,这话不假。
  几乎是他一出现,精疲力尽的少年就抬起了眸。两人对视,陆叙朝他轻轻摇了下头,而后下巴点了点窗户的方向,示意他离开。
  他又怎么肯走,借着这一处阴暗光线的掩饰,一小步一小步地缓缓绕到椅子背后,开始解开少年背后的捆绳。
  周围全是鼾声,伴着零零碎碎的打牌声响。
  离得不算近,他壮着胆子压低音量同哥哥说话:“我们一起走,你别担心。”
  陆叙费劲地小口喘息:“阿衍,你去报警。我的腿已经折了,走不了,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你不要浪费时间,去找警察。”
  他不敢置信,看向少年的裤腿处,瞬间怒火滔天,随手抓了根旁边的废旧木条,就要冲过去拼命。
  陆叙苦笑:“你这么冲动的话,会害死我们两个。”他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却依然平静,安抚道:“哥哥在这里等你,你尽快带着警察过来,不会有事的。”
  他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死死咬着唇点了点头。
  焦急和愧疚叫他发了疯一般在雪夜里奔跑,找到最近有人的店家,借了座机报完警,他又给父母打电话,两人双双关机,在美国还没回家。
  他绝望地在路口等待警车,警灯出现在视野的一瞬,他跌跌撞撞扑过去,警员在车上询问了许多,他浑浑噩噩,将脸埋入手心里,反复念叨,救救陆叙。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等到再回去,原本还能勉强坐着的少年已经瘫倒在地,四肢被踩着,痛苦地低吟。
  刀疤脸的状态不对,没个人样,毒。瘾犯了,此刻涕泪纵横,双目猩红,一脚一脚死命往陆叙面上踹:“我草你妈的小杂种,老子要钱买粉,你听到没有?我草你妈,快给老子送钱来。”
  周围几个手下也有些畏惧:“桑哥,算了吧,就是个小孩。”
  刀疤脸充耳不闻,精神濒临崩溃,一阵拳打脚踢。
  陆叙只剩下出气的份儿。
  警察们互相给了个行动的暗号,冲了进去。在场的混混们四散而逃,惟有刀疤脸举着刀狰狞道:“小杂种还敢报警?”
  像是被激怒,精神不太稳定的男人缓缓把刀架到了陆叙的脖子上,而后一边拖着少年一边朝外走。
  他因为被警员强行劝阻,被逼无奈还坐在警车上,瞥见这幅场景彻底疯了,立刻跳下车去。
  刀疤脸瞧瞧这个,又望望那个,疯疯癫癫地笑起来:“怎么有两个?”
  他厉声吼道:“我才是陆衍,你放开他。”
  刀疤脸吸着鼻涕,五官都皱在一起,看向自己手边鼻青脸肿的少年:“我他妈受不了了,小畜生在玩我是吧?”
  刀尖在月色下闪烁着寒光。
  他睁大眼,浑身颤抖,同时听到了枪响。
  男人中弹,朝后倒去,刀口染了血,掉落在地。
  漫天遍地的雪,还有弥漫了眼睛的大片鲜血,所有的声音远去,他什么都听不见,跌跌撞撞抱住了陆叙,“哥。”
  少年的喉管被割开了,双手反射性捂着喉咙,气管痉挛,嫣红液体如泉涌,往常漂亮清澈的眼里满是遗憾和不甘。
  他能感受到陆叙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他抱着哥哥,没有意义地哀嚎,嗓子都沙哑。
  少年身体剧烈地抽搐,在做最后的死亡挣扎,眼里流下泪来,最终在他怀里痛苦地咽了气。
  急救车来时,直接盖了白布,没有抢救的必要。
  他身上全是血迹,呆呆坐在雪地里,满目皆是猩红,尖锐的耳鸣在脑子里肆意翻搅,他摊开双手,上面似乎还有陆叙的体温。
  都是他的错。
  是他亲手害死了哥哥。
  是他的任意妄为杀了陆叙。
  他不配活着。
  他怎么配活着。
  撕心裂肺里,远处朦朦胧胧传来柔和平静的嗓音。
  ——我再数到十,你的梦该醒了,别迷失在梦里,醒过来,陆衍。
  他头痛欲裂,绝望感依旧笼罩着周身,潜意识里深处的记忆将他彻底撕裂,他想这么就一直睡过去,可惜有一道光一直在引着他。
  雪地渐渐消失,脑海里的光芒大盛。
  他缓缓睁开了眼,才发觉满脸湿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
  周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全部记起来了,我们可以准备下一个疗程。”
  他没说话,慢慢别开视线,敲门声轻轻响了两下,他看到少女走近,一点点坐直身。
  周医生识趣退开,反手替他们关上门。
  小姑娘指尖轻轻抹过他的眼尾,小声道:“你哭了。”
  他茫然地眨了一下眼,晶莹的液体又是一滴,划过脸颊,他拉着她的手,表情空洞又凄凉:“你知道吗,原来是我杀了陆叙。”
  她僵了下,抱住了他。
  他笑了笑:“我这种人,你还愿意同我在一块吗?”


