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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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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方正也是其中之一。

他昏昏沉沉苏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可思议地趴在这条走道内。

不但正与一颗骷髅头做亲密接触状,身子下更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白骨,他不由倒吸了第一口冷气。

接下来,他站起身,瞧见了五六丈外倚在石壁旁昏迷不醒的林熠。

卓方正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很快由惊转喜,因为他发现林熠的情况很不妙。为了谨慎起见,他轻轻唤了两声:「林教主,林教主!」

如他所愿,林熠面如死灰,浑身浴血毫无反应。

卓方正定下心来,走到林熠身前灌气于指,连点十数下,将他周身的经脉封得严严实实无一处遗漏,这才大松了口气。

同时也明白到林熠在闯天地塔时,必定受了极重的内伤,真元损耗更是难以计数,否则纵是昏睡中,又岂容自己轻而易举近身封闭全身的经脉?

卓方正制住了林熠,暗暗想道:「老天开眼,让这魔头落在我的手里,我且弄醒他,问上一问再做了断。」

他一脚踹在林熠胸口的檀中大穴上,足尖透入一股劲道振动经脉。

林熠受痛猛醒,眼前黑影朦朦,好半天才看清楚是卓方正。

林熠心知不妙,先不动声色地流转真气,发觉经脉凝滞,丹田如铅,就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当下一言不发,又把双目缓缓合起,暗自运用《幽游血书》里记载的「冲空导脉」绝学,打通受制经脉。

卓方正冷冷盯着林熠,见他旁若无人自顾靠墙休养,忍不住火往上窜。

他努力压制住怒火,寒声问道:「我师妹呢,你把她怎样了?」

林熠全神贯注地冲经导脉,不敢稍分心神而致前功尽弃,只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卓方正勃然大怒,俯下身「啪啪」连抽林熠面颊,低吼道:「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为何不答?」

林熠真气受制无力抗拒,脸颊立时肿起老高。他满不在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丝,瞥了眼卓方正,又把眼睛闭上。

卓方正注视林熠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林教主没有想到罢?你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那晚在街头你好威风啊,一手折断了卓某的乳玉仙剑,逼得我险些蒙羞自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老天教你落入我手,还有何话可说?」

林熠心知,卓方正在自己手底下受了奇耻大辱,如今天赐良机,卓方正万难再放过自己。

林熠可不指望这位天宗弟子,能如楚凌宇一般光明磊落,放开自己再行公平决斗,为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时间冲开经脉禁制,或许可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把眼睛睁开,望着卓方正淡淡问道:「你恨我,想杀我,是不是?」

林熠猛然开口,开口既点破卓方正的心思,令他反而一怔。

过了一会儿,卓方正才回答道:「像你这样的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抛开毁剑羞辱之恨不谈,卓某身为天宗弟子亦不能饶你!」

林熠不屑一笑,道:「你就是不敢承认,想杀我的真正原因是为了鸾霜?」

卓方正眉宇间煞气一动,嘿笑道:「没有你,她又怎会忤逆师门、违抗雪师叔的命令?只有你死了,雁师妹才不会越陷越深,堕入魔道。林熠,你认命罢!」

林熠哈哈笑道:「何必把话讲得这样冠冕堂皇?直说了罢,你对鸾霜私下钟情,却莫名其妙将林某视为你嫉妒的对象,对不对?」

卓方正恨恨说道:「住嘴,你一口一声鸾霜,雁师妹的清白之名,就是这样被你毁掉的!试问,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弒师叛门、灭绝人性的魔道杂碎?

「林熠,你少自作多情了!」

林熠暗中默运「冲空导脉」心法解除禁制,奈何全身真气涣散,进展异常缓慢。

他心中微动,故意刺激卓方正道:「自作多情的人只怕是你才对罢?唉,可怜呀,与鸾霜同门近二十年,明明心里喜欢,偏还装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掩饰起来,不过是个害怕被拒绝的胆小鬼而已!

