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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风云-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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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庄外树林的大火,已经势似燎原,火光烛天,成了火海。
贼人们发出急剧的号角声,狼奔般四散逃命,在火海中觅路逃生,大火反而成了他们的追命阎王,被火海吞噬了不少生命。
陆续赶来的贼人不算,三批首先到达的三百余人中,活着逃出的高手,不会超出三十名。
忘我山人停留片刻,已经不见了逸云,他向东一统,在木栅旁发现了如黛,紫电剑八方飞射将一个矮老鬼追得手忙脚乱。
他心中大喜,心说:“黛丫头的功力,有长足的进步,比她娘差不了多少了!难得哩!”
他急掠而到,大喝道:“天聋矮鬼,留下命来!”
天聋矮叟听不到喝声,但可看清了忘我山人,鸭舌枪一振,毒雾倏迸。
姑娘向左一闪,忘我山人大惊,喝;“黛丫头,屏住呼吸。”在喝声中如飞扑到。
姑娘这些天服下了两次雪参寒魄回生丹,抗毒的药力并末完全消失,听祖父一叫,她怔了一怔,天聋矮叟已趁机逃.命去了。
她一身黛绿劲装,背上有两把剑,龙犀剑仍在鞘内。在火光照耀下,身形一定,第一件令忘我山人触目惊心的事,就是她头上的盘龙髻,一根珠钮在她额前闪闪生光。她那娇艳欲滴的桃腮粉颈,在雨露的滋润下,发出诱人的魅力,一看就知她是一个新婚的少妇。
忘我山人为人固执,嫉恶如仇,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有点食古不化。当他一看清孙女儿的光景,只觉浑身一冷,气得浑身发抖,在她身前八尺站定,一双虎日射出利箭般的冷电寒芒,哼了一声。
姑娘心中大惊,她一生中,从未见过祖父这种冷酷凌厉的神色,只感到浑身发冷,“铮”一声紫电剑落地,她惊恐的大叫:“爷爷,你的神色多可怕呀!黛儿晚回一步……”
“住口!”忘我山人厉声断喝。
“爷爷!”她脸上泛起了青灰色。
“跪下!”老头子的声音,冷得像来自阴曹地府。
姑娘还不知为了何事,还只道浑身血污的爷爷,神智已乱了呢!那冷酷无比的声音,把她吓了个胆裂魂飞,身不由己地跪下了,仍惊恐地叫道:“爷爷!我是黛儿……”
“呸!我没有你这败坏门风的孙女儿。”老头子恨声怒叫。
“爷爷,我……”她有点明白了。
“谁替你梳的盘龙髻?贱人!”
“爷爷!”她掩面而泣。
“说!是谁?我要你两人生死同穴。”
“爷爷!别怪他!黛儿不好,听凭爷……”
“是那位神剑伽蓝么?哼!那好色之徒,我会处治他的。”老头子想起刚才那一幕情景,更忆起在伏牛山庄中,逸云与桃花仙子众女大闹山庄,和公然在光天化日下,抱挽着高唐神女的情景,只觉气往上冲。
“爷爷,他不是好色……”姑娘抬头急声分辩。
“不许你叫我爷爷。”老头子厉喝,打断她的分辩,又道:“武林中人恩怨分明,我会记得他救了扫云山庄的劫—难,也不会忘记他砧辱周家门风之耻,我会善为处理这事。”
“爷爷,千万别怪他……”
老头子虎目一瞪,将姑娘的话吓回喉中,他沉声说道,“周家五代以来,门风可矜可夸,想不到竟然在你手中,断送得如此之惨。孩子,抬起头来。”
姑娘眼泪模糊,心惊胆颤抬起头。老头子往下说道:“这儿己无人迹,子弟们皆已追贼去了,你是周家的子孙么?”
