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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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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贵妇年过半百,依旧身姿绰约。她穿着定制长裙,款款走向小儿子,温声细语道:“阿澈,今天还头疼吗?”
“不疼了,”苏澈道,“客人太多,我先回屋了。宴会正式开始再叫我。”
他步履缓慢,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一眼。
苏乔目送他的背影,包内手机忽然震动。她借着微光,解开了屏幕锁,瞧见那位大师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尾金”。
苏乔了然一笑,回复道:“明天早上,我让助理打给你。”
大伯父一家四口,只有苏澈城府稍浅,可以试探几分。他八岁那年溺水是事实,他一个猛子掉进池塘,差一点魂飞西天。
事情的起因是,苏澈和他哥哥苏展结伴而行,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园,在水边玩闹。男孩子感情好,下手没轻没重,苏展更年长,身体也更强健,他不小心撞到了苏澈,这位弟弟脚下一滑,滚入了深水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展的父母隐瞒了这件事,带着苏澈去上海治病。苏澈总是去医院,那一趟离家远行并没有惹人注意。除了他们一家四口,随行人员只有保姆和司机。
而保姆是陆沉的人,陆沉辗转得知了消息,不久之前,又传到了苏乔这里。
苏乔以为,苏澈他们家的人确定了爷爷的车祸不是一场意外。再往深一层思考,她甚至怀疑凶手就在大伯父家。
叶绍华猜不透苏乔的弯弯绕绕,只顾着在那里吃东西,没一会儿,他又忽然站起来,招呼道:“姐,诚哥!”
他在呼唤叶姝与顾宁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乔在心中忖量,顾宁诚的父母都来了,他们和叶姝谈笑风生,卖足了苏家面子,显然很认可儿媳妇。但是他们除了亲近叶姝,还总是站在大伯父身侧,可见两家交情匪浅。
在她思前想后时,顾宁诚坐到了旁边。
有叶姝在场,顾宁诚举止如常。他先是问起了叶绍华:“哎,苏澈走了吗?”
“他回房了,”叶绍华道,“我哥他身体不好,刚出院,不能久坐。”
顾宁诚点头,表示理解。他面朝叶绍华的方向,目不转睛地凝视苏乔:“你们和苏澈聊了什么?他手术住院那几天,我太忙了,竟然没去医院探望。”
因他侧过了脸,叶姝察觉被冷落。
她没有外露的张扬,愤恨都埋进了心里。
苏乔没注意她,混淆视听道:“还能聊什么呢?苏澈不喜欢和我说话,你们都知道,我刚来他就赶我走,是我自讨没趣。”
她话中有明显的抱怨,听在叶姝耳边,竟和娇嗔无异。
果不其然,顾宁诚也安慰道:“苏澈可能心情不好吧,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一病又是一年,一年都没去公司了。”
苏乔心不在焉:“我也有四个月没去公司了,做起事来笨手笨脚。”
顾宁诚轻笑一声:“你才华出众,业务能力很强。苏乔,你并不笨。”
虽然他用“苏乔”来称呼对方,但是叶姝有种直觉,如果她不在场,顾宁诚一定会说“小乔”。
她几乎要忍无可忍。
苏乔浑然未觉,旁若无人道:“总监的秘书昨天给我发邮件,下个礼拜有好几场联合会议……”
她和顾宁诚在这儿一本正经地聊公事,叶绍华听了,心中唯有羡慕,他也想找些正事来做。而叶姝却截然相反,她狠狠拽了一下顾宁诚的袖子:“老公,你们讲业务部的事,我都插不上嘴。”
顾宁诚拍了拍她的手,力道很轻,态度不言而喻。
他让她松手。
叶姝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在顾宁诚身上碰了多少次壁,吃了多少次亏,今天又当着苏乔的面,怒火不断叠加,使她倍感煎熬。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手里的香槟酒,泼在了苏乔的脸上。
叶姝神清气爽,等着苏乔脱妆。她端着杯子,不咸不淡道:“苏乔,算姐姐求你了,你能不能和你姐夫避避嫌,保持距离?”
