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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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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里,雨师把最后一块铜锭抛着玩。
“雨师,不是只剩一块了么?怎么看起来你手里有一大串?”风伯醉眼模糊的说。
“现在看看还有几块,”蚩尤一把将铜锭抓了过来,静止不动的递到风伯眼前。
“三……不,五块……怎么越看越多?”
蚩尤把铜锭还给雨师:“好了,他已经喝醉了。”
“还好,他上次说有十五块的,”云锦在一边说。
“唉,怎么办,钱又用完了,看来很久都不会再有使者来了,”雨师愁眉苦脸的。
“什么?不是还有五块么?”风伯问,然后又在席子上睡着了。
“每次使者送钱来就要还债,还完了就没有钱,”雨师没精打采的说,“能回家就好了。”
“回家……”蚩尤说。
“凤兮凤兮归故乡,归故乡兮路漫长。
路漫长兮九万里,十年返兮家茫茫。“
云锦静静的吹起古老的凤箫,箫声如诉,双眸似水。一声凤鸣在喧闹声中穿空飞去,雨师默默的看着窗外,风伯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屋顶。
“凤鸣……能飞到九黎么?”蚩尤想。
“呸!”雨师跳起来说,“不如去赌吧,也许还能赢几个铜锭,又能用几天了。”
“赢几个赢几个,”风伯说,“我们把那五个拿去下注。”
“五个鬼!”雨师一把将风伯按倒在席子上,“继续睡你的觉吧。”
云锦轻轻放下凤箫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去赢他几个!”酒劲一冲,未来的狂魔平添了几分霸气,“不过你们谁知道怎么赌么?”
“不知道……”雨师耸拉了脑袋。
“不要看我啊,”云锦说。
一片沉默,发财的计划在踏出第一步前落空了。
“我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细细的声音说,“我们一起去赌,你们出钱,赢了各得一半。”
“谁?谁?”雨师瞪大了眼睛四处看。
“这里,这里,”一个圆脸蛋的孩子在小桌下高高的举起手。
“蚩尤少君,你真的相信这个小家伙能赢么?”雨师犹豫着问,心里有点心痛他的最后一块铜锭。
“如果他赌得快一点的话。”
“不懂。”
“就是说我酒还没完全醒之前……”
涿鹿城的汉子们并没有注意这几个衣着特别的少君,倒是惊讶的看着桌子下面不断伸出的一只小手。
“三,”小手说。
“三……胜了,赔五锭。”
“双,”小手又说。
“六……又胜了,赔六锭。”
“十二。”
“十二……还是胜,赔六十锭。”
“七。”
“啊!是六!你输了你输了!”摇瓦罐的汉子发现这次摇过以后罐子里居然只剩下六枚贝壳,不禁欣喜得要跳上屋顶去。
“找找,里面还有一枚。”
叮当一声响。“真的还有一枚……”
“……没有铜锭了,赌裤子可不可以?”
“好啊,”小手又从桌子下面伸了出来,“先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裤子好不好……”
“裤子也输掉了,这次回家死定了,算了,我去跳河吧。”
“现在秋天河水很浅,淹不死的……”小手从桌子下面探出来摇了摇。
“那撞山行不行啊?”
“往西走两天才有山哦。”
“难道死也死不成?”汉子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我回家被我老婆打死总可以了吧?”
“呜……那倒是可以的……”圆脸的孩子忽然从桌子下窜了出来,“那你不要回家被老婆打死,我把裤子还给你好了。”
灯火下,孩子的头发竟然是碧绿的!
魑魅循着魍魉的妖气追了半个晚上,终于在酒坊外面嗅到了强烈的妖气。
“终于让我抓住了,”魑魅咬牙切齿的说,“还说要去找水给我喝!”
“魍魉!你出来!”魑魅大喝一声冲进了酒坊。
魑魅忽然呆住了。
魍魉被一个彪形大汉提在手里,可怜巴巴的说:“魑魅,他们说我是妖怪……”
魑魅几乎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握拳钻心的痛恨,她只有两种冲动,一种是晕倒在地,另一种是对这个师兄狂吼一声:“你本来就是妖怪嘛!”
