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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_孟小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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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陈丹燕在《上海的金枝玉叶》里写过,永安百货的大小姐郭婉莹,在运动里被整,过后她走进店里,独点了一碗八分钱的阳春面。
  纵使是千金小姐,也就爱这一口热汤面。
  何知渺是土生土长的南方男人,南枝又靠近沪上,味道淡且偏甜,一碗面他就没了脾气。但暖胃的汤毕竟管不了一时半会儿,胃还是矫情的。
  他也不能老是睡过去,洗了碗,碰了一手凉水。胃又开始绞着疼,他迟疑着套了件衣服,去了医院。
  发小林慧恰好当班,手续也不用繁琐,看病大夫直接从抽屉里摞了本病历出来,洋洋洒洒写了一通。
  鬼画符,医生的字简直就是天文。
  何知渺又一次笑出声。
  十年前吴然意外过世后,没人能顾上他正高烧不退。家里陌生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黄纸蜡烛烧不停。
  何知渺白天跪在灵前,晚上才能带陈若愚回家做作业。
  两个不大不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得缓慢而踟蹰,何知渺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连脸上也没了反应。陈若愚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言发笑,一直坑着头。
  直到何知渺高烧严重到他近乎站不住脚,他才半夜拖着陈若愚去了趟医院,值班医生是新开的毕业生,让他“啊——”张嘴,然后拿着木签按了按他的舌头,轻描淡写地说:“吊几瓶水就好了。”
  鼻尖簌簌,生了风似的洋洋洒洒一大篇病历资料,何知渺莫名笑出声,医生不解,白了他一眼。
  事后,陈若愚问他:“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知道麦克斯韦方程组吗?”
  陈若愚挠头,“谁啊?”
  “一个外国人。”何知渺耐心解释说,“这组公式融合了电的高斯定律、磁的高斯定律、法拉第定律和安培定律。比较谦虚和客观的评价是——宇宙间一般的电磁现象,应该都可以用这组公式来解释。”
  “……然后呢?”
  何知渺背过医生轻声说:“可是麦克斯韦这个人……字写得不太好看,据说推算错的一步就是因为自己都没看清自己写得数,导致数据延迟了好几年,气死了。”
  “啊——原来是科学家啊。”
  何知渺知道他没懂这些,轻轻顺了顺他头上的软毛,说:“是啊,所以啊,字写得乱七八糟的人——”
  何知渺又瞄了眼病例单,“诶,把自己的命就这么交到一张看不懂的纸上,真可怕。”
  护士姐姐一阵扎进何知渺手背,不熟练的手法让他的血滋了点回去,何知渺没动,陈若愚喊疼:“都流血了!小姐姐你注意一点哇,我哥哥怕疼!”
  “这个不疼……”
  陈若愚哇哇大叫,“怎么不疼了?又没扎在你手上!”
  “……”
  ……
  这事过去好多年,但笑点一直保鲜,至少十年后何知渺再一次认真端详病例单时,还能笑出声。
  “啊喂,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把自己搞得要住院了!”林慧提着单子,一手拽着何知渺往前走,“我三天不管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啊?”
  何知渺无奈地说:“慧姐,我这就是最近太累。”
  “放屁!你这就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病根,以前在国外吃得不好,现在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林慧同过路医生笑着打招呼,一转头脸又阴沉下来,“你不知道胃病没得治啊?就只能好好养!慢慢养!”
  “知道了,知道了。”
  林慧睥了他一眼,被他无辜的表情气笑,“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天的没有不操心的时候。”
  “一家老小没办法。”
  “得了吧,我这个当了妈的人都没你忙。”
  何知渺舌头一卷,问:“铭子和小宝都好吗?”
