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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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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武百官,更是衣甲鲜明的在高台下列队,衣分五色,气势雄伟。四方四部都派遣使节入贺,供品的车辆可以一直排到涿鹿的西门外。即使当年轩辕部落和西陵部落联姻的时候,也不曾有如此壮观的景象。
正妃西陵嫘祖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一边还不得不做出母仪天下的姿态,仪态万方的侍立的黄帝背后。而涿鹿的小道消息说,嫘祖也是无可奈何了,王妃云锦其实已经怀了大王的王子,更何况未来的王妃风华绝代。
“终于……”风后没有靠近高台,却在远处观礼。
“恩,”大鸿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
“刑天确实已经回北方了么?”
“不错,我手下的探子一直送来消息,据说上个月刑天还和蛮人大战。”
“我本来以为刑天或许会发难,毕竟他和蚩尤之间主从十多年,”风后微微摇头道,“谁知道刑天却比我想得平静得多。”
“蚩尤尚且无能为力,刑天又能如何?”
“刑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总是觉得这个人很危险,”风后不无担心的说道,“其实在神将中,即使你也不是刑天的对手。”
“我不知道,”大鸿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也觉得刑天很危险,可是刑天,我看不透。”
“记得一件事情么?”风后说,“其实刑天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是神农部第一神将了,可是坂泉的恶战里却没有他。”
“我也不明白,”大鸿沉思道,“炎帝甚至把所有的女眷都编入了军中,刑天为什么会不在呢?”
“蚩尤在哪里?”思考良久却一无所得的风后问道。
“你要是他,”大鸿转头看风后,“你会来么?”
“来了来了!”高台下一片兴奋的呼喊声。
在十多面雪白的羽扇下,娇媚端丽的使女们簇拥着白衣胜雪的少昊部公主,缓步走出了后土殿。台下的众人看不见她无神的双眼,却看得见风吹长裙时公主飘然如仙子的姿态。
当云锦走到高台边面对下面的千万人时,她身上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让四周忽然有些安静下来。那种美丽宁静、悠远而飘忽,让人不敢靠近。台下的众人中竟有许多人能听见自己胸膛中的心跳声。
黄帝不顾身后嫘祖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得意的笑了起来。
“王妃,站在这里就可以了,”身后的使女小声道,“现在下面所有人都在看着您。”
云锦默默的点头,顺从的举目四顾。她眼睛所到处,每个人都觉得王妃正温和的凝视自己,台下的人竟有了拜伏的冲动。
“你们放开我,”云锦忽然对周围的使女们说,“我要和他们说话。”
云锦不顾使女们的慌乱,上前几步扶住高台上的栏杆。
“王妃有谕……”旁边的司礼大臣急忙喝道,台下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无数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高台上的公主。
“蚩尤,你在么?”静了很久,云锦对台下说。
司礼大臣脸色苍白,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台下的民众宣讲王妃的谕示。而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听见了云锦在说什么,可是没有一个人明白她的话。
“蚩尤!”云锦笑着,对台下大声喊,“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的。”
台上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得象司礼大臣,只有黄帝面孔青得如一块铁板。可是云锦银铃一样的声音好象魅惑着所有人,让别人不忍心打断她的呼喊。
“蚩尤,你出来啊!”云锦说,“我有话对你说。”
台下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只到很长时间过去后,小小的骚动打破了寂静。观礼的人们被挤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瞪着他无神的眼睛,呆呆的走出了人群。
听见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云锦笑得如同春花盛开。台下的人们恍惚中都以为那笑容是为自己而发的,而绝不是为了那乞丐一样而且浑身散发着酒气和腐败气味的汉子。
“你来啦?”云锦说,“你过来啊。”
被那种甜美的声音蛊惑着,蚩尤呆呆的向前挪着步子。
“来啊,”云锦轻声说,象哄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你再过来一点。”
最后蚩尤几乎已经能看清高台上云锦的眼睛了,看见那双古镜中空荡荡的一片。
“你知道么?”云锦在微笑,她的声音仿佛一双绵软的手,轻轻抚摩着蚩尤的耳垂,“我恨你!”