「我劝你赶紧另投师门,乘着大般若寺的盘念大师也在此间,不如抓个机会拜到他的座下当个和尚。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百年后,你若能领悟此中奥妙,岂不于人于己都是莫大的福气?」

他连讥带讽好不痛快,卓方正却是连羞带恼好不愤怒,挥手一巴掌拍过去怒喝道:「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

林熠见此计可行,悄悄将卓方正的掌力,以「铸元诀」吸纳引导向胸口,一股真气冲荡之下,檀中穴左右的禁制,顿时出现松动。

可惜卓方正毕竟无意立刻要了林熠的性命,这一掌只用了两成功力,未能破开胸口淤塞。

林熠一口血咽下,笑吟吟道:「色厉内荏,足以证明林某之言无差!你既然什么都不敢承认,还有什么好说的?哈,即便是只雄鼠,都懂得向雌鼠示爱表白。

「卓方正,你也太逊了。戎宗主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收一个胆小鬼作徒弟是一件多么令人悲哀的事情。」

卓方正这下真的愤怒欲狂。

回想那夜长街,雁鸾霜深情款款悄然凝视林熠,一团妒火烈焰腾腾从心底燃烧,直要冲破嗓子眼喷出。

再看眼前的这个死对头,样子尽管狼狈,却反而比自己更加轻松写意,这时候谈笑风生的人,本该是自己才对呀?

他嫉恨欲狂,想再施重手折磨林熠,猛地思忖道:「即便是十恶不赦之徒,我百般折辱他,亦不符师门戒律,正道风范。

但若就此一掌毙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迟疑间,正好触到林熠望着他的眼神,其中几多讥嘲,几多鄙视,卓方正血冲头顶再难克制,一咬牙心想道:「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事后有谁会晓得?我今日,就为天下苍生除去一个恶魔!」

一念及此不再犹豫,俯下身抓起林熠胸襟,盯着他的脸庞沉声道:「林熠,是你逼我动手的,可怪不得卓某!」

说罢,劲灌左拳「砰砰砰砰」,一连四拳结结实实击在了林熠的小腹上。

林熠闷哼吐血,将四道珍贵的真气导向胸口,檀中穴一热,终于冲开禁制,一股热流随即流向右臂,却又在肩头凝滞消失。

他的动静虽微,还是引起了卓方正的怀疑。

林熠哪会容对方细想,哈哈笑道:「天宗的拳法,原来是用来打蚊子的!卓方正,不妨猜猜你这次下山前来西域,令师戎宗主是何想法?」

卓方正猜不透林熠的意思,随口问道:「你说呢?」

林熠笑容不改,咽下一口涌上的鲜血道:「他定是在偷偷想:这小子既狂妄又无用,这回下山多半不能活着回来,正可替本宗了却一桩耻辱心病。

「终究老夫和他师徒一场,正儿真若有幸死在外头,少不得老夫要在他的灵前掉上两滴眼泪。到时千万要辛苦忍住,别一个不小心偷笑出声─」

他说得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卓方正频频点头呼呼气喘道:「好,说得好!看我先拧断你的脖子,让你再笑!」

林熠的真气渐渐疏通到右肘,只消打通一臂,便能出其不意一掌重伤卓方正。他纵声冷笑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卓方正摇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林熠道:「你有意激怒我,好让卓某一掌毙了你,少受些痛苦,我偏不遂你心愿!

「不过,如果你肯交出《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我或可让你死个痛快。」

林熠听他此言先是一楞,笑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果然不假。《幽游血书》和破日大光明弓可是魔宫至宝,不知卓公子拿来有何用处?」

卓方正心虚脸红,好在四下漆黑,就算变脸也不怕被人看到,道:「卓某要将它们尽数毁去,以免祸害人间。」

林熠从容道:「那就不劳卓公子费心了。只要林某一死,它们也随之永埋黄土,不见天日。卓公子何苦多此一举呢?」

卓方正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厉声低喝道:「你交是不交?」

林熠真气行到右腕,眼见成功在望,更加地从容安逸,微笑道:「你不妨试试看,林某会否折服在你的手下?」

卓方正本有意上刑,被林熠一口说出,忽改变了主意,狞笑道:「我佩服你是个人物,也不再折磨你。只把林教主全身剥光一掌毙了,回头找个下三滥的妓院扔了进去,教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林熠笑得越发欢畅,说道:「那就先谢过卓公子,林某能葬身牡丹花丛,委实绝妙之至,亦不负我生平风流之名。」