谁说没有人?远处墙角一名庄中子弟,正向这儿偷瞧,突然悄悄溜走,气急败坏向后狂奔。
“爷爷,黛儿是的。”姑娘突然明白过来,反而定了心,她心中在暗叫:“云哥,永别了!来生再见。”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可是眼中已充满了泪水;老头子语气也变得沉重,虎目中也隐现泪光,说道:“三纲五常,乃世间道德的准绳,逾礼之人,必为世间大害,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去想。”
“黛儿错了,听凭爷爷吩咐。”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湿了胸襟,但语气出奇的平静呢。
“拾起你的剑。”老头子木然地说、
“爷爷,可否让黛儿交代后事?”她拾起了紫电剑,擦掉泪痕恳求。
“你说吧!时辰不多,他们快回来了。”
她解下龙犀剑,置在膝旁,从容地说:“请爷爷将这把剑与黛儿合葬,第二件事黛儿请爷爷恩典,不再追究华……云哥哥,一切都是黛儿不好。爷爷,黛儿在泉下也必将永依爷爷奶奶和爹妈。”
她徐徐说完,不等回答,举剑向颈上抹去。
“且慢!”老头子在剑将及颈的瞬间,沉声喝止。
姑娘闭上星眸,让泪珠挂落胸怀,剑停在颈下半寸,不言不动静待下文。
第二十五节
       “第二件事爷爷不能允你。”老头子顽固地说。
姑娘长叹一声,眼角滚下一串泪珠,并末张目,幽幽地说:“黛儿这是第三次亲手自绝,也是最后一次了,三次都是甘为云哥而死,可见错不在他。爷爷既然不允,黛儿不敢奢求,冥冥中事,既属渺茫,黛儿一死百了,又焉知阴世之事?慰死者于九泉,其实乃是做给生人看的,黛儿现已无他求,爷爷可以安心了。”
“你简直荒谬绝伦!不事鬼神,离经叛道。”老头子叱道。
姑娘凄然一笑,猛一抬腕。老头子猛然转首,不忍再看。
绿影一闪,快逾电闪,从墙角射到,由姑娘身侧一闪即至,一发之差,夺下了紫电剑。随之而来的劲急潜龙,将姑娘掀倒在地。
接着人影急闪,到了姑娘的奶奶辣手隐娘,闲云居士,玉麒麟夫妇,千面书生周豪,再后面是十来个庄中子弟。
姑娘被冷冰冰的剑锋迫近咽喉,因她已用全力,心力早疲,生意全消,再经罡风震倒,人已昏死。
逸云夺下紫电剑,虎目中寒芒电射,屹立在姑娘身畔,面罩寒霜。
后面的老奶奶见姑娘倒地,一动不动,只道姑娘已死,尖叫一声,抢近将她抱入怀中,方发觉她是晕厥,放了心,却向老头子大叫道:“老不死,你发什么横?她要有三长两短,反正家已毁了,大家散吧!”
忘我山人已发现有人赶来,没想到逸云来得这么快,他刚警觉回身,逸云已将人救下了。经老伴一骂,他可冷了半截,但怒火己蒙蔽了他的灵智,沉声喝道:“贱人的事,不要你过问。”
逸云这方知道这位在伏牛山庄接了他一箭的人,是姑娘的祖父忘我山人,满腔怒火,登时散尽,却换上了怨气。听口气,定然是他和姑娘的事发作啦!
他心中对老人家迫姑娘自尽,不以为然,但他不得不低头,丢下剑走近老头子,拜倒在地说道:“华逸云拜见爷爷,思师他老人家,嘱云儿问候爷爷万安。”说完,叩了三个头。
老头子怒火末消,怒声问道:“你恩师是谁?”
“恩师姜公,人称四海狂客。”
老头子这一惊,浑身发冷,暗叫冤孽不止,更陷暗叫苦不迭。论辈份,逸云比如黛大一辈,论情谊,他是姑娘的叔叔,虽则武林三杰并末盟誓结义,但口头上的兄弟称呼由来已久,这岂不是乱伦了么?
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闲云居士也暗中叫苦。
忘我山人气得浑身颤抖,变色地问道:“令师一向可好?”