  “好啊,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天塌下都不管的。”
  何知渺不动声色地别开她的手,“那多好,心宽,人都健康些。我啊,慢慢恢复吧。”
  林慧懒得再说,索性搬出夏秋,“那我跟夏秋交代,平时饮食、作息都要规律点,别仗着人家姑娘年轻就一天天跟吃了药似的,也不看看你几岁了。”
  何知渺:“……”
  。
  何知渺在408病房住下了,原先他是坚持要回去的,但林慧是个急性子,脾气又暴躁,站在医院走廊指着他的鼻子就数落,跟教训自家孩子一样。
  引得来往人注目,何知渺只好匆匆答应下来。
  做了全身检查,胃里空空只能进流食,也没人能来看他,他也就算了。半靠在床上,翻了翻书。
  迷糊之间睡了三个多小时,快九点半了。
  孤家寡人就是好,没吃饭也没人催。
  放平枕头,何知渺拉扯了几下被角,扫了眼就他一个人住的病房,突然有点想去隔壁转转。但林慧分明是好意,他也就不多矫情了。拿塑料袋里的日用品,去了卫生间,刷个牙早早睡吧。
  医院的卫生间设置得很人性化,没镜子,估计是怕病患看到自己惨色的容貌吧。何知渺倒无所谓,反正他一贯不看镜子,刷牙、刮胡子的时候都能闭着眼。
  泡沫一股一股的蒙在脸上,他低头手捧凉水,随意往脸上扑了扑,手是凉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腰上却是暖的,一双秀气的细手环在了他胸前。
  何知渺一顿,然后不理不顾地继续洗脸,嘴上在水里却是挂着笑的,肚子也不饿了。
  “知渺叔叔?”夏秋在后面抱着他不肯撒手,以至于何知渺擦干脸,直起身子后,根本挪不动步子。他也不回头,故作矜持地问:“放假了?辍学回来开挖掘机?”
  夏秋说:“……”挖掘机是什么鬼!
  “放手,病人需要休息。”
  夏秋憨笑,我才不松手呢,我就要抱着你啊。”
  何知渺轻笑,“坐那么久飞机赶回来不累啊?”
  “不累,不累。”夏秋用鼻子蹭蹭他的背,“我一见到知渺叔叔,我就什么都不累了,参加奥运会去都行~”
  “小傻瓜。”
  何知渺转过身,不想再演了,急不可耐地揽着夏秋的头入怀,沉吟道:“想我吗?”
  夏秋鼻子一酸,急着摇头,“不想。”
  腰上没有赘肉,夏秋比走之前更瘦了些,何知渺心疼,揉捏了几下,滑进去抚摸她的背。
  他知道夏秋一贯别扭,但还是温柔地问:“真的不想我?”
  “哼,明知故问。”
  “又闹别扭。”何知渺解了她的暗扣。
  好久没有肌肤之亲,导致夏秋背脊敏感,涌起被冷风吹过才会出现的鸡皮疙瘩。
  但她也没闲着,取笑说:“我在玛格丽特太太家看到你的水杯了,上面竟然印着一个橙色的πls。”
  还真是又红又专的理工科特色啊……
  暗号?有意思。
  何知渺也不怕她言语里的笑意,捏着下巴吻过去,夏秋背抵在门上,就跟他们的第一次那样。逼仄氤氲的空间里,何知渺的动作轻柔慢捻。
  舌尖推过去,搅碎一池碧水,在她口中推推搡搡。夏秋喉咙敏感,只要他轻轻舔一下再收回,她就软了。
  只能软趴趴地吊在他身上,不管不顾地含住四处乱跑的舌,夏秋碎碎嗯了两声。
  何知渺便将她打横抱起,锁了门,跪在床边。
  行李不在,她回家了一趟。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有纸袋子,还冒着热气儿,看样子是吃的。
  还有一瓶玻璃装果汁,嗯,这肯定是她给自己买的。
  但何知渺半压在夏秋身上,也不松开,也不俯下身。他抬手拿过纸袋,问:“虾仁素三鲜包?”
  “嗯,给你吃的,你给我起开。”
  何知渺当即松了手,“那我不吃了。”
  “干嘛呀?以前不是老说喜欢这样老式的点心么?”
  “是啊。”何知渺耍赖,“可我现在比较想吃你。”
  “……医生说你吃不下。”
  “你看得懂病例?”
