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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兰明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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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生,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良叔他们会发现的。点解你要来,他们难道不想知道?如果查到菀菀和八仔……”
“你有冇想过,良叔可能早就知道我们的事?”阮决明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补充说,“他可能知道我是谁,所以分开我们。”
“我只确定良叔跟了我们一路。”
“他跟了我们一路,不是要看你玩乜花样,而是知道我是谁。”
裴辛夷思忖几秒,摇头说:“不可能,这太荒谬了,点解他要这么做?”
阮决明缓缓说:“我猜,他想看我们到底会怎样。十几岁的细蚊仔,经历了那些事情很难不产生感情吧?如果我们有了感情,他就有了威胁我的办法,也就有了威胁老爹的办法。当然,只是假设,在他那时就知道我是阮决明的前提下。”
裴辛夷复杂地笑了笑,“所以,你认为我们当时的感情是被设计的?”
“不是。”阮决明对她的逻辑感到奇怪,“点解你这么想?”
“我不明,你乜意思?”
短暂的静默,阮决明说:“辛夷,过去阿魏对陆英是真的,现在我对你也是真的。”
仿佛电流横穿耳朵,只听见嗡声,裴辛夷全然怔住了,面无表情,也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半晌,她说:“你在讲笑对不对?”
阮决明捧起她的脸,弯起唇角,轻蹙眉说:“你知不知要讲出这句话,需要很大的勇气?”
裴辛夷觉得喉咙好似被人扼住了,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艰难,“阮生,我只适合成为你暂时的同盟。我好麻烦的。而且,我还有两个仔。”
“傻女,他们也是我的仔。”阮决明轻笑,“你这么讲,感觉很像在和我商量结婚。你有过去,还有仔,问我能不能接受。”
他舔了下嘴唇,接着说:“我当然接受啊。”
裴辛夷深皱起眉,眉间拧成川字,她闭上眼睛,艰涩地说:“阮生,我……”
“嘘。”阮决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烟搁在烟灰缸里,还不忘拿走她手中的烟放过去。
裴辛夷睁开眼,就看见阮决明的眼睛无限放大。
唇印上唇。
他那么温柔,辗转于唇舌间。
攥紧的手渐渐松开,她抚上他的背,像初次接吻的少女,亦如最后一次接吻的女人,动情地回应他。
角落的大型玻璃箱,蟒蛇扫开枝叶,以暗金色的眸眼凝视他们。
“辛夷。”阮决明回过神来,已在解裴辛夷前襟的纽扣。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等待她的应答。
驯化一个习惯于下达指令的人发出恳求,近乎于迫使虔诚的修女和长角的羊通…奸。'22'
裴辛夷觉得她那颗冷漠而坚硬的心就要碎了。
“不要在这里。”她极轻地说,似乎即将发不出声。
他们一路拥吻,蹒跚地来到二楼的卧室。门关上的瞬间,裴辛夷背抵在了门上。阮决明一手撑在她耳旁,一手揽着她的腰。沿着下颌线,绕过耳朵,似越过山峦的列车,轰轰隆隆往下奔去。
不放过任何一寸,他逐渐弯腰勾身,鼻尖扫过肚脐,去吻下方那道疤痕。
倏地,他的头发被揪住了。轻微的痛感让他停下,不解地抬头,“不喜欢?”
裴辛夷摇头,贴着墙蹲跪在地。窸窸窣窣解下。她抬眸,仰望他。逆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是她的神,是她的佛,是她的修罗。
“辛夷——”尾音还未落下,他整个人顿住了。
仿佛被海水推涌着灌进了一个温暖而湿润器皿。
她的动作很生涩,却还是尽力去做好。他不自觉攥住她的发丝,又立即松开来,“不要勉强。”
裴辛夷没有说话。她学着看过的影片里的动作,挑起尖绕着打转。阮决明抬手抵住门,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一下又一下,仿佛能感受到脉搏。他再忍不了,拽起她,将她反身压在门上,撩起裹身的连衣裙,扯下最后的遮蔽。贯入。抵拢。疯了似地顶撞。脸压在门上,她有种会扭曲变形的错觉。
沉入了海底,什么也听不清了。她想要失声叫嚷。
“出声啊。”他坏笑着说。
迎来的却是一阵脚步声。
裴辛夷心下一紧,迅速锁了门。
“Daph?你在不在?”向奕晋的声音传来。
阮决明闭了闭眼睛,在裴辛夷耳畔说:“谁?”