“思师在百花谷义救百花教主,误中毒蝎三娘的化血神砂,双腿己残,目下安居点苍山,与云儿的第二恩师龙吟尊者同参大乘。”
“你可知黛丫头的身世?”
“三峡结义时,云儿不知黛妹是女儿身,辰州道大珠台拼斗前夕,方知黛妹身世。”
“你该叫我什么?”老头子怒叫。
“可否容云儿发问?”
“说!”
“恕云儿无状。请问爷爷是否曾与云儿恩师姜公,焚香歃血义结金兰?”
“强辩!武林中人千金一诺,口头上的兄弟同样取信天下,你还敢强辩?简直是目无尊长!”老头子咆哮起来。
这时,姑娘已经苏醒倚在奶奶的怀中,神色紧张地注视着两人斗口。
“云儿并非强辩,事实上如此。那江湖侠丐亡命花子尹成,与云儿亦是口头称兄道弟,论年岁,尹老哥可做云儿的祖辈有余,难道这也算兄弟么?”
“胡说,辈份之尊,绝不可乱,你竟与亡命花子称兄道弟,狂妄已极。我只告诉你,你这好色之徒不许再入我扫云山庄,日后情义仍在,周群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黛丫头败我.门风,凌晨之前我要收殓她的尸骸。你给我立即离开此地,快滚!”
“爷爷,一切过错全在云儿身上,怪不得黛妹,云儿但凭爷爷责罚……”
“住口!滚起来!不许你再叫我爷爷。”
逸云缓缓站起,神色凛然说道:“云儿听任处置,但请不要迫黛妹走极端……”
“啪啪啪”老头子给了他三记耳光,厉声叫道,“畜生!你目中还有我这三叔在?
决滚,休过问我周家的事,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话?”
逸云挨了三记耳光,俊脸红似晚霞,他神色冷静,从容地说道:“虎毒不食儿,何况错不在黛妹?爷爷……”
“滚!”老头子怒叫,“啪”一声又拍了他一记耳光。
“云儿有一个要求,就是饶了黛妹。”逸云仍从容地说。
“那你就死,我就饶了她。”老头子冷冷地说。
“爷爷,黛儿愿死!”如黛大叫,要挣扎扑向紫电剑。
“别管你爷爷,天下间谁也不能迫你,除非奶奶死了。”老太婆抱住她,冷然说。
逸云目中神光再次涌现,似要喷火,他徐徐后退,凛然的问:“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么?”
“是的,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老头子沉声说。
逸云脸泛寒霜,一字一吐地说:“华逸云虽铸大锗,但罪不致死,何况我对黛妹已许下海誓山盟,并非心怀不善,不然亦不会眼巴巴地前来送死。黛妹是你的亲骨肉,你不究内情就下定论已无亲子之情。我华逸云可不是匹夫,家父母不许我无谓轻生。四耳光下手不轻,咱们师门恩义已绝。”面向姑娘,神色又变,凄然道:“嗲妹,别矣!我负你今生,谅我。我即将浪迹天涯将与草木同腐,愿你珍重。”
他在行囊中取出折扇,放在地上,那是姑娘的珍玩。
姑娘大叫一声,晕倒在奶奶怀中。
逸云厉啸一声,身形急射庄外,像电光一闪,没入残林余烬之中,瞬即不见。
忘我山人猛然惊醒,逸云每一句话,都深深锲入他内心深处,暗说:“这小子眸正神清,绝不是好色之徒,也许我错了,他和黛儿之间定有隐情,难道错怪他们了?”
他看了如黛一服,叹口气径自走了。
紫衣仙子走近婆婆,用爱怜的目光看了如黛一眼,轻声说道:“婆婆,我想先问问黛儿。”她伸手接过如黛,捏了捏她的人中。
姑娘悠悠转醒,双目直视,眸子茫然不动满脸皮肉没有任何表情流露。
婆媳俩吃了一惊,紫衣仙子尖叫道:“黛儿究竟你怎么了?”
