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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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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蝶的眼眸里,不由浮现起达瓦老人黝黑的面容,爱怜地抚过身边这个懵懂少年尚嫌稚嫩的肩膀,低声道:“谢谢你,喇巴次仁法王。”
当下众人再舍不得返回舱内,一直站到中午,雪山渐近,脚下出现更大片的肥沃草场。据专职陪同喇巴次仁的僧侣说,这些都是无相宫的私产。
再飞了半个多时辰,一座巨型的西域雄城,犹如缓缓揭落面纱的少女,逐渐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在圣城的中央,座落着举世闻名的秘宗圣地无相宫,金色的墙体、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焕发出美轮美奂的光芒。
以无相宫为中心,共有八条宽阔清澈的河流向四周延伸,林立的佛寺楼群散布在河流两旁,宛如众星捧月般拱卫起无相宫。
出了内城,则是圣城的普通商铺民居所在,比起内城的建筑稍嫌失色,但在众人眼中看来,其别具风格的异族个性,让人啧啧赞叹。
更不可思议的是,整座圣城如同建筑在水上,蜘蛛网一样的河流遍布全城,甚至超过街道的数量。许多小舟在水上穿梭往来,便捷犹胜马车。
而这些河流最后也都呈散射状流出圣城,注入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湖泊。那里,则是城外牧民的聚居地,同样也建有规模宏大的寺庙。
花纤盈看直了眼,老半天才吁出一口气道:“没想到西域也有如此宏伟的大城,简直比咱们中土的京城还要繁华漂亮。”
贡桑法王用中土话傲然道:“圣城是最接近佛祖的所在,岂能拿中土都城相比?”
花纤盈转头笑嘻嘻问道:“贡桑法王,不知从圣城再往西是何处?”
贡桑法王对佛礼祭典方面的学识显然颇是渊博,不假思索道:“圣城之西翻过唐纳古喇山就是西域维兀国,尔后穿越万里沙漠还有塌坦、桑顿诸国,无不奉秘宗白衣法王为尊,都是佛祖忠实的子民。”
“再往西呢?”花纤盈一副不依不饶,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
“再西面─”贡桑法王想了想,回答道:“还有一些草原游牧部落,接着就是汪洋大海,谁也不曾见过海的对岸是什么地方。”
花纤盈道:“这么说,圣城的西面还有一片十分广阔的土地?”
贡桑法王颔首道:“那是自然,如果姑娘有兴趣不妨可以前去游历一番。”
“哦,等我有时间,有心情的时候会去的。”花纤盈道:“不过,我听说佛祖居住在西方尽头灵山之上,刚才蒙法王提点,才晓得圣城竟是最接近西天之处。
“可恍然大悟之余,又开始糊涂起来─那些维兀、塌坦什么的国家,岂不是比圣城更往西,离得西天佛祖更近?”
绕了一大圈居然是为了说这个!虽明晓得花纤盈是在强词夺理,胡搅一气,贡桑法王亦禁不住勃然变色。
邓宣急忙抱拳道歉说:“法王莫要见怪,纤盈无知,绝无亵渎佛祖的意思。”
花纤盈一百个不服,早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一边被邓宣拽着离开现场,一边叽咕道:“什么嘛,凭啥他看不起咱们中土的京城?”
贡桑法王神色不快地低低一哼,道:“喇巴次仁,无相宫快到了。”
说话间,金乘飞舫从无相宫正门前的广场上高高掠过,开始减速下降。
容若蝶却突然神情异常,双手抓紧护栏,怔怔俯瞰广场上一座高高伫立的石坛,不发一言。
那座石坛座落在广场中心分作三层,外形酷似一头神龟。顶层中央,赫然是座用红石圈起的碧潭,景象竟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她再转目观察那四条水渠,居然也真的没有一滴潭水流淌,干巴巴的暴露在阳光底下。
梦中之地,梦始之山,这一切冥冥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启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此刻,熟悉的景象霍然呈现,却已绝非是梦。
蓦然感到金乘一震,却是安然着陆了,她的思绪也暂时被呼唤回现实。
众人依次下了金乘,一名僧侣迎上前来合十深躬道:“贡桑法王,一路辛苦了。请将喇巴次仁交给我吧。”
贡桑法王与喇巴次仁打了个招呼,将他引荐给这名叫腾格的僧侣随即率人去了。
腾格略带诧异地扫了眼容若蝶等人,又向喇巴次仁施礼道:“别哲法王已下圣谕,三日后即为您举行开灵大典。这两天便由贫僧陪同您先熟悉一下无相宫和圣城,正巧西域各国的红衣法王和王公大臣近日也都云集而来,借此机会贫僧会向您一一进行引荐。”
喇巴次仁疑惑道:“是要举行佛事盛典么,可不会是专程来看我开灵的吧?”