苏乔拿起餐巾纸,擦干了自己的脸。
感恩遗传基因,她化不化妆都很美,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她有这样的脸,不该做出恼怒的表情,更不该拎起装满泥土的花盆就往叶姝的头上扣。
当着众人的面,苏乔捂着双眼,激动地斥责道:“从你们坐下来算起,我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在谈公司,有话不能好好说么?竟然用烈酒泼我的眼睛……”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
而苏乔安然无恙。她从指缝里看到,大伯父走了过来。
第37章
花盆从叶姝的头顶跌落,花草、泥土、和尘沙带来的污垢,令她十分狼狈。
她强忍着没有尖叫,手指向苏乔所在地,反唇相讥道:“我就是泼你了,泼你一杯酒都算轻的……你对着顾宁诚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吗?这里是大伯父的家,你还敢拿花盆砸我,是不是成天想着要砸死我这个姐姐?”
她自行后退一步,面对宾客们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只是眼眶已红,泪水转瞬从眼角滑出。
这幅可怜相,着实让人动容。
旁观者便开始窃窃私语。
顾宁诚拉住叶姝,措辞有些沉郁:“你反应过激了。我和别人说几句话,用得着眉来眼去吗?苏乔的旁边就是叶绍华,如果苏乔做得不对,你弟弟也会帮着你——他刚刚还好好地坐在那里。”
他拿起一块湿毛巾,擦了擦叶姝的脸,又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三言两语,竟然完全摘清了苏乔。
可他越是这样,叶姝就越愤怒。
倘若他愿意对她好一点,她刚才怎么会失态?但凡他有一丁点耐心和温柔,叶姝都不至于做出泼酒的蠢事。
叶姝正准备还嘴,她的大伯父来了。
伯父的身边,还有气定神闲的苏展。
苏展笑道:“误会说开了就好,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揽上叶姝的肩膀,在她退无可退之时,成为了坚强的后盾。叶姝含着泪眼,抬头凝视大哥,不由得默默心想——是啊,至少她还有家人。不像另一边的苏乔,形单影只,无人追随,无人庇护,就算她真和顾宁诚怎么样了,顾宁诚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苏展仅仅凭借一句话,就让叶姝解开了心结。
她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一旦镇定,就不会慌乱,更难犯错。
苏乔注意到叶姝的眼神,便给自己铺下一个台阶:“大哥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爷爷要是还在,看到我们小打小闹,他老人家也会不开心。姐姐,我刚才冲动了,不应该和你争辩,可你真的看错了……”
她扶住木桌,咳嗽了一声:“你往我眼睛里泼酒,我到现在还很疼。”
其实呢,叶姝当时怒火攻心,唯一的念头就是发泄,并没有针对苏乔的双眼,那杯香槟也只碰到了苏乔的脸。
而苏乔出于习惯,把叶姝往坏处想。
她绝不会让自己落于弱势,却在这一刻选择忍让:“姐姐,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还是先走吧,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和姐夫白头偕老,夫妻恩爱。”
苏乔提高了嗓音,语速略快,说得滴水不漏,几乎挑不出错。
十分钟前,她还盛气凌人,十分钟后,她就委曲求全。
叶姝深知她的本性,快被她气得吐血。
大伯父终于出面,温和地看着他们,貌似圆场道:“小乔,你不能提前走。你这一走,伯父伯母也舍不得。”
看向叶姝时,他流露出更多的表情:“你姐姐是个懂事的孩子。”而后他偏头,面对苏乔,赞赏道:“你也是苏家的好孩子,聪明又机灵。”
大伯父一向精于话术。
苏乔自知说不过他,转移话题道:“嗯,没什么事了……对了,晚宴快要开始了,苏澈哥哥还在房间里。”
她看向一旁的管家。
那位管家忙说:“我去敲门,请他出来。”
苏乔与管家攀谈道:“苏澈刚出院,休息一会儿也好。不过他刚才说了,等晚宴正式开始,要去房里通知他。”
假如苏乔和其他人说话,不定还要落进什么坑里。
只有管家,或者女仆、服务员,会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与她闲聊。这么一来二去,几句讲完,周围看热闹的朋友也散开了。
苏乔与叶姝的冲突,无非一个小插曲。
然而听者无意,见者有心。
或许是为了安抚叶姝,临到宴席结束,顾宁诚的父母亲自出面,又与叶姝说了一会话。
叶姝就站在侧厅内,倚靠着顾宁诚,身后站着大伯父一家,宛如苏家的小公主。苏展更是与顾宁诚的父亲相谈甚欢,两人尽兴干杯,各自饮完了半杯酒。
苏乔瞥了一眼,独自离开。
回到家中,将近夜里十一点。
偌大一栋别墅,灯光通明,冷冷清清。时值盛夏,三伏酷暑,夜风都是温暖的,而苏乔在院中站久了,竟有一点陌生的寒意。
她没有立刻进屋,唤了一声:“糖果!”