  夏秋啧啧,“没看懂,感觉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
  “哈哈哈。”同感。
  “太可怕了,所以我从小到大都不吃药。”夏秋躺着还挺舒服,风雨之前还敢拉家常,“知渺叔叔,我幸好没得过什么急性阑尾炎啊,不然我真得自己动手术。”
  何知渺说:“……”
  “就是小学我们学过的呀,那个谁,那个谁来着?哦,那个爱迪生利用两面镜子聚光拯救了自己妈妈……”
  “唔——”
  何知渺低头吻下去,这次不像刚刚那么温柔,急冲冲地堵了个密不透气,夏秋挥手打着他的肩。
  “知渺——”
  “嘘。”何知渺嗓子里滑出一丝温柔,“今天不听你的故事了,我要好好'教训'你这个逃课的小丫头。”
  好久没进入过秘密花园,夏秋身上紧致,腰身扭动得频率有些多,何知渺也不着急,将她翻身过来。
  压在她身上,解了两人的衣物,何知渺捞过被子把身下的人儿遮了大半,动真格刚伸手探进去。手肘却不小心打翻了桌边的果汁。
  “啊——”夏秋乱支吾,“好冰呀。”
  何知渺一个激灵顶了过去,两个人都吃痛,他闷哼一声觉得不止胃里,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他俯下身趴在她背上,用软暖的舌尖一点一点的舔。
  果汁是甜的,夏秋的背透着*。
  何知渺舌尖滑过的地方又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手指上几种液体黏在一起,味道却一点也不刺激。
  果汁淋到胸口,夏秋被微微翻身,这个人扭在何知渺怀里,腰酸,肩酸,就连压在被褥里的耳朵也酸。
  何知渺含上去,朝着点出来的地方使劲。
  身上疲乏,黏腻硬生生是被何知渺的舌尖勾出来的,夏秋乘着身上的竹蜻蜓,飘渺了一般。
  半梦半醒间问道:“那个暗号是什么意思呀?”
  “πls?”
  “嗯,知渺叔叔……”
  “不难猜啊。”
  “你说嘛,我都被你撞晕头了。”
  何知渺闻言身下一动,“这样就晕了?”
  夏秋:“……”
  何知渺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其实挺简单的。”说完拉着她的手摸到胸口,夏秋惊呼:“诶?你什么时候有纹身了?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这样的潮流。”
  何知渺含住她的耳垂,柔声说:“我好想你,想到只能去用缜密的痛来把你刻在心里。”
  夏秋感动,却嘴硬,“知渺叔叔,你真酸。”
  “那你还想不想知道暗号的秘密了?”
  “想——”
  “那你说爱我,好不好?”
  夏秋轻笑,然后挪了挪发酸的腿,趴到他耳边。
  慢慢悠悠地吐出:“我——爱——你。”
  就像我能为你一个吃痛的表情,就能为自己所有的漂洋过海和奋不顾身,找到最有说服力的慰藉。
  何知渺吻过去,蜻蜓点水。
  目光炽烈而湿润,他说:“πls的意思是,我更爱你。”
  就像3。1415926……
  生生不息,至此经年,绝不重演。
  独一的爱人,无二的爱情。


'正文 第65章 叶开(02)'

  叶开(02)
  “丫头长大了,我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夏秋眼神迷离,整个人被何知渺捞在怀里,细长的美腿还交织在他腰上,哑着嗓子娇嗔道:“哪有。”
  何知渺弓起手指,在夏秋背上滑了一圈。
  指尖的黏腻感犹在,“皮肤也光滑了不少。”
  夏秋嘤咛,“可能国外水清无污染吧。”
  “我可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啊。”何知渺开玩笑道:“咱们的山川湖泊才清朗,以后都要走一遍才好。”
  夏秋眼睛一溜,说:“可我皮肤好像真的变好了。”
  何知渺诡笑,“想知道?”
  “啊?嗯。”夏秋嘟嘴,“知渺叔叔,我觉得你有阴谋。”
  “你动一下我就告诉你。”何知渺哄骗。
  夏秋哼唧着小动了一下,滋滋响了声,她羞赧地把头埋下来,“就知道诱骗我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窗外风吹月儿白,原是年末的冷风却被揉碎在每一次的慢捻轻抹中,两个人披着一身月,暖了眼眸。
  夏秋猛然抬头撞在何知渺下巴上,他吃疼,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夏秋娇俏地说:“快说呀,到底我皮肤怎么变好了嘛?我看你要跟我说出什么科学小故事来。”
  “……你先动一下啊。”
  夏秋怒目,“刚刚不是动过了!”
