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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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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我那吗?”
  她提出疑问,可话里有歧义,常鸣当是邀请了,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半月来,这死鸭子嘴硬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可是……”常鸣危险地眯起眼睛,蔡堂燕识趣地改口,“好吧。”
  司机在外面摁了一声喇叭催人了。司机还是刚才那个,这边相对偏僻,他不愿空车回,等了一会就把蔡堂燕等到了。
  “走吧。”蔡堂燕过去抱起行李。常鸣把门锁上,拄着拐杖跟出来。
  呵呵。司机笑了一声。
  “我住的地方有点小,只有一房一厅……”蔡堂燕在车上给常鸣做心理建设,“小区也有点旧。”
  常鸣随着车子颠簸时微微摆动,像古人吟诗摇头晃脑。
  他说:“能住就行。”怕是她的理解中他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等两人来到楼下,常鸣望着这栋五层楼梯房又沉默了。
  蔡堂燕以为他觉得破烂,开解道:“外面是旧了点,还是能住人的……”
  常鸣说:“几楼?”
  蔡堂燕终于抓到了重点,“……顶楼。”
  常鸣不再作任何评论,简简单单一个“走吧”透着穷途末路的苍凉。
  此时下午一时许,多数人家在午休,楼梯静悄悄的,连房东太太家也关了门。
  常鸣先抬右腿,重心和腋拐再跟着上去,这么一阶一阶把自己往上挪。
  蔡堂燕不知道站哪里好:站他前边,老被盯着屁股不自在;站旁边,楼梯不够宽;站后边,怕常鸣倒了碾她身上。还是后边算了,可以适时扶住他。常鸣这体型正常也就140斤左右,减去一条腿估计也就百来斤,跟她差不多,应该不至于一块滚下去。
  这么琢磨着,常鸣爬到第二个平台处,倚着腋拐喘口气。楼道的数字早已跟着墙漆剥落,常鸣问:“还有几楼?”
  蔡堂燕说:“三。”想着要不要说句鼓励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加油”怪傻气的,“累不累”太温柔贴心,索性闭嘴安全。
  常鸣很少进行爬楼训练,尤其还是连续上楼,这种比衰老更甚的力不从心让他无心埋怨。
  屋里只有几样简单的旧家具,唯一新点的是那条彩虹条纹的沙发。
  蔡堂燕把行李搁地上,将沙发拉出来摊成沙发床,“只有一张床,常先生……你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常鸣:“嗯。”
  他是真累了,坐到沙发上,拐杖靠墙放。从他的角度可以望见她卧室里的床。
  蔡堂燕搬了一床被子给他,又将折叠桌展开,铺了报纸搬到沙发床边,“这个……办公桌吧。”
  常鸣:“好。”
  看着蔡堂燕忙进忙出,常鸣终于有了点当客人的拘谨,静静坐着看她。
  这天蔡堂燕给常鸣做好晚饭便匆匆赶去火锅店,她是店里管晚饭的。她感觉还有很多东西没谈妥当,比如常鸣会住多久,久的话要不要他分摊房租伙食(想到不知如何开口就烦恼),不管怎样常鸣毕竟是个成年男人,总得跟他约法三章(又是如何开口的问题)……只是蔡堂燕没理出个草稿前,多日来陀螺旋转不息的生活让她晕头转向,病魔先将她扑倒了……

  第十五章

  蔡堂燕的书还没收好,常鸣把相片扒出来,翻拍到手机传上笔记本。常鸣自己还没理清线索,不好把谢雨柏和王琢牵扯进来。目前首要任务是把房子翻新了,总赖在这里也不事,他联络上老袁把任务布置下去,自己这边让钟叔和胡嫂帮忙跟进。
  这日奔波,常鸣早乏了,早早躺到床上。他这人优点是适应能力强,不认床迷迷糊糊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太沉,万籁俱寂中门锁的咔哒声将他唤醒了。
  常鸣掀开眼皮,支起点脑袋,适应黑暗让他很快捕捉到门边的一个人影。
  是蔡堂燕没错。也不知哪来的依据,更多是直觉吧。常鸣又躺倒。
  她换鞋动作像迟缓的老太太,发出声响轻到可以忽略。然后进卧室脱了外套出来,他可以看见平滑的身体曲线,应该是穿了一件贴身秋衣。进浴室关门,水声很快传来。
  常鸣在这黑暗中细细听着这流水声,很微妙的感觉,就算她住他家的那一个月,她也没有这么细致地渗透进他的生活,就好像回到住校时代,只不过他的室友是异性,一个和他有过不可言说过往的女人。
  常鸣心猿意马起来。
  浴室门一下被拉开,光线和水汽拥着人出来,朦朦胧胧的像梦境,蔡堂燕扎了丸子头,穿一件套头睡衣,胸部线条变了,常鸣可以确定她没穿内衣……
  太猥琐了,常鸣自认并非正人君子,但偷窥比实干猥琐多了。他生气地转头面壁,那边也关上了卧室小门。
  蔡堂燕可没注意到这一隅的纠结,她浑身发冷,脑袋昏沉,只想钻进暖暖的被窝,然而被子冷硬如石,她寒战不止,夜不安眠到天亮。
  昏昏沉沉中听见敲门声,常鸣在外面喊:“蔡小堂,醒了吗,九点多了。”
  “唔……”
  “起来吃早餐。”
  蔡堂燕听不出这是喊她煮早餐还是吃早餐,捂紧被子,“我不吃了。”
  “起来帮我去打印点东西。”
  果然没好事,“晚点。”
  “你怎么了?”
