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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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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怀着不同的心情。
  从无望中来,奔希望而去。
  两人没给王大夫准备礼物,空着手去从公交车。
  陈一天揣了于乔打架那天的血小板化验单,数值在参考区间内,没有向下的箭头。
  这一次,奶奶坚持要送到公交车站,于香也跟着。
  风和日丽的冬日上午,陈一天和于乔上车,习惯地走到最后一排,于乔坐在靠窗位置,陈一天紧挨他坐下,像寒来暑往的许多次一样。
  车开动的一瞬间,于乔看向窗外。
  夜间车窗结了厚厚的霜,此刻化开了一点,她调整眼睛的位置,刚好看到了奶奶。
  还是那件常穿的灰紫色棉袄,奶奶捣腾着小步,跟着车往前走。
  她一会看车,一会看脚下,走得很小心,也很急切。
  奶奶没有擦眼泪的动作,但于乔就是知道,奶奶又哭了。
  公交车出了站,速度越来越快,拐进大路,奶奶不见了。
  车里只有零星几个乘客,于乔跪在车座上,下巴担着椅背,看奶奶的身影消失。
  深冬的黄河大街,只剩凌乱车马,不知所终。
  于乔坐正,心里仍有几分酸涩挥之不去,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用指甲划玻璃上厚厚的霜。
  指甲与玻璃的摩擦声很刺耳,霜花簌簌落下。
  陈一天“咝”了一声,厉声道:“行了!别整天哭叽叽!”
  于乔收了手。
  隔了会,他又轻声说:“奶奶本来就爱哭……”

  ☆、红罗帐共话缠绵…67

  从家到北镇,是从沈北郊区到市内; 再从市内向东出城。换乘后; 视野里的景色有了些微变化。
  积雪更厚些、更白些; 街上商铺渐渐稀少; 路越走越窄,楼群远去; 迎面一条小路; 两侧是低矮的民房。
  见于乔情绪平复一些; 陈一天准备开口。
  “别怪你妈,她最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于乔反问:“那你呢?”
  “我和奶奶也不想。”
  车子出站,刚上车的人里有一对小情侣。两人交握着手; 对抗车厢的晃动,女孩子头发染焦了,枯草一般。男孩把她护送到座位; 待她坐下后; 把
  双肩包摘下来,放到她的腿上; 顺手捋了捋女孩焦黄的头发。
  于乔收回目光; 仰视陈一天:“哪个更不想?”
  陈一天刚想进一步措辞; 想说你妈也很不容易; 她把你送出来; 回去独自面对恶劣的形势,其实是在保护你……
  没想到于乔问出这句。“嗯?”陈一天没反应过来。
  “哪个更不想?不想让我受到伤害,不想让我妈受到伤害; 哪个更不想?”
  陈一天眨眨眼睛:“……有区别么?”他被工作折磨得未老先衰,脑子跟不上了。
  “没有区别么?那是你另有最不想伤害的人?”
  在某一时刻,于乔和于香何其相像。
  她的眼睛盯着你时,眼尾明明是收了,却抛开一个上挑的弧度,引人遐想。
  于乔十五岁,时间关系,两人共处时间大大减少。
  年龄关系、经历关系,陈一天不能再当她是无性别的小孩。
  他始终如一、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又谨小慎微地与她保持距离。
  这是于乔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她怀着朦胧的心思,东突西撞,老也说不到点子上。
  一问一答几个来回,于乔觉得自己所言和心中所想背道而驰,急得眼睛都红了。
  此刻的于乔,让陈一天有点怕。此前有那么几个时刻,他也对于乔心生恐惧,于是他瞅准机会切断话题。
  “不想走?”
  “反正我不走。”脑子打了结,说出的话也是硬的。
  “为什么不想走?”
  是啊,为什么不想走,当年被于香丢下,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
  气候、语言、饮食、人际关系,全部是陌生的。
  她无知无畏地一一适应下来。
  这对十一岁的女孩来说,是难以言说的艰辛。
  幼年失恃,母亲奔波劳碌,父亲不知所踪,她只有收敛孩子心性,与无血缘关系的奶奶和小天哥哥相濡以沫。
  为什么不想走?是对苦难的留恋吗?