腾格见喇巴次仁朴实,笑答道:“新任纳敦红衣法王的开灵大典确是本教盛事,各位法王自然要前来参礼,但不关那些王公大臣的什么事。他们来,是为明日举行的祈雨法事。”
“祈雨法事?”喇巴次仁问道:“圣城很多天没有下雨了么?”
腾格回答道:“自五月以来,整个夏天圣城滴水不降,查遍史籍也从无此事。为求一方平安风调雨顺,一个半月前,别哲法王决定亲自主持祈雨大典,求佛祖赐降甘霖解救苍生之苦。”
唐纳古喇山已在眼前,花纤盈的心情越发迫不及待。她小声催促道:“容姐姐,咱们是不是该告辞了?这里全是和尚,又叽哩咕噜说的一通怪话,半点也不好玩。”
容若蝶心忖自己托喇巴次仁盛情入得无相宫,却毕竟是外乡之客不宜逗留,当下用梵语说道:“喇巴次仁,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我们必须告辞了,希望今后有机会还能再见。”
喇巴次仁急忙道:“容姑娘,你们能等到我的开灵仪式完成后再离开么?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连贡桑法王都走了。”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孤身来到一个陌生而肃穆的地方,顿时涌起一种对未来的恐惧和寂寞孤独感,自然而然将相处数日的容若蝶当作了亲人。
容若蝶望着喇巴次仁恳求的眼神,只感万难拒绝,不由踌躇起来。
第八章祈雨
翌日清晨薄雾初开,无相宫前的广场上号角震天,人头攒动。
九千僧兵神态威武、严肃维持着四周秩序,偌大的广场,几乎全部爆满,足足涌入了二十多万人。
最里一圈,是千多名以红衣法王为首的高级僧侣,一个个神态庄严、身披袈裟盘膝静坐。
僧侣之外则是来自各国的王公大臣,有些路远的还可搭乘飞舫,近些的就只能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至圣城,唯恐错过半天的时间,那张扛在两个肩膀之间的吃饭家伙,未免会有点不安稳。
再有就是圣城附近的豪门贵族和富贾巨富。这些人平日威风惯了,碰上今天这样的盛典,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得远远的,连高坛的影子都捞不着。
最外头,人山人海尽皆是普通庶民,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人数最多。
难得的是,二十多万人居然始终保持鸦雀无声,连低声咳嗽的都没有。这样奇异宏大的场面,花纤盈与邓宣亦是生平仅见。
他们随同容若蝶一起留了下来,暂住在无相宫外的贵宾馆中。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被人叫起,由腾格负责将他们安置在王公大臣堆里,连带尚未开灵的喇巴次仁也在此间,隔着千余僧侣,将高坛上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鼓角稍定,无相宫中门大开,一艘楼船沿河道徐徐驶向高坛。
稍顷船停锚落,众人屏息注视,只见数十名手转经纶的僧侣簇拥中,一名身材修长、头戴七迭金冠的老僧,身披白色法袍缓步下船。
尽管周围有那么多僧侣围拥着,但所有的目光都只聚焦在他的身上。
白衣老僧气度雍容,充满出尘无瑕之姿,柔和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去留恋、顾盼。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刚刚高过头顶、象征至高无上权势的金色法杖,杖端七◇金环叮当轻响,犹如西天佛乐。
他的左手合执胸前,五指晶莹如玉,正位于脖间垂下的一◇朱红佛珠中心。
一双赤足走在金色的绒毯上,不染片尘,让人看着他情不自禁升起景仰崇慕之情。
花纤盈可不吃这套,向邓宣传音入秘道:“你看那白衣老和尚头顶戴的金冠,像不像一◇用冰糖做的小宝塔?那顶上的红珠子是一颗小樱桃。”
邓宣不由得气苦,如此肃穆的气氛中,也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位大小姐有此奇思妙想。
还好她用的是传音入秘,否则不用白衣法王动手,周围的王公大臣就能用唾沫把自己和花纤盈淹死。
他暗自叹了口气,传音入秘道:“别胡说,人家可是西帝别东来,堂堂的秘宗至尊!你可千万不要口无遮拦,在秘宗的地盘上,万一触犯了人家的忌讳,咱们想逃命都难。”
花纤盈哪里听得进劝,撇撇小嘴道:“放心吧,我不过是想瞧个热闹,谁有心思和他们作对?别老当我是三岁小孩好不好?”
