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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天澜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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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公延缓步踱出,低声吟道:“五岳雄奇星汉遥,南斗恒伟北斗高。千秋万古身后事,恩仇尽做尘烟消!”魏婆婆“啊”了一声,仔细看着那灰衣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声音因惊惧而颤抖。师公延向那灰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在下姓师,见过前辈。”

  张随张潇听师公延念出那四句诗,二人面面相觑,心里直打鼓。这四句诗,是他们从小就会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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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其言
更新时间:2009…10…26 12:48:24 字数:3817


  当世有一本书流传极广,名为《无声集》。这本书是首阳派所编,却并非练武的秘笈,而是收录了三代掌门的诗作、联句以及对人生的精彩感悟等,取的便是“大音希声”、“润物无声”这双重含义。莫说是景仰首阳派威名之人,就是一般的士人学子也争相传诵,首阳门下弟子更是必须熟背。张雄义文墨不精,这部《无声集》中他仅有几首古风传世,大半篇幅倒被张玉霆和张润涵的诗词歌赋占了去。
  五岳雄奇四海遥,

  南斗恒伟北斗高。

  千秋万古身后事,

  恩仇尽做尘烟消。

  师公延所念的这四句诗,正是张玉霆一生最后几首诗之一。前面两句一连举了五岳、银河、南极星、北极星四个恒久永存的意象,用来和功、名、利、禄、恩、怨、情、仇相比,深意不言而喻。

  那灰衣人眼角余光扫了师公延几眼,略略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魏婆婆听了这四句诗,也已认出那灰衣人的真实身份,好似见了世上最可怕之人,全身轻颤,面色苍白,转身就要逃走,无奈双手仍被对方制住。她此时心惊胆战,浑身无力,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那灰衣人一直盯着她看,魏婆婆无可遁避,干脆阖上了眼皮,似乎一心求死。

  魏婆婆平时极为强势,连师公延也要让她三分,此时她在这灰衣人眼光逼视之下,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丁毅之眼中光芒闪动,双手拢在袖子里,嘴唇微微抿起。

  张随不知此人来头,但见师公延对他如此尊敬,想来也是有地位的人物,便对师玉霓道:“你还不快谢过这位前辈救命之恩。”说着暗中拉拉师公延衣服,师公延头也不回,脚尖微动,极快地在地上划了一个字。张随探头去看时,赫然是一个“丁”字。张随甫一看清,心头一惊,师公延又极快将这字擦去了。师玉霓乖巧道:“前辈救命大恩难报,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那人充耳未闻。苏雅芹这时拉了拉灰衣人道:“老伯,我这位姐姐是个好人,你莫要吓着了她。”她见灰衣人不像坏人,魏婆婆又极怕他,出言求情比往日说话更客气几分。她说这话时,双手都攀在灰衣人左臂上。这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年纪,倒也不用在乎礼法之类。

  那灰衣人尚未答话,丁毅之忽地双手齐出,一手“漫天花雨”,一手“铁板钉钉”,双手施两种不同手法各洒出一把银针!两把银针大半攻向灰衣人后背,也有少数朝苏雅芹身上而去。他蓄势待发多时,一直在等待机会,没想到苏雅芹竟然敢上前牵制住灰衣人一条臂膀,实在是天赐良机,赶忙使出两招最厉害的暗器手法。他对伤敌并无把握,只求能令对方腾出双手,使得魏婆婆有脱身之机即可。之前他不敢贸然出手,是怕灰衣人用魏婆婆当了盾牌,这下里苏雅芹既攀住了他左臂,灰衣人行转不便,丁毅之救母心切,迅速抓住机会,不由分说痛下杀手。

  在他心里,苏雅芹也不是什么好人,顺便连她也捎带着了。若灰衣人施招救她,便是多给对方添了麻烦,更有利于魏婆婆;若灰衣人并不出手,苏雅芹红杏出墙、勾结外敌、偷取秘笈,几乎害得丁家在武林中除名,杀了也是应该的。

  灰衣人正要喝开苏雅芹,眼角忽见背后光芒闪动,银针如同牛毛细雨一般撒来,瞳孔顿时收紧。尚未出手,在他面前一直紧闭双眼的魏婆婆猛地睁开双目,眼中精光暴射,右膝猛抬,“嘣”地一声从膝尖弹出一段匕首,直撞向灰衣人小腹。与此同时,她左手袖口里“郭郭郭郭”数声,暗藏的机括中射出一丛丧门钉,力大室沉地朝灰衣人身上招呼过去!