  “没事。”
  外头静了片刻,“我进去了?”
  “……”
  没收到拒绝,常鸣推门而入,蔡堂燕把自己裹得像只北极熊,只露出个脑袋。
  拐杖的嗒嗒声靠近她,温暖的大手覆上她额头,蔡堂燕倏然睁开眼。
  常鸣收手,“发烧了,有点烫。有药吗?”
  摇头。
  “我给你出去买?”
  “不用……我们农村人哪有你们城里人娇气。”触及常鸣凝重的眼神,语调慢下来,“睡一觉就好了。”
  常鸣捞起拐杖又嗒嗒出去,蔡堂燕在后头喊:“常先生,真不用!”
  常鸣回:“我给你倒杯水,不逼你吃。”
  蔡堂燕又讪讪躺回去。
  常鸣是用右手夹着水瓶进来的,蔡堂燕有点诚惶诚恐地支起身,咕咚咕咚就灌了大半瓶,她也实在渴坏了。
  “别喝那么急。”
  本来四平八稳的,被这一提醒倒真急了,呛了一口,抹着嘴角把水瓶放桌上。
  常鸣说:“感觉怎样?”
  “冷。”
  “有热水袋吗?”
  摇头。
  “取暖器?”
  还摇头。
  常鸣想了想,“那我给你抱抱?”
  蔡堂燕当他又调戏人,继续摇头。可常鸣玩真的,就要掀开她被子。
  “不要!”常鸣依然抓着被角,用眼神锁住她,蔡堂燕认怂,软了口气,“不用了……你这手也抱不了啊……”她示意常鸣打石膏吊着的右手腕。
  常鸣二话不说把吊带解了,在蔡堂燕的讶然中钻进她被窝。蔡堂燕反应过来后缩到墙根。
  “你怕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这话说得好似被占过一次便宜,往后就能随意欺凌一样。蔡堂燕来气了,这脾气遇上疾病期成双倍暴涨,整个人没了好脸色,挣扎起来。
  “哎——你踢什么——腿别乱动!——听到没,蔡小堂!!反了你!——哎哟……”
  蔡堂燕也不知道膝盖顶到他残肢还是下体,常鸣弓起身,整张脸皱成一团。她不舒服着,没心哄他,一边也觉得没准这老狐狸假装的,迅速扯过被子,让常鸣滚出被窝。
  常鸣脾气被点燃,支着拐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蔡小堂,你他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你要病倒了我抱不了你去医院!”
  蔡堂燕干脆被子一拉,盖过脑袋。
  常鸣气得发抖,“行,你自生自灭吧!”
  常鸣捡起吊带回到沙发,打开笔记本要忙自己的事,看着各项数据却进不了脑里。
  他跟一个生病的小姑娘置什么气呢,没出息。
  常鸣又起来,先下了一锅清粥,再进卧室坐她床边,扒开被子问:“体温计在哪里?”
  蔡堂燕不适应他反复无常地眨眨眼,伸手指指书桌抽屉。
  “这个?”三个抽屉常鸣从最靠床的开始问起,得到她点头后拉开,体温计躺在一包卫生巾的旁边。常鸣单手拔开管帽,甩了甩递给她。
  常鸣坐到椅子上,和床隔了点距离。蔡堂燕偷偷看他,没想常鸣一直盯着自己,立刻被逮了个正着。想说句什么缓解尴尬,这是她最不在行的,加之头昏脑涨,索性作罢。
  难熬的十分钟。
  “给我。”
  蔡堂燕把温度计递过去。
  常鸣对着窗户看了眼,说:“37。9°C,超38。5°C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吃药。”
  那头乖乖点头。
  常鸣插好管帽又放回原处,“煲了粥,肚子饿吗?”
