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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五部曲-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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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会重重摔在巨型洞穴地面上，但从走廊进来的范德用一只巨掌轻轻接住她，扶她站住。然后这名伏保巨人立即冲过她身旁，手中巨剑来回削砍着，把两只攻击的蟾蜍劈成两半。
第三只怪物从旁边飞扑而来，但皮凯尔滑过来挡在它跟雪琳之间，将他那树干般的棒子举在一边肩膀上，双手紧握着这支武器较细那端。这名绿胡子矮人高兴地呼叫一声，将那只飞过来的蟾蜍一棒打到旁边去。它掉下来，惊呆了，皮凯尔接着踩上它，以连续的猛击将它打扁。
丹妮卡以背着地，迅速四处滚动以闪避火球爆发。她将双腿缩近身躯，往后一滚成为站姿，然后她抓向两只靴子，抽出两把短剑，一支剑柄尾端是金色，雕刻成老虎形状，另一支则是银色的龙形雕刻。
她跳起来甩出短剑，命中离她最近的蟾蜍两下。它闭上眼睛蹲伏在地上，而丹妮卡无法确定它死了没。
她也没时间停下来查看。另一只蟾蜍接近她，黏黏的舌头一闪一缩。
丹妮卡直直跳起，像一只对抗蛇击的猫鼬，将双脚紧缩在身下。当脚碰到石地，她就向前高高地再度跃起，那只蟾蜍根本还来不及再次闪缩它的舌头。这回，丹妮卡向这只生物的头猛攻。她以单脚稳稳站着，然后用力旋转，她的脸贴着脚踝而过，另一只脚高高地飞举到正上方。当她转完一圈，冲力到达顶峰，于是她绷紧飞舞在空中的脚上肌肉，将脚猛力穿过蟾蜍的一只球状眼睛。
这一击的力道，迫使丹妮卡从那只死去生物身上跳下来，她接着旋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起先，她觉得在旁边看到的那只蟾蜍，是她所见过最奇怪的混种生物。但丹妮卡随即了解到，它头上的叉角不是它自己的，而是属于它不智地吞下，而无法消化的一名矮人。
角忽然抽动，往左又往右，然后依文那颗覆满黏液的头穿透而出。这名矮人低声咕哝，怪异地弯曲着，然后他一路往上扭挤，直到他看到自己那双从蟾蜍嘴巴中伸出的脚，然后再看到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丹妮卡。
“你要帮忙把我从这儿弄出来吗？”这名矮人问道，然后丹妮卡看见那只已死的蟾蜍一双眼珠，随着依文耸肩的动作凸出来，又消下去。
◇◇◇◇
熟悉的歌曲在凯德立心中唱着，但他没有进入它和谐的流转中。反之，他把它倒着唱、不按顺序地乱唱，逼出任何听来最不搭调的音符组合。阵阵颤抖窜过他的骨髓；他觉得自己在魔法的冲击下仿佛快要碎裂开来。身为一名德尼尔派教士，他正在做最不该做的事：嘲弄普世和谐，曲解永恒之歌的音符，导致它们在他脑中痛苦地乱响，一一关闭这首歌曾显现给他的种种天启之道。
凯德立的声音听起来卡在咽喉，粗嘎嘶哑，而他的喉咙中充满了痰。他的头在痛；沿着背脊窜下波波冷颤，强烈地不断刺痛着他。
他觉得自己会疯掉，或已经疯了，来到一个所有逻辑思路都失去目标迂回乱转之地——一个一加一等于三，或者是十的地方。凯德立的感情也同样动荡不已。他生气又愤怒，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他充满绝望。接着突然间他觉得自己金刚不坏，仿佛能走出他的魔法障壁，在那只微不足道的伐伦特尼玛鼻孔下大弹手指。
他还是继续以粗嘎的声音不让这首美妙歌曲和谐地流泄，还是否认着这首歌显示给他的普世真相。突然间，凯德立明白他已经在自己心中释放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他没办法让不断闪过的影像和颤抖的疼痛停下来。
他的心智胡乱冲撞，像个戏法师的轮子，没有根源地飞掠过被取用的魔法能量。他不断地坠落，坠落着，掉进一个没有逃脱之路的无尽深坑。他会吃了那条龙，或者那条龙会吃了他，但无论是怎样，凯德立觉得都无关紧要了。他已经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他能保持超过短短一瞬间的唯一理性思绪就是，他逾越了自己的极限，在绝望之下仓促冲进终极而无尽的浑沌之中。
