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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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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车场?
苏乔打起精神,侧耳细听。
沈曼状似平常道:“那天晚上,苏董事长没回家,睡在了办公室。我在停车场看到,有人坐在苏董事长的宾利车里……是个男人,留胡子,四十多岁。”
那个时候做了手脚吗?苏乔在心中思索。
她的神色,半信半疑。
与沈曼的情分早已破裂,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的措辞缺乏温度:“那个男人是凶手?接下来,你就被凶手发现了?”
沈曼回了一个字:“是。”
她面不改色。
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苏乔已不想探寻。她直接问:“然后呢,你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凶手没有追上来。结果第二天,叶姝来找你了,她让你不要外传,你由此断定,叶姝就是杀害苏景山的幕后指使人。”
苏乔向后靠,轻轻挨上沙发,话里藏了笑意:“我猜的对吗,沈助理?”
全对。
沈曼暗想。
她的确非常、非常佩服苏乔。在她三言两语、词不达意的形容中,苏乔迅速理顺了前因后果,并且猜到了下一步的进展。
简直神了。
“苏乔,你信我,算我求你,”沈曼迟疑几秒,嗓子有些哽咽,“我到这个份上了,再说谎骗你,对我自己没有一丁点帮助。”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苏乔忍不住笑道:“你急什么?我帮你分析一下,当天夜里,你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苏景山的宾利车里,第二天上午,叶姝让你闭紧自己的嘴巴,凌晨时分,苏景山车祸去世。沈曼,你几乎是一个目击证人啊,可惜你没有报案。”
她为自己倒茶,动作十分平静:“杀人案是公诉案件。你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接下来,叶姝会说什么?让我猜一猜。”
灯光之下,茶水澄澈如碧。
陆明远端起了这杯茶水。他喝了一口,自然而然地接话:“叶姝诬陷你是同伙,你害怕卷入一场凶杀案。”
他不爱喝碧螺春,味道不甜,也不清淡。他放下杯子,坐到了苏乔的身侧:“叶姝威胁你,你就铤而走险,偷走了竞标方案,无偿送给她……从逻辑上讲,不太通顺。”
陆明远说完这一句点评,糖果就摇着尾巴跑过来,将脑袋搁在他的腿上。陆明远复又低头,摸狗,自言自语道:“你听说过罗生门吗?”
沈曼哑然。
所谓罗生门——凡是一个事件的叙述者,总喜欢篡改细节,让现实向自己靠拢,凸显自己的无辜与弱势,无可奈何与大义凛然。
沈曼在心中收回刚才的话,陆明远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花瓶。不管怎样,他也是陆沉的儿子,他大概继承了一点心机和城府。
苏乔在一旁插话:“假如叶姝真的杀了苏景山,还派人在他的车里动手脚……好吧,我给她找个动机,她是为了顾宁诚,突然抽风,害死了亲爷爷,又让你知道了。她不怕东窗事发,还敢拿杀人案威胁你,你换位思考,叶姝到底图什么?”
如果是为了顾宁诚,她杀人被追究,一定会坐穿牢底,上哪儿去泡男人呢?
沈曼想说点什么,但她喉咙干涩。
她抬头瞧了瞧吊灯,胸口异常沉闷,好像压了一块东西,压得她喘不上气。
沈曼蓦然做一个深呼吸,张嘴说道:“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叶姝就是杀人凶手。叶姝图什么?我猜不出来。你们这些含着银汤匙出生的人,生活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苏乔却说:“我小时候,我爸公司经营状况不好,一家人也受过穷。富人的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钱越多,负担越大,你一年挣几百万,日子反而轻松,一年挣上几百亿,那钱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沈曼身为苏乔的助理,自然明白苏乔的言外之意。
她失笑:“我泄露方案,造成公司亏损,你要怎么处罚我?”