如黛晃若未闻,不言不动。
“糟!她……她已迷失了本性,完了!完了!”老奶奶用惊惶的颤音叫,一掌按住她的背心一掌按住她天灵盖上,轻轻抚动。
“三婶,别枉费心力了,认命吧!”闲云居士说,幽幽一叹转身向玉麒麟又说:
“平侄,请转告令尊一声,我走了,也许我不再做居士,正式剃度觅地潜修,免了红尘的无穷纷扰,愿他珍重。”
玉麒麟惊道:“伯父,你……你?”
闲云居士黯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说道:“你爹今天的失常,并非纯是为了黛丫头败坏门风之事,这事只有我清楚,本来我不该说,但为了黛丫头我仍得告诉你,希望你慎重处理此事。”
接着,他将途经伏牛山庄的经过略说一遍,最后道:“一方面是你爹看不顺眼逸云与桃花宫妖女在一处,其次是逸云那一箭,几乎令我俩人当堂出彩,这难堪他憋在心里也是够难受的啊!加以摄魂魔君这一闹,扫云山庄几乎全庄遭劫,他失常并不是奇事啊!”
(LuoHuiJun:于是呼,“大侠”变成畜生不如。)
说完,举步便走。
突然,他一始头,“咦”了一声。
由正北山庄正门余烬中,幽灵似的飘来一个老太婆,点着寿星杖,冉冉飘近。
两头吸血神蝠,在老太婆头顶上空飞旋,只消有人叱喝一声,定会向老太婆扑击。
闲云居士突然停步,讶然道:“老婆婆,请问有何贵干?愿效微劳,老朽……”
老太婆停下了,接口道:“尊驾可是闲云后士辛大侠?”
“正是老朽,婆婆尊号可肯赐告。”
“老身人称天涯孤姥易婆婆。”她向如黛叫道,“黛几,婆婆得讯太晚,迟来一步,幸而你阖府乎安,可喜可贺。”
如黛像一尊活的石像,对外界的响动毫无感觉,易婆婆已看出竭倪,失惊道:“哎呀!她怎又神经错乱了?比上次更糟呀!”她急趋姑娘身畔,大叫道:“如黛,如黛,认得易婆婆么?”
如黛交了白痴,谁她也不认识,不言不动,目光茫然直税。
辣手隐娘也失惊道:“易大姐,你是说,黛儿曾经发作过一次么?”
易婆奇道:“怎么?她没告诉你们么?”
“她刚到家,就……就成这模样了。”
“那就奇了。糟!敢情是云哥儿离开她了么?”
众人全都失惊,面面相觑。辣手隐娘默默地点头。
易婆婆摇摇头道:“不会的,我双目不盲,绝不会看错人,云哥儿绝不是那种人。
为了她,他曾经千里追踪,也几乎发狂,他怎会离开如黛而去?我不信。”
“一言难尽,云哥儿确是走了。”
“不会的!”易婆婆大声坚决地说。叹口气又道:“黛姑娘在大珠台上青龙岭留字自绝,我适逢其会救了她,她即性情大变,几乎入魔,武昌府爱侣重逢,她恢复了本来,两人挚爱之深,无可比拟,他怎会弃她而去?不!不会的。”
“易大姐,请至明堂暂住,老身有事请教。辛伯,可否暂留些许时日,也许可以挽救黛丫头的,有易大姐在,或许可以对症下药呢。”辣手隐娘挽留两人,寄望殷切。
一行人进入明堂,子弟们分头四出将火路堵住了。
两头神蝠吱吱欢叫,一掠而下,钻入姑娘肋下挂囊中,它们还不知主人已经成了白痴哩。
东方天际,云层密布,整个天字星月俱隐入乌云之中,虽然是该露曙光之时,但出于乌云密布,反而更为黑暗。
逸云发足狂奔,灵智被愤火一冲,人便激动得难以自制,不管东南西北,翻山越岭狂奔,以发泄心中愤怨。在愤怨中,内疚和白责的意念,也给予他心灵上最重的负荷和最痛苦的折磨。
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不该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误了自己也害了姑娘啊!