所谓真真假假、假亦成真,林熠越是开心,卓方正越是无奈,终于他低哼道:「你就不怕容妖女伤心么?」

林熠心里一恸,倒非为了卓方正的刻毒,而是想到容若蝶生死未卜,此刻不知又在受着何种的煎熬。

而自己落入小人之手,连自救都尚且如此艰辛。

林熠叹息道:「卓公子如此卑鄙无耻,就不怕鸾霜知道么?」

卓方正不以为然地笑道:「算了罢,这儿只有你我两人,她怎会知晓?」

林熠肃然道:「头顶三尺有神明,你瞒得了世人,可骗得过苍天?」

卓方正一阵莫名的心悸,不自觉四下望了望,运劲把林熠狠狠推撞到石壁上,厉声道:「最后一次问你,交还是不交?」

林熠借力打力,冲破了右臂最后一道禁制,却不急于立刻动手。

他耐心地凝聚光龙灵力,脸上被卓方正一口接一口的火热呼吸,喷得潮湿难受,偏了偏脑袋低笑道:「难怪没人喜欢你,婆婆妈妈真腻味。」

卓方正怒不可遏,举掌对准林熠眉心就要劈落,而同时,林熠的右拳也悄然抬起,指缝间盈动着丝丝微芒。

冷不防听到一人唤道:「卓师兄,住手!」

这声音对于卓方正而言,不啻于头顶轰响惊天霹雳,大骇之下无暇多想,松开林熠连退数步扭头瞧去,果见雁鸾霜远远而来。

林熠暗道可惜,缓缓收住四极光龙的拳劲。

倘若雁鸾霜晚出声半拍,卓方正此刻已然横尸脚下,与无数白骨为伴。

可如今既有雁鸾霜在,势必不会坐视自己击杀卓方正,刚才添下的一笔新帐,惟有期待来日。

而卓方正内心的尴尬和惊骇,则远远胜于林熠,他定了定神道:「雁师妹,你没事罢?」

雁鸾霜徐徐走近,秋波扫过林熠,见他向自己无力地笑了笑,才回转视线淡淡回答道:「多谢卓师兄关怀,小妹很好。」

卓方正不清楚雁鸾霜到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他和林熠的对话。

感觉到她的面色如常并无愠意,心中稍宽,脑筋急转道:「雁师妹,你没事就好。待我先杀了林熠这魔头,为天下黎庶除去一大祸害!」

话音未落,他第二次举掌击出。他打定主意,拼着招惹雁鸾霜的不快,也要先杀了林熠,否则后患无穷。

耳中却听雁鸾霜低叹道:「我都听见了,卓师兄。」

这句话比什么金科玉律都灵验,卓方正脸色陡然煞白,硬生生止住身形,怔怔问道:「雁师妹,你都听到了什么?」

雁鸾霜摇头道:「何苦要让我把刚才你们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呢?」

卓方正的脸由白而红,由红转青,最后黑着脸道:「你宁可背弃师门,帮这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也要和我作对到底?」

雁鸾霜清澈的眸子里闪过怜悯之色,轻声道:「我没有背弃师门。卓师兄,请你扪心自问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住往日宗主的谆谆教诲?」

卓方正凛然一惊,涩声道:「你要把这件事情,禀报给雪师叔和我师父?」

雁鸾霜眼神极为复杂,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卓师兄,你先请罢。」

卓方正耳旁似响起金鼓钟鸣之音。

卓方正念及自己初次下山,不但无功而返,从此以后,更再难见世人,他嘿嘿恶毒笑道:「我走可以。但林熠心中只有一个容妖女,也未必还有地方容得下你!流水多情,落花无意。雁师妹一腔痴情,恐怕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林熠哼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还不赶紧滚蛋?」

雁鸾霜对卓方正的讥嘲指责,似是无动于衷,玉容平静道:「卓师兄,你再胡搅蛮缠下去,小妹可真要禀报戎宗主了。」

卓方正眼见多年的痴梦化为泡影,且又让雁鸾霜瞧见了自己的丑行,莫说佳人无缘,回返天宗后又不知会面临何等的严惩。

他又恨又怕,突然扬声大笑道:「好啊,咱们就来赌一把,看宗主和雪师叔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话音未落,他倏地飞扑林熠,怒吼道:「我先杀了你!」

雁鸾霜在旁正防备卓方正暴起伤人,见状足尖点地,横身拦截道:「住手!」

孰料卓方正此举,正是要引雁鸾霜救援,掌到中途猛然扭身,五指横扫拂向雁鸾霜背心。

他并无即刻杀死雁鸾霜的意思。

他打算先将她制服,而后杀了林熠再做计较。

实在不行也只好忍痛牺牲雁鸾霜,造成她与林熠同归于尽的假相,总好过自己身败名裂,二十多年的玄门苦修一梦成空。

而出掌的剎那,心底更是在隐隐思忖道:「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别人得到!是你辜负了我,就莫要怨我绝情!」

