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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私语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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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思语看着那个人,总觉得对方有些面善,却又记不起是谁,心道可能是她失去记忆之前认识的人,便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人又问:“我看你最近都没有来心理门诊看过,是不是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

    赵思语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他就是之前她去做心理咨询的医生,她只能继续含糊以对:

    “应该没什么了吧,我觉得我本来的精神状态就还不错。”

    她的公司很快就到了,出租车便停在大门口,赵思语付了钱,刚拉开门走下车,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一个她之前都忽略了的一个小细节。她忙回过身,一把拉住车门:“等一下!师傅,你先别开车!”

    本来司机都已经踩油门了,被她这个把住车门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急刹车,嘴里抱怨道:“小姐,你也要注意安全,你这样直接扒在门上,万一我不注意把你拖出去呢?”

    赵思语探进半边身子,语气急促:“医生,我记得上一回我看你的门诊,你就叫我赵小姐。可是等到我们的谈话开始时,你的护士才把病历送进来。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或者说我以前就找你做过心理咨询?”

    ——

    柏玥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一条线索便因此断了。可是她因此而又见到以前的心理医生,便有了新的方向。

    她把自己的邮箱抄给了那个心理咨询师,委托他把以前做过的每一次心理咨询的录音记录都发到她的邮箱。

    她一回到家,就把笔记本搬出来,打开邮件,把里面几个超大附件都下载下来,直接解压文件,打开编号为001的音频文件——那是她第一次做心理咨询的录音。她第一次做咨询,语气和心态中还带有明显的、对于心理医生的不信任。那次对话很拘谨,也很空洞,几乎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她快进了一会儿听到最后,完全没有收获。

    编号为002的音频倒是比上次放松了许多,她在里面说了不少的话,开始提到自己的生活,言语之后有提到现在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觉得人生很漫长又很绝望,不管是工作还是爱情都不顺利。

    赵思语支着腮想,那个时候大概是她刚毕业一年多,她因为父母的关系,成为公司的中层管理者,可是她本身却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虽然她是财务总监助理,却很容易被作为下属的财务经理所左右。她看过以前写的日记,在这段时间中,她还在苦恋燕尧。

    赵思语受不了这种浓浓的负面情绪,很快就点开第三个音频,这个音频的时间,她猜测是在跟夏臻结婚的前夕,她自己也在那段咨询录音里提到“就快要结婚了,却不知道如何平衡这段关系”的疑问。

    她对着电脑戴着耳机实在太专注,就连夏臻走到身边都没有留意到。还是夏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去吃饭了。赵思语恋恋不舍地摘掉耳机,走到餐桌边上,闷头用最快的速度扒着白饭。

    “你今天胃口不好么?”夏臻见状,给她夹了几次菜,“以前你都不会只吃这么点。”

    赵思语汗颜:“你是在嫌弃我以前吃饭太多不是过日子的人吗?”

    夏臻再次领略了她那种奇特的脑回路:“不是,我是觉得你以前能吃这么多,今天突然吃得少了,这很奇怪。”

    赵思语特忧郁地告诉他:“我今天中午打车赶到柏玥的住处,她的房东告诉我,她突然间退租走人了,所以我一无所获。”

    夏臻嗯了一声,回答:“意料之中。”

    “是吗……可是这样一来,很多问题都无法解答了。”

    “我之前查过人力资源的考勤记录,在你出车祸前后,有两个人的考勤记录都不太正常,一个燕尧,另一个人就是柏玥。柏玥请的是事假,而燕尧写的是公事外出,可是那段时间他都没有出差住宿之类的发票证明。”

    赵思语吃了一惊:“你是说,你觉得燕尧也有问题?”

    “我觉得他的问题比柏玥更大。”

    赵思语默然无语,的确,她当时找到那个住宅小区,并且找到赵建国夫妻,也是因为有燕尧的指引。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一直都不喜欢她,她最多也就算是单恋,后来嫁给夏臻,他应该长出一口气才对。

    她吃完饭,又继续听那些心理咨询的音频,终于听到了编号为005的那段音频,她听见自己询问心理医生:“我听说国外有一种心理治疗方式,可以用催眠和药物并重,让自身遗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这个方法可行吗?”

    心理医生回答:“也许国外有,可是在国内,这尚且是十分不成熟的一块领域。”

    昨晚柳绦便说过,治疗精神分裂有一种治疗方式叫忘却疗法,她怀疑她的记忆是经过强力的治疗而造成格盘,然后又进行人工输入新的记忆。那么,这一切的闹剧是不是她自己一手导演的?