她其实恨不得苏乔一锅端了自己。
像苏乔现在这样,若即若离,奖惩全凭心情的作态,更让沈曼无所适从。她还对苏乔抱有一丝遐想和期待,然而凭她对苏乔的了解,苏乔不可能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苏乔说:“你在我背后捅刀子,还想让我表扬你不成?”
她停顿片刻,意有所指:“苏展的前任司机,也曾经泄露过机密,所以呢,司机的妻子没了工作,儿子没办法上学,我挺能理解苏展。沈曼,你家在山西宁化吧,家里有一双父母,还有爷爷奶奶,老人家年纪大了……”
此话一出,不止沈曼,连陆明远也看向了苏乔。
陆明远的凝视持续了两秒。他将糖果撇开,状若无事地走向楼梯,苏乔却明白,他不想听她之后的话,他反感苏乔威胁家人的做法。
苏乔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继而烦躁起来。
她不做铺垫,直截了当道:“沈助理,我带着你谈单子的时候,教过你,隐瞒部分事实,并不等于撒谎,说好听些,甲方也喜欢。但是呢,你不能把这一招,用在我的身上。”
沈曼避开她的目光。
苏乔又道:“刚才我提到苏展,你脸色不对,怎么,苏景山的死,和苏展有关吗?”
她垂头,端起茶杯:“苏展还真是活该呢,他杀了别人的儿子,又杀了自己的爷爷,他不进医院,谁进医院?”
沈曼连忙解释:“不是的,苏展没做,是叶姝和顾宁诚……”
“顾宁诚?”苏乔审视她,“你刚刚怎么没提到顾宁诚?”
沈曼往沙发的角落退了一寸,苏乔反倒是更加强硬地靠近。她丝毫不懂得张弛有度,从沈曼进门开始,她就强迫沈曼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
沈曼见她眼神嘲弄,不得已之下,哑着嗓子说:“顾宁诚也来找过我。顾宁诚给了我一笔钱,他和我签了合同,将来要是出了事,他会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苏乔尚未回复,沈曼伸直了脖子:“苏乔,我不是你,我压力非常大,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梦里都是鬼,晚上把脚伸出被子,黑暗中,像是有人在摸我……我害怕。”
她眸色空茫,不似作假。
苏乔却说:“也许真有人在摸你呢。”
她望向楼梯边的水箱,陆明远正站在那里,观望箱子里的小金鱼。苏乔叫了他一声,他一定听到了,因为他微微侧过了脸,可是他并没有走回来。
苏乔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格子,从中拿出一包,已经一年没抽过的香烟。
她点燃烟卷,浅浅含了一口。
烟雾弥散,她好像云端的美人。
沈曼深知苏乔早已戒烟。苏乔这般反常举动,让沈曼也感到离奇,沈曼禁不住开口:“能说的我都说了,叶姝找了我,顾宁诚也找了我……顾宁诚是顾氏集团的掌权人,他什么都管,什么都懂,他是宏升的劲敌。”
苏乔道:“哦,原来你知道。”
她侧目看沈曼,吹了她一脸烟:“那你还帮他,要不是你保存着苏展的邮件,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呢。”
第78章 往事
像苏展那样的人,注定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与沈曼毫无可能——连一段风流韵事都不会有。
沈曼无法诉说心事,只好创建了一个文件夹,取名为“secret”,专门用来保存苏展的邮件。可惜在苏展眼里,沈曼无足轻重,他只联系过沈曼几次,每一次都是为了询问苏乔的现状。
他的措辞不带感情,偏偏能撩动沈曼。他打听苏乔的境况,无非是利益相关,因他善于平衡权术,聪明人都愿意追随他——这其中,也包括沈曼。
沈曼虽然仰慕苏展,却也畏惧苏乔。即便她的内心偏向于苏展那一方,她从来不曾泄密给他,更不敢流露一丝异样,她猜不出苏乔是怎么发现的……隐蔽的秘密竟然被人知晓了。
而且无所遁形。
她宛如一个赤裸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下游街公示,接受苏乔的嘲讽与拷问。她几乎能猜到,苏乔会毫不客气地戏弄她。
“苏展给我发过邮件,”沈曼倚着沙发扶手,急急辩解道,“但是我在苏展面前,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不能讲的事,我没有透露一个字。你出国找陆明远的那几个月,我告诉苏展,你积劳成疾,在医院里养伤。”
