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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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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绕路去了化验室,果然有一位护士等候。
这间医院常年为苏家服务。由于苏澈身体不好,他定时来做体检。上一次检验就在昨天,医院保存了他的血样。
而今,苏乔撩起袖子,也让护士抽血。
陆明远一声不吭,看向了苏乔的父亲。
今天一早,苏乔把心底的怀疑告诉了父母。她的父母大为惊异,更想挖掘苏澈的来头。苏澈一家难以撬动,谁不想找出他们的把柄?
不过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动手之前,苏乔需要确定,苏澈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用苏澈的DNA和苏乔作对比——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多亏了父亲的帮助,否则光凭苏乔一个人,必定要大费周章。
然而陆明远的无端凝视,让苏乔的父亲有些不自在。
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想说,抽我的血比较好?”
陆明远点了一下头,有理有据地说服他:“你和那个人的亲缘关系更近,抽你的血,结果更准确,难道不是这个原理吗?”
他已不用“苏澈”作为代称。因为在陆明远看来,真正的苏澈去世多年,现在的那个人,顶替了死者的身份。
苏乔的父亲咳了一声,背对着陆明远,没作回应。他正准备卷袖子,女儿已经坐下抽血了,他年过半百,动作没有年轻人快——让他承认自己慢一拍,不可能的。
他干脆从陆明远的话中挑刺:“我是你的长辈,你跟我说话,语气要温和点。”
陆明远就温和地叫了一声:“岳父。”
他的岳父愣了一瞬,恼怒道:“谁是你岳父?”
陆明远耍起赖皮:“我老婆的父亲。”
岳父大为光火。他起初还觉得陆明远沉默寡言,没想到竟是个油嘴滑舌的,他分外严厉地质问道:“谁是你老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陆明远不知害臊为何物:“当然是苏乔。”他站得笔直,固守己见:“早晚会定下来的,您要接受现实。”
论固执和倔强,鲜少有人比得上他。
苏乔的父亲开始琢磨如何代替陆沉管教儿子,他和陆明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很久。在此期间,为了检测结果更准确,他也去抽了一回血。
漫长的等待之后,苏乔拿着一份化验单出来了。她神色茫然,好一会儿才开口:“不可能啊,现在的苏澈,和我有血缘关系……”
这里的医生兢兢业业,操作规范,严格符合要求,绝没有糊弄他们。
于是苏乔越发疑惑。
她面朝角落,喃喃自语:“他不是死了吗?”
陆明远先开始没应答。他思索一阵,剥丝抽茧道:“原来的苏澈死了,再找一个相似的、有毛病的男孩子,从他父母手上把孩子弄过来,整个过程挺麻烦。”
苏乔嗤笑:“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陆明远双手插进衣服口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直到他们走进车库,发动汽车,苏乔的父亲尚不确定:“陆明远,有没有可能……你看错了照片,白闹了这么一出?”
他拽出报告单:“苏澈和我女儿是堂兄妹的关系。”
陆明远极其笃定:“我绝对没有看错。”
他顿了顿,才说:“只有一个可能,苏澈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苏乔深以为然。
略一思索,伯父出轨的时候,大约是伯母的孕期。男人嘛,在妻子怀孕时,抬脚踏上另一条船,并不罕见。
“哎呀,”苏乔拍了陆明远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有一点小机智呢。”
陆明远道:“怎么,我不能有一点小机智吗?”
第55章 茶香
苏乔给陆明远顺毛:“你不仅机智,还很可爱呀。”
陆明远和她较真:“哪里可爱?你说清楚点,显得更有诚意。不然,就像是在糊弄我。”
苏乔从善如流:“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被你的外表吸引了一点点。后来我发现,你真好玩啊,性格耿直,嘴硬心软,忽冷忽热……”
她竟把“忽冷忽热”也当成了萌点。
算来算去,只能用“情人眼里出西施”来解释了。
陆明远若有所思:“你喜欢忽冷忽热的玩法吗?”
他很自觉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本本分分地系好了安全带。但他身体倾斜,附在苏乔耳边问:“我最近是不是太热情了?”