  这种前后夹逼的凶险情势之下,就连这深不可测的灰衣高手,也不得不松开了魏婆婆双手,猛地矮身向左前方冲出数尺。饶是他应变疾速,身法敏捷,右边长袍半幅下襟依然“哧啦”为魏婆婆膝匕从腰划开。若是稍慢得一丝半点,只怕这位前辈高人便要在魏婆婆手里不得善终。

  苏雅芹双手都攀在他臂上,他这么向前一冲,带得苏雅芹向前趔趄两步。她脚步尚未停稳,那银针和铁钉已无声无息地陷入了她身体内。

  苏雅芹眼睛猛地睁大,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又如同撤了气的皮囊,一下子扑倒在魏婆婆脚边。

  魏婆婆一怔,心中微微歉疚,见丁毅之已经站在自己前面护住了,便蹲下身去,将苏雅芹上半身扶起来问道:“你怎么样?”张潇见她问得不痛不痒,怒道:“她活都活不成了!”魏婆婆回头瞪了张潇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意甚不服,好似在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怎知会伤到她?”

  丁毅之站在魏婆婆身前,向那灰衣人行了一礼道:“在下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莫怪。只是在下见到家母受制,不得已才出手相救。”他已知眼前这灰衣人自己母子合力都绝难对付得了,是以这番话甚是客气。他如一接任门主之位便结下了一个厉害仇家,只怕日后难以安寝。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来,我们比划比划拳脚。”

  丁毅之心知一旦交上手,脱身不易,踌躇着不敢轻易应战,眼角瞟了瞟地上的长刀。他身上所带暗器不多,也就几把银针、几柄飞刀而已,此时差不多告罄,一有危局,只怕难以翻转局势。

  魏婆婆道:“你去吧,若能得到这位前辈点拨你几招,一生也受用不尽。”丁毅之听魏婆婆说出这话,心中一凉。魏婆婆又道:“不可冒犯。”说着扭过头去,将耳朵靠近苏雅芹嘴边。

  丁毅之心道:“婆婆既然发话了,那么定然有法使我脱险。就算没法,我堂堂一家之主也不能怯了外敌!鹰爪力源远流长,怕过谁来?”胆气一壮,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发髻,道:“那么就请前辈费神指点了。”暗地里呼吸一口,踏上几步。

  灰衣人点点头,“嗯”了一声,也上前两步,同丁毅之对面而立。丁毅之看看他,心想:“一步先,步步先!”脚下斜跨两步,左手护胸,右手成爪,抓向那灰衣人右肩。

  灰衣人手脚不动,肩膀微微一撤,眼看这一爪就要抓空,丁毅之随即改抓为探,依然锁定在他右肩。那灰衣人这才叫了声:“好!”,脚下斜跨两步,左手鹤嘴,右手虎爪,双手两种禽招,齐攻丁毅之。丁毅之不敢怠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牢牢守住门户,招法甚是严谨。

  张随看了几眼,见灰衣人并无伤敌之意,眼光转到地上的魏婆婆跟苏雅芹两人身上。苏雅芹此时鲜血几乎将身上棉衣浸透,若非魏婆婆潜运内力伸手按在她后心,她早已带着她的秘密往事殒命了。

  张随不知为何对魏婆婆的过往极是好奇,便暗中凝神倾听二人低声说话。听得苏雅芹道:“魏姐姐,我不怪你,也不怪他。”魏婆婆道:“好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苏雅芹道:“你可记得魏家老宅旁边,曾有一户漂纱为生的人家么?”魏婆婆不语,似在回忆。

  苏雅芹道:“三十多年前,我便是那家的女儿。魏姐姐,那时候你可真漂亮,人品又好,服饰也美,在我们那群姐妹心里,你就跟仙女一般。你家天天人来人往,据说都是给你提亲的。我时常想,我若能记得上你容貌的万一,也不枉我投了个女儿胎了。”

  “可是,我不知道我家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债,我也不知道那债有多少。我爹爹妈妈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得罪了那一帮凶神?每天浣纱得的铜钱刚够吃得半饱,又怎么……”