  这算什么理由呢。
  满眼可见法国梧桐,四季可听江涛拍岸,冗长的夏日里,穿梭于胡同深巷,上学路上随便进一家早餐店,唆一碗鸭血粉……
  从逻辑上讲,这才是于乔该过的生活。
  回到南方,回到妈妈身边。
  于香虽然是个顶不着调的妈,可她终归是于乔的至亲,是于乔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是于乔的庇佑,也是于乔的牵念。
  母女团圆后,当妈的以小营生维持家计,做女儿的早出晚归完成学业……
  在异乡温和度日,细碎时光中,一个老去,一个长大,这是于乔归位后,可预见的未来。
  可于乔就是不想走。
  她并非自虐般留恋苦难,于乔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是习惯了。
  她习惯了秋裤、羊毛裤、外裤的冬季装扮,习惯戴着耳包、拃着膀子走在咔哧咔哧的雪路上,习惯了矿中食堂的小白菜豆腐汤,习惯了那条与黑水
  河相伴的土路,习惯了沈阳春天肆虐的风沙,习惯夏日入夜的凉爽,习惯了吃鸡架,吃炸串儿,习惯了小店里的韩式石锅拌饭……
  她习惯了身边的人。
  青梅竹马的富家子包括,宽肩膀、胸围惊人、大嗓门儿的朋友孙灵君。
  矿中宿舍里,她从下铺搬到上铺,床单上再也没有泥脚印子。
  她不再是小碎催,终于有力量支配学妹关灯、锁门,下晚自习后,不必噤若寒蝉、蹑手蹑脚地脱衣上床——她混成了学姐。
  在于乔眼里,苍蝇一样盘旋在矿中的社会青年也不是十足的恶棍。
  他们皆因种种原因,过早辍学,比如李远航,林小诗那次意外到访,反倒加深了彼此的印象,成就了二人另类的朋友关系。
  最重要的人,还是奶奶和陈一天。
  她喜欢吃奶奶做的饭,喜欢陪奶奶去浴池、去买菜、去楼下纳凉。
  她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细碎的日子。
  她喜欢陈一天。
  ※※※※※※※
  将近中午,到达北镇。
  王大夫桌上竖了牌子:今天下午不接诊。
  他为了接待陈一天和于乔,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
  不知道是不是普遍现象,中医医术精湛的人,尤其是年长的老中医,总给人一种容光焕发之感。
  王大夫奔70岁的人,完全没有老态,面色红润,目光迥迥,心思缜密,举手投足倒像个年轻人。
  陈一天提出请他吃午饭,他摆了摆手说:“现在还不用你请。”然后把微低下头,眼睛从眼镜上方瞟着陈一天说:“你知道你大爷我一天赚多少钱
  吗?”
  陈一天还真不知道。这家小诊所开了十几年,在北镇地界是有名的。
  王大夫中医西医都通,年轻时做过骨科手术,给人接骨也是一把好手。
  来找他看病的人,心脏病、糖尿病、皮肤褥疮、失眠异症、男科、妇科无所不有。
  他也会看人下药,一眼望去家境好的,就开些贵的药。提着锄头找上门的,就给开个财力所能及的方子。
  最近几次给于乔开药,王大夫都没收钱。
  屋里没别人,王大夫边起身脱白大褂,边对陈一天说:“我一天就能挣五千。”
  于乔和陈一天对视一眼。
  王大夫对他俩的反应很满意:“所以说,还能让你请我吃饭吗?!”
  吃饭地点是王大夫选的。
  北镇新开的一家海鲜自助。他说这几年生活好了,北镇也向大城市看齐,很多人不再吃香肠、肘子、猪蹄子,也奔着高雅点的食物去了。
  这家海鲜自助就是冲着这个消费趋势去的。78元一位,在北镇算得上高消费。
  王大夫虽然收入可观,可他有那一代人的勤俭传统,很少花天酒地、胡吃海塞。
  所以这里是他能想到的请陈一天和于乔的最合适的地方。
  席间,王大夫看了陈一天拿来的化验单,又给于乔把了脉。
  这一次,他把三个指腹压在于乔手腕处,轻轻抚几秒,再重重压几秒,号完了左手号右手……又频频点头。
  最手,如释重负般撒了手,表情彻底放松下来,开始认真地扒虾爬子。
  陈一天问怎么样?