雁鸾霜猝不及防,要退身闪躲,无奈这地方着实诡异,那股莫名的力量,压得她身形滞涩,已慢了半拍。

电光石火间,她运起「移经换脉」的无上绝学,拼着受卓方正五指拂扫,右手反手掣剑疾劈。

「砰!」

卓方正的指尖将将触及雁鸾霜的衣衫,他的后背先爆裂开一团绚烂彩光,整个身子横飞而出,重重撞到对面石壁上,清晰响起「劈啪劈啪」骨断筋折的声音。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卓方正把全副心思,用在如何暗算雁鸾霜上,却作梦也没想到,林熠不仅冲破了经脉禁制,还能在迭遭苦战重创之后,击出这般至刚至猛之拳,毫无保留地轰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林熠无声无息吞下两口热血,唇角逸出如释重负的笑意,紧紧凝视卓方正,略带急促地喘息道:「算人者,人亦算之,报应来得好快。」

卓方正脸庞朝地趴着,呆呆地勉力抬起眼,看到了雁鸾霜奔近的足靴,喉结滚动了几下,已发不出声音,拼命朝前探出右手。

雁鸾霜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问道:「卓师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卓方正死死反握雁鸾霜的玉腕,惟恐她松开,嘴唇动了两下,来不及接受雁鸾霜的真气灌输,头颅一沉已然气绝。

雁鸾霜一动不动,任由卓方正的手,在她手中慢慢失去温度,她的眼眸里依稀漾起泪光。

林熠喘息稍停,虚脱的身躯,倚靠石壁支撑立起,淡淡道:「你杀了我为他报仇罢。」

第二章同宗

雁鸾霜久久没有回答,心情从最初的震撼与错愕里,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事都怪不得林熠。

因为这次卓方正攻击的人,实际上是她,假如林熠不出手,一旦自己受制,生死尊严亦不由己。

她轻轻挣脱了卓方正的手,缓缓替他合上双目,端详半晌,才站起了身,默默取出一枚朱红色的灵丹递给林熠。

林熠迟疑一下,伸手接过,抬手纳入口中。

丹丸化作一股清香滋润的液体,缓缓顺着喉咙流下,顷刻丹田像有一把火燃烧起来,极是舒服。

他向雁鸾霜颔首致谢,盘膝坐下,运功疏通经脉,汇聚真气,不知不觉晋入空明。

待再醒转时,耳畔听到雁鸾霜柔和悦耳的嗓音,正在低低念诵一段道家超度经文,娇躯伫立在一座新掘成的坟冢前。

坟前有一块用寒烟翠从壁上卸下的长石,权且充作了墓碑。

碑上用指力娟秀挺拔地刻着:「卓兄方正之墓─妹鸾霜谨立。」

林熠默不作声走到雁鸾霜的身侧,并肩而立打量着墓碑。

坟冢里的人,原本有机会成为未来观止池的一代宗师,受世人景仰崇拜。

一念之差,让他如今了无声息地沉没在岁月长河里,永远混同于泥沙之间。

自己呢,比起坟里孤独长眠的卓方正,又能好到哪里?

甚至,会比他更加不如!

正出神着,忽听雁鸾霜轻声问道:「林兄,你可晓得这是什么地方?」

林熠一怔,愕然了老半天,才苦笑道:「我原以为你知道,还想烦你引路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莞尔相笑。

雁鸾霜再望了卓方正的坟冢一眼,说道:「不如我们沿着这条秘道,继续往前走上一段,说不定会寻到些端倪。若是能找到容姐姐,那就更好了。」

两人默默不语,在秘道中行出三里多,途中不断出现岔道与死路,浑如一座漆黑的迷宫。

而遗骸和丢弃的火把兵器,亦是随处可见,甚至能依稀看到早已渗透入墙壁、地面的黑斑血痕。

忽然远处上方传来一束微光,林熠精神一振,笑道:「总算找到出口了,不知上头是什么地方?」

两人走到出口下方的台阶前,雁鸾霜低低咦了声,停住脚步垂首望去。

离脚不远的地方,倒着一具散了架的尸体,胸口插着数柄长枪,残破的金盔,摔在一边蒙着厚厚的积灰,依旧不掩凛凛神威,想来生前应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上将才对。