裴辛夷咬着唇不发声。
“门怎么锁住了?”向奕晋发现客房的门打不开,走到裴辛夷的房间门口,拧门把手,依旧拧不开。
他敲了敲门,“Daph,你在休息咩?我有个重要的资料找不到了。”
无人回应,他退后两步,而后左右走动一阵。
听着脚步声远了些,阮决明接着问:“谁有你家的钥匙?”
裴辛夷以蚊子似地声音说:“他们昨日来家里玩——”
再明显不过的谎话,他用力一顶,她险些出声。
“你和别人同居?”他气极反笑,“你们做了?”
“我怎么……”她咬了咬下唇,“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看我的疤啊。”
脚步声再次靠近,向奕晋用力敲门,“你的包还在楼下,你在对不对?”
阮决明扣住裴辛夷的五指,循序渐进地顶着。忽地,一下撞到底。
向奕晋似乎听见什么响动,犹疑地问:“Daphne,醒了?”
阮决明衔着裴辛夷的耳廓,低声说:“让他滚。”
作者有话要说:'22'长角的羊:山羊是撒旦及其他西方恶魔的形象之一。此处用“通…奸”是指背叛上帝。
第67章 (二更)
“不讲?那要不要让他看?”
裴辛夷的下巴被捏住,粗砺的茧摩挲着下唇。她去咬,起伏却也被揉捏住。她拼命抑制住声音。
“奇怪。”门外的人说着,挪动几步。电话铃声作响,他接听,欣喜地说,“……找到了?我立马去机场。……冇嘢。好。”
向奕晋快步走下楼梯,穿过客厅的时候,再次瞥见了沙发上的古驰小牛皮竹节包,还有茶几上的一杯咖啡,满是烟蒂的烟灰缸,有两支烟掉在了烟灰缸外,似乎烧到尾熄灭的。
怎么看怎么奇怪,可他没有继续思索的时间,快步离开了公寓。
门关拢的下一秒,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二楼传出。
指腹上薄薄的汗在门上划出痕迹。
“裴辛夷,你好捻巴闭。你算老几?我刁你,刁死你啊!”
下流话不绝于耳,动作愈发凶狠。裴辛夷忍着,打颤还是受着。
“不行了?求我啊,讲你错了……”
半晌,裴辛夷只挤出一句话,“不要射在里面。”
阮决明哼笑道:“刁那妈!我偏要,最好怀上,再生下来。”
毫无预兆地,泪水自眼角滑落,裴辛夷闭上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讲。”
不知哪里又刺激到他,他猛地推出来,拖拽着她的肩膀,一下将她推到在被单上。他扯下衬衫,将她的双手往上抬,迅速捆住。他欺上去,直接抵拢。席梦思床垫陷下去,回弹些许。她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仅能看见摇晃的天花板。
“哭?他走了很伤心?”阮决明看着裴辛夷眼角的泪花,冷笑说,“还有脸哭,我让你哭个够。”
他真是很有耐心,如此说着还用技巧使得她沦陷。她眸眼迷离,眼尾泛红,好不迷惑人。他掐住她的脸,指环快要给她压出酒窝,“冇看到你这样子,他应该很遗憾。”
“哭啊!”
裴辛夷艰难地别过脸去,“你知不知道……只有软弱的男人才会以身体羞辱打压女人。”
“羞辱?”阮决明的眼神变得阴鸷,“冇错,我软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你骗我。”
“我冇啊!我——”
枕头压上来,她说不出话了,渐渐地连呼吸也变得吃力。混沌之中,肢体碰撞的感觉被放大。他们离得着样近,却又那样远。在欲…望与清醒之间踯躅,她想彻底消失。
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她全力攥紧了被单,他亦扣住了她的腰。感觉到被填满,忽又轻盈。他退出去,而她在怔愣几秒之后,立即侧身蜷缩起来,身体还有轻微的痉挛。
阮决明下去了,拿起床头柜上的布艺抽纸盒,丢到她身上。她的背弓着,脊柱中央的骨节突出来,一颗连一颗,像丝上的纽扣。乌黑的长发盖住她的脸,看不清表情。就像一个被凌…辱了的无辜女人。
房间里很安静。
阮决明感到索然无味,甚至因此失语。他打开门锁,走出房间,按公寓一般的布局习惯找到浴室。
干区的盥洗池上陈列着许许多多女士护肤品、化妆品,镜子旁边的黄铜杯挂钩上悬着一个玻璃杯,一把牙刷。
阮决明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额上布满汗珠,滴到睫毛上,好似哭过。他又想起了她要哭不哭,咬着唇隐忍的样子。
谁是混蛋?