苏乔暗忖:他何必问自己哪里可爱呢?他现在的模样就很让人心折。
她唇边含笑地回答:“我巴不得你天天都对我特别热情。我从前经常想,哪怕你是一块冰,我也要把你捂成一池春水。”
苏乔的嗓音稍微提高了些,坐在后排的父亲也听见了。
他老人家咳嗽了一声。
唉……
瞧瞧女儿对待陆明远的态度。
他可能真的要认下一位女婿了。
倘若陆明远的父亲不是陆沉,这件事会好办很多。别说他的职业是艺术家,哪怕他是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只要长相周正,情真意切、没有歪心思,苏乔的父亲都不会反对。
孩子那么喜欢,他反对做什么呢?
他要做的,只有铺路。
他左思右想,推敲出一套说辞,打算通过陆明远,探一探陆沉的口风。
回家后,父亲带着苏乔上楼。
陆明远寸步不离,紧跟其后。他并不是非要和苏乔待在一起,他自己独处时也很悠闲轻松——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苏家不得安宁,状况层出叠现,苏乔和她父亲的谈话,陆明远不想错过。
三人先后进入书房。
苏乔反手关门,坦白道:“爸,所有遗嘱都在我手上,你要不要看一眼?”
她不再避讳陆明远,她的父亲却做不到。
苏乔了然,故意含糊地说:“我们家的那些事,陆明远基本都知道。”
父亲拐弯抹角地批评她:“你把他当成半个自家人了?”
苏乔道:“他口风紧。”
陆明远接话:“而且诚实守信。”
苏乔立刻帮腔:“答应我的事,能做到的,他都做到了。”
她的父亲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终于谈及正事:“小乔,遗嘱的内容我不细看了。你做好计划了吗?我这么说,不是在催你们动手,你那两位伯父,还有董事会里的行家们,一个比一个难缠……你想全身而退,无路可退。”
苏乔拉开保险箱,掏出一份遗嘱:“爸,我要是想跑,三年前我就跑了。”
满室茶香蔓延,父亲双手持杯,调侃了一句:“你现在有了陆明远,我和你妈妈,都怕你和他私奔。”
陆明远眉头微锁,唇线轻抿,因他忽然被扣了个帽子,心里头不大高兴。虽说他的确有私奔的念头,可他从没和苏乔讲过。自从叶姝在晚宴上中毒昏厥,陆明远便觉得,他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考量苏家的事。
他问:“叶姝的情况,还没搞清楚。苏澈又是冒牌货……苏景山死于非命,凶手逍遥法外,能不能收集证据上报,直接把他们抓了?”
“抓谁?怎么上报?证据在哪儿?”苏乔的父亲一连三问,保温杯“砰”的一声,磕在了红木桌面上。
陆明远沉默僵持。
他蓦地想起陆沉的告诫——杀死苏景山的人,极有可能是苏乔的父亲。陆沉那时还说,苏乔的父亲下手太狠,将来肯定要牵连苏乔。
陆明远迂回道:“我不是侦探,回国不到一个月,证据再多,我也找不过来。”
他抬起长腿,架在茶几底端的横杠上,动作十分散漫:“我只是觉得,打从苏景山去世,宏升集团自乱阵脚,摊上了一笔烂账。”
苏乔的父亲应道,“你别急,要沉住气。”
他的确是一位引路的长者:“跟他们斗智斗勇,绝不能心慈手软。你没有在陆沉跟前长大,很多事,你做不出来,怎么办呢?就该借用别人的手。”
陆明远靠回椅背,望向苏乔。
苏乔夹带着一份遗嘱,坐到了陆明远的身边。
她铺开文件,轻声道:“爸爸,爷爷把所有股份留给了你,但是他要你写一份委托书,将公司全权交由苏展管理。我最近联系了几位董事,他们愿意让出一部分股权……”
父亲点了一根烟:“小乔,你急什么?”
烟尘如雾,混合着茶香,飘到沙发边上。
苏乔半垂着头,发丝遮挡了侧脸:“爸,不是我着急。是苏家另一边的人催得太紧,叶姝的事情一出,她的母亲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的背后还有顾宁诚。放在几年前,你能想象顾家会和宏升竞争吗?现在他们光明正大地做了。”
苏乔说话的技巧,都是她爹一手教育出来的。
既然如此,她的父亲就不会轻易受她引导。
父亲驳斥道:“你二伯父一家人,顶天了也翻不出浪花……你想做宏升的最大股东,只能按遗嘱的规则来。”
他叼着纸烟,伸出食指,摁住遗嘱上的一行字,暗示道:“允许宏升集团收购咱们自己家的公司。小乔,你要是同意,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和他们硬扛?”