虽然魑魅是大喝着冲进去的,可是她的声音依然柔媚得让汉子们以为听见了仙乐。魑魅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汉子口水滴滴答答的打落在地上。一切都平静下来,只有一个高大的少年悄悄推着一个清秀的少年说:“快逃,快逃,趁他们在发愣。”
魑魅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裸露的大腿和胳膊,心里有一点发毛。随即她愤怒的几乎想跳起来把整个酒坊笼罩在妖瘴术之下。
“魑魅,救我啊,”魍魉在旁边说。
看着师兄无奈的样子,魑魅忽然改变了主意:“啊,我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我哥哥在不在。哇?那是什么?妖怪?我最怕妖怪了,你们随便打吧。”
蚩尤也看清楚了那个孩子的绿色头发。
“真的是妖怪……”蚩尤酒醒了,心里一寒。
缩了缩脑袋,顺着雨师推他的势头,蚩尤就准备悄悄溜走。设想要是给黄帝或者风后知道了神农部的少君勾结妖邪,或者他在涿鹿城的质子生活就得提前结束了。
看着娇艳的少女一摔门帘,冲出去的速度比冲进来的速度还要惊人,赌博的汉子们惋惜的互相看了一眼。
“妖怪把姑娘给吓跑了,”淳朴的汉子们心中更添对妖怪的愤怒。
“把妖怪点火烧了吧!”
“看起来象个小孩,还是先给巫师看看吧?”
“反正是妖怪,一定要杀掉!不如自己杀,我还没杀过妖怪呢。”
“哼!对,还耍诈赢我的裤子。”
“用油煎了吧。”
“杀一个妖怪还那么浪费油?不如用刀了,还可以留个头骨献给大王。”
“好吧,就用刀吧,给我找一把带齿的,妖怪的头会很硬吧?”
……
一片兴奋的喧杂声,汉子们都有点激动末名。
“魑魅,救我啊……”从没出过树林的魍魉依然很可怜的说。
更大的喧闹声把他细细的声音压下去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让雨师再也推不动蚩尤。
五千年前的一个夜晚,或者是烈酒的劲道重新控制了小蚩尤的身体,或者是古怪的同情心发作,或者是那本来属于十二年后的狂魔气焰不合时宜的高涨起来。当然,也可能是他想起了自己——被束缚在轩辕部的神农部质子蚩尤是不是正象被束缚在人群中的妖怪魍魉?
总之蚩尤天生就该是一颗为非作歹的种子。
此时他紧了紧腰带问雨师:“我们是不是和那个妖怪一起来的?”
雨师说:“是啊。”
“我们是不是说好赢钱各得一半的?”
“是啊。”
“当质子有什么错么?”
“没有啊。”
“当妖怪有什么错么?”
“没有啊,”不知道为什么,雨师忽然也觉得他和妖怪是同病相怜的了。
“那我们现在把妖怪扔下自己逃跑是不是很卑鄙?”
“是啊!”雨师开始学着蚩尤一起紧着腰带。
“那我们一起去打架好了。”
“好啊!”