他一一摘下戒指与腕表。不经意瞧见左侧的壁柜门没关严实,没有一点儿好奇或者说怀疑,他只是下意识打开。
里面堆着牙刷、杯子、浴巾、刮胡刀、男士护肤品。
很好。
阮决明砰地摔上柜门,双手撑在盥洗池的大理石台面上。他垂着头,冷静片刻,没有返回卧室,而是走进湿区,站在花洒下,拧开了水龙头。
任水流冲刷这副背负血腥与罪恶的躯体,他闭上了眼睛。
蝴蝶纷涌的山谷里,少女回眸,唤道:“阿魏。”
*
不晓得躺了多久,裴辛夷撑着一侧坐起来。她从衣架上取下丝绵睡袍裹上,扶着墙往外走。
在走廊上和裹着浴巾的阮决明撞了正着,他的发稍还在滴水,宽阔平直的肩膀和手臂肌肉线条被水珠赋予了光泽,腹肌很紧致,看上去有巧克力那么脆。
还有心思欣赏他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崩溃。
相顾无言,裴辛夷从他身旁走过,却被他拉住了前臂。
“给你二十分钟,我们谈一谈。”他说罢,甩开了她的手,像碰了什么禁忌一般,还搓了搓指腹。
裴辛夷默然地进去浴室,一眼看见盥洗池的池槽被向奕晋那堆东西填满了。
她该谢天谢地,他没有打砸什么,也没有一把火烧了这套公寓。
她拿上洁面乳,去了另一间不常用的客房的浴室。
温热的水淋下来,裴辛夷陷入了思考。事已至此,他总会知道订婚的消息。不如她先讲,或许还能稍稍平息他的怒意。
可她为什么会产生负罪感?她和他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关系,都算不上背叛。何况,他在莱州也有女仔,那么亲密。怎么也该是她先生气,当时她可没有指责他。
也不全然,当时他又没讲钟意她,现在不一样。她这么做总还是有些对不起他。
她数起对面白瓷砖墙壁中间那一道深蓝色的瓷砖。
一,讲。二,不讲。三,讲……
洗漱之后,不知是为了逃避而拖延时间还是什么,裴辛夷难得拿起了吹风。发稍还很湿润,她却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钻戒还在鱼缸里。
但愿他不会细致地将公寓翻个遍。
她关了吹风,拢着睡袍的前襟,轻手轻脚地下楼。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按照他的习惯,或许此刻正坐在床边吸烟。
她猫着腰,像小偷似地走去玄关,盯住鱼缸找里面的戒指。
“你在找这个?”右边冷不丁传来声音。
裴辛夷一顿,缓缓看过去。穿戴整齐的阮决明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半杯放了冰球的威士忌。
“乜嘢……?”裴辛夷勉强笑笑。
阮决明另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指尖捏着一枚钻戒。
他笑了下,往沙发那边走去,学着她的腔调说:“坐啊。”
刹那间,裴辛夷想要逃跑。她盯住门,又听他说:“你能跑到哪里去?我私人飞机申请专线过来,不多带些人岂不很浪费。”
裴辛夷无言,只得去沙发上坐下。
他们隔着茶几,面对面,有几分谈判的意味。
阮决明将钻戒随意掷到茶几上,如同扔一颗不起眼的玻璃珠,他淡漠地说:“这样的钻戒你也收?裴辛夷,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廉价。”
裴辛夷找到混淆视线的词句,反驳说:“不是自认‘女性主义’,讨厌我把女人当物品。你讲这句话,不也把我当物品?”