    赵思语对着那些音频文件,有些犯疑,隔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定,拿着笔记本去找夏臻。夏臻正伏在案头奋笔疾书,一份卷宗密密麻麻地被他标满了字。在他聚精会神的工作状态下,的确是经不起打扰,只是这一回情况特殊。她敲了敲门,出声道:“夏臻,你能不能先停一停手上正在做的事?”

    夏臻又写了几个字,放下笔,回头道:“怎么了?”

    赵思语把笔记本放在他面前:“这个文件夹里是我从前做心理咨询的谈话录音,你可以听一听。”

半夏私语时 第033章


    她需要信任一个人;而这个人选必然是夏臻。他是她准备携手一生走下去的另一半。这些心理咨询录音都是在她失忆之后发生的;他也有权利知道那段时间里,她发生过什么。而她不明白的地方;也许他可以帮助她一起寻找答案。

    夏臻推开卷宗,看着电脑屏幕;有点不确定:“你的意思是,把这些内容让我也知道?”他皱着眉;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窝有些深;据说这是心思深沉的面相:“你觉得这有必要?我是说;这些比较是你的*;你可以不告诉我。”

    赵思语点点头;坚定地回答:“我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需要你的意见。”

    如果她真的如第五次心理咨询中所说的,用自己的办法寻找到一个催眠师,并且对自己的记忆进行了清洗,那她就是天下最白痴的人!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坚持一下熬过去,而非得用如此极端的手段,直接把存在心中不愉快的心事,还连带过去的所有记忆一起清洗,这个方式真的太残酷愚笨了。

    夏臻沉默片刻,问:“应该从哪一个开始听?”

    “先听编号是005的那个,别的顺序就按照你的喜好来。”赵思语见他点开了第五段录音,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那个胆量留在原地跟他一起听,便又道,“呃,我还是出去好了,我帮你关上门,你听完以后再叫我。”

    夏臻拉住她的手腕:“既然你把你的这些*拿出来让我知道,为什么又要回避?”

    “我十分怀疑我做了件蠢事,你听完以后就知道,我、我还是不听第二遍为妙。”

    她走出去后又轻轻带上门,如果她的失忆,她混乱的记忆,都是被她自己折腾出来的,那么柏玥其实也是在帮助她一起折腾,那么她就是错怪她了。

    她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坐立不安,便又打开那个放了从外地快递回来的、肖像画的柜子,那幅肖像画里的人明明跟她有一样的脸型五官,看上去却像个陌生人。她取出画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把剩下的那半边画框一起掰掉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张画板。

    剩下的那半边画框下面露出了另外的字,只是那行字写得模糊而又潦草,她努力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来:“你好,二十岁的我自己。”

    赵思语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把画撕扯下来,撕扯不规律的碎片。当时画这幅自画像的人是她自己,而能够在画框背后写字的人还是她自己,她写在画框背后的那行字却暗示着她早已知道她会回到二十岁的状态!

    这是不是在间接证明了,她如今的失忆,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赵思语越想越气,直接把画板也给砸了,全部装进垃圾箱,扔进安全通道的垃圾桶里。她这一口恶气还好不容易有些缓过来,有点无力地回到屋子里。

    只见夏臻已经站在玄关门口,手臂上还挂着西装外套,脸色紧绷。

    赵思语猜想他如果知道她这一系列异常情况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折腾出来的,他可能会生气,可是没有想到他会无法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面。她立刻拉扯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不能不要我啊……我连以前做过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就算做错事也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夏臻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刚接到我父母的电话,他们说今天早上爷爷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现在送去医院了,可能会很麻烦。”

    ——

    夏臻的爷爷病重。

    这个消息还是让赵思语有点吃惊,她跟夏臻的爷爷接触过,知道他身体硬朗,喜欢打理花园,退休后在家里就自己把整个花园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夏臻道:“你再带件外套吧,可能外面会冷。”

    赵思语直接把他推出家门,反手带上大门,急道:“你还管我带不带外套,我们赶紧走吧。”

    每次着急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而自己却快不起来。赵思语看着电梯慢悠悠地从楼下上来,好不容易等到了,连忙走进电梯,按下去地下停车库的楼层。她一边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小,一边问:“你东西都带了吗?”

    “现金和银行卡都带了。”夏臻见她急成这样,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她,“爷爷身体向来都很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更何况我父母都已经在他身边了。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不知道,正是身体硬朗,常年没什么小病小痛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才会很严重呢。”赵思语说到一半,立刻改口,“呸呸呸,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夏臻失笑:“迷信,说一说也不会成真的。”

    赵思语斜睨了他一眼:“当然不会成真,那还要你说?”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路上变得很空,连续过了几个路口都没碰上一个红灯。赵思语有时偷偷转过头打量他,霓虹灯的光芒透过玻璃窗倾泄在他的侧脸,随着灯光花样的变化,变换着各种光彩。

    夏臻把车开到医院附近,找到一个计时收费的停车位挺好,忽然问:“你之前偷看我至少三次。”

    竟然被他发现了。

    赵思语语塞片刻,硬着头皮回答:“我不能看么?再说看了就看了,你还要按次数对我收费啊?”