  又摇头。
  常鸣皱了下眉,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可他只说:“多少吃点。”
  蔡堂燕挣扎着披了外套起来,洗漱吃了一碗粥,实在没胃口,倒头又睡。
  四点半手机进了一条电话,署名“老板娘”,这是第一次有找她的电话,常鸣望了一眼那人还在昏睡,但吃过刚才自作主张的苦头,常鸣还是进去把她扒醒。
  “你电话。”
  蔡堂燕困难地睁开眼,接过电话,常鸣就在边上看着。
  “喂,老板娘。啊——!我睡过头了,忘了时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过去——”
  蔡堂燕掀被要起床,忽然被常鸣一手摁住肩膀,“你烧成这样还怎么上班。”
  蔡堂燕扒开他的手,有点烦躁,“不上班你给钱啊。”
  “给啊——”
  “小蔡啊,生病啦?生病就不用过来了吧,今天下雨看着人也不是很多,你身体要紧。不用过来哩。”
  到底在自己地盘上,蔡堂燕胆子大些,瞪了常鸣一眼,说:“没事,老板娘——”
  “你生病过来也不太好啊,是吧。在家好好休息吧,早日康复哈。”
  那头挂了电话。
  蔡堂燕垂头丧气。
  常鸣看她像不认识似的。在他面前她会动怒了,不再将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全盘接收,而是会反弹了。也许男人都有好斗的天性,常鸣觉得这样的蔡堂燕可爱多了。
  常鸣说:“我真给。”
  蔡堂燕把手机扔进他怀里——也许是攻击他,也许以为手机是他的,不过不重要——常鸣接住了,还微笑起来,当然她是看不见的,不然又要跳脚了。
  常鸣手忙脚乱捉了她又量一次体温,得,38。8°C,难怪脾气那么大,药片伺候了。
  这是常鸣第一次独自不穿假肢出门。一对比才晓得蔡堂燕站他身边时的好,那会他像有了同伴,即使别人的目光再怜悯,也有个人给他撑腰。
  下楼时拐杖先下,依旧慢吞吞的,健全时候两阶作一步跳下去的感觉遥远得模糊了。
  幸好没有下雨地滑给他添乱,碰见几个路人,他们的注意力像一下子集中到他的左腿上。常鸣目视前方,尽量不去寻找他人的目光,但心里总像被那些眼神扒了个光光。
  他在小区旁找了个连锁药店,直奔柜台让店员来几粒布洛芬。
  此时店里只有他们两人,彼此像拿了剧本的演员,对了一遍台词后各归各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路楼梯没有碰见同楼的邻居。
  常鸣又把她摇起来喂了药,蔡堂燕这一睡就到了晚九点,中间灌了两瓶热水,烧退了人精神许多,肚子也饿起来。
  电饭锅的粥还在保温档,难为常鸣能那么体贴,蔡堂燕舀了一碗出来。
  常鸣在沙发上忙他的事,被子给团在背后当靠背。
  蔡堂燕喝一勺粥就悄悄看一眼,但常鸣像没看到她,也许还在生她的气。
  粥喝完了,蔡堂燕洗了碗出来,说:“常先生,还要帮你打印吗?”
  嗯,那个蔡小堂又回来了。常鸣莫名有点失望。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蔡堂燕误会了,说:“打印店应该还开门的。”
  “泥水工”常鸣说:“大晚上还跑出去干什么,明早再去。”
  原来是担心晚上出去不安全?蔡堂燕在旁搓着杯子,说不出的轻松。
  她坐到沙发的一角,拿出那本看起来。
  常鸣手上把文件叠起来,“你还在那店上班?”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蔡堂燕转不过弯,“啊?”
  “混合夜色。”
  “哦,不是。”蔡堂燕说,“我不做了,我不做那个了……”
  常鸣终于拨冗抬头,看着她。
  这是蔡堂燕第一次跟人谈起过去和现在,总有要憋出一股勇气才能谈起的决绝。
  她说:“我现在在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
  她等着常鸣的戏谑或者怀疑,然而没有,他只是简单地嗯一声,反倒让她舒服多了。
  一会儿后,常鸣说:“你出来工作几年了?”