  “我没说动下面啊。”
  夏秋说:“大——混——蛋。”
  说完何知渺暧昧地笑笑,捏着夏秋的下巴亲了亲她水银扑满的唇,鼻息间含着声音说:“动嘴。”
  “哦。”夏秋抬手,一小拳头打到他背上,“毛爷爷说得好,我们要在文化人面前动手,在流氓面前讲道理。”
  何知渺翻身压到夏秋身上,又欺身过去,轻咬着夏秋的唇角,道:“好啊,用嘴跟我说道理。”
  你是流氓吗?
  知渺叔叔……
  你好歹也是念了小学的人啊!
  耳鬓厮磨两个人滚作一团,一个胃里血液还在冲击黏膜,一个晕机吐了一路,此刻却交织在一起,光洁的背和脚踝都被摸了个遍,精神得很。
  凌晨三点多,医院走廊有换班医生经过。步伐稳健,一声一声靠近,又徐徐走远,夏秋拎起心,怕被发现。
  何知渺狡黠地看她一眼,说:“别躲了,我锁了门。”
  “哎!那你不早说!”夏秋吭哧着爬出被子。
  “你也没问啊。”
  夏秋反唇相讥,“那我问了你也不跟我说呀。”
  好半天何知渺才反应过来,“你说皮肤光滑那个啊。”
  “哼,不然呢?问了不说,不问又说我懒。”
  “我随口一说。”
  “那你还骗我动完下面动上面!”
  何知渺摸摸她的脸,“毕竟叔叔老流氓。”
  夏秋说:“……”看出来了!
  “好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小时候看过一本小人书,好像有写男性精/液有润肤的作用。”
  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甚至义正严辞。
  夏秋惊讶地问:“真的吗?这得是小黄/书了吧!”
  “不知道是什么书。”
  “怎么会不知道呢?”夏秋急着说,“啧啧啧,没想到哇,你竟然也是看过'生物'书的人。”
  何知渺说:“真不知道。”
  “嘿嘿,知渺叔叔——”
  何知渺淡定地回答:“因为我都是瞎扯哄你的。”
  夏秋:“……”你变了。
  门外的脚步声忽而又响起,明知门已经锁好,但夏秋还是本能地缩到何知渺怀里。
  “噔噔噔——”轻轻地敲门声。
  “哎呀!”夏秋刚出声就拖着衣服跳下床,被人捉包在床似的,比何知渺捞她的速度更快,嗖一声躲进卫生间。
  何知渺套好病号服,整了整皱巴巴的床单,起身开门。
  “爸?你怎么这时候……”
  陈父往里瞟了一眼,“来看看你。”
  “凌晨三点多?”
  陈父不吭声,不疾不徐地走进去,“我先去了你家一趟,看你不在,手机也一直打不通,就给铭子打了电话。”
  “哦。”
  陈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怎么还这么不注意身体?”
  “老毛病了,不要紧,休息两天就好。”
  “总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讳疾忌医。”
  何知渺嘴里没味,喝了口剩余的果汁,没吭声。
  陈老师关了窗,顺手把何知渺之前跟夏秋胡闹留下的纸团给扫了,若有所思道:“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呢?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家里事情忙不过来,你还……”
  话不点破,空气里弥漫的味道还是新鲜的,陈老师自然闻得着,何知渺待习惯了却没多大反应。
  陈老师说:“你自己注意分寸,你们都还年轻,书要念好、班也要上好,不要以后想起来青春都用来谈恋爱了。”
  何知渺无奈地笑笑,“陈老师,我这又不是高考动员大会。”
  “现在高考的孩子都比你们省心。”
  何知渺问:“陈若愚又给你惹麻烦了?”
  “唉——”陈老师又一次站到窗边,兀自失神地说道:“又不知道跑哪里,上次夜不归宿喝了个大醉。”
  静默须臾,何知渺才说:“也难怪他一时接受不了。”
  “那个臭小子从小就喜欢跟着你,你仔细想想,他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喜欢去?我找了一晚上,能问的人都问了。”
  何知渺心寒,“所以你找铭子是为了若愚?”