苏乔不再抽烟,只用手指夹着烟卷,眉梢眼角微微上挑,以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半晌后,苏乔坦白道:“我这么说吧,你要是投靠了苏展,你的家人也不能安生。你做我助理的第一年,我出钱,给你报了国外旅游团,是为了拿到你的护照、身份证、街道证明、户口本复印件,有了那些东西,你办完了签证,我也查到了你的老家。”
沈曼哽住呼吸,惊疑不定。
苏乔失去耐心:“从去年七月开始,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你不珍惜。叶姝和顾宁诚一次恐吓,一张合同,就能让你完全倒戈——这是我的失败,更是你的失败。”
最后一句话,她咬字很重,显然怒意滔天。
沈曼抿唇,犹自挣扎道:“我实在没办法……”
她不能弄脏别人的沙发,但是眼泪依然滚下来,滴在腿上,滑进了沙发垫子。她忍不住哽咽道:“算我求你,我对不起你,我家里人是无辜的。”
“你家里人是无辜的,别人就活该垫背吗?”苏乔附在她耳边,轻声慢语道,“你说得对,做人要自私些。我跟你学自私,跟苏展学手段,你一定会非常赞同我吧。”
她语气温和,措辞刻薄,落在沈曼的耳朵里,如同一条柔软的蛇信子。
沈曼轻微颤抖。
苏乔抬起一只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原本呢,我还打算,等到今年六月份,你爷爷祝寿的时候,给你们家送点礼物。他老人家,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经得住刺激吗?你爸妈工作这么些年,也该退休了,享享清福。”
她拍了拍沈曼的脸颊:“而你自己,早就长大了,不需要亲人,能适应独立生活……”
沈曼已然听不下去,打断道:“你要我做什么?”
“要你,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苏乔漫不经心,模棱两可道,“你跟顾宁诚签了合同,对吧?今天晚上,你把合同内容发给我。”
苏乔头也不抬,睫毛浓密而卷翘,遮盖了她的眼神:“当然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享有充分的个人自由。”
言罢,她盯住了沈曼的瞳仁。
她在威胁自己。
沈曼稍有恍惚,又说了一两句话,终于起身告辞。踏出苏家大门时,她只觉得鞋底发硬,原是因为手脚麻木了。
客厅的烟味仍在。
半空中飘浮着透明的雾气,苏乔还没有熄灭烟头。她看着陆明远越走越近,调侃道:“沈曼走了,你才回来。”
她将一支香烟按进了烟灰缸。
陆明远追究道:“谁和我说她戒烟了?”
他把烟灰缸往外一推,手指叩响了茶几:“你还藏了几包烟,早点交出来。抽烟容易上瘾,林浩就是一个好例子。”
苏乔一手托腮,没做回答。时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残余一段静默,她忽然问了一声:“我刚才威胁沈曼,要拿她家里人开刀,你听完了,是不高兴,不喜欢,还是心疼她了?”
陆明远逆光站立,扶住沙发靠背,折服于她的新思路。他稍微有一点不耐烦,对于不感兴趣的话题,他的反应一向冷淡——或许是他任性惯了。
苏乔又说:“嗯,男人嘛,于心不忍,总是喜欢楚楚可怜型的。她示弱,她卖惨,她就有理,我咄咄逼人,飞扬跋扈,所以我有错。”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火。她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陆明远微蹙着眉,冷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扯开沙发上的枕头,让苏乔失去了支撑点:“我可能误解了你的话,你再给我解释一遍。中文说不好,就换英文。”
苏乔却道:“中文不好的人,是你吧。写日记都是错别字,不认识蕹菜和荸荠。”
陆明远有些委屈。他连成语都是自学的,缺乏教育环境的熏陶,看不懂文言文和诗词歌赋,他自认是一个半文盲。
他放下枕头,正准备离开,苏乔一把拉住他:“我和沈曼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我提到了她的爷爷奶奶,你看不惯我的做法么?”