  “一年多。”
  可能今晚的常鸣看上去没了棱角,可能一个人久了憋了一肚心事无人说,蔡堂燕起了倾吐欲望。
  她说:“我还没毕业的,刚上了大一就休学了,顺利的话明年回去继续读书。”
  常鸣看她的眼神变了,带上研究性的目光,还有那么点好奇。
  常鸣说:“哪个大学的,什么专业?”
  蔡堂燕避开第一个问题,“英语。”
  “喜欢?”
  “喜欢。”
  “为什么?”
  “……说不上来,就是换一种表达方式感觉很有意思。”
  “难怪那么爱看书。”常鸣目光移到她手里的书上,朝她伸手,“给我。”
  “干什么?”虽这么问,蔡堂燕还是把书递过去。
  常鸣放床上,翻开第一页指着第一段开头说:“念一下。”
  “考我啊。”
  蔡堂燕把书捧过来,清了清嗓子,照着第一段念——
  Last night I dreamt I went to Manderley again。 It seems to me……
  ……
  念完蔡堂燕才有空看常鸣反应,只见他静静望着自己,似笑非笑。这样的表情很冒犯,想讽刺却强忍着的感觉。蔡堂燕有点恼火了,“评价?”
  常鸣没正面回答,说:“我念一遍给你听?”
  挑衅来了。蔡堂燕气鼓鼓把书塞给他,两人坐得太远了,她还特意挪近点。
  “念呗。”
  常鸣开始重复她刚才的句子,只不过换了一种音调,圆润、饱满、地道,他念出第一句时,蔡堂燕已然明白刚才他为什么那种表情。
  当最后一个单词从他嘴里吐出,常鸣放下书,看见她前所未有惊奇的表情,像整个人从阴暗里走出,眼神亮了。
  “如何?”常鸣问。
  “比我好多了!”蔡堂燕称赞起人来好不吝啬,常鸣都愣了一下,“你怎么学的?”
  还问人怎么学的,果然还是个学生。但小女人的崇拜让他有点自得,笑:“我留过学。”
  “难怪……”
  “不过好久没说,退化了。”
  “我听力阅读还可以,就是口语不行,太中式英语了。”
  “硬邦邦的。”
  “硬邦邦的。”蔡堂燕莫名其妙重复他的用词,ABB的短语结构显得很趣味,特别在常鸣这个间歇性暴躁的人身上,有种矛盾的萌感。
  常鸣说:“学我干啥。”
  蔡堂燕说:“常先生,你教我吧,教我口语。”
  常鸣摊开左手,“交学费。”
  蔡堂燕抄起书轻轻打了一下他手掌,嘻嘻笑了。
  这是蔡堂燕第一次自然而然跟他笑吧,不勉强,不扭捏,看着十分舒心,常鸣甚至有捏一下她脸蛋的冲动……
  蔡堂燕忽然又挪近一点,表情虔诚捧着书,道:“常先生,你再给我念一段吧?”
  常鸣鬼使神差就要点头了,猛然觉悟,“要练口语的是你,你给我念。”
  

  第十六章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理想,曹达的卧室和邻居的共一面墙,这些天早晨他似乎听到隔壁叽叽咕咕的声音
  换住客了?
  曹达到阳台一看,对方阳台挂着几件衣服,男女的都有,最靠他这边的是一条灰色男式休闲裤,他确定是男人的,因为裤管太长了。
  从衣服上无从判断是否换了人,只能判断有男人同住。
  不过也不一定,曹达想,有些单身女性为了夜里防贼,会挂几件男人衣服在外面。
  曹达瞎琢磨着回到客厅,那边传来门锁的声响。他凑到大门猫眼上往外瞅,只见对面住客的背影,看上去还是那个人没错。
  “各打印三份,然后把这份交给他是吗?”那人探身跟里面人说话。
  从声音上判断,似乎还是在夜店见过的那个女孩。
  曹达更愿意称之为女孩,那张脸和眼神都太过稚嫩了。
  “我只是……再确认一下。”女孩说,没听到里面人回应,她刚好转过脸,曹达可以看见她笑了,具体怎样笑并不确定,只是从那张脸可以感觉到笑意。
  女孩往楼下走。
  曹达点着一根烟倚在阳台边等着,不多时果然在楼下看到她出来,径直往路对面一辆打着双闪的车走去。
  那是辆白色丰田凯美瑞,要不是视线斜一点,曹达是看不清车型的。
  女孩先扒车窗,可能聊了几句,然后钻进副驾驶座。
  曹达默默数到十,赌车会开走。
  然而到了一百,车才走,只不过女孩也下来了。
  这就有点琢磨不透了。曹达原先猜想屋里是女孩同伴,楼下的应该是客人,毕竟把客人带回家不安全。曹达的职业让他养成观察人的习惯,这下也觉得自己阴暗了。
  女孩没有上楼,手里拈着一沓文件类的东西,往小区大门走。
  她出了视线,他也就无趣地回到屋里。
  蔡堂燕见的是老袁,常鸣的属下,头衔是甚不得而知。常鸣吩咐她叫“老袁”就行,真见到人发现是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还是恭恭敬敬叫了声“袁先生”。
  “你好你好。”有点胖胖的男人笑容可掬。
  蔡堂燕按常鸣吩咐把文件给他,又从他手里拿了一沓新的,外加一部给常鸣的手机。
  老袁一一检查过,说没大问题,末了关心一句,“常总的身体好点了吗?”