  根本没有什么从铭子嘴里知道他病了,凌晨也要赶来的深情戏码,甚至……他只是来问陈若愚的下落。
  何知渺心口一堵,淡淡道:“网吧包夜去了吧。”
  陈老师意会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偏爱弟弟,一时间有些尴尬,叹了口气道:“你也是知道的,你这个弟弟跟你不一样,你不需要人操心,但他从小就是祸头子。”
  本来不想戳自己父亲的短,但何知渺还是气不过,却被极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夏秋抢了先。
  “陈老师!这本来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该管,也管不着,但您就是不把我当半个媳妇看,也到底是我的老师。”
  夏秋振振有词,眼睛却不小心试了,“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到您这就变了味呢?知渺年长,这些年吃的苦比你和陈若愚加起来都多,您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陈老师脸上挂不住,气得直哆嗦。
  “我说错了吗?原本我以为您只是觉得陈若愚年纪小,又在自己身边长大,有些偏爱也是正常的。今天可是稀奇了,这世上还有因为自己孩子懂事,就索性撒手不管,有什么事情就让他扛着的!难道以后强/奸犯被告上法庭都要说人家姑娘长得太美吗?”
  “你!你……”陈老师连连摇头。
  何知渺原本担心陈老师身体,平时有怨言也不便多说,到年纪大一些,回家次数少了,就更不爱提了。
  他讪讪开口,“夏秋,行了。”
  夏秋委屈道:“行什么行嘛!你看他刚刚说的话……”
  “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教训我!”
  陈老师语气严厉,但是声音倒是平稳下来。夏秋也不依不饶,“陈老师,我原本敬重你对待学生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成绩高低来判定学生的前途。”
  “哦,我还记得你跟我们说过,要做善良的人,有尊严的人,这与金钱、成就毫无关联,而是要以最朴素的世界观去衡量我们的内心,以求得终生的问心无愧。”
  陈老师道:“算了,我们别纠缠这件事,你不是出国去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父母知道吗?”
  夏秋避而不谈,只是淡淡道:“我是不该插嘴,但还是不得不说,知渺的伤……是陈若愚舅舅给打的。”
  “你说什么?”
  “陈老师,我不是在跟你告状,你要是乐意跟他们家人穿一条裤子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毫无关联。只是涉及知渺,我就不能不管,他这些年为了你们,太苦了。”
  陈老师垂目,他自然都知道这些。
  他不说是自有苦衷,是无可奈何,他以为何知渺早已经将一切告知夏秋,便开了口:“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是不心疼知渺,只是若愚那孩子冲动盲目,又喜欢钻牛角尖,要是让他知道他不是……诶,我怕他出事啊!”
  一直不想挑明了说的何知渺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陈老师沉吟,“我都知道了。”
  何知渺慌神,“若愚也知道了?”
  陈老师摇摇头,满目怆然,“我不知道,前几天他把吴然的电脑拿回家,对着电脑思前想后愣了好几天。我就趁他不在……开了电脑。”
  “邮件内容你都看到了?”
  陈老师点头,“看到了。”
  “哦。”何知渺无话。
  反倒是陈老师先问,“知渺,我很不懂你。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想替吴然保密,又为什么不删掉那些邮件呢?十年前你不吭声,十年后又说出来。”
  “我没说出来,是陈若愚翻到了我的日记。”
  “所以你好像并不介意这件事公之于众。”
  何知渺思忖片刻,才说:“我替吴然保密是忠人之事,受人之托,至于没有删掉邮件……那是吴然的东西,与我无关,就算是她意外死亡,也顶多叫跟我有点关联,但警方也说了,吴然的死是意外,跟我的争吵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何知渺说得太冷静、客观,以至于陈老师没缘由得生起气来,“你总是这副天塌下来都不怕死的表情。”
  “我只是在保护自己。”
  何知渺苦笑,“我是想让吴然在你们心里继续保持贤妻、良母的形象,但我实在没什么必要毁灭证据,引火上身。我清清白白,也不会带着负罪感生活。”
  ……
  陈老师走了。
  何知渺卧床也安分了,只是搂紧夏秋想填补心里的空洞。
  这件事,终于还是瞒不住。
  那……陈若愚呢?
  他看了电脑吗?
  他会相信哥哥的。何知渺笃信。
  夏秋不敢吱声,之前对陈老师的锐气全无,但看何知渺不紧不慢的反应,她大概能猜到何知渺的心意。
  他不是真的介意陈老师的偏心。
  或者说,夏秋从没见过何知渺抱屈或是不乐意。
  夏秋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那么“忍让”?为什么你会丝毫不在意陈老师的忽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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