苏乔缓缓吸气:“可是爸爸……”
父亲不愿意再讲下去,他猛地一拍陆明远的肩膀。
陆明远抬头看他,自然而然道:“岳父。”
苏乔闷声一咳,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改口叫他岳父了?”
陆明远只顾着和岳父说话:“别抽烟了,吸烟有害健康,你看烟盒子上都写了这句话。”他将茶几上的烟灰缸举高——那缸子常年不用,光洁如新。
岳父将烟卷摁灭,扔进烟灰缸里。
他问:“陆沉烟瘾也不小,我记得,他雪茄不离身。女婿,你这么劝过陆沉吗?”
“没,”陆明远捧着烟灰缸,偏过头道,“我的建议,他从来不听。”
陆明远主动提及:“几年前,我劝他关掉走私公司,和他吵了一架。”
苏乔的父亲玩味一笑:“哦,还有这一出?”
他如同和蔼的长辈,慢悠悠地说话:“刚听说你是学艺术的,我还以为,你帮着你爸做走私呢,你给他当儿子,就要帮衬他的生意。”
陆明远理解岳父的深意,不屑中带着一丝愤怒,嗓音更显低沉:“国际走私……谁做谁倒霉。从亚洲偷运艺术品,卖给欧洲和北美的收藏家,再仿制几幅名画,赚一笔盗版费,这也算生意?”
苏乔的父亲叹气:“为了这些,你爸还杀了人呢。”
陆明远静坐不动。
又听对方说:“你认识周扬吗?周扬失踪很久了。他是陆沉多年的伙伴,他的女儿周茜萍,还在意大利上学。”
苏乔早知道这个消息。
她拉起陆明远的手,发觉他指尖微凉。她忽然自责不已,将他拉进浑水的人,是她啊。
苏乔斟酌着开口:“爸,你亲眼看见陆沉杀人了吗?没有吧,你只是推测而已。周扬谨小慎微,没那么容易死,欧洲难民最多的时候,他还去希腊晃了一圈。”
父亲摊手道:“那你来说,周扬藏在哪儿?”
“我又不是周扬,”苏乔趁机浑水摸鱼,“再说了,欧洲大部分城市,连个安检都没有,他要真出了事,也不能赖定陆沉。”
她快速转移话题:“爸爸,遗嘱的事,我们以后再商量。苏澈的身份弄明白了,你可以找人去钓他,就看他上不上钩了。”
言罢,苏乔拽着陆明远出门。
她的父亲目送女儿离开。只觉这个桥段,好像儿子护着媳妇。他忍不住腹诽,陆明远那孩子,也不知陆沉是怎么养的,和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门外,苏乔稍稍松开陆明远的手腕,故作轻松道:“我和你,还有我爸爸,我们三个人,都不了解陆沉。我爸爸说的话,你别当真。”
陆明远反问一句:“你有什么想法?”
他捏住苏乔的手指,仔细地摸遍,又说:“我想听你的心里话。你大胆讲,没关系。”
苏乔便直白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有底线。我很希望交易公正,法律完善,市场暴露在司法的监管下,每个人的利益都能被保护……杀人越货,买凶投毒,这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做。大不了穷死拉倒。”
她其实是很怕穷的。但她更不想让他失望。
陆明远扶上栏杆,应道:“江修齐告诉我,他没卖给你的画,都进了伦敦拍卖行,我不会让你穷死。”
苏乔挑眉。
当初江修齐把陆明远的那批画卖给她,却私藏了几幅最好看的,敢情都拿进拍卖行了,他还真是一个稳扎稳打的经纪人。
苏乔对拍卖很有兴趣。她跟着陆明远回了卧室,雀跃道:“我都忙糊涂了,没关注拍卖的事……你放心,我找人给你抬价。”
陆明远扭头看她:“抬价?算了,顺其自然吧。”
苏乔瞧着他的宽肩窄腰,衬衫下的背部线条,忍不住摸了两下,又说:“想到别人买走了你的画,我心里还有点小嫉妒。”
陆明远转过身来,解开她的衣扣,掌心流连她的皮肤,回报刚才的亲昵:“你应该这么想,我的人都是你的,你用得着嫉妒别人?”