  蔡堂燕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常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总”,难以跟被赶出被窝的狼狈男人联系到一块,说:“好多了。”
  “照顾常总辛苦你了。”
  蔡堂燕僵硬笑笑,“……没有。”开始好奇常鸣怎么跟他介绍自己来的。
  蔡堂燕买了菜和日用品,又给常鸣打印了文件,回到只见他手一伸,说:“你电话,钱冬薇的。”
  把东西脱了手接过,蔡堂燕边理东西边说电话。
  “燕子,现在在哪快活呢?”
  蔡堂燕忽视钱冬薇语气里的轻佻,“没哪呢,混口饭吃而已。”
  “我一个人无聊,出来陪我逛街吧。”
  蔡堂燕本想拒绝,钱冬薇像猜到她套路一般,口吻哀婉:“燕子,你就出来陪陪我吧,实话跟你说,我失恋了难受。”
  这悲情牌都打出来了,蔡堂燕再拒绝显得小家子气,何况她还曾经帮她骂退蔡江豪。
  但终归有点不放心,蔡堂燕说:“薇薇,我多嘴问一句,蔡江豪现在……还跟你有没有联系?”
  “他啊,没啊。我们都不在一块上班了,他还来找我做什么。”钱冬薇说,“不过呀我最近倒是碰见一个老熟人,你猜是谁?”
  蔡堂燕不得不给面子地问谁,钱冬薇乐了,说:“阿晨,那个小酒保储向晨,暗恋你的那个,记得不?”
  “提他做什么。”蔡堂燕嘀咕着,只说见面详谈,约好时间地点挂了电话。
  这房子也就巴掌大,蔡堂燕没故意躲着常鸣,也就给对方听了个七七八八。
  常鸣说:“要出去?”
  蔡堂燕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生活无法完全自理的人。
  “中午约了人。”她点着头说,“常先生,菜切好给你可以了吗?”
  常鸣很爽快,“可以。”
  怕钱冬薇又拿她来点评,蔡堂燕挑了套像样点的衣服,还特意化了个淡妆。
  她拎着包从小卧室出来,感觉那人的眼光也黏过来了,意味不明不白的。
  蔡堂燕要是性格外向些,还可以张开手臂转一圈,问他漂不漂亮。可现在她捏着挎包的肩带都要沁出汗来了,“常先生……我先出去了……”
  常鸣又发出哼嗯不分的一个喉音,说:“注意安全。”
  蔡堂燕说:“我三点多就回来,还要上班的。”
  她锁上门走了。
  转了几次车到达约定的商城,蔡堂燕在入口出见着了钱冬薇。
  快两个月未见,钱冬薇除了换了一个发型,身材上看无大变化,也没有传说中失恋人士的哀哀戚戚,反倒大大咧咧给了她一个熊抱,口香糖嚼得吧嗒响,“燕子,可想死你了。”
  蔡堂燕反应有点潦草,问:“你真是……失恋了?”
  “怎么啦,你还不相信啊?”钱冬薇佯装生气。
  “不是。”蔡堂燕说,“我一直没听你提过男朋友的事,以为你没有……”
  “因为你没问啊。”蔡堂燕吞吞吐吐的样子,钱冬薇替她说下去,“你想说没想到在夜场的也有男朋友是吧?”
  蔡堂燕不管摇头与否,也不得不承认被钱冬薇猜中那点心思。
  钱冬薇无所谓地耸肩,“逢场作戏而已,谁当真谁傻瓜蛋。”
  “客人?”小心翼翼问。
  钱冬薇思索片刻,“某种程度上算是吧,第一个来着。”她坏笑地眨眨眼,蔡堂燕甚至可以看见她嘴里的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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