第72章 好不好
  梁挽不知道他究竟记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她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就仿佛全部的生机一夕之间全都消散,就剩下躯壳,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这是头一回,他明明看着她,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全是死寂和空洞。
  他说是他杀了陆叙,他问她是不是还愿意同他在一起。
  但凡他还有半点理智和判断,就不会问出这种话,如今只可能是自我厌弃到了极点,才会这样。梁挽眼眶发红,用力抱着他,想给他一些温暖,面颊触碰到他的颈窝处,却是冰凉一片。
  “都是我的错。”他轻声呢喃,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喉头苦涩,退开一些,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面上:“不要想了,你当做是治疗的一个阶段好不好?”
  陆衍垂眸,无声地笑了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年幼时会遗失掉这一段记忆,什么PTSD症状,那完全是懦弱和逃避的表现,因为真正的事实远远比午夜梦回时的片段来得更为可怖。
  催眠之后勾起的画面太清晰了。
  陆叙弥留之际的挣扎,压都压不住的痉挛和抽搐,还有那些喷溅而出粘稠猩热的血,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罪。
  他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的骄傲,家族的门楣。作为子女,孝顺有礼,作为学生,勤奋聪颖,就连作为兄长,哪怕仅仅早出生两分钟,都承担了责任,替他撒过谎背过锅做尽了一切。
  这样一个惊采绝艳的少年,却因为他的逞凶斗恶愚蠢自负,只活了短短十二年。
  想到这些,陆衍挤出一声凉笑:“我妈去世前,我去病房看她,无意之中发现她跟我爸说,要是老天爷注定要收走一个儿子的性命,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陆叙。”
  梁挽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作为一个母亲,说这样的话,实在太狠心了些。她不能想象当初年幼的他,在经历过亲兄弟猝然离世后,再度面临至亲的狠心之语,要如何捱过去。
  她张了张口,试图安慰他。
  “其实她说的没错,该死的那个人确实是我。”陆衍抓下少女覆在面上的手,自嘲道:“直到如今,他们都以为只是有恶徒故意绑架了陆叙,并不清楚对方原来的目标是我。”
  梁挽默默听着,通过他的话,一点点拼凑他的过去。
  他面容苍白,表情麻木:“你说要是我妈九泉之下得知来龙去脉,会不会气到来入我的梦?”语罢,他又笑起来:“算了,怪我天真,估计连见都不想见我。”
  她心疼到无以复加,不知不觉间泪湿眼睫,哽咽道:“我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定不是你的本意。我听周医生说,这么多年,你潜意识里一直没有放下,经常要靠安定才能入睡,如今还分裂出另一个人格出来,这些折磨,还不够偿还吗?”
  陆衍笑了笑,没有答话。
  终究是不忍心让她陪自己一起煎熬,他不打算解释太多,安抚地揉了下她的发,随即站起身来,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晋明等在外头,瞥见儿子的身影,立刻迎上前:“阿衍,没事吧?”