    夏臻则回答:“没有,你随便看。”

    他真是很正经的人,她还以为他会邪魅一笑,回答:“当然要收费,收费的方式由我来定。”

    谁知道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句“随便看”。

    他们刚停好车,夏臻又接到他的母亲的电话,他开了扬声,只听夏母语气急促:“你们到哪里了?能不能再快点,你爷爷的情况不是太好。”

    夏臻简短地回答:“已经在医院停车场了,马上过来。”

    “你停好车,就直接来急救室吧。”

    赵思语跟夏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一种不安的意味:如果爷爷在急救室,恐怕就不仅仅是普通的身体不适了。

    ——

    当然他们来到急救室门口,只见医生刚刚从里面出来,浑身都是汗:“病人家属都到了么?”

    夏臻走上前:“我们就是病人的家属,情况如何了?”

    医生摇摇头:“情况很不好,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跟病人说的话,现在就可以进去说了,病人因为年纪大,心脏衰竭,恐怕撑不过今晚。”

    急救室里,一次不能进去太多人。夏臻和赵思语留在原地,先由夏臻的父母进去,可是没多久,他们就从急救室里出来。夏母显然有点惊讶,看着赵思语:“你先进去吧,老人家指名要先见你。”

    “我?”赵思语也很惊讶,这个节骨眼上,夏臻的爷爷却要先见她。她真的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她也不推辞,直接走进病房,只见那位身体向来十分硬朗的老人插着氧气管,脸颊深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她几乎就要认不出来。

    爷爷目光无神地看着她,似乎隔了半分钟才认出她来,艰难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你……过来……”

    赵思语坐到床边,握住老人的手,低□轻声道:“爷爷,我在这里。”

    老人家呼吸急促,氧气罩上很快就布满了水汽,他握着她的手,有些用力,那力道都捏得她有些疼了:“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跟你见过没几次,你不用伤心的……”赵思语只是摇摇头,说不出话,她的确不会有那种痛失至亲之人的伤心欲绝,毕竟她记不起从前的事,这样算来,她跟夏臻的爷爷实际上才见过一个周末而已。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

    “别伤心,人都是会老,然后死去……”他说了几句话,开始变得有些精神,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赵思语想。她握了握老人干巴巴的、粗糙的手,轻声道:“爷爷,你会好起来的。”

    “我会不会好起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夏臻,他一直都跟着我生活,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不太负责。你会答应我的吧,跟他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一起扶持着走下去?”

    赵思语干脆地回答他:“我们不会吵架,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说完这些话,已经有些累了,“你去把夏臻叫进来。”

    赵思语连忙应是,转身出去,只见夏臻跟他们的父母都等在门口,她轻声道:“夏臻,爷爷叫你。”

    夏臻抬手按在她的肩上,语音低沉地回答:“好。”

    他的动作有些重,让她感觉到压力,但是他还是很冷静,冷静得就像是戴着一个坚不可破的面具,将他的所有情绪、所有爱恨都封存在其中,不为外人所见。赵思语从医院里醒来第一眼看见他,他就是一直是个外表光鲜的成功男人,他喜怒不形于色,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也永远不会高兴。

    她忽然觉得,她可能是想错了。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半夏私语时 第034章

    她跟夏臻一起走到爷爷的病床前面;老人显然已经有些累了,刚才变得有些红润的脸色又变成带点蜡黄的枯槁。夏臻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安静地看着对方。

    可是老人却没有关注他;而是望着他身后的赵思语。赵思语立刻会意,走上前,站在夏臻身边,弯下腰来问:“爷爷;你还有话对我说?”

    老人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夏臻的手背上,费力地说:“好了,就这样吧;以后要好好对待她。”

    赵思语有点不太明白爷爷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因为他看着他们两个人。显然,如果是对她说,要好好对待夏臻,这句话会显得有些怪异,可是老人在弥留之际,先找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儿媳,而是她,这一点也是很怪异的。

    他们很快被赶出病房,接着进去的是夏臻的父母。

    赵思语见夏臻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来,就也挨着他身边安静地坐着。她想安慰他几句,后来又觉得可能没有必要,空泛而苍白的语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隔了片刻,她听见夏臻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这么安静,一直都不说话,这真不像你……”

    赵思语睁大眼睛看着他,又望向天花板:“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夏臻伸臂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人总是免不了一死,更何况我觉得爷爷也没有留有遗憾,并不必要为他伤心。”

    赵思语惊讶于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这句话可以由任何人来说,也不该由他来说:“夏臻,我发觉你这人真的理智过头。虽然这句话没有错,但就是不应该说出口。”

    “理智……不好吗?”