黑暗中,有只毛绒绒的狗,竖起一双耳朵,欢天喜地朝她跑来。
寻常的狗发现主人回家,可能会远远扑来迎接,而糖果却与众不同。糖果哪怕高兴,也要服从命令,等到有人叫它,才会展露自己的欢喜。
“哎,爸爸说,你是他让人挑选的,”苏乔揉着狗耳朵,叹气道,“我身边连一条狗,都要活得这么累吗?不至于吧。”
糖果听不懂,只在她面前嬉闹,翻过身,亮出自己的肚皮。
苏乔心底有事,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挂念的人,正是陆明远。
陆明远过了半日,奇迹般好了不少。按理说,林浩应该替他开心,可林浩却开心不起来,因为陆明远反复向他求证一个问题——
“你只有在关心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问他吃没吃药吧?”
林浩怀疑地应了几声:“不一定吧?”
他头头是道地分析:“这句话,可以不带感情色彩,顺口那么一说。”
陆明远便低下头,将不满写在了脸上。
他知道自己被苏乔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没办法对她生出恨意,他现在心里想的,也只是去一趟北京,当面找她讨一个说法。
他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浩捶了捶陆明远的肩膀:“你真要去北京找她吗?”
“我没有退路了,”陆明远执意让事态严重化,“我缺钱,所以卖了房子,卖了画。下个礼拜三出发,我订好了单程机票。”
林浩劝不动陆明远,无计可施。
他只能与江修齐面面相觑。
夕阳破开了晚霞,万物消融在夜色中。直到朗月高照,繁星如水,林浩才接受了事实,讷讷应道:“好吧,兄弟,你去了北京,要小心点,可别再被骗了。”
陆明远点头:“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他几乎做了万全的准备。余下那几日,陆明远每天都在收拾房间,整理东西。
礼拜三眨眼来临,陆明远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没让林浩和江修齐送他。陆明远的住处转卖给了一位退休老人,地下室里的所有作品都交由江修齐打理,在陆明远离开之前,地下室已经空了。
他甚至没问,自己的作品卖给了什么人。
陆明远只提了一句:“卖了几个,每个多少钱?”
江修齐连连叹息。
他设身处地为陆明远思考,像他这个年纪,阅历不足,气血方刚,一时被冲昏头脑,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事态发展至今,也没有江修齐想象中差。
江修齐唯一的困惑,是苏乔与陆明远的关系。
他答道:“你的作品都被买走了。其实买主出价不高,但是因为她批量购入,我们公司给了优惠,这位买主……”
江修齐还没说完,陆明远打断道:“下次不能这样了,要卖贵一些。”
这便是他留给堂哥的最后一句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礼物——嵌着一副风景画的玻璃镜框,落款来自陆明远。他舍弃了绝大部分作品,却留了几个用来送人,当做纪念。
想到这个表弟的恶劣脾气,孤身一人,倔的要死,不知会吃什么苦,遭什么罪,江修齐忧愁不已。
江修齐的担心并非多余。
陆明远下了飞机,扛着行李抵达酒店,第一件事便是掏出地图,盯着某一处标注红圈的地方,再三确认宏升集团的位置。
随后,他合上地图,躺在床侧,心想明天就站在宏升集团门口,守株待兔,静候苏乔的出现吧。
不过公司的大门外,肯定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可能,他还是想找到苏乔的家,再将她按在墙上,看她怎么投机取巧,诡辩撒谎。
第38章
周五艳阳高照,天气很好。
傍晚六点多钟,太阳还没下山,宏升集团的大厦内部陆续有人走出。苏乔跟在某一拨人群的后面,一边打电话,一边前往停车场。
她更喜欢自己开车。大多数情况下,苏乔都不需要司机。