然后风起,白衣化作了风中的一片飞花。
风悄悄的吹,白云慵懒的游荡在蓝天里,一只无忧无虑的黄鹂在高树上独自歌唱。早春的三月,东君方至,桃花正开。
美丽的春光中,云锦跃下了高台。
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飘落,甚至连台下打盹刚刚醒来的应龙都觉得恍惚了。他想起很多年以前父亲给他说的精卫,小时候的应龙总是觉得少女飞向大海的一刻很残忍。不过他已经忘记这个故事很久了。在那个时候,应龙觉得飘落的云锦就象飞向大海的精卫,而且他觉得这一刻其实很美丽,也并不残忍。大海就象精卫的家。
蚩尤茫然的向天空中伸出手去,那个姿势象是要去拥抱天空。天空中落下了云锦。
一个鲜红的斑点让苍黄的土地显得肮脏。它慢慢的扩大着,流淌着,浸透了雪白的衣裙。大地的颜色被鲜红和雪白掩盖了,白的是一片兰瓣而红的象愤怒的玫瑰。云锦就躺在在这两种错杂的颜色中,很圣洁的面对天空。
“蚩尤,你知道么?”云锦的头骨已经裂开了,她美丽的面孔也有一些扭曲,说话的时候,细细的血丝从她嘴角流下。
蚩尤就象被抽去了全身的筋脉,他跪倒在了云锦的身边。
“每一次……我想我妈妈……我想她等我……好可怕啊……”
“小时候,我想有一个……有一个人……他会飞,能带我……和妈妈飞出大王的宫殿……自由自在的飞在天上……我一直在等这个人……”
“原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过……小时候……真傻啊……你是个……懦夫!”
最后一刻,云锦依然对着天空笑,笑得美丽又残酷。
那种悲伤的嘲弄永远刻在了她二十一岁的脸上。
不知道是多久的沉默,黄帝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大吼着扑向了高台的边缘,看见静静躺在下面的云锦,还有她身边木然的蚩尤。当他目光移到云锦已经隆起的小腹上时,黄帝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可是接下来他所见的却让他没有勇气冲下高台去。他看见蚩尤哆嗦着抱起了云锦,他把云锦紧紧的搂在怀里,而后用双手一捧一捧的把地下的鲜血和黄土一起捧了起来洒在云锦的身上。
“云锦起来啊,起来啊,不要再睡了,”蚩尤梦呓一样说着,双手抚摩着云锦略微变形的脸,象是要把破碎的头骨拼回去。
“我有一间房子,虽然不能面朝大海,可是有很开阔的流水,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春暖花开。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有一点寂寞,蚩尤,你来不来陪我?”
云锦站在远方的草原上。
“等我啊,等我啊,”蚩尤在茫茫的草原上奔跑,可是云锦回身走向了巨大的落日中。
“傻小子,你又来这里了?”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喊他。
蚩尤回过头去,背后是白铠铠的雪地,雪花飘舞。头顶上乌黑的小木笼子里有一个人。他身高一丈,散发如狮。那个斩断了双臂双腿的人竟然还在笑,笑容狰狞。
“你长大了么?”那人说,“知道自己很傻了么?”
“我很傻……”
“你要放下刀么?放下刀,他们就杀你。”
“你怜悯你的敌人么?等他们喘息完了,他们就杀你。”
“你要忍让么?等你退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就杀你。”
笼子里的人桀桀大笑:“你拔掉了自己的獠牙冒充一只绵羊,真是个傻瓜。”
“拿上你的刀,骑上马,”笼子里的人说,“如果你真的长大了,你就该懂得愤怒。”
恍惚中又是在不周关上上,长草依依。手中有战刀,自己骑在马上,蚩尤茫然的看着自己身边,共工控马而立,面对苍茫的涿鹿原。
竟然又回到了那个突围前的夜晚,四周的寂静中隐藏着一点骚动。
“三更时候,不带旗鼓,我领五万人冲出去,让他们以为我们都想突围。右翼应龙军空虚,我踏营的时候,轩辕军必然倾全力来劫杀我。等我陷在轩辕军中的时候,你就冲出去逃走。”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没有了吧,已经没有粮食了,如果连战马都吃光了,我们就只有饿死,”共工说得很平静。
“那换我冲出去吧?”蚩尤说,“你不是还要去昆仑么?”