他继续粗嘎地唱着不和谐的音符，在心里激昂地胡乱诉说半真实和不真实的话。这次一加一等于十七。
一加一
不管什么东西袭击凯德立的心智，他都继续叫出这道一加一的简单数学式。一百种不同的答案迅速接连来到，它们从这个地方——他心中——失序地产生出来，在这里，没有任何规则是真实的。
一千种既没有模式，也没有引导地产生出来的不同答案飞射过他。而凯德立让它们连同其他飞逝的思绪一起消失，明白它们全是谎言。
一加一等于二。
凯德立紧紧抓住这道思绪，这个希望。在一片混乱中，这道简单的加法，简单的逻辑真相，成为唯一的和谐音符而响着。
一加一等于二！
在凯德立心中，一缕轻细的德尼尔之歌同时但独立地在不和谐中播放。它宛如一条救生索般来到凯德立心中，而他急切地紧抓住它，但目的不是在脱离这片浑沌，而是要借着它的帮助，在这个境域中，在这道滑溜的浑沌洪流里稳住自己的心思。
现在凯德立搜寻这片危险境域，发现一块情绪秩序混乱的区域，那是情绪逆转之区，于是他用所有的心灵力量把它朝伐伦特尼玛投去。
这只巨龙的怒气仍然持续着，而凯德立了解自己并没有穿透这只巨兽的顽强抵抗魔法。随后凯德立发现自己正坐着；当他在进行刚才的心灵旅途时，伐伦特尼玛的冲撞所引起的地震不知何时令他跌倒在地。
凯德立再次搜寻出他所需要的特定浑沌之区——这次它跑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次扔向那只上古巨龙。然后扔了第三次，之后是第四次。他的头非常痛，因为他持续发动魔法，持续用虚假的情绪跟虚假的信念攻击那只顽固巨龙。
洞穴中一片死寂，凯德立只听见身后隧道某处传来一些声响，也许是从蟾蜍洞。
他慢慢睁开眼，看见上古龙伐伦静静地坐着，打量他。
“欢迎你，谦卑的教士。”巨龙用镇定而节制的声音说。“请原谅我的愤怒。我不知道这么大肆喧嚷所为何来。”这只巨龙眨了眨那双爬虫类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现在，说说你希望我履行的小任务。”
凯德立也不可置信地眨了许多下眼睛。“一加一等于二。”他憋着气悄声自语。“希望如此。”
第九章 残留的能量
丹妮卡第一个抵达通往龙所在洞室的隧道尾端。这名武僧匍匐着，安静地往上爬到被照亮的区域，然后往里面偷看。当她看着那只雄伟的上古龙时，感觉全身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似的，因为它比传说中描述的还要可怕上一百倍。但接着，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令丹妮卡瞠目结舌。
凯德立就站在龙旁边，轻松地跟它交谈，并指着他放在地上一段距离外的器虏伏——一双手套：一只黑，一只白；以及镶金边的镜子。
丹妮卡感觉一只手放在她腿上，差点惊叫出声。然后她明白那是雪琳，依照先前的计划跟在她身后爬过来。这名精灵少女也似乎同样被洞室中的景象所震惊。
“我们应该进去吗？”她悄悄问丹妮卡。
丹妮卡对这个问题考虑了好一会儿，实在不确定她们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情况似乎在凯德立的控制之下；而若她们出乎意料地出现，是否会惊动这只巨龙，使老伐伦开始骇人地发怒？
正当丹妮卡开始摇头，隧道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叫声。
“你到底看见什么？”依文质问道，他仍然满身是蟾蜍的黏液，而且心情非常不好。
巨龙如照明灯般的眼神立刻转向隧道，可怕的瞪视令丹妮卡跟雪琳再次感到四肢的力气都没了。
“谁不请自来地跑到……”伟大的上古龙开始说，但它说到一半就停了，巨大的头往一边倾，好让它能更清楚地听见凯德立在说什么，他正平静地在它旁边低语着。
“请进。”一会儿后巨龙吩咐隧道中的两名女子。“欢迎，谦卑教士的朋友们！”
丹妮卡跟雪琳费了点时间才鼓足勇气踏进巨龙的洞穴中。她们直直朝凯德立走去，丹妮卡用手臂勾住凯德立，不可置信而仰慕地看着他。