当她开着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驶过停车场外的报刊亭,她并未留意路边有什么人,更没察觉谁在注视她。
落日西垂,残光漫天,陆明远抖了抖手中报纸,遥望苏乔远去的背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刚一坐稳,便和司机说:“您好,麻烦您跟上前面那辆红车。”
陆明远从容不迫,底气十足,但是司机仍有疑问:“哎,是那一辆红色跑车吗?您是车主什么人啊……”
司机显然是一个有底线的从业者:“咱们出门在外,可不能随随便便,跟踪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前方拥挤的交通状况,把苏乔和陆明远都堵在了这条路上。
陆明远见状,不紧不慢地应道:“我的情况很特殊。”
他把报纸卷成了筒状,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想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我是那位车主的老公。您尽管跟踪,出了事,有我扛着。”
念到“老公”两个字,他自己恍了恍神,只是脸色如常,不似作假,语气异常坚定。
司机回过头,瞧了他一眼,忍不住腹诽: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忒耐看,还有气质,难怪是一个豪车车主的老公啊。
他鬼使神差地相信了陆明远,甚至好奇地询问:“先生,您怎么不和老婆坐一辆车?”
陆明远不愿细讲,讳莫如深道:“吵架了。”
司机叹息,表示理解。
他尽职尽责地尾随苏乔,穿过了几条街道,进入独立别墅区——这里安保森严,要刷卡才能进。
陆明远果断下车,往座位上扔了两百块钱,和司机告别道:“谢谢你,不用找了。”
言罢,他抓起钱包和报纸,跑得飞快,占尽了腿长的优势。他朝着前方喊了一声,让端坐于驾驶位的苏乔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扭头,向后一看,顿时错愕又惊讶。
陆明远比她平静的多。
他自然而然地走进,拉开苏乔的车门,坐到了她的旁边。多日不见,他有很多话想说,更想尽情发泄,可他瞧见苏乔的表情,心念一转,用一种吩咐司机的语气说:“别发呆了,继续开吧。”
苏乔握紧方向盘,勉强挤出一个笑:“陆明远?”
陆明远漠然道:“是我。”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态度却冷淡而凉薄。不难猜测,他这一趟来,是想把苏乔撕碎了。
苏乔曾经答应过父母,遇事冷静,不要一个劲哭。但她几个吐息之间,眼眶越来越红,指甲扣得死紧,快要折断了。
早在江修齐联系苏乔那一刻,苏乔就知道,陆明远迟早会出现。陆明远决定的事,几乎无法改变,他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执拗。
苏乔难以平复,说不出话。
陆明远卷着报纸,催促道:“先回你家。你刚来伦敦那一天,我也收留你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明白吧。”
苏乔明白。
但她今天不够理智。她真的把陆明远带回家了。
穿过弯弯绕绕的柏油路,她缓慢驶入私人车库,再跟着陆明远一同出门,两人一路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开口。
苏乔惯会花言巧语,但她现在噤若寒蝉。
转机出现在大门外。
天幕已黑,星夜黯淡,飞蛾绕着路灯旋转,落影斑驳且昏黄。而那盏灯下,趴着一只黑白花的小狗,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摇着尾巴,定定将他们望着。
它往常都很懂事,很听话,今日一反常态,“汪”地叫了一声,引人注意。
陆明远蓦地一顿。
苏乔视而不见,佯装镇定。但她穿着一双高跟鞋,走也走不快,她只能站在院中,像个等待裁定的犯人,眼看着陆明远残忍地撕破她的伪装。
陆明远蹲下来,念了一声:“糖果?”