“呵呵,”共工笑了,“我看起来是不是很自私很疯狂?我想去昆仑,不怕别的人都战死?”
过了好一阵子,共工才收敛了笑容:“其实我是很想去昆仑的,因为除了昆仑我无处可去。谢谢你们烧了我的女儿,现在我是共工部的最后一个人了。”
“你的女儿?”
“是啊,”共工低头抚摩着马鬃,“她的名字是不是很土?不过我很喜欢。”
“你从来没有说过……”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可怜吧?”共工说,“没有人会因为你可怜而可怜你,少君你必须明白。”
“以后在什么地方相见呢?”
“去南方吧,去找你爷爷,炎帝余威还在。涿鹿一乱,四周的诸侯也各怀异心,好好经营,也许十年后公孙轩辕的位置就是你的,”共工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最重要的,带剩下的人逃出去。回家吧,看妻子,看孩子。”
三更时候。
共工站在静悄悄的城门口,身后五万苦工武装起来,人衔枚马裹蹄,一片紧张的气氛。
“你说我是不是很狡诈很残忍,”共工低声对旁边的蚩尤说,“我骗这些人说我们真的要突围,可是他们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蚩尤没有来得及回答,共工先放声笑了起来。
“看来我战胜轩辕老贼的梦想已经结束了,但是你的日子还没有,”共工提刀纵马,“少君,应该不会再相见了。希望你可以看见涿鹿城里的小公主,很高兴有人能活下去!”
于是共工率先冲向了茫茫的黑暗,就着依稀的星光,蚩尤看见他的战袍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飞扬。后面是五万静悄悄的军队。
那个魁梧如天神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可是在蚩尤的心里,那个影子还一直在远方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奔跑,奔跑而大笑,越跑越高。一直跑进了云雾飘渺的昆仑山。
接下来的一幕是鲜血,透过鲜血能看见比血更残酷的沙场。
远出的喊杀声已经被身边的嚎叫掩盖了,共工在远处陷入包围的时候,蚩尤、风伯和雨师的队伍却迎面遇见了大鸿的左翼。于是苦工们只得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冲了上去,毕竟这是王师最虚弱的时候,共工在远处牵制了黄帝的中军。
“冲啊!”蚩尤提刀前指,“第三队接着上去!”
“第三队都已经阵亡了,”风伯低声说,“没有第三队了。”
第三队意味着五千苦工,第三个五千人又阵亡了。蚩尤愣住了。
“第四队!”蚩尤的命令已经很虚弱了。风伯的脸色苍白,蚩尤忽然想起第四队的首领就是风伯。而第三队的雨师又在哪里呢?
“我去了,”风伯低声说,“如果还冲不开缺口,你就告诉公主,说我开小差跑回家了。这样她就不用伤心了。”
“你不要去,”蚩尤拉着风伯的胳膊,怎么也放不开。
风伯苦笑着打落了他的手:“我也不想去,我也怕。可是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轮到我的时候,我就逃跑么?我要对得起他们……”
于是风伯高呼着纵马舞刀,又是五千苦工投入了王师的洪流大海,就想当年在黄河上堵口一样。随即,他们被人流吞没了。
面前那个年轻士兵和年轻的苦工搂抱在一起,士兵的铜剑劈断了苦工的肋骨,苦工手里的长梭穿透了士兵的胸口。蚩尤看见一双双死鱼一样的眼睛,死去的人是不能回家的,蚩尤忽然问自己:“那么这些死去的人为什么要上战场呢?拼上了性命,还是什么都没有。”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尸骨,第五队的苦工们在颤抖,当蚩尤下令的时候,他们就要踏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再冲向前面的封锁。蚩尤看着他们惊惧的眼神,他知道这些人都很害怕。
蚩尤觉得很恐惧,身边再没有一个朋友,他无法向别人诉说。他不敢想象再冲下去会有多少人能够回家,一千?两千?或者是五千人?可是他们离开黄河的时候,足足有十万人。十万人死了,只为几千人能回家,这还没有计算轩辕部战死的战士。蚩尤没法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说明为什么轩辕部的战士应该死,尤其是面对着那些和自己一样年轻的面孔。
“退!”蚩尤终于用他颤抖的手举起了战刀,“退回不周关!”