其实他错怪了自己,他岂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当日与碧芸姑娘深山求药,两人肉帛相见同寝共枕,耳鬓厮磨,碧芸的娇躯比如黛丰盈成熟,容貌亦不输如黛半分,相处如是之久,他虽心动仍不及于乱,手眼儿的温存他尝过多矣!为何能保持清白呢?可见他并非没有自制力的人。
追根究源,确是那神魔洞中的玄阴之气害了他俩人,加上龙犀至阳之气一冲,外魔诱发潜伏的先天本能,令他俩灵智蒙蔽,终于铸下大错。
食色二字,孔夫也说是“性也”,一入其中,便不克自拔,他俩不该在尔后这一段时日中,恩爱得过份,但这能怪他们么?值得道学先生研究。
愤怨,自疚,加上他本身生长边荒,与生俱来的野性,三下里一凑合,令他在绝望中产生了自虐的潜意识,更产生了强烈的狂野**。
在丛山里他满处乱跑,能攀的就攀,能跃的就跃,不分东南西北,反正他要发泄精力。
天亮后不久,突然大雨倾盆。
他浑身成了落汤鸡,但却不停下脚步。转到了洛河边,他奔上了对面的峭山,东南西北尽钻,爬上了高峰仰首长啸,降下深谷掌劈足飞,千斤巨石被他击落岭下,合抱巨木齐根而折。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他足足奔跑了一天,差不多每一座山头都跑了两三次,这百余座山头他都踏遍了。
雨不住地下,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雨的存在。他的脸色渐渐变成苍白,渐渐的泛上青色。
一整天,夜幕降下了。
他奔上一座高峰,突以全速向山下呼啸着冲去。
“哗啦啦!”,“咔”挡在去路上的十余株合抱古木,被他挥舞着的大手,击得纷纷倒下来了。
到了山下,他.还要向对面山头猛冲。
终于,他昏了的神智渐变成麻木,龙犀丹黄赋予他的无穷精力,经过了一整天的发泄糟蹋,终于筋疲力尽了。
越过一丛树林,他路上一座巨石,向前一纵,一脚踏上丈外的另一座怪石顶端,岂知石上经水过久,十分滑溜,脚下靴底也自然够滑,经水太久嘛!
他一脚踏上石顶,身躯重力一到,突然向前沿跌,“叭”一声,跌倒在乱草泥浆里。
石高有四丈,他灵智已失,这一跌落势甚重,他仆倒在泥草之中,想挣扎而起,可是真力已竭了。
“哈哈……”他双手撑地,始起头发出刺耳的凄厉狂笑,在雨夜的深山里,令人不敢再听,几疑鬼径出现。
笑完,头向下一搭,沉沉睡去。
第二天,雨并未停,但微雨时下时歇,云层渐薄。
黑夜又临,雨已慢慢的止住了。
在巨石下沉睡的逸云,并末醒来,断草泥浆已将他的身于盖了一半。幸而他的头部是伏在肘弯上睡去的,不然泥浆已堵住他的口鼻闷死啦!