就这样,太昊和神农部的少君一齐转过身,四只拳头在赌博的汉子中挥舞开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暴响,伴随瓦罐和桌椅的破碎,蚩尤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拘无束的快乐。鼻子上的酸麻和身上的肿痛完全不能压制这种快乐,这种快乐在于:蚩尤只要想明白一个问题——妖怪是无辜的,然后他就只要做一件事——去战斗。
魑魅坐在屋顶上,仰望着月亮,心想如果魍魉真的被人们给打死了就让他被打死算了。作为修为上千年的大妖精,被区区几个莽汉打死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再想想,估计那几个人也打不死魍魉,让他受一点教训也好,不要总那么善良。
又想了想,魑魅忽然开始害怕,她知道魍魉从来没有出过树林,那种令万众恐惧的妖术魍魉完全不知道运用去反抗,而且他不愿意看见死亡。魍魉从来都是那么傻傻的善良。
魑魅脸色苍白的从头上拔下一根黛色的青丝,发丝抽打在地上溅起冲天的烟尘,她闪电一样冲向了远处的酒坊。
暴躁的掀开帘子,魑魅看见的第一幕就是蚩尤一拳打在那个拎着魍魉的汉子脸上并且抢下了魍魉。随手把魍魉扔给刚刚跑过来的风伯之后,少年矫健的刺入了人群中,一脚踢在一个汉子的屁股上,同时抓住另一个汉子的腰带把他扯了一个跟头。
雨师的身高还在蚩尤之上,正摆正了姿势和最魁梧的那个汉子你砸我一拳我砸你一拳。
而一个汉子拎起一只酒坛刚要摔上蚩尤的脑袋,精致的凤箫就在他头上炸裂开来。汉子模糊的意识支撑着他回头看看偷袭的人,只看见了一只小小的拳头正中他的鼻梁,然后他就晕倒在白衣小公主的裙下了。
魑魅的理解能力忽然跟不上这人类早期社会的瞬息变化了,她呆呆的看了魍魉一眼,一边观看的魍魉也是满脸茫然。
蚩尤的腰上被狠狠的踢了一脚,他拼着疼痛扑上去把拉扯云锦的汉子踹在了一边。
风伯被摔倒在地上,很快雨师也被摔倒在他身边,而一个汉子挥舞一张椅子砸向雨师的头顶。几乎醉到不醒人世的风伯却忽然明白过来,死死的扣住了汉子的腿,汉子一头栽在了雨师身上,而风伯自己却躲不过身侧的脚踢。
汉子们终于占据了上风,魑魅手中的一根青丝开始游动,隐约的妖氛笼罩了酒坊,她清澈的眼睛里忽然泛起浓烈的杀气。
阴风北来!
“幻觉,幻觉……”刑天在酒坊外面说,“我怎么觉得听到了少君的声音。”
“……幻觉……还是回去吧。”
“唉,谁叫我好奇心那么大呢?”刑天走了两步又停下,抽出了腰间的“干”。
斗气逼人!
正要念动妖咒的魑魅忽然觉得一股至阳的罡气从酒坊墙壁的每一个缝隙刺了进来,她阴柔的妖气完全被压缩在罡气的包围中。能形容那股罡气的只有两个字——“霸道”。
只在一瞬间之后,墙壁整个的破碎了,一个天神一样魁伟的身影带着疾风冲进了酒坊。比他更快的是光华四射的巨斧,在那个天神站稳之前,巨斧已经整个的陷入了地面,就象一面嵌在地下的铁铸磨盘。
刑天威猛的双目有一丝呆滞,左右四顾着问道:“请问蚩尤少君在不在?”
所有的汉子无论受伤还是没有受伤的都以堪比刑天的速度消失在酒坊的门口。
云锦把蚩尤拉了起来,雨师和风伯龇牙咧嘴的撑着倒在席子上。魍魉兴高采烈的拾起地下散落的铜锭,说:“说好各得一半的哦。”
“蚩尤,你刚才真是威猛啊,”雨师赞叹的说,“你们神农部的个个威猛。”
“哦,刚才酒没有醒!”蚩尤有点脸红。
魑魅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奇怪的人,她以前以为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最不知所措的是刑天。
“这个,阿夕,我不是来看你,我只是喝醉了出来看风景,恰好从你门外路过……”
“不是看我的也不要紧,”老板娘拉着刑天的手,泪光莹莹的说,“你刚才那一声大吼可真威风。”
“威风你已经看到了,可不可以让我走啊?”
“……你真没有良心,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看到你了。”
“你不要哭好不好?我家少君还在这里呢。”
“蚩尤少君,你看看他多没良心……”
蚩尤说:“恩……啊……哦……那刑天我们先走了。”
刑天说:“少君你又出卖我……”
第六章 前尘
四人二妖走了涿鹿城的夜里。
“雨师,我刚才摔那个大家伙摔得真过瘾!”
“下次你摔的时候看准一点,周围有什么水缸啊、桌子啊、石头什么的,就把他往那里摔。老是摔在我身上,我现在还直不起腰呢。”
“唉,下次,下次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的打架啊?”