  苏雅芹说着说着,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如一条红色的小蛇般从她嘴里爬出,疾速地沿着她雪白的脖颈爬进了衣服里。魏婆婆心中一沉,苏雅芹嘴里流血,说明那几枚由机括射出的丧门钉已经伤到了她的内脏,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苏雅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继续声音细微地说道:“那一天,爹爹发了狠,说要把我卖给一家大户,我娘拼死不让,他俩吵的声音好大。突然就来了几个家丁,拉起我就往外走,我娘追到外面抱住我不放……娘,你怎么哭得这么响,我耳朵都刺痛了,魏姐姐……”

  魏婆婆耳朵贴在苏雅芹嘴边,眼珠时而滚向这边,一会又滚到了那边去,似是在极力回忆。

  苏雅芹道:“那时候你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我也没听清你骂了几句什么,只觉你声音真好听。你右手一扬,一把珍珠就漫天洒了过来,那群奴才就慌着去捡,几乎趴在了地上,真好笑,哈哈……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你定亲的日子,那珍珠就是老爷送来的,因为你名字里有个‘珠’字。”

  “你可知道么,你嫁过去之后的三年里,我几乎天天为你祈祷,愿上天给你幸福,给你贵子,愿老爷他莫要欺负你……谁承想,谁承想,三年后你便死了!”

  苏雅芹说到这句,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几乎将她整个下巴都染红了。可她依然笑着,看着魏婆婆道:“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老爷不是那般残忍之人。”

  她每说一句话,便有一股鲜血从她口中流出。魏婆婆不忍道:“好妹妹,你歇会再说。”苏雅芹如同没有听到,继续说:“早知道我也不用处心积虑算计丁家了,也不用和那姓司的混在一起……哈,他们都以为我是被利用的,谁能想到却是我利用了那三大外支?魏姐姐,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你唯一的儿子……可是你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有多累,又要应付老爷,又要应付北京的司家小子,还要装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想,我不去管他,也许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我没有怨言,我一想到我是在给你报仇我身上就有劲!我浣纱,你叫浣珠,他们都说我俩有缘,我每听到别人这么说,我心里就好高兴……”

  张随听得大是心痛,且不说这女子在丁家如何,她一个贫贱人家的浣纱女能嫁到丁家去,这中间就不知有何等曲折。他这才知道,原来魏婆婆本名叫做“魏浣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雅芹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源自最真最诚的情感。魏婆婆没想到还有个人为了维护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一大颗泪水便滴在苏雅芹脸庞上。苏雅芹伸手摸了摸,喜道:“魏姐姐,你哭了么?你是为我流泪么?我……我……”言语中流露出无法自胜的喜悦,石头人听了也要心痛。张随看她双目大睁,但似已不能视物,又想起魏婆婆适才说让她歇会,她也充耳不闻,断定是那暗器上有毒,毒性顺血脉蔓延,已经损害到了她的听觉和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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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相继
更新时间:2009…10…27 19:17:32 字数:3198


  苏雅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血气流转丝毫没有减缓,纵然有魏婆婆运功护住她的心脉,她的话声依然越来越弱。只听她道:“魏姐姐,莫说你不是有心伤我,就算真的是有心,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我一生只佩服你一个,便为你化成灰,心里都是高兴的……可是,你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啊?你怎么不回家去?老爷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魏婆婆面上浮现一道愠色,将苏雅芹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不想正和张随目光相撞。魏婆婆同他对视了一霎,只觉颇为尴尬,回身又要扶起苏雅芹,只见她双目半阖,面上还有残留的红晕,呼吸却已经没了。

  张随踏上一步,问道:“她说的,可都是真的?”魏婆婆冷冷道:“谁知道是真是假?我一点都不记得。”张随默然不语,心道:“你随手施为,便可救得一家人性命,也可毁灭一家人性命。于你是小事一桩,甚至连记都不会记在心里,她可是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张潇看着苏雅芹的遗体,不由想起数日前自己和这位美少妇初见的时分。只是魏婆婆站起又蹲下的这小段时间,她呼吸却已停止,而脸上红晕尚未退去,昭示着她转眼之前仍是个活人。一阵风吹过,挂在树上的两盏灯笼倏地灭了一盏。

  张潇喃喃道:“这就没了?这就没了。”说着两行清泪滑下脸庞。张随道:“潇师弟,看开点。丁苏夫人这一去,也是一个解脱。下辈子她会和乐幸福的。”张潇点点头,眼泪却是愈来愈多。