第三天,云散雨收,丽日高照,草木充满生意。
一天雨夜的沉睡,他丝毫没有移动的痕迹,经过一整天的发泄,他体力与精神崩溃了。再经两天一夜在阴雨泥中沉睡,想得到他所受的打击的重大,幸亏是他,任何人也会倒毙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他虽然躯体不动,可是脑部的活动并末停止,一连串的恶梦困扰着他,面部的肌肉不住地颤动,抽搐。
中午时分,他浑身突发高烧,终于在灼热的昏眩,和喃喃的呓语中悠然醒来。
他浑身汗出如雨,潮湿的地面,身畔五尺之内,全被他体内的灼热肌肤烤干。
他挣扎着爬起,只感到肌肉皮肤似若片片撕裂,头脑昏沉,嘴唇干裂。睁眼定神站稳,他感到宇宙是一片灰色,眼前事物像走马灯般的旋转翻腾,连地面也在摇晃。
他解下包裹,卸掉剑,撕掉上衣和长裤,他脑中只有一样的感觉“热”。只有一样强烈的欲念“水”。
他的灵智并未完全模糊,已听到下面山脚不远处有潺潺水声,便踉踉跄跄向水声发起处,凭本能支持着,跌跌撞撞走去。
在天旋地转的感觉中,他跌倒了几次方到了小溪边,其实距他倒卧之处,不到十丈远。
“扑通”一声,他掉下了由丈余高崖上挂下的潮流中。水势不大,形成一个约丈大小的涡流,他仆倒在水中,咕咕咕咕拼命装了一肚子水。
溪水清清,他喝饱了爬伏在岸旁,身子泡在水里,他感到十分舒适,神智慢慢的恢复,可以用他的脑子了。
可是他仍感到模糊,思维里空白太多,许久许久他方整理出头绪,长叹一声道:
“我病了,别去想那些丧气事啦!”
他索性不想,爬伏在水中调息。
在他前晚冲下的山头上,迎风卓立着一个脸圆圆,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牛鼻子老道,头上发白的灰发挽了一个道士髻,身穿行脚野道人的青道服,大袖飘飘,腰悬长剑,鞘尖几乎拖垂近地了。他太矮了,还没有五尺高。
他注视着逸云冲倒的一大串大树,喃喃地说道:“山民说前日暴雨之际,山中出了妖怪,闹了一整天,可能是真的哩。由冲下山脚的树木折断景况看来,这怪物可有点唬人啊!我许久没走函崤道,出了妖怪难道我会不知道,得找找看是啥玩意。反正那群免崽子们蠢动之期尚早,耽误三五天亦是无妨。”
老道顺着偃草往下走,到了一条折断的古木边。合抱巨木离地六尺折断,断痕整齐,上段浓密的树枝,倒离原处近丈。矮老道细察半晌,惊道:“不是怪物,明明是一种奇异的掌力,硬生生的将树震断,这人的功力骇人听闻。”
他迟疑片刻,想再往下循迹搜寻,却又有点委决不下,最后他将袍袖掖在衬衣腰带上,向下奔去。
穿过古林,到了两山下的峡谷,他怔住了。
小溪形成的涡流中,静静地躺着一个雄健如狮的人体,上身精赤,肌肉结实如丘如球,赤红如火,下身只穿犊鼻裤,脚下有白袜和短靴,手工精细,不是等闲人可穿的禁物。
看去这人呼吸似已停止,但肩颈露出水面处雾气蒸腾,证明他不但未死,身上的热度惊人。
矮老道在旁停住了,脱口轻呼:“好雄壮的小伙子,他定然是病了,我得帮助他。”
语声突然提高,叫道:“小伙子,你病了,可肯让我帮助你么?”
逸云早已发现有人走近,但他懒得管。听来人口气和善,而且充满同情和慈心,他自经突变和三天来不平凡的遭遇,自虐和狂暴的心情,在他心中生了根,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一个人。
同情和好意的关怀,在他心中凭空生出无穷的反感,他缓缓转身仰卧水中,面对着矮老道。
他整个人全变了,凶猛凌厉的眼神,代替了以前安详和平的可亲目光,经常含笑的笑容已不复见,化之而起的是坚毅残忍的刻毒微笑,与充满嘲弄的轻蔑笑意,令人望之悚然而惊,以前温文潇洒的高雅风华,已经不复重见,而代之以狂野横蛮无礼的神色。
他变了,变得十分可怕,十分危险,十分不可思议了。
惟一不变的是,他那对修长漆黑的俊眉,也惟有这对没带丝毫暴戾之气的眉毛,告诉人他以前的种种。一般武林人物,不是生有英气勃勃斜飞入鬓的剑眉,就是又粗又浓的一字眉,只有他不同,修长漆黑略带弧形,虽怒极之时,也带有三分书卷气。
矮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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