  关于大儿子的死,他并不太清楚细节,当初一回国就接到噩耗,匆匆赶到医院只有停尸间冰冷的躯体,自此天人永隔。至于陆衍,被诊断受刺激过多,发高烧昏迷了好些日子,醒来后更是患上PTSD,无法正常交流和生活,不得不送到国外好好调理了三年。
  这些年他失去了妻子,生意也曾经一蹶不振过,好不容易接棒给康复如初的小儿子,如今又出了变故……
  陆家只有一根独苗了,叫他怎么不心惊。
  陆衍看了陆晋明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没事。”说完,他扶着略显疲惫的父亲去等待区的沙发上坐下。
  两个人的情绪都很阴郁,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陆衍靠到椅背上,抬手抹了把汗湿的脸,低语:“晚点我想去看看他。”
  “他?”陆晋明怔忪片刻,反应过来后鼻头发酸,泣不成声:“好,好,你很久没去过了,我陪你一道。”
  “不用了,你早些回去,这个季节山上太冷。”陆衍摇头:“我有些话,也想单独和哥说。”
  陆晋明见他执拗,不再勉强,又宽慰了几句。
  父子俩谈心间,梁挽趁机缠着Emma Chou聊了许多,然而即便是周医生,那也只是从一个催眠师的角度,一个听一个答,管中窥豹,并未见全章。她干脆放弃追问那些真相,细细讨教接下来的疗程需要注意的情况。
  “下阶段要去美国,具体情况要等那边精神科医生会诊的结果。”周医生如实道:“他的发病频率,每次第二人格出现的表现都需要记录下来,他应该会被禁闭一阵子,二十四小时有监控的那种。”
  梁挽不寒而栗,硬着头皮:“听上去似乎很严重,那治愈的希望是多少?”
  周医生叹口气:“不敢保证,我说过,人格分裂的案例太少了。”
  全世界范围内有文献记录的都不到十起,那些病人有些彻底疯了,有些则永远失去了主人格,哪怕康复的较好,也会多多少少留下点后遗症,不能保证永远不复发。
  无奈这些话太残忍。
  她瞧着面前少女强压着惊慌的小脸,放软了语调:“我的导师,是这一领域的权威,手上有不少已经过了试验阶段的辅助性药物,所以不要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挽嗯了声,面上依旧恹恹的,谢过周医生,她缓步走向陆衍。
  他已经同他父亲说完话,正立在门边。一旁的陆晋明冲她微笑颔首,而后下楼坐上司机的车走了。
  梁挽主动勾住他的小指,而后往上,一点点蹭着他微凉的手心。她没什么话可以拿来安慰他,选择固执又天真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带给他温暖。
  陆衍脚步顿停,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眼里无边的荒凉褪去,尽管红血丝依旧触目惊心,可那漆黑的瞳仁里终于有了她,不再是空白和彷徨。她心里的大石落下,语气柔软:“我们去哪?”
  她特意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摆明了要陪在他左右。
  陆衍当然能听出她的用意,却没有立即答应她,只不发一语拉着小姑娘进了电梯。
  两人一块走到露天停车场,春寒料峭的日子,夜里的风依旧能刮得人面颊生疼。她先进了副驾驶座,迟疑两秒跳下车,夺过他手里的车钥匙,认真道:“我来开吧。”
  他的种种状况,实在不适合开车。
  陆衍微弯下腰,扶着车门框,瞅着异常敏捷跳到驾驶座的少女,按了下太阳穴:“挽挽,我先送你回家。”
  这一刻,他生出了逃避的心思。尤其是对比她的纯白美好,他这个间接造成孪生兄弟死亡的刽子手,简直如泥泞之地里最肮脏的垃圾,卑劣到了极致。
  他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他又有什么资格将她一起拉下地狱。
  “你不是三日后要重返纽约去ABT报道吗?”他勉强勾唇:“一来一去太仓促,今天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去找你,听话。”
  “抱歉,我拒绝。”梁挽直接发动了车子,没有瞧他,直勾勾盯着前挡风玻璃,嗓音很坚定:“至少今晚,你甩不掉我。”
  他站着没动,目光里划过眷恋和热度,而后缓缓冷静下来,默默走到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青山墓园。”他说。
  夜露深重,接近凌晨时分的墓地,在周遭高大林木隐隐绰绰的树影下,愈加显得鬼气森森。
  这里可比拍恐怖片真实多了,梁挽毕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对于坟啊鬼啊之类的,胆子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陆衍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指挥她把车停在了墓园值班岗亭边上的路灯下,光线充足,再加上保安在里头看电视,应该足够叫她宽心。
  “我一个人上去。”他笑笑,指腹压了下她欲言又止的红唇,“我们兄弟说点秘密,你不方便听。”
  梁挽迟疑很久,还是选择给他一些私人空间,她的视线黏在了他身上,在男人下车的那刻,扭过去趴到窗口,小声道:“我等你回来。”
  陆衍脚步停住,往回走了两步,将她有些毛躁的长发抚平,“可能会比较久,你困了就在车里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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