苏乔尚未答话,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看——是顾宁诚。
苏乔不假思索,按下了拒绝接听。在这个关口上,和顾宁诚谈多了,保不齐会倒霉呀。
天已入秋,凉风如水。
另一头的顾宁诚轻声叹息,换了个联系人。他一通电话打给了自家公司的现任总经理,上来第一句就是:“陈总,招标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总只是名义上的领头羊。说到底,他服从于顾宁诚:“头儿,我跟你说,宏升暗示咱们降价……”
顾宁诚嗤笑:“降价?苏家做梦吧。”
陈总附和:“他们这场梦,做得够久了。”
“陆沉老谋深算,他不愿意跟我合作,”顾宁诚忽然说,“我手上的东西,要换一个方法用。不能就这么废了,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他问:“你给我查查,程烈在哪儿?”
“程烈?”
“嗯,那个被苏展搞垮的程老板。他没死吧。”
第56章 寻仇
秋雨初凉,霜叶泛红,寒风沾了雾气,平添无尽萧瑟。
路过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此处邻近几座大学,学生们青春正好,朝气蓬勃,在以学校为中心的方圆地带中,时而游荡,时而穿梭。
近旁的巷子胡同就是著名的小吃一条街。每当傍晚,四处香味扑鼻,煎饼、馄饨、麻辣烫,几乎应有尽有,人间烟火层出不穷。
顾宁诚下车以后,举着一把伞,站定良久。
隔着濛濛细雨,他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那男人龟缩在校门墙角处,发丝灰白,藏污纳垢。宽大的连衫帽盖住了他的头,四肢肮脏,鞋袜破损,身体散发着异味,他甚至不如闹市里的乞丐,好像他这一辈子,从生到死,都离不开垃圾堆。
他为什么要坐在大学的门口呢?
——如果他的儿子,当年没死的话,那么今年九月,孩子就应该上大学了。
顾宁诚在心中叹息,蓦地生出几分怜悯。
他撑伞走近,站立在那人的面前,喊了一声:“程烈?”
他带来了久违的尊敬:“程董事长,咱们俩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吧。”
程烈或许是个聋子。他表情木讷,目光枯淡地盘坐。
顾宁诚光洁锃亮的黑色皮鞋就踩在一块破布上。他的裤子是手工高定,面料绝佳,即将挨到程烈的袖口。
顾宁诚笑道:“程董事长,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件旧事。”
程烈抬了一下腿,换了一个坐姿。
冷风带着尿骚味迎面吹来。
顾宁诚脸色不改:“有关您的儿子。当年的事,搁到现在没查清——您订做的蛋糕里,混入了花生,又被果酱掩盖了味道,令公子当晚便去世了……”
程烈佝偻脊背,缓慢抬头。
一夜之间,他家破人亡。
当年儿子死后,深爱的妻子跳楼。二十八层的公寓楼下,血迹腥红,染了一地。妻子生前爱花,养了几盆漂亮的蔷薇,便给每盆蔷薇都起了名字,人去楼空,那花还开得茂盛。
他方才明白,何谓“哀莫大于心死”。
他生平第一次下跪,就是跪在妻子的尸体边。妻子一向怕疼,生儿子时骂了他一整天,跳楼那日,她竟连一声都没吱,早晨给他做了饭,煮好白粥,煎了两个鸡蛋,嘱咐他照看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又说了对不起——可她哪里有对不起他呢?