糖果竖起耳朵,没动爪子。
怕生吗?陆明远心想。
他分明是来找苏乔讨说法的,现在却待在院子里,逗弄起苏乔的狗。他折平一份报纸,“啪”地扔到一边,再次唤道:“捡回来,糖果。”
糖果最爱和人玩。它被叫了两次名字,早已按耐不住,朝着报纸飞奔,乖巧地叼起来,颠儿颠儿跑向陆明远。
陆明远揉了揉它的头,让那只狗高兴极了。但是片刻后,陆明远就站起身,走向苏乔,道:“进屋吧。”
苏乔终于开口,含糊不清:“你何必呢……”
她腰肢纤细,臀翘腿长,穿着一件紧身套裙,在夜色中极度诱人。陆明远看了一眼那只名叫“糖果”的狗,思量片刻,犹有怒气,在苏乔挺翘的臀部拍了一巴掌。
陆明远力道不重,苏乔呼吸一滞。
她走进房门,把包一扔,诘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陆明远落座于沙发,缓慢自在,不留余地,“你在威尼斯说了不少风凉话,扭头就走了,我不会这么便宜你。”
他拍了身旁的位置,不容抗拒道:“你坐过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乔抚上自己的额头。
从遇到陆明远开始,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对苏乔而言,陆沉还有利用价值,至今提供了不少情报。苏乔答应了陆沉,舍弃他的儿子,她当时做得很好,今日再见,她却无法继续践约。
陆明远见她站着不动,索性环顾四周,随口搭话道:“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
苏乔脱掉高跟鞋,光脚走在楼梯上:“我和你说过,我爸离家出走,白手起家,他不能在爷爷的势力范围内做生意,他的公司在南方……他和我妈都住在南方,工作很忙,来一趟北京不容易。”
她不知从哪里冒出那么大的火气:“这很容易想到吧,你为什么要问我?”
她低头,喃喃自语:“真蠢。”
像是在骂陆明远,更像是在骂自己。
二楼的灯光逐渐打开,照亮一条笔直的长廊,左侧第一间房,就是苏乔的卧室,毗邻一间装满了艺术品的屋子。数不清的油画和雕像经过高价托运,完好无损,被包裹在泡沫中,尚未拆封。
陆明远瞥了一眼,猛然回神,跟随苏乔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重。
苏乔坐在卧室的木桌上,拉好了窗帘,冷不防被陆明远钳住细腰,狠狠按揉,他隐隐感觉到,苏乔故意带他上楼,让他看到她从江修齐手中买下了所有的画。
被算计的烦闷、前日里的暴躁、不被理解的怨念,在此刻痴缠于他。
陆明远改变了亲近之意,心含报复地质问道:“你以为端着一张脸,骂几句话,就能把我赶走么?还是被我猜中了,你和我分手,陆沉会给你遗嘱。”
他对自己的父亲直呼其名。
显然是余怒未平。
罪魁祸首落进了他的手里,怎么可能不惩罚她?这样一想,他就把苏乔按倒在桌面,她也没有反抗,目不转睛将他看着。
陆明远当她默认,严厉地教育道:“你事先跟我讲好,我能陪你演戏,你不怕我真的走了么?”
苏乔神色茫然,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陆沉的阅历比我丰富,城府也比我深,我们两个逢场作戏,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我要是提前告诉你,我就会前功尽弃。”
陆明远道:“所以你选择放弃我?”
苏乔承认:“没错。”
“你觉得遗嘱更重要?”
“是的。”
“你有没有良心?”
“没有。”
“你就那么喜欢财富和地位?”
“对啊。”
陆明远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在这一瞬重新复燃,翻倍激荡于心头。他有时会想,干脆把苏乔弄坏算了,但更多还是舍不得,他发现所谓“不甘心”只是虚假的托词,他仅仅是相思成疾,病入膏肓。
苏乔的答案比他设想的最坏结果,好上太多了。
可他依然搂紧苏乔,贪心不足地询问:“那你喜欢我吗?”他阴沉又刻薄地加了一句:“撒谎死全家。”
“喜欢……”苏乔轻轻应道。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身体有些颤抖:“喜欢得不得了。想到你走后,可能会有新的生活,别的女人,我就喘不上来气,快要死了。”
陆明远低头吻她:“死不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
窗帘没有拉严实,晚风顺着缝隙,一寸一寸吹进室内。陆明远嫌桌子太冷,把苏乔抱回床上,擦掉了她的眼泪,又说:“你狠起心来,让我缓了好几天。”
苏乔抽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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