  魏婆婆欲说:“我下辈子便要不得幸福么?”想了想,终究没说出口。

  张潇抬袖奋力擦干泪眼,强作微笑问道:“随师兄,这灰衣老者是什么人?”张随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丁门主!”张潇一惊,道:“丁……”

  灰衣人一掌当胸排出,同时右掌伸长,扣向丁毅之左肩。丁毅之双掌一并,挡去胸前那一掌,同时身子一锉,矮了半截,也将肩膀闪了过去。灰衣人右臂横扫,扫向丁毅之面门,丁毅之左手如同一把折扇般一挥,拂在那人臂弯,又将这一招化去。

  那灰衣人又施展许多声东击西、双管齐下的高妙招数,丁毅之谨守门户,将他攻势一一化去。张随见他只守不攻,风雨不透,心下骇然,暗道:“这人比两年前厉害得多了!不对,也许两年前那次小比,他根本没出全力!”

  忽然那灰衣人后退几步,撤了架势。丁毅之亦垂手道:“前辈招式高明无比,在下受益匪浅。”

  那灰衣人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走了几个来回,道:“你一直防守,这怎么成?鹰爪力偏重进攻而非防守,你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怎么成!”丁毅之对他并无兴趣,道:“我的防守阁下并未攻破。”灰衣人道:“我想伤你还不容易?你一直处在防御状态,体力、精神都要消耗得比进攻方多得多!进攻的一方,大可随心所欲尽情挥洒,可你若是有了一丝疏忽便要身首异处!”灰衣人顿了顿,接着说:“最重要的是交战时双方的气势,你一味采取守势,时间一长,就算不为敌人所乘,你也会被你自己打败!”

  张潇心道:“他果然是老门主?我记得老门主是叫丁中材罢,他不是早就死了么?”只觉脑子混混沌沌,想了半晌,也理不清其中的大概。苏雅芹死后,张潇的心头乱成一团麻。

  丁毅之眉头微皱,面有不悦之色,他见苏雅芹殒命,心中不知为何也是突然极其焦躁烦乱。那灰衣人忽又哈哈笑道:“不过你的功夫还真是不错!”

  那灰衣人——现在众人皆已猜到他便是丁中材,只有丁毅之犹犹疑疑——见本门功夫后继有人,极是高兴。在此时的江湖中,鹰爪力绝对算不上是一流的门派,往往是门主武功高强,整个门派便兴盛几分,门主没本事,大家便都要受几分窝囊气。丁家祖孙二代门主在这里对面拆招,同是本门高手,而红颜白发相对,看去滋味绝非寻常。有一首诗,专说的是丁毅之:

  三十年屏气,卅载自敛容。

  雏鹰新试翼,潜龙初建功。

  世事洞若观,人情练即通。

  琢磨正剔透,天下皆惊耸。

  另有一首《西江月》词,说的却是老一代的门主丁中材:

  三十年前功业,

  双廿载中改换。

  门户中兴人夸羡,

  长存从来须变。

  天意匹配良缘,

  收纳支流无算。

  世代威风聚复散,

  尽赚一杯轻叹!

  丁毅之见他此时高兴,有心给魏婆婆说几句好话,便道:“我的武功都是我母亲教的。”说着指了指魏婆婆。丁中材忽然跨前几步,不知怎么就到了魏婆婆面前,双手一齐扼住她脖颈,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提在了半空中,冷峻道:“刚才你还想杀我是吧?”说着手下用力。魏婆婆没想到他突然出手,一出手便将自己完全制住,丝毫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无法呼吸,眼珠突起,舌头伸出,双脚在空中乱蹬,满脸涨红,神色恐惧慌张。

  丁毅之吃了一惊,清清楚楚听到“咯咯”两声响,不知是来自丁中材的手指关节还是魏婆婆的颈骨,心中大惧,疾步上前抓住丁中材手腕一掰一卸。

  这一卸之力,就算是块大石头也要裂出道缝来,可丁中材手腕如同生铁,竟然晃都没有晃动一下。丁毅之满头大汗,不暇感慨丁中材功力深厚,回身捡起地上的长刀就朝丁中材砍去。

  师公延喝道:“你小子作死么!”伸出铁铲一格。丁毅之慌乱间拿捏不住,“当”地一声长刀被震飞老远。

  师公延立即向丁中材道:“老门主,看在张大侠面上,就饶她一命罢!”丁中材听了这话,面色变了几变,稍微缓了缓,慢慢将魏婆婆放下地来。他双手仍如铁圈一般箍在魏婆婆脖颈上,只不过已经没了刚才的狠劲。魏婆婆双脚踏上地面,心中安定了许多。