  他答什么事都没有。
  陈一天又问要不要带点药走?
  他说没病吃什么药。
  正事办完,陈一天陪王大夫起了酒。
  于乔不会说漂亮的告别话,陈一天想替他说。
  可一张嘴又觉得多余,这么多年来,两个年轻人和这个老年人建立的关系,说哪一句都显得逊色了。
  喝了几瓶啤酒,王大夫嫌不过瘾,提出要喝白的。
  于乔有点担心,他喝酒上脸,眼皮都是红的。他红着眼皮,笑咪咪地盯着于乔说:“没事。我自己干这个的,还能给自己喝倒下?”
  于乔拦不住,两人又倒了白酒……
  谁说海鲜吃不饱?于乔那天就吃饱了。
  另外两位男士喝了许多酒,王大夫说了许多话,多到把于乔和陈一天的话都说了。
  他说:“于乔的病在我手里治好了,你们不知道我多高兴!”这大概是医者最大的成就感。
  “我17岁给我爸打下手,后来赶上国家政策,我考了医专,当了正经医生,经我手的病人有多少……我自己也记不请了。”
  “活到我这年纪,我还缺什么?我什么都不缺了。”
  “每天来看病的堵住门口了,我真累,可是干这行的,就得这样才有意思啊。你要门前冷冷清清的,那就没意思了,干着也就没劲头了。”
  “但是,我经手的那么多人、那么多病,都不算啥。你那算啥?”他对陈一天说。
  陈一天有一阵子免疫力低,浑身起了疹子,带于乔看病时,王大夫顺便给他开了一副药,药没喝完,疹子就下去了。
  “你那算啥?你那远远算不上厉害。真正厉害的,真正考验本领的,就是你!”他又看向于乔。
  “你和我的小外孙,我把你们俩救活了,我心里真舒坦。于乔,我把你当成我的小女儿,你就是我的小女儿,看见你我就发自内心的高兴。”
  陈一天和他碰杯,两人各抿了一口白酒。
  “所以,我的乔乔,我的女儿,要在这世界上好好活着。不管以后去了哪,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话里带有几分醉意,却也情真意切。
  晚场已经开始上人了,他们三人才起身出店。
  北镇比沈阳还要低三五度,太阳西斜时,温度降得很明显。
  于乔伸手去扶王大夫,被他躲开了。
  他脚底虚浮地去开自行车锁,那辆二八自行车,陈一天和于乔看他骑了好几年。
  光看这辆破自行车,真联想不到日入五千的事实。
  三人在傍晚的寒风里穿过北镇商业街,侧身穿过卖臭豆腐、炒饭、煎饼果子、烤香肠的小摊,陈一天和于乔一左一右,把王大夫夹在中间。
  夕阳余晖下,真的像年长的父亲带着他的子女。
  走到小区门口,王大夫停下来,说啥也不让他俩继续送。
  说天晚了不好坐车,让他俩赶紧去车站,到沈阳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窝心的话似乎已经说尽了。
  于乔用围巾堵住嘴,避免呛风。
  她迎风站在王大夫自行车前,语塞。
  王大夫把她拉到背向风的一侧,看着她渐红的眼眶说:“没事,没事,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你多回来,明年冬天我带老伴去海南,路过你那不?
  我顺路去看看你。”
  陈一天怕于乔哭起来不好收场,走过去拢住她的肩。
  东北冬天的冷,一旦适应了就会甘之如饴。
  王大夫伸手按了按于乔脑门,低声说:“咱们走到哪都别忘了这一段儿,别忘了你这个哥。”
  于乔把头缩在脖子里,被风吹乱的流海遮住眼睛,不说话,猛点头。

  ☆、红罗帐共话缠绵…68

  人生中的很多次告别,在转身的当时; 当事人都不知道; 那就是终点。
  前些年; 网上流行一个略显沉重的段子。
  两位老奶奶在火车站告别。一位对另一位说:“老姐姐; 你今年86岁,我今年85岁; 今天很可能是我们此生见的最后一面; 谢谢你坐火车来看我。”
  有一段时间; 这个段子在网上广为流传。短短数语,谈不上痛彻心扉,可搁在特定的时空里; 由特别的人说给特别的人听,就会让人莫名感动。
  深冬,太阳落山早; 返城的路上; 天光一层层暗下来。
  像有人一层层拉上天幕的窗帘。
  于乔吃得很饱,陈一天喝进胃的酒精渐渐融入血液; 随着车的颠簸; 二人更加沉默。
  在公交车上; 沉默气氛被电话打断。
  有人给陈一天打电话; 听起来是海鹰机械的人。
  电话里在讨论技术; 是近日来颇受争议的老话题。关于一个设计方案,陈一天坚持传统的、保守的、安全的设计方案,认为这样的设计更适合客户的风格。客户是一家老国企; 项目也是人家求稳、力保成功的项目。
  陈哲走后,李健林新挖来的设计师力主创新理念,要求设计员推翻既定的稳妥方案,提出“柔性装配”“全自动化”“数字定位”等等新词汇。
  打来电话的是具体执行设计的人,一个是稳妥派,一个是前沿派,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最主要的,就算他认同创新派的设计思路,可设计图纸必然要他一笔一笔画出来,他不会画!