凯德立感到那道信任凝视所带来的重量。再一次地，他又被迫来到最前线，成为朋友们的领袖。只有他明白自己对巨龙的控制力有多么岌岌可危，而如今丹妮卡跟其他人都来了，她们的命运都只能靠他维系。他们景仰他，信任他，但凯德立却不确定能否信任自己。如果他失败了，害一位朋友牺牲生命，他一生是否有可能摆脱罪恶感？他想回到图书馆去，坐在充满阳光的屋顶，喂波西佛一些卡卡沙果，这位朋友不会对他有任何要求（除了卡卡沙果以外！）。
“这位龙喜欢我。”年轻教士解释道，努力在脸上咧开一个笑容。“而且伐伦特尼玛——伟大的伐伦特尼玛——同意要帮我解决问题。”他补充道，朝器虏伏点点头。
丹妮卡看着洞穴入口附近仍泛着炽红光芒的石地，轻易就能猜到这名巨龙已经至少一次发出它的致命火焰。
但凯德立看起来没有受伤——而且并不害怕。丹妮卡开始问他事情为何转变至此，但他面露忧色地看着她一下，立刻让她安静下来，明白最好晚点再来讨论，等他们安全地远离巨龙之后。
依文跟皮凯尔滑进洞穴中，范德紧跟在后，差点被他们绊倒。
“喔喔！”皮凯尔一看见上古巨龙就尖声叫道，而依文的脸倏地变成惨白。
“矮人！”伐伦特尼玛怒吼道，吼声的力量使三把胡子——黄色、红色跟绿色——翻飞在他们身后，而伐伦吐出的热气则令这三人紧紧眯起眼睛。
“也是朋友！”凯德立朝这名巨龙叫唤道，然后，想到喜好宝藏的龙对喜好挖宝的矮人好感可不多，于是这名年轻教士要那三名朋友留在隧道附近不要过来。
伐伦特尼玛发出一声又长又低的咆哮，似乎还是不太信服。不过，这名巨龙无法维持住它的怒气。它奇异地眨眨眼，几乎有点可怜兮兮地转头望着凯德立，然后看向器虏伏。
“也是朋友。”伐伦特尼玛同意道。
凯德立看着器虏伏，觉得最好赶快把事情办完然后离开这里。
“待在我后面。”上古龙伐伦对凯德立及两名女子发出警告，然后深深吸气，肺部鼓胀起来。
这一次，当伐伦特尼玛喷火时，没有魔法障壁在那里阻碍它的喷射火焰。烈火直接扑向器虏伏和底下的地面。岩石开始冒泡，而器虏伏发出嘶嘶声，仿佛正愤怒地用自身有力的魔法对抗这阵不可思议的攻击。
“喔喔。”依文无法置信地喃喃自语。皮凯尔双手叉臀，怒视着这名抢走他台词的兄弟。但他们的争执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龙吐出火焰所产生的炙热气息袭向他们。范德抓住这对兄弟，往后紧靠着墙，一只巨大的手臂抬起来护住自己的眼睛。
巨龙毫不放松地继续吐出熊熊烈焰。火焰中传出一连串爆裂，一道浓密的灰色烟雾升起，围绕着火柱，令炫目的黄色光芒黯淡了一些。
凯德立对丹妮卡和雪琳点点头，相信龙的火焰已经达到效果。火焰柱消失，伐伦特尼玛坐下来，爬虫类般的眼睛检视着那块区域及魔法器具。器虏伏持续冒出灰烟，仿佛像根烟囱。小火焰在手套上燃烧；镶在镜子四周的金饰已经融化成液状，散开成长长的一滩金色液体。镜子本身则颤动着，怪异地凸起，但似乎仍完整无缺。
“完成了吗？谦卑的教士？”伐伦特尼玛问道。
凯德立并不确定。浓密的灰烟似乎仍带有冲力地上升，而镜子还在鼓凸收缩着。
接着它碎裂开来。
突然出现的巨大吸力，令凯德立的蓝色帽子飞走，斗篷直立而起，盖过他的头跟肩膀，不停发出劈啪声。如今灰烟快速地激烈旋转，漩涡状的风则打雷般的轰鸣。
雪琳的箭飞离箭筒，敲上凯德立的背，弹跳过去。这名年轻教士差点站不住，他斜斜地仰倒以对抗强大的邪恶吸力。附近所有小物件在破碎的镜子上方积成一堆。刚才被融化，现在还是温软的地面翻卷起来，如波浪般围绕着发出强烈吸力的中心点。
有个东西从后方猛撞上凯德立的脚，破坏了他岌岌可危的平衡。他低头看见雪琳被她一头翻飞的金发遮蔽住视线，正徒劳无功地想抓住地面。凯德立飞身扑向他，而她还是滑走了，朝风暴中心而去。
几尺后方的丹妮卡静止地站着，眼睛因进行冥想而闭着，双腿张开而稳稳地撑在地面。另一头的隧道处，范德跟矮人兄弟形成一道连锁，伏保巨人抓住皮凯尔，而皮凯尔抓着依文。突然间皮凯尔的手滑了，依文大叫出声。他只抵抗住吸力一下子，但足以让皮凯尔低下身抓住他的脚踝。
“谦卑的教士！”困惑的伐伦特尼玛吼道，但就连巨龙的轰然声音在狂风喧嚣中都似乎模糊起来。
凯德立呼喊雪琳，同时发现自己在增强的狂风吸力之下，也跟着她滑过去。在他后方，丹妮卡睁开眼睛，而她对朋友的关切令她无法专注冥想。她往前跳了一大步，追上凯德立，但当她试着想停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冲力太猛，结果她直接从年轻教士头上飞过，并且经过了雪琳，突然间她变成最接近猛烈漩涡的人。