哪里有呢。
左右不过阴阳相隔。
生不如死,愿死不复生。程烈心想。
他支着墙,颓颓站立。衣裳包裹着干枯如柴的身体,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顾总。”
顾宁诚有备而来。
他给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就拿来几张纸。这并不是充分的证据,苏展做事滴水不漏,顾宁诚都要佩服他。可他到底还是找着了漏洞,他和程烈说:“孩子出事那天,生日蛋糕被人换过。动手的人,如您所想,就是苏展。”
顾宁诚语气微沉,似乎心有不忍:“蛋糕一共有两层,我猜的对吗?第一层没有花生,第二层有花生,您的儿子花生过敏,先从第二层吃起,这就遭了秧。”
他退后一步,恭谨道:“苏展破坏商业规则,毫无人性……您不为孩子和嫂子报仇,一家人再见面,孩子也会很伤心吧。”
顾宁诚身后的助理插话道:“程老板,您要是有心,我们也想帮把手。”
那日之后,学校门口的流浪汉消失了。
无人在意。
秋冬天干物燥。在宏升集团内部,一天之内,门廊要拖两遍,早一次,晚一次,为此,公司新招了清洁工。
苏乔跟贺安柏说:“又招了一批清洁工,还不如把钱拨给市场部,市场调研没出来,怎么做方案?”
贺安柏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也就没应声。
苏乔穿过侧门,走入大厅。她今日着装得体,腰线依然束紧,背影窈窕,活脱脱一个尤物。附近站着几位年轻员工,他们不约而同,时不时地瞄她一眼。
贺安柏与其中一人相熟,揶揄道:“看什么看啊,脑袋转回去。”
年轻人笑道:“看苏经理啊,苏经理还缺助理吗?”
他们说话的功夫,一位清洁工从一旁走过。他蓄了半长的头发,灰白交加,看起来年纪很大。尤其是他的面部皱纹,如山如海,缔造填不平的沟壑。
苏乔蓦地停步。
她出声问道:“您是新来的吗?”
那人诺诺称是。
手中拖把一伸,往前挡了挡,阻止苏乔进一步靠拢。
奇怪了,怎么有些面熟呢。
苏乔拽过贺安柏,吩咐道:“中午陆明远不是要来公司吗?你让他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带他去一趟后勤保障部。”
贺安柏摸不清头脑:“去后勤保障部?”
苏乔含糊其辞:“对呀,让陆明远仔细检查。他的眼睛,比我专业多了。”
贺安柏不敢问其中的原委。中午休息时间,他下楼一趟,把陆明远接了上来。
苏乔的父母已经返回南方了,临走前,父母与女儿长谈了半日,至于一家三口讲了什么,便只有他们自己知。
他们这一走,陆明远落得清静,偶尔有个机会,他便往市区跑,专门奔着苏乔。
午休时分,转悠的员工不多。走廊上不见一个人影,倒是能听见隔墙有人在打呼噜。贺安柏轻轻发笑,调侃道:“陆明远,你不在家里休息,成天往咱们公司跑,真让我相信爱情的力量。爱,在你心里扎下了根,发出了芽。”
陆明远怀抱一个购物袋,回应道:“你的话听起来,gay里gay气。”
贺安柏立刻严肃:“大哥,我比钢铁还直。”
陆明远的身高超过了贺安柏。他略一低头,表情犹疑:“你的手腕上还有一条小红绳。”
贺安柏抬手,解释道:“这种小红绳,那是招好运的。”
陆明远挽起袖子:“小黑绳才是招好运。”他不经意地透露:“小乔送我的。”
贺安柏争不过自己老板的男人。他搓了搓手,认输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你是老板的心头肉。老板在办公室等你,她没去食堂,为了见你,连午饭都不吃了。”
陆明远反问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贺安柏道:“没呢,今儿个上午好忙。咱们在做招标方案,你知道吧?上次咱们还一起去了。”
陆明远点了一下头,把手伸进购物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饭盒。他将饭盒扔给贺安柏,又说:“我准备了很多,小乔一个人吃不完。”
贺安柏怔然片刻,望着陆明远的背影,直愣愣地打开饭盒。
啧,卖相真的很好看。
怎么夸呢,饭如其人?贺安柏默默心想。
苏乔的办公室内,陈设整洁一如往日。她左手端着饭盒,右手拿勺子,一边吃一边说:“你的职业选择面……真的很宽广啊,你不仅可以画画,还可以做厨师、做……”
陆明远打断道:“别做了,你吃到衣服上了。”
油渍滴在衬衣胸口处。陆明远抽了一块纸巾,帮苏乔擦了几下,擦着擦着,有些变味,苏乔推不开他,如实提醒:“我没反锁房门,随时会有人进来。”
陆明远方才作罢。
苏乔奔向正题:“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见到一个新来的清洁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特别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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