下令的时候,他看见第五队苦工脸上那些如释重负的神情。
远处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共工和他的五万人依然在苦战。他们却不知道苦战已经没有了意义。
大鸿身后的武士高举火把,马前捆绑着雨师和风伯,后面还有被俘虏的所有苦工。大鸿没有持刀,只是很平静的骑在战马上,对不周关上的蚩尤说:“少君,想不想让这些人活下去?”
雨师和风伯挣扎着抬起头来,可是他们的嘴唇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能说什么呢?说“让他们杀了我吧”?每个人都想活下去的。
“如果少君可以开城,我必然劝说大王,不伤这些人的性命。大鸿一生中杀人无数,却不曾食言。”
“治国用法,无法则乱。如果我轩辕部此战元气大伤,四方诸侯没了霸主,一定又是战火四起。到时候死的,却不知是几十万人。”
“少君,问问你身后那些人,他们想不想活下去……”
蚩尤回身去看那些苦工,看见他们回避着自己的目光,看见他们恐惧的哆嗦着。已经不复离开黄河的意气风发,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回家,是死亡。
大鸿刁着烟草卷儿,抬头看向天空:“如果你想战,我和我手下两万将士也只好战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城门缓缓的打开了。大鸿眼睛里有惊喜的神色,可是他却并没有立即冲锋,只是等在那里,看着一个身影独自走出了不周关。
蚩尤抛下了自己的战袍,跪在大鸿的马前,把战刀举了上去。
“你疯了么?”雨师对他喊,可是蚩尤只是麻木的跪在那里。风伯没能喊下去。
“换了我们,我们会怎么样?”风伯问雨师,雨师答不出来。
“所有人都关押在不周关内,”大鸿喝令,“穿下酒食,等大王拿下了其他叛军再行发落。”
铁链穿过那人的琵琶骨,把他的肩膀锁死在墙上,手脚上坠着沉重的铁椎,让那人根本动不得分毫。
牢门在蚩尤的背后闭合了,蚩尤闻见不周关地牢中混合着血腥气的腐败味道。他有一种转身逃走的冲动,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一旦走了,面前的这个人就只有死。
那双灰暗的眼睛从长发间看了过来,那人怪异的冷笑了一声。
“共工……”
“少君,”共工的声音沙哑,“我还以为你已经到了九黎呢。”
“我向大王求情,大王已经答应,只要你愿意效忠大王,一切都不再追究。”
“哦?呵呵呵呵,”共工笑了起来,“多谢少君了,那剩下的人呢?”
“雨师、风伯还有其他人都要继续回黄河去治水,只有我们两个必须回涿鹿,终生不能离开。”
“因为我们两个比较可怕吧?”共工说,“原来可怕也是有好处的,战败了都不用回去治水。”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多谢,多谢啊,”共工忽然恢复了以前大笑说书的模样,抖动身上的铁链,一阵清脆的响声。
“我马上就可以回涿鹿城了,”共工说,“睡在暖和的床上,没准大王还会建一座高台给我住。我每个月都会有钱喝酒,没事情的时候可以继续讲我大战黄帝的故事,现在我可是真的和黄帝大战过了。”
“可是我有个问题,”共工忽然盯着蚩尤说,“如果那些王八蛋问我,那谁能证明你和大王大战过?我该怎么说?”