“是。”阮决明双手交握,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你把自己当成商品,感情可以计量,婚姻也是交易。”
“没有要结婚。”
“管你是男女朋友,还是订婚结婚,一样的。”阮决明自嘲地笑了下,“我看到船务公司报道,就觉得冇那么简单。但我冇想到你竟然用这样的办法。”
“我——”裴辛夷出声,却又不知说什么。
“怪我咯,姓阮,不够格。”阮决明说着呷了一口威士忌。
裴辛夷难受极了,拿了一支烟,抖抖索索点燃。指尖夹着烟,她说:“我承认,这么多人盯着,你们的名字的确很敏感。可是,够不够之类的……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停顿一秒,她接着说,“阮生,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的位子还没坐稳,良叔、夏姑,甚至其他我不知道的,到处都是敌人。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
半晌,阮决明说:“你以为你是我的软肋?”
裴辛夷单手抵住眉心,轻声说:“我不确定。我不确定。我在你去年来香港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以为你恨我,要我死的那样恨我。在莱州,我以为你就是做戏而已。”
“辛夷……”阮决明心慌意乱,连声音都紧涩。
“我也有做戏成分冇错。”裴辛夷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是啊,她好会揣摩人心,却看不懂他。
她深吸一口烟,说:“可是我从来冇想设计乜嘢让你钟意我,我只是……我忍不住带你去我小时候住过的街巷,去我钟意的食店,见我亲近的人。我给你看我的生活,你讲这样可以忘记我,不是好事吗?我做错了吗?
“在头顿下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可是你讲‘陆英’,你怎么可以喊我陆英啊。”
泪水溢出眼眶,她慌张地拭去,低下头。
阮决明看着手里握紧的酒杯,呢喃地说:“陆英。”
情绪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她眼泪簌簌地落,“阿魏,我从来冇忘记过你,十六岁到今天,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我最后一次去教堂,向主祷告: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再见你。
“所以才肯再去越南。当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不知我有多惊喜。在雪地里,尽管那样,但我想的……我有一瞬间想:我愿意留在深山里,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可我已经不是那个愚蠢的Daph了,知道你处境艰难。
“后来我没能去法国,因为仔仔们在曾念手里。是我的错,我太软弱了。阮生,这样软弱的我,能怎么办呢?只是麻烦。我整个人就是麻烦。我让你帮我的,是对你来说容易的事。这次的事,只会让你为难。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算计,连自己也算计,我冇办法。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能为乜事活着了。只有不停地往上,往上,到我也不确定的地方去。”
烟烧到尾,灼了手,她才扔将其进烟灰缸里,话也就此断了。
阮决明端着酒杯,不喝,也不说话。他垂着眸,神色难辨。
仿佛会无尽沉默下去。
裴辛夷起身,捡起茶几上的钻戒,戴在中指上。阮决明这才抬眸。
她看着他,平静地说:“冇嘢,你恨了我这么多年,再恨我一辈子吧。只要你挂念我,我就满足了。”
她还说,“我一个人爱了你这么多年,再苦苦爱一辈子也冇关系。”
“我爱你,就算死。”
“我爱你。”
阮决明缓缓站起来,阴影挡住了午后阳光,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不允许你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和其他人放在一起。我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我不同意。”
第68章
裴辛夷失踪了。
五天之后,向奕晋从美国回来,航班一落地便打电话给裴辛夷,却是关机状态。
他回到公寓,看见威士忌,混乱的床铺。怎么也清楚这是男人存在过的痕迹。他给周家兄妹打电话,没有一个接听。
他想起临走那天的异常,没由来的心慌。他去警署报了失踪。
何云秋就是在这之后知道的消息。她托另一位高层的关系,让他们一有消息不要先告知向奕晋,还隐晦地提示,找不到人最好。
一扫愁容,她当晚就重新去打麻雀了。手气极佳,还胡了大四喜。
裴安胥晚一步得知,气得直奔二太打麻雀的牌馆,一再告诫自己忍住,才没有当着众位太太先生的面质问母亲。
他把母亲拉到房间外的走廊说话,低声说:“要不是我和蒋生打高尔夫,还不知道这回事。辛夷就要订婚了,你竟然找人绑…架她?”
何云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环顾左右,说:“我是找了一群烂仔,商量这事,但没到时间,我敢出手?这回可不是我做的。”
“这都二十四号了,二十七号就……”裴安胥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如果明天找不到人,我会把你这个‘计划’告诉阿爸。”
何云秋冷笑一声,“你以为老爷不知道?向奕晋一早就跑到了山上,讲不想惊动他的家人,让你阿爸快些找人。”
“然后呢?”