  适才她生死一发之时,张随心头也是砰砰直跳,见她此时已然脱险,料来丁中材不会再次下杀手,暗中出了口气,强摄心神,上前道:“丁老前辈有礼了,晚辈是首阳派四代弟子张随,昨夜之事,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丁中材松开双手,打量着张随。魏婆婆惊魂未定,趁机后退几步,丁毅之赶忙扶住。张随又道:“晚辈知道此处有一绝大的秘密,同我师门前辈有关,请丁老门主不吝相告,晚辈感激不尽。”

  丁中材沉吟了一会儿,眼光如电般扫向太平九和师玉霓,道:“你两个先到一边去。”太平九一句话也不说,转头就走。师玉霓朝张随看了几眼,直到张随报以微笑,她才慢蹭蹭地走了出去。

  两人走得远了,师玉霓问道:“你的伤口还疼吗?”太平九道:“早好了,那药甚是有效。”师玉霓愤愤道:“那一刀可真狠!”太平九心道:“我中了三刀啊,她说的是哪一刀?”看到师玉霓出神的样子,猛地醒悟过来:“她是说张随受的那一刀!”心中不知为何一酸,顿觉无趣。

  他并非对师玉霓心存绮念,只是一个妙龄少女和你聊天之时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男人,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扫兴的。太平九看到师玉霓眼睛看向地面,时而蹙眉,时而抿唇,时而微笑,更觉没意思,再也不说一句话,挪步到一边去了。

  丁中材看他俩走出去了,对师公延道:“你来说吧,从头到尾说一遍。”师公延踌躇道:“从头讲起?”丁中材挥袖道:“讲!”魏婆婆脸上神色甚是难看,转身就要走,丁中材喝道:“莫走!他若有说错的地方,还得请你提出改正呢——也免得我们在背后说你坏话。”魏婆婆慢慢回转身,惨然一笑对师公延道:“那么请你快些说罢,再过几年,只怕我也忘了。”

  丁毅之此时也相信了丁中材的真实身份,心里慌乱不安。他从小没了祖父,对丁中材感情并不深。倒是魏婆婆,这二十多年来一直传他武功,教他人情世故,因此这母亲的身份更容易接受些。丁毅之看看苏雅芹的遗体,道:“这人进了我丁家的门,就是我丁家的人,不能死在这里。”说着就要弯腰抱起苏雅芹。丁中材看出他有心回避,道:“你此时已经是丁家的家长,便有必要听听这件往事。这位张小侠日后也是有大作为之人,你此时若是离去,日后你二人怎么见面?”

  丁毅之突然极其不耐烦,叫道:“三十多年的往事了,还说它做什么!”师公延道:“正因它是往事,才要说出来掰扯个清楚,免得大家心里都有个疙瘩。”他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秘密,在我心里藏得太久了。”

  丁毅之无话可说,退了几步,靠在一棵树上,双手紧紧抓住树干。

  时已凌晨,朔风渐起。一直盘踞天上的浓云也被吹散,明亮的月光没有了遮挡,淋漓尽致地在林中六人身上镀了一层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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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记忆
更新时间:2009…10…28 21:21:40 字数:3283


  少时丽名有传闻,胸中百艺俱顶臻。
  满城观花疾走马,偏舍龙凤就猪豚。

  风雨从何安芳体,夜烛凭谁遣孤魂?

  回首懵懂一生误,天下孰非伤心人。

  (——魏浣珠)

  身长逾六尺,髯发火飘扬。

  交游皆高义,饮必尽壶觞。

  幼行顺地气,功成属阳刚。

  碎折亦不屈,旷世铁骨香。

  (——师公延)

  师公延低头沉思,努力整理如潮的思绪。时间回到三十三年前的一个黄昏。

  天津城外。

  天色已近擦黑了,出城踏青的平民人家和纨绔子弟们早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城。一匹烈马自远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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