邓宣心道,你比三岁小孩其实也大不了多少,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无计可施之下,唯有自己多加小心了。
思忖间,别哲法王已登上高坛第三层,鼓角再次如雷鸣响,几乎震破人们的耳膜。
待鼓角齐止,一个苍老雄劲的嗓音响亮道:“佛驾到─”
这声音自高坛第二层的一名红衣法王口中传出,在场二十多万人,个个觉得仿佛他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连最外圈的人都听得清晰异常。
邓宣心下惊异道:“这和尚,好深厚的功力!”
他光顾着惊叹人家的修为了得,猛然察觉四周无数道目光夹杂着惶恐与愤怒,齐齐朝自己这边射来,而且方向都是自下而上。
这是怎么回事?邓宣楞了下,发现自己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无遮无拦直抵高坛,敢情所有人都已朝着别哲法王的方向匍匐下跪,唯独自己和花纤盈、容若蝶、筝姐几个人傲立原地,显眼夺目。
花纤盈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哈,真是太壮观了!”越发可气的是,她还好奇地转回身去,好似背后那些王公大臣是在朝她跪拜一般。
喇巴次仁脸色苍白,赶紧拽着身边最近的筝姐道:“快跪下,快跪下!”
莫说筝姐听不明白他说的西域梵语,就算听懂了,没有容若蝶的吩咐,她也绝不可能下跪。
需知她是灵仆之体,除了敬畏东帝释青衍外,便只对容若蝶唯命是从。白衣法王又怎么样,砍了头也是不跪的。
唯一稍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容若蝶竟也安之若素,从容而立。小金蹲在她肩膀上,小眼打量四方,居然龇牙咧嘴地吱吱恶笑起来。
邓宣见状把心一横,暗道:“我说什么也是堂堂的金牛宫一宫之主,若是在此五体投地的向西帝下跪,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大不了打一场闯出去,大丈夫可杀不可辱,难道我连容若蝶、花纤盈也不如么?”
想到这里,他把腰杆挺得笔直昂然望向高坛。
广场上死寂无声,前面的人隐隐猜知后头定是出了状况,但没有一个敢回头张望。
别哲法王高踞坛上不动声色,对邓宣等人的无礼恍若未见,似乎连看一眼都懒得。倒是那位红衣法王目光如炬直射过来,沉声喝道:“佛驾到,你们为何不跪?”
他已从邓宣等人的穿着装束上,看出这些人的来历,故此用的是纯正的中土官话。
花纤盈抢先道:“奇了,本小姐跪天跪地跪父母,凭啥要跪一个和尚?”
话一出口,千万道愤怒无比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瞪视而来,花纤盈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把一双明眸睁到最圆与那红衣法王对视。
红衣法王怒极喝道:“拿下他们,乱杖打死,扔下谷底喂天鹰!”
周围一群王公大臣争先恐后起身朝花纤盈等人扑来。哪知花大小姐随手一挥,两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便震飞而去。
这两人自高而落倒没觉着什么,可怜的反而是身下那些保持五体投地姿势的人,莫名其妙成了普天下最无辜的肉垫子,被砸得浑身冷汗却不敢呼痛,还得规规矩矩继续五体投地。
喇巴次仁高声叫道:“佛爷开恩,他们是从中土来的外乡人,并不晓得咱们的规矩!”
不懂规矩就可以乱来了?这算什么理由?那红衣法王并不认得喇巴次仁,只当作寻常的小国王子更不愿理睬,再次喝令道:“拿下!”
这回上来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僧兵,邓宣见事闹大了当下低声招呼道:“容小姐,纤盈,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说罢,双手“喀喇喀喇”两记金石脆响,将一柄三截金枪稳稳接上,全身释放出强劲气势。
他得蒙金裂寒仙逝前以毕生功力相授,近两年又在金褐四雁的倾力指点下,苦修金典梵章,一身修为远非昔日吴下阿蒙,否则也不会贸然独自陪同花纤盈西来圣城。
容若蝶朝邓宣浅浅一笑道:“不打紧,先让我和别哲法王说几句。”
邓宣一楞,暗自焦灼道:“说几句?在西帝的地盘上砸人家的场子,难道可以轻描淡写说几句话就打发了?”