依文跟皮凯尔此时身在半空中，皮凯尔紧抓着依文的脚踝，而在他身后的范德一手握住皮凯尔的脚踝，另一只手则紧抓隧道墙壁上突出的一颗小岩石。
丹妮卡掉进漩涡中心的洞，惊吓地尖叫，令凯德立脸上血色尽失。雪琳跟着她掉进去，紧紧压着她，然后凯德立也迭上去了。
“我该怎么做，谦卑的教士？”这名困惑的巨龙叫唤着，但伐伦特尼玛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因为它自己成堆的宝物也因漩涡的力量飞起，打上巨龙的背脊跟大大展开的双翼。这些宝物有什么价值？这名巨龙怀疑地想道，在因魔法而混乱的心智影响下，伐伦特尼玛当下决定，它很快会把这些没用的垃圾清出洞穴。
“喔喔喔！”皮凯尔哀嚎道，被他的胡子给蒙住脸（跟依文一样），肌肉纠结的手臂因拉扯而疼痛，而他的脚则因范德巨大的抓握力量而刺痛。皮凯尔害怕他即将被撕成两半了，但为了他亲爱的兄弟，他绝不会放手。
◇◇◇◇
凯德立感到一阵强烈的烧灼感，觉得他的内脏仿佛直接被扯出体外。他正在坠落，旋转在一片灰雾中，失去控制地往下掉。
他摔进一堆污泥，在及膝深的烂泥中站起，不可思议地打量自己跟所在的地方。他赤裸着，身上满是脏污，虽然没受伤，却站在一大片荒茫的灰色地带中，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这片渗出污泥的浅湖。
丹妮卡跟雪琳站在他附近，不过，出于某些这名年轻教士不了解的原因，她们还穿着衣服。
凯德立为了表示礼貌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并注意到他的两名同伴也这么做。
丹妮卡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问“我们在哪？”，但是，问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
夜炽峰覆满积雪的山侧下方远处，德鲁希尔搔搔丑陋的脸，看着那名不死生物不停抖动。
鬼魂已经有好几秒没前进了，这是几天来第一次，德鲁希尔看见这名不会累的怪物停下来。这名面目可怖的怪物毫无动作，只是明显地颤抖着。
“你为什么这样？”隐身的小恶魔低声用嘶哑的声音说着，希望这名怪物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没有在呼叫某种强力魔法来找出它，或摧毁它。
颤抖加剧，变成激烈的抖动。德鲁希尔哀嚎一声，防卫性地用皮质翅膀包裹住自己，但因为它们是隐形的，所以没办法挡住眼前的可怕景象。
这名不死生物身上传出爆裂声，细小的裂缝沿着它焦黑的皮肤逐渐裂开，缕缕灰烟渗出，飘上闪亮的空中。
“啥？”这名小恶魔一会儿后问道，因为不死生物倒在地上，成了一堆焦黑粉碎的破片。
◇◇◇◇
凯德立继续检视整个区域、他自己，以及他的朋友们。丹妮卡也似乎在努力遮掩自己，但凯德立看不出意义何在，因为她明明有穿衣服。
有吗？
远方某处传来一声尖嚎，令他们全都警觉起来。雪琳蹲低，慢慢转身并扫视着，双手紧握成拳，防卫性地举在身前。
如果她担心会被攻击，为何不去拿肩膀上的弓箭？凯德立纳闷道。然后他明白了。这名年轻教士会意地一点头，不再毫无意义地遮掩自己，接着站直身躯。
另一个叫声从远处传来，一个出于痛苦的叫声，之后是大大的泼溅声。
“我们到底在哪？”丹妮卡质问道。“而且为什么只有我没穿衣服？”
雪琳以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她，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一股波浪袭向他们，使令人不适的褐色污泥升高到他们腰部高度。这团恶心的东西带给凯德立的感觉令他皱起脸，而且他第一次注意到它们所散发出的恶臭。
“是什么东西引起这么大的波浪？”雪琳低声说道，而这句观察敏锐的话提醒了凯德立，不舒适的感觉也许是他眼前最小的问题。
一个瘦小、雌雄难辨，而且一只手臂弯折的幽魂，从二十尺外的污泥中冒出来，凶恶的眼睛眯起打量他们。