在他周围,堆迭着不下二十具的骷髅骨架。

从盔甲上判断,应属两个不同的阵营,只是一方人数极多,而金盔上将身边的同伴,仅有寥寥三名而已。

让雁鸾霜微觉诧异的是,这位金盔上将的身下,紧紧压着另一具幼小的骸骨,镶满宝石的华丽桂冠,歪扣在颅骨上,竟没被人掠走。

林熠徐徐道:「这位将军保护着幼主,血战突围至此,终于力不能敌,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突然变故,胜利者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就匆匆离去,甚而将自己同伴的遗体,也尽数弃之不顾。」

雁鸾霜低声道:「我们既有幸目睹遗迹,遥想那位将军当年的忠烈神勇,理当拜上一拜。」

两人对着金盔上将的遗骸,恭恭敬敬拜过,收拾情怀,顺着白骨铺路的台阶,回到地上。

放目望去,已置身在一座广阔雄伟的古代神庙之间。

出口处是一尊已让人移开的巨型神像,连带两侧和对面相应伫立的巨型神像,竟有一百二十多尊,直通前方一座高耸的古堡。

古堡的外墙金光灿烂,似由黄金包裹而成。

但其间已爬满青苔,和各种杂乱茂密的藤草,门外的一座大型花坛,更是杂草丛生荒芜不堪,难以想象昔日曾有过的辉煌神圣。

两人忽然相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听见古堡门内传出的兵器激撞声响,好像此间正有人在激战。

林熠传音入密道:「走,去看看是谁在里面?」

林熠和雁鸾霜潜踪匿形移到门外,只见古堡门内宽敞的大殿里,有两名老僧,一持金杵,一擎禅杖缠斗正急。

而令人困惑之处,却在他们施展的招式身法,虽然各有千秋,但隐约可见乃是同出一源。

林熠大觉古怪:「竟是盘岗大师和岩和尚!盘岗大师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奇怪,可岩和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吭!」杵杖交击,两名老僧齐齐飞退,拉开了三丈多的距离。

盘岗大师背上袈裟破裂,耳鼻内渗出缕缕鲜红血丝,样子狰厉仍不失威武。

他以杵拄地,站定身躯,头顶「丝丝」淡金色蒸汽升腾,气喘如牛说道:「师兄,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方才又遭你背后偷袭挨了一杖,今日之战,心中本不存任何生还侥幸。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冒充盘念方丈劫走花纤盈,又在白桦林布下陷阱,嫁祸大般若寺?」

林熠闻言,不禁对盘岗大师的观感大为改变。

白桦林血案从一开始,他就隐约觉得不像是盘念大师所为。

毕竟身为禅宗宗主,纵然心怀叵测也要爱惜羽毛,岂会明火执杖地暗算冥教和青木宫,引人非议?

况且事后自己和青木宫余部,必定会大举报复,盘念大师又何必要去作如此愚不可及、引火焚身的傻事呢?

至于密宗,或许与此事存有关联。

然而依照花纤盈、邓宣和邙山双圣所言,假扮盘念大师的真凶,施展的「拈花佛指」炉火纯青,外人绝对假冒不来。

因此,联想到岩和尚的出身,以及他反出大般若寺,近百年的未了恩怨,林熠最为怀疑的便是此人。

岩和尚冷冷道:「你能想到这些,也算难能可贵。不错,是我干的。可惜林熠精灵似鬼,竟没上当,否则正可借他之手除去盘念,一消我多年心头之恨。」

林熠心头嘿了声道:「果然是他!难道是龙头在幕后操纵主持么?」

与此同时,耳中听到雁鸾霜传音入密道:「我知道这人是谁了,大般若寺、盘心大师。」

林熠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边盘岗和尚怅然道:「你痛恨大般若寺和盘念师兄,我都能理解。可也不该使出这般恶毒的手段,又害了数十位无辜之人!」

「无辜?」

岩和尚怪笑道:「你说这话,着实教我惊讶。难道一个嫉恶如仇的佛门高僧,会为一帮青木宫,和冥教作恶多端魔头的死,感到可惜么?杀了他们,又有什么错,不正可为世间扫荡清平?」

盘岗大师无言以对,片刻后说道:「师兄,我求你最后一件事。只要你肯答应,我愿代盘念师兄一死,立刻自裁在你面前,绝不食言。」

岩和尚翻着白眼地回答道:「你的命已捏在我的手心里,还有什么条件可谈?」

盘岗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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