    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赵思语又问:“你父母现在在里面,你猜爷爷会跟他们说什么?”

    夏臻的父母已经在一起半辈子了,不像他们,新的一段人生才刚刚开始冒头,想必爷爷也不必像叮嘱他们那样叮嘱夏臻的父母。

    夏臻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在谈遗产的问题。”

    “……我还是不问了。”她问一个问题便问在尴尬的地方,索性还是闭嘴比较好。她的说话方式是比较随心所欲,可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刻,不需要她来调节气氛。

    他们坐在门口等了十分钟,终于看见急救室的门开了。夏臻的母亲抹着眼泪出来,眼睛里还是红红的:“你爷爷过世了,你要再去看一眼吗?”

    夏臻站起身来,缓缓地走进去,走路姿态依然是十分挺拔。

    赵思语下意识地也想跟着一起进去,但是被夏母阻拦了:“那个场面还是太残酷了,思语,你留在外面吧。”

    她站在急救室门口,看见夏臻背对着她,亲手盖起白床单,然后又站立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夏母叫他,他才走出来。

    夏臻捏了捏鼻梁,轻声道:“爷爷的后事,我会办好的。”

    ——

    赵思语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夏臻一路上都沉默得厉害,不管她跟他说什么,十个句话里有九句他都在答非所问。

    她回到自己房间,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儿,睡到一半又觉得渴,便经过走廊和客厅去厨房里倒水。她原本还是睡意惺忪的,可是经过客厅时,猛然瞥见沙发上的一个黑影,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夏臻?”

    那个黑影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她的呼唤。

    赵思语端着水杯走到客厅中央,只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露台的移门敞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拂动白色的窗纱。今晚天气明朗,还可以看见那一弯下弦月,白色的、透亮的。他坐在那里,微微仰起头看着她,脖颈和下巴的线条很是优美。

    赵思语问:“你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帮你煮牛奶?”

    他只简短地回答:“不用。”

    赵思语却自顾自地说:“牛奶要是还不够用的话,我还有安眠药可以借给你,很好用的。”她不待他同意,就转身去房间拿了药过来,又强调道:“真的不错的,你试试看?”

    夏臻这回终于有了反应,皱着眉道:“安眠药……?你平时有服食安眠药的习惯?”

    “那倒没有,”赵思语把药瓶摆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又转身去帮他倒水,“有时候会做奇怪的梦,醒过来就特别害怕,就会吃两颗——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睡得很死,就算你半夜把我扔进丽娃河里,我都不会醒的。”

    夏臻摇摇头:“我不吃这个。”

    赵思语拿起药瓶倒出两颗来,硬是逼着他吃了:“吃完就可以去睡觉了,快吃。”

    夏臻很无奈地看着她,难道她以为安眠药就是灵丹妙药,吃下去就有用了吗:“那么你呢?时候也不早了,赶快去睡,现在离天亮还不到四个小时。”

    赵思语转身坐在躺椅上:“我再陪你聊会天吧——我听爷爷说,你跟着他长大的,是这样的吗?”

    “是啊,我小时候就一起跟着爷爷,我父母都是世界各地飞,反而很少见面。”夏臻缓缓地开口,他的语气一直是轻而缓慢的,像是进入一种意识迷离的状态之中,“爷爷他……总是教我,男人应该变得很强,这种强,不仅仅是有坚实的肌肉,像铁塔一样,还要在心性上坚定无法动摇。”

    赵思语想象了一下夏臻变成肤色黝黑、满身夸张的肌肉、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模样,顿时打了个寒战,喃喃道:“我觉得爷爷对人的审美还是不如对花的好……”

    夏臻听见她说的这句话,却直接断章取义:“对,他最大的爱好是种花,家里的花园都是他一手打理的。”

    赵思语这时才发觉,他应当比他们任何人都要伤心,因为他的反应变得十分迟钝,甚至还会理解错她的意思,而他平时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顺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说:“上次你带我回家过周末的时候,爷爷还让我看了昙花开的场景,可惜你没有看到。”

    “我以前也看过。”夏臻茫然道,“我工作很忙,也不能常常陪着他老人家。”

    赵思语又道:“昙花开放的时候好漂亮,但是它这辈子就只开一次,真是小心眼。”她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嘴。她突然懂得了爷爷让她看到昙花绽放的场景的用意,他在告诉她,昙花是只开一次的话,就像有些人一样。

    她轻声自语:“我……懂了……”

    夏臻却笑了一下,那是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笑:“只开一次就是小心眼,你还真是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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