“是那个杀手。”丹妮卡惊喘着说道。“但他已经死了，而我们……”她看着凯德立，褐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被器虏伏抓到了。”凯德立回答道，不愿意说出他们自己或许也已经死了的这个可能。
“抓到了！”这名瘦小的怪物以大得惊人、巨人般的声音说道。“抓起来好好惩罚！”
“用你的弓啊！”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的丹妮卡对雪琳大吼道。再一次地，这名精灵对丹妮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无助地转头望着自己（在她眼中是）裸露的肩膀。
丹妮卡嗤笑一声，然后从雪琳跟凯德立中间冲过去，站在一个挡在他们跟逼近的幽魂之间的位置。
凯德立往下看，盯着没有什么特征的污泥以让自己的脑袋清醒，并整理所有他看到跟听见的讯息。为什么只有他是赤裸的？或者至少，为什么在他眼中自己是那样？而他从丹妮卡的话中得知，丹妮卡也是如此。此外，如果雪琳觉得她自己身上有带弓箭，不觉得她也是没穿衣服没带装备，那为何她不从背上把武器拿下来？
丹妮卡伸出双手，开始在她面前错综复杂而平衡地交织舞动。幽魂丝毫没显示出害怕的样子，持续稳定地在污泥中前进。丹妮卡注意到鬼魂似乎突然变大了，而且发现这名怪物还在继续增大。
“凯德立。”她低声喘道，因为此刻他们的对手已经足足有十尺高，几乎跟范德一样大。它再走一步，体型又大了一倍。
“凯德立！”
凯德立沉思地想着：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赤裸的，但每个人看其他人时，都还是掉下来之前最后所见的样子。这当中必定有些关连性。他沿着自己身体摸着，猜想是否他的装备只是看起来不在那儿，是否他厉害的小十字弓还挂在他臀上，等着他拿起来。但他只摸到自己的皮肤跟一团团黏稠的褐色恶心污泥。
三十尺高的幽魂阴森地逼近；它的笑声嘲弄着丹妮卡薄弱无力的防御姿态。随着一个吸附的声音，一只脚从污泥中抬起，威胁地高举在空中。
“惩罚！”邪恶的鬼魂咆哮道，然后猛力踩下。
丹妮卡扑向一旁，在污泥中泼溅着前进，然后再度站起，金莓色的头发沾满浓稠的褐色污泥，并贴在头上。
泼溅声将凯德立从沉思中惊醒。他灰色的双眼睁得大大地四处寻找丹妮卡，生怕她已经被踩扁。
雪琳此时已经来到这名武僧身旁，拖着她远离巨大的怪物。
但鬼魂对丹妮卡不再有兴趣，因为眼前站着凯德立——这整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也是摧毁他身体跟珍贵器虏伏的家伙。
“你跟你的神相处和睦吗？”巨大的声音嘲弄地说道。
我们在哪？这个问题闯进凯德立脑海，因为如今这名怪物威胁了他，显然肯定了他们没死。但这个地方跟精神世界有点类似，凯德立知道这点，因为他曾经冒险进入那个无形的状态好几次。
丹妮卡跟雪琳冲到这名教士前面，丹妮卡跳上大怪物的脚，朝它膝盖后方又抓又咬。它踢来踢去，想把她甩脱，但就算她凶猛的攻击有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脸上带笑的鬼魂也毫无表示。
“感知弱点。”凯德立吐出这句话，试着想扭转他的思考过程。他自己的形象、他朋友们的形象，以及那名找上门的报复者形象，必定是感知下的结果，因为他跟他的朋友都以为自己是赤裸的，而另外两人则穿着衣服。
雪琳溜下怪物的另一只脚，因为鬼魂正把它高举在凯德立头顶上。
“凯德立！”丹妮卡跟精灵少女同时朝她们那位显然分了神的同伴叫道。
巨大的脚猛力踩下；丹妮卡想象到她的挚爱会被踩扁，差点晕过去。
凯德立用单手抓住那只脚，然后毫不在意地将它稳稳举在头上。
他也开始变大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挫折又吓坏了的武僧叫道。她从巨大怪物的膝盖上落下来，污泥四溅地退开。雪琳抓到她，然后抱住她，需要着也同时给予着她支持。
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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