蚩尤愣住了。
“我只能说,他们都死了,只有我,还有一个叫蚩尤的活了下来。我们离开黄河的时候浩浩荡荡十万人,有人死了,有人还在黄河边挖土,只有我很舒服的在这里讲故事……”共工阴恻恻的笑着,“少君你看,战死的那些人在旁边看你呢。”
蚩尤打了个激灵,他知道共工在吓他,可是他忍不住要往周围看去。
“死了多少人?五万人么?结果只有我们两个回到涿鹿,”共工说,“不过这笔买卖也不亏,别人的死和我有什么相干?只要我回到涿鹿去过好日子就可以了。”
“不,我不是这么想的!”蚩尤忍不住喊了起来。
“你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你太懦弱,根本就不敢这么想,因为你太愚蠢,根本就想不到。哈哈哈哈,不过我也不能说你,我虽然很残忍,可是我蠢到相信你会带剩下的人冲出去。我也很傻啊,把自己一条老命搭给了一个一事无成的懦夫!”共工厉声大吼道,“因为你,所有死的人都白死了!”
蚩尤被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压到了对面的墙上,他缩在墙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过少君,我是多谢你的,”共工的声音忽然又柔和下来,“至少你还知道要来救我。可是我害怕啊,害怕我死了,比我先死的那些鬼魂会在黄泉里缠着我。”
“我要对得起他们,”共工平静的说完,猛的把他巨大的头颅扬向身后,后面是坚硬的石墙。
蚩尤看着鲜血和脑浆淋漓着掩盖了石墙的黑色,也是红白二色,鲜明而凄厉。
门外守卫的士兵只听见一声可怕的嚎叫,年轻的少君不顾一切的冲出了地牢,嚎叫着逃向了远方。
蚩尤悄悄对自己说:“我要的并不太多。”
失去了兄弟的蚩尤还有家,不能回家的蚩尤还有刑天,刑天离去了他还有朋友,朋友站死了他还有云锦,云锦嫁人了蚩尤可以希望她会过得好……
那么云锦死了呢?
啊,如何一切都远远的长久的离开了我。
我相信赐给我光线的辉煌的星斗,已经死去了几千年。
我相信在小船过渡的当中,我听人说起些可伤怖事情。
在屋里一座钟敲了……
在哪间屋子里?
我真想摆脱我的心灵步出到高天之下,我真想祈祷。
而在所有的星斗中间总会有一个还存在。
我相信我能确知哪一个孤独无倚赖仍然在空中栖迟,哪一个如一座白的城尚立在天心光芒的尽处……
终于一无所有。
现在他怀里依然抱着柔软的身体,可那身体在冰冷,在僵硬。他曾经很天真的以为不用战争,大家都可以幸福在在一起。他曾经很怯懦的投降,只要能够回去看到这双美丽的眼睛。即使他抛弃了一切的往事,他也可以在一间面朝大海的房子里,和她一起看春暖花开。
现在就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走了,那些往事却回来了。
想抛弃的往事,想打碎的过去,如千千万万的幽灵,从记忆的深渊中缓缓升起。无数的碎片又一次拼出了曾经的一幕幕,那张巨大的帷幕后是吞噬人心的魔鬼。他终于又苏醒过来,狰狞的看着蚩尤畏缩在血泊中颤抖。
失去了光泽的古镜,照亮这张懦弱的脸。
蚩尤抱着云锦站了起来。
他觉得四周都是一片空旷,他独自抱着云锦站在疾云流淌的天空下。周围那些惊惧的眼睛都如此陌生,并非他的族类。那些人中有人夺去了他的一切,有人旁观着他的悲伤。那些人们多多少少还拥有些什么,蚩尤觉得他们幸灾乐祸的嘲笑着自己,嘲笑着他的一无所有。
高天上的声音传下,说:“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
周围的人们在嘲笑,说:“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
蚩尤听见云锦如银铃的声音混杂在千万人的嘲笑中,说:“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懦夫……”
他扔掉了手中的云锦,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虚弱的喊着说:“我不是……”
“拿下蚩尤!”黄帝厉声喝道。
四大神将从各个不同的方向,手持神器奔向了高台下。
“拿下那个疯子!”围观的人们也愤怒的吼成一片,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外族的骑将敢对死去的王妃如此无礼。
这时候,蚩尤捂住了自己的脸,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邪异的笑从他的十指间流露出来。周围的民众惊恐的看着他的双手弯曲成爪,一点一点抓着他自己的脸往下挪开,留下十道惊心动魄的血痕。他的双手挪开后,蚩尤瞪着他血红的眼睛看所有的人。
他的十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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