但他晓得容若蝶睿智若海,说不定此举另有深意,故而手提金枪虎视众僧兵,却不再催动。
好在他们四周趴满了王公贵族,那些僧兵冲上来时多少有些顾忌,毕竟那些脂肪过厚的腰杆或者屁股也不是踩完就算的,因此脚步不得不加倍小心放缓许多。
容若蝶抬头悠然问道:“别哲法王,请问你此次亲自主持祈雨大典,是想求得天上之水,还是地下甘霖?”
这句话她故意用中土官话问出,在场二十多万人能听懂的不过千余,而真正能领会其中深意的只有一人。
他便是傲然伫立在高坛之上的秘宗白衣法王,别哲。
容若蝶娓娓道来的轻声细语,如同一个惊雷,轰然震启别哲半合半开的双眼,两束空渺出尘的目光,似挣脱了时空的禁锢,射落在容若蝶淡雅若仙的秀颜上。
深深一眼之后,别哲法王缓缓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那些僧兵已冲到近前,好在率队之人并非笨蛋,急忙抬手阻止部下发难,只将容若蝶他们围在当中静观其变。
容若蝶悠然吟道:“佛从西天来,我往东方去。别哲法王大智大慧,晚辈难及万一,岂敢妄言见教二字?”
别哲法王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缕奇异笑容道:“然则姑娘西来又为何故?”
他早年曾以“别东来”为号游历中土名川大山,创下了西帝的盛名。
一般人们只道此名取自于“紫气东来”之意,却极少有人晓得其实他这“东来”二字中的真正内蕴。如今容若蝶一语道破天机,不由令别哲惊异之余又大生激赏之意。
容若蝶恬静浅笑,缓步走向高坛徐徐说道:“请教法王,哪里是西?”
花纤盈听着容若蝶的禅机,一头雾水地望着邓宣低声问道:“容姐姐在干嘛?”
邓宣摇摇头道:“咱们跟上去,别让容姑娘一个人落单。”
这么一个连五、六岁小孩也能回答的问题,别哲法王竟沉思良久,直到容若蝶已穿出僧兵的包围才回答道:“我朝东去,背后是西。”
容若蝶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二十万人的广场上,只有她与别哲法王的存在。
两人的目光奇妙地交织,风静到了极点。
她从容不迫地紧接问道:“法王回身而行,西又在何方?”
别哲法王淡然而笑,回答道:“仍在我背后。”
容若蝶迈步登坛,无视两旁诸多僧侣的咄咄眼神,又问道:“”我“在哪里?”
别哲法王久久不语,待到容若蝶独自踏上第三层高坛,才悠然笑道:“不正在姑娘面前么?”
容若蝶嫣然一笑,向别哲法王欠身一礼道:“无你无我,无东亦无西;无众生则无法王,无法王却还有别哲。晚辈当向别哲一拜。”
别哲法王怀抱金杖,双手合十肃容道:“多谢姑娘指点,这法王别哲不跪也罢。”说着他与容若蝶相视而笑,抬手示意万民平身。
至此邓宣等人这才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容若蝶寥寥数语,即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天大的危机,却未曾料到,真正的更大的危机尚未揭幕。
容若蝶转过头,看到了身侧的那一潭秋水。
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潭水幻动着五颜六色的流光异彩,与四条水渠泾渭分明,绝不越雷池半步。
她的心跳猛然不由自主地加速,因着上苍的指引、因着那怪异的梦,她终于来到这潭前。是否,自己该向梦境中所展现的情景那样,将手伸入清冽的潭水里?