“前几天你阿爸半夜打电话,被我听见。你猜他打给谁?阮决明呀!”
裴安胥惊疑不定地说:“乜意思?”
何云秋凑近了,将声音压得更低,“阮决明知道裴辛夷要结婚了,专程过来阻拦。要我讲,她也是好福气,两个这么劲的男人为她发痴!”
裴安胥怔了片刻,匆忙与母亲道别,一边走出酒店,一边拨向奕晋的号码。
他们在警署会合,找人查阮决明的出入境记录。通宵翻找资料与各处的监控,费劲地摸到阮决明名下的摩托车。这辆车最后消失在西贡。
可巧,香港有一处也叫西贡,旧时的小渔村,如今是正在发展的郊区。
*
天蒙蒙亮,晦暗的光线从斜顶上方的小窗口照进来。
木结构的阁楼十分狭小,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垫。电风扇从床的这头扫到床的那头。周围歪着倒着伏特加酒瓶,还有许多啤酒拉罐。
床上的女人翻了个面,趴着撑起身来。她一头蓬乱的发失去原有的光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有些许凹陷的眼窝。眼睑下方泛青,嘴唇干裂起壳,看上去很落魄。
裴辛夷抱着膝盖发了会儿愣,拨开酒瓶,从地上拾起一块宝格丽的腕表。
她感觉自己就像鲁滨逊,漂流到了一座孤岛上。若不是还有这只表,或许连日子都算不清了。这只表是阮决明送的,他才没有没收。
阮决明说不同意,裴辛夷还想他如何不同意,难道以阮家的名义出面阻拦么?却不想他竟然这么粗暴地囚禁。当时一群人冲进公寓,她被蒙了眼睛,在车上又被注射了什么,昏了过去。
她压根儿不知身在何处,还怀疑可能已经到越南来了。出入走动的人全部说越南话。
七点整,叩门声响起,接着就被推开。一个穿着靛蓝色背心的男人拿着饭盒走进来,放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出去了。他手臂的肌肉看起来很结实,上面刺了不少可怖的图案。
要想从这些人眼皮子底下逃出去,是异想天开。裴辛夷深知这一点,自从被丢进来之后,没有作任何反抗。不禁让人忆起从前,她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时候,只能顺应命运。
感谢阮生,又让她重新体会这滋味。
裴辛夷嘲笑自己真是很有阿Q精神,打开了饭盒。热气溢出,里面盛着一碗河粉。以前仅闻见鱼露味道会想起他的手艺,如今三餐里总有一顿越南吃食放了鱼露,让人生腻。
她挑起河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刚吞咽下去,忽然反胃,险些呕出来。她放下饭盒去找酒精以外的水,止不住干呕。
房间里可以喝的就只有酒,她只得走到门边,一手捂住唇,一手用力敲门。
门推开一半,马仔面无表情地说起越南话,“有什么事?”
“我要去浴室。”
马仔几步走去走廊的扶手旁,朝楼下唤了一声。另一位马仔跑上来,手里端着方才拿去清洗过的痰盂。
裴辛夷摇头,“我要去浴室。”
说要见阮决明是无效的,她只能向这些人提出请求。
马仔们互看一眼,大约正在思考是要请示大哥,还是直接让她去洗手间。裴辛夷忽然一阵干呕,令他们神色一变。
“你带他去。”马仔说。
另一位马仔箍住裴辛夷的臂膀,挟着她往楼下的洗手间走去。
楼层之间的楼梯转折处没有窗户,浴室更是全封闭,只有高悬的排气扇。
裴辛夷每晚有一次洗澡的机会,早清楚这里的状况,如同扣押高级官员的监狱之外的监狱。阮决明连惩罚也别出心裁。她没什么奢求的,打算忍耐到他消气,再同他算账。
在盥洗池前干呕一阵,她掬起一捧水漱口。看到台面上一套崭新的护肤品,她哂笑一声,索性洗脸。
她将将拍匀净滴到脸上的精华液,门锁从外面被打开了。
阮决明站在门口,直接发问:“你吐了?”
几日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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