“估计等我们把赢来的钱花完了就差不多了。”
“啊……妖怪,你在干什么?”蚩尤心惊胆战的看着魍魉。
“我在分钱啊,”魍魉被魑魅提在手里,一边脚不着地的往前荡去,一边一手一块把所有铜锭掰成两半。
“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你把一半的铜锭给我们就可以了啊。”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魍魉一边掰一边说,“给你一半,再给你一半,又是一半,这里还有一半……”
“姑娘,你师兄识数不识数啊?”云锦摸着魍魉一头绿茸茸的头发。
“按道理说……”魑魅思考了很久,“五百年前师父应该教过他的。”
“真傻,”云锦抱起魍魉,“都忘记了吧?”
“忘记了,”魍魉露出两颗精致雪白的小尖牙,以一个令魑魅羞愤欲死的天真笑容回答云锦。
就这么走着、走着,妖精们消失了,然后雨师和风伯也消失了。
很多年后蚩尤想起那个夜晚,是六个背影,四个背影,而后两个背影的残断图画。而云锦始终在他的身边,因为云锦拉住了他的手。
涿鹿城的小街很细很长,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蓦然回首,蚩尤看见身后已经是空荡荡的寂静,微冷的夜风使他悄悄握紧了云锦的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前方。
前方在哪里?
远处房屋的高顶上,少女坐在湿润的茅草上,晃悠着精致修长的双腿,凝视走向远处的一对背影。
旁边的孩子用他圆鼓鼓的小手正把一堆半截的铜锭捏成一整块。
“魑魅,我们回树林吧,”魍魉说。
“为什么要回树林呢?”
“我不喜欢这里,我以后不再哭了,我们回树林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回去。”
“为什么不回去啊?”
“我不想回去……”魑魅的眼睛里,那对身影转过的小街的拐角,再也看不见了。
“那……”魍魉说,“我留下来陪你。”
“师父,”魑魅问记忆深处的老妖,“原本就没有永生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还要战斗呢?浪费短暂的生命?”
“孩子,其实你所寻找的并不是永远,从来都不是……”老妖依旧难看的微笑着。
“我叫魑魅……”
“我叫蚩尤……”
蚩尤……
少年扬起他乌黑的长眉,攥紧了秀气的拳头。
那个瞬间周围似乎不是酒坊,而是千百万长戈的沙场。少年眼睛里只有战斗,尽情的战斗。他的眼睛里有一颗火星,魑魅觉得胸口很温暖。
那颗火星是快乐的么?为什么快乐的战斗着?
月光下的影子很长。
蚩尤说:“我见到你的那一天,影子也是很长的。”
他抬手指向无尽的远方:“一直长到那里。”
云锦说:“你指错方向了……”
“蚩尤,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帮那个妖怪的。”
云锦和蚩尤坐在涿鹿的城墙上。城外,月华把一层银光镀在了初秋的草地上,草在风中起伏。
“我也以为我不会帮那个妖怪的,”蚩尤说,“我从小就很傻,总是想一些奇怪的问题,我从来不敢和别人打过架。在九黎的时候,没有人敢打我,在涿鹿,我不敢打别人。”
“我本来也以为我不会打人的……”云锦小声说。
“可惜你的凤箫了。”
“我可以再做一只啊。”
“我妈妈以前也有一只,可惜后来被我打碎了。”
“那你妈妈一定很生气了?”
“我不知道,”蚩尤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也许她脾气很好,不会生气吧。”
“她……死了么?”
“我不知道,爷爷从来都不说,我小时候经常埋怨妈妈不回去看我。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呢?”
“流星啊!”云锦指着天空说。
纤细的火光在一瞬间切割开天空,那道天裂的缝隙都是夺目的光辉,仿佛苍天在天穹背后的目光。
“流星啊……爷爷说,每当有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天上就会落下一颗流星。”
似乎是很久以前,蚩尤和刑天偷了烤鱼,躺在涿鹿之野上不敢回家。
“流星啊!”刑天忽然指着天空大声说。
“是什么地方又有人死了么?”小蚩尤的心中有一丝怜悯。
“不是听你家那个死老头子说的吧?”刑天不屑的嘻了一声,“要是落一颗流星死一个人,我现在就去把涿鹿城吃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我以前上战场杀人,人海人山,一斧头砍一大片,方便得很。怎么没有看见天上流星四处乱窜啊?”刑天说,“要是真的,那该多好看啊。”
“啧,啧,满天流星……”刑天开始沉浸在他的荒诞幻想中。
想到这里,蚩尤苦笑了一下。
“妈妈……”云锦忽然对着天空中的流星喊,“我在涿鹿啊!”