别哲法王默默注视她,眼神平静而有些高深莫测;邓宣、花纤盈、筝姐乃至小金,也在底下一层的高坛上翘首以望,眼里都有迷茫;台下,喇巴次仁在看着她,数千僧侣在看着她,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看着她。
她最后眺望了一眼远方静默千万年的皑皑唐纳古喇山,纤手慢慢地触向水面。
“哗─”
她依稀听到涟漪绽开的轻响,蓦然有一股洪潮般的力量从水下升起破体而入,涌进她的脑海。
轰然一声,她的意识刹那像地震了的海,剧烈地晃动咆哮,被那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席卷起无数的惊涛骇浪。
她的眼前竟幻化出数不胜数的奇妙场景,看见了传说中仙境里的楼宇琼台,看到了一个奇异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看到了大地干涸雪峰静伫的圣域草原,也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然而这些画面实在太快,就像从指尖透入的那股潮水,浮光掠影中起了又沉,注入她的心头,又迅速沉淀尘封不知所踪。
潭水幽静如初,没有一丝的异样,外人更觉察不到容若蝶此时此刻脑海中的汹涌暗流。
只瞧见她的袖口中爬出了一只玲珑可人的小乌龟,慢悠悠懒洋洋地游入潭中。
水汩汩流动了起来,滴淌进干涸的水渠,又没入坛底的水池。广场上突然响起不可抑制的骚动,所有人纷纷抬头仰望天空。
那天上,那刚才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天上,竟霍然凭空涌动起团团墨黑乌云。
“喀喇喇”雷声夹杂着闪电在天幕中驰骋呐喊,天色瞬即黯淡无光,恰如黑夜提前降临。
狂风骤起,刮得人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别哲法王深邃的眼眸里陡地亮起复杂莫名的光芒,深深注视着容若蝶和她那纤秀白晰的手指。
容若蝶却已全然没有了意识,她仿似在一个又一个奇异的梦境中漫游,像一个匆匆的过客,还未看清眼前的景物,却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向新的风景。
水潭深处徐徐焕发出神奇的异彩,像一束束缤纷的光柱不停转动着,将容若蝶的娇躯笼罩。
玲珑龟遨游在水中,猛然抬起头朝着苍茫天宇,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吼。
“轰隆隆─”
倾盆大雨应声而落,豆大的雨珠砸在人们的头发上、衣服上。
二十多万人,没有命令更没有任何人在指挥,激动而虔诚地再次匍匐拜倒,叩拜这千古神迹,叩拜这场突如其来而又众望所归的滂沱豪雨。
四野晦暗风啸雨狂,但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见,在那座高高耸立的法坛上,有位紫衣少女如仙子般屹立在绚光缭绕中。她触摸圣泉的手,带来了雨。
恍惚里,她看见自己已站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云渊前,身后有人在呼唤。她回过头,看见了那个男子。巨大的悲哀与凄楚,还有那一抹刻骨铭心的温情,油然而生。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听到他在问。
她的樱唇泛起一缕淡淡的哀怨微笑,轻轻地问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那个男子怔了怔,又道:“你能不能往里走些?”
她摇摇头,微笑道:“来生若能再见,记得告诉我你是谁……”然后她回过头,沉静地纵身一跃向着云渊深处坠落,坠落……
于是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周围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是黑暗,仿佛不会有尽头。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容若蝶朦朦胧胧听到有声音在焦灼地呼喊,吃力地徐徐睁开眼,一蓬淡淡的金色光晕炫目,令她好半天才逐渐看清筝姐的脸。
金色的光晕是从她头顶帘帐中央悬挂的一片金色佛牌内散发出,佛牌的正面是一尊菩萨的画像,背面则是秘宗的六字真言。
屋子里没有风,佛牌却用保持不变的匀速悠悠转动,把光晕洒落四周。
头好疼,她无力地抬起手按在额头上,回想昏迷前的情形,却只记得她最后是在潭中看见了一面五光十色的绮丽镜光,然后便坠入一个可怕的梦境。
梦里,她坠入黑洞洞的云渊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梦始之山,唐纳古喇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实现了她两年来屡屡梦见的幻景,却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梦,新的谜。只是后来的梦中,云渊之后还站立着一个男子!
容若蝶慵懒疲惫的心弦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手指缓缓下滑握住她胸前的那枚玉玦,喃喃低语道:“为什么?”
是的,这只是一个梦。可前一个梦已然成为现实,那新的这个噩梦呢?会否在某个不可知的未来,她真的会站在云渊之旁,向着渊底纵身跃下?
她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缕莫名的寒意,似乎头顶佛牌照射出的柔和金芒,也不能给予她丝毫的暖意,面色也显得更加的苍白可怕。
过了许久,容若蝶才听到筝姐一次次在焦急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别哲法王来。”
容若蝶软弱疲倦地摇摇头,轻轻阻止道:“不必了,筝姐。我睡了有多久?”
筝姐见她的神色渐渐恢复常态,稍稍把悬着的心放下些许回答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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