  陈一天刚刚喝了酒,情绪稳定、嗓音低沉,带有一种天然的倦怠感。
  那声音飘进于乔耳膜,她觉得新鲜。
  “是,是,我知道,这是大学教材里提到的词。对,对,他说得对。德国TE公司为此专门成立一个事业部,可人家只做研发,真正投入应用,起码是五年以后的事情。而且,大公司有那个财力,愿意为前瞻性技术买单,咱们公司难道要拿交付客户的设计做试验吗?”
  于乔听到电话那边又说了番话,提到了李健林,语气很是左右为难。
  陈一天眼皮发沉,强打精神清了清嗓子说:“行吧,既然李总认同他的方案,那咱们就按这个方案执行吧。”
  对方很是惊讶,说:“那我要把之前的底稿推翻了啊!再说了,柔性工装怎么弄?材料用什么?定位器没有了,激光定位,好,基准怎么找?”
  “……”陈一天懒怠地握着电话,头随着车的颠簸一点一点,如果不是接着电话,他肯定已经睡过去了。
  于乔关切地扭头看他一眼。
  车外霓虹灯的光扫过车内,陈一天高大的阴影笼罩着于乔仰起的脸。
  “我在呢。”对方“喂”了两声,以为电话掉线了。
  其实他想说:“你看着弄吧。”他不想再坚持己见了。最近两个设计的活,设计室都是就两种理念掐来掐去。陈一天不是好战的人,他更不会拿自己看家的本领争宠夺权。
  他把“你看着弄吧”吞了回去,提了提肩,坐正一点说:“定位器的事,你再问问他。”口中的他是指那个抱定外国月亮的设计师。
  陈一天从不跟于乔谈工作。
  于乔知道他入这行也算歪打正着。开始是为了赚钱给于乔治病,后来于乔病好了,他已经在行业里小有名气。
  于乔知道有个引他入行的师傅,也知道陈一天跟那个师傅很对脾气,设计理念可以说是“师承”,但性格和行事风格的相似,只能说是缘分了。
  这通电话并不愉快,陈一天的疲惫似又加重,像傍晚急遽消沉的天色。
  没过多久,电话再次响起。
  陈一天对着手机显示的名字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
  来电人是李健林。
  陈一天如常应答:“是,是的。对,的确应该鼓励。好的,我一定尽全力配合。李总,您说哪里话,不管陈哲在不在,我在海鹰都不会有所保留。”
  这番话引得于乔又惊又好奇。
  于乔和陈一天座位底下就是公交车发动机,轰鸣声打扰到了这个电话。
  “李总,我在回沈阳的路上。我回去第一时间找您详谈。”
  在市区换乘时,已是华灯初上。
  换乘站就在知名商业街尽头,二人逆逛街的人流而行,路过两家沈城知名金店。
  店里的灯光和金银、钻石的光泽交相辉映,于乔在离乱的光线里,看见陈一天耳后的发际线,那里似有白发时隐时现。
  她心中酸涩,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前挽住他的小天哥哥。
  等公交车的人排了长队,于乔和陈一天上车时,刚好剩下一个座位。
  陈一天侧身,示意于乔坐下。
  小姑娘犯狞,推让了几个来回,站在身后的人往前挤了挤,那意思是:你俩不坐让别人坐。
  于乔死活不坐,瞪圆眼睛看着陈一天,一定要让他坐。
  陈一天:“你还没走呢,我说话就不好使了是吧?”