在她喊完之前,流星拖着尾巴消失在西边的山峰上。蚩尤清楚的看见泪水划过了云锦的脸儿,映着星光闪烁,落在了城墙上就再也找不到。
“小时候,妈妈很美。我们穷桑的城外,有一座山叫凌云。妈妈穿着雪白的衣服,站在凌云山上唱歌,十里外都能听见,所以我父亲就娶了妈妈。妈妈是少昊王的十六个妃子,我却是第一个女儿,所以我被抱给了正妃……”云锦轻声说。
“云锦公主……云锦公主……”使女在很远的地步追逐那个雪白衣裳的小身影。
云锦跳进了少昊王大屋外的花溪,溪水载着落花,冰凉的抚摩着云锦赤裸的脚。云锦提着裙子,在浅浅的溪水里跳了起来,每次踩上落花又落进了水里。
云锦咯咯的笑,抬头看见花溪的对面有人看她。
云锦从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眼睛,当她凝视那双眼睛的时候,云锦不由自主的放下了裙子,任裙角飘在了水中。
“你……叫云锦么?”
“我是云锦啊。”
那个美丽的妃子迟疑着伸出了手:“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
云锦默默的点头。
“云锦啊……”那双温柔的手轻轻掠过云锦娇嫩的面颊。
“云锦……”呼唤的人泪如雨下。
那声呼唤竟然在一瞬间纠结了云锦的心,直到十年后的雨天,那些冰凉的雨珠打在云锦的脸上,云锦还能够感觉到声声呼唤绵延着越过了时间。
在使女们出现之前,妃子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树丛中,只留下云锦怅然的摸着自己的面颊。
“大王……大王……”
云锦走在幽深的大屋中,被远处招魂一样的呼声喊得心惊胆战。没有灯火,也没有使女,只有一重又一重的帐子。云锦从来不知道少昊王的大屋中还有这样一间,她很后悔不小心闯了进来。可是那个声音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让云锦无法克服自己的好奇心。
远隔二十丈,云锦看见那个帐子中瘦弱的女子。她象一具皮肤包裹的骷髅一样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双大而僵死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屋顶,喘息着:“大王,大王……怎么不回来了?”
恐惧让云锦抓紧了自己的裙子就要逃跑。
“云锦……我的云锦啊,大王你把我的云锦还给我吧……”曾经纠结在云锦梦中的呼唤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脚步。
云锦的脚步开始向那个女子移动过去,云锦甚至听不清她的呼唤,只看见她的嘴唇还在翕合:“云锦,云锦啊……”让她想起冰冷的眼睛,流花的溪水……泪水划过妃子的脸。
“我叫云锦啊……”
象水滴进了干涸的田野,僵死的眼睛活动起来,爆射出异样的光辉:“云锦……”
四年之后,云锦再次感受到那种温柔的目光,而花溪旁的一幕还恍如昨日。
“你不是我的云锦……”女人说,“我的云锦很小的……”
使女们惊慌的冲进了大屋,抱起云锦跑了出去。云锦听见干枯的女人对着屋顶嘿嘿的冷笑着:“你们抢吧,你们已经走了我的云锦,再抢什么我都不怕了。”
“云锦,去看看吧,她是生你的人,”威严的少昊王说。
“是我妈妈?”云锦不知所措的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你妈妈,她只是生你的人。”
又是三年,云锦平生最后一次面对那种一生唯一的温柔。
“妈妈……”云锦压低了声音,轻轻抱住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
“云锦么……”眼睛里的光早已经彻底熄灭了,女人摸索着搂住了云锦,象锁在云锦身上的一具骷髅,“是云锦么?”
“妈妈……”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骷髅温柔的笑着,“怎么才回来?大王把你带走了很长时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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