  于乔张了张嘴,突然就哽咽了:“你是谁呢?你又不是我爸爸。”
  陈一天别开眼,负气坐了进去。
  于乔站在过道,隔着一个乘客,安静地看着他的侧影。
  车子驶出商业街,穿过小巷,又拐上直通城北的黄河大街。车子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换了一批又一批,于乔面前的座位空了,她就安静地坐下来。
  这样,她就离陈一天更近了一点。
  陈一天睡着了,身体颓然地半仰,头靠着车窗,车子一晃,他的头也跟着一晃。
  车窗上结着霜,有人在上面印一个小脚丫。
  手握拳,用手外侧印出脚掌,再用手指印出五个脚趾——这个小脚丫栩栩如生。
  街市的光透过小脚丫的空隙,扫在陈一天脸上。
  现在于乔看清了,他的黑发里真的掺了几根白发。
  公交车四壁透风,过道地面糊满干涸的泥脚印,光鲜的人越来越少,清苦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此刻的于乔,内心很踏实,也很温暖。
  哪怕这个世界上,她只认识陈一天一个人。
  她试着扭了扭身子,陈一天丝毫没有被惊动,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于乔胆子大起来,伸出手轻轻覆上那只大手。
  骨节突出,手指修长,皮下的筋骨结实又温暖,血液徐徐流动。
  见陈一天睡得实,她又调整姿势,手臂从陈一天腋下钻过去,轻轻翻开陈一天的手掌,把自己的手心贴上去。
  两股血液,贴着各自的皮肤缓缓流淌。
  车子转弯,于乔依着惯性,把身体靠上陈一天,顺势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路面有情况,司机点了一下急刹车,开窗骂了句:“找死!X你妈的。”
  乘客普遍被晃了一下,陈一天的头重重地敲在窗户上,咣当一声。
  于乔努力保持身体平衡,防止交握的手因抗拒晃动而本能握紧,她成功了。
  陈一天皱了皱眉,又恢复沉睡的表情。
  于乔手心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她的心像某种易燃化学物品,烧得胸腔酸胀,大脑也短路一般,希望这辆公交车开往天荒地老。
  她想起一首诗: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陈一天在终点的前几站醒了,起码在于乔看来,他是真的醒了。
  他清了清嗓子,小幅度地动了动脖子,然后,目光透过那个小脚丫图案转向窗外。
  于乔受惊不小,刚才那股全身流动的真气瞬间散了大半。
  她想迅速抽离自己的手,不料这个姿势保持太久,两人的手臂、手心、手指贴得严丝合缝,镶嵌一般,她遇到一丝阻力。
  于乔抽了两下,没抽出来,陈一天的手指似乎用了力,又似乎没有,因他全程都望着窗外,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
  于乔眼望虚空,陈一天眼望穿外,两人双手交握,无声静坐,就这样又坐了一站。
  车里人少了,终点近了。
  陈一天突然说:“回去以后,凡事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要跟你妈商量。”
  “嗯。”
  “江苏的教育水平不比这边差,你妈托人给你找的学校,肯定要比矿中强,在学习上,你得出点成就,这是你的唯一出路。”
  “嗯。”于乔吸了吸鼻子。她感觉陈一天的手紧了一下。
  “那边人生地不熟的,结交人时留点心眼儿,尤其是,不要跟校外那些人走太近,开好车的不一定是好人。”这句话,2年后冯小刚的电影《天下无贼》里,刘德华演的义盗又说过。
  陈一天转过脸来,端祥着于乔的眉眼,嘴里啧了一声:“你这个年纪,最容易走错路。”
  搁以往,于乔此时必然出言反驳,但这次她没有。
  “我虽然不是你爸爸,可任何时候你有需要,都可以找到我,我一直都在。听懂了吗?”
  于乔懵懂地点了点头。
  陈一天叹口气:“听懂个屁。”然后,他又转向窗外,交谈戛然而止。
  又过了几秒钟,他试图把手抽出来,不想被于乔的手柔柔地包裹着,这种奇异的安定感让他再次放弃了。
  这是他第N次想要松开手——装睡时试过几次,真醒时又试过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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