陆明远坦诚道:“是有一点。”
他补充了一句:“只有一点。”顿了半秒,接着说:“她犯了错,她的家人没有。陆沉正在做跨国走私,苏景山曾经杀人放火,如果你赞成牵连,我和你,都有罪。”
苏乔嗤笑,指正道:“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她使力揪住他的衣袖:“你认真听,我还没有对她的亲人下手,我只是警告她而已。警告她都不行吗?她偷了我的方案,泄露了商业机密,投奔了叶姝和顾宁诚……”
苏乔分明知道,她与陆明远的分歧不在于沈曼。她拿着沈曼做文章,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陆明远的观点理念与她不同,倘若事事都要赢得他的尊重,基本上完全不可能。
陆明远低头看她,拉住了她的手腕:“我觉得,你今天有些紧张。你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每一种选择都是合理的,我对你的评价,不应该影响你的决策。”
苏乔竟被他绕晕。
她甩开了他的手。
陆明远坐上了沙发,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你最初的意思是,沈曼示弱,所以我可怜她——你错了,我并不同情她。她每一次被威胁,都选择了听话。她清醒、顺从、自愿,放弃一切挣扎,我对她的处境感到遗憾,但她也不能坐在沼泽里,等候别人把她拉出来。如果没人发现,她就一直沉到底。”
苏乔依然缄默不言。
陆明远继续说:“沈曼偷了你的方案,顾宁诚给了她一笔钱……”
陆明远还没说完,苏乔翘起了二郎腿:“你连这句话都听到了。那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装作没听见?”
她为他重现情景:“十分钟以前,你站在水箱边,我喊了你一声,你理都不理我。”
陆明远心道:方才他坐在这里,沈曼一直盯着他,目光游离而出神。他不习惯被人无端凝视。他觉得还不如去看金鱼。
他举止悠然闲散,给苏乔倒了一杯茶。
苏乔不再发问。
当天夜里,苏乔走进自己的卧室,从床头拿了一本书,悄然去了隔壁。起初,陆明远认为,她会在十二点之前回来,但他等到了凌晨,床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她不回来了。
陆明远先是下楼,在茶几边上转悠一圈,扔掉了所有的烟盒,而后他返回卧室,抱着被子去找她。
整间客房,亮如白昼,苏乔躺在灯下看书。
陆明远铺平了被子,睡在了苏乔的身侧。但他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挪动一分。这般冷漠作态,终于磨光了他的好脾气,他猛地扣住苏乔的细腰,将她整个揽进怀里,苏乔反抗了几下,陆明远仍然抱着她不放。
他谨慎地表态:“我把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华字典摆在了床头。每天看一百页,一年以后,我不会再写错别字。”
苏乔却道:“你不认字都没关系。”
陆明远摇了一下头。
苏乔看不见他的动作。她背对着他,喃喃自语道:“我的办公室沙发,都被人刷过氧化汞……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从小就特别羡慕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他们的口头禅是——‘人性本善’,‘才没有那么坏的人呢’,‘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别人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害你’。”
她低低发笑:“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坐井观天。”
陆明远暗自叹息。
他关掉了床头灯,在黑夜中愈发坦诚:“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善良和理智。”
第79章 浮夸
想象中的善良和理智从何而来呢?苏乔一言不发,暗道:陆明远对自己的了解,可能还没有她深。他更适合轻松自在的生活,高高兴兴,无牵无挂。
陆明远躺在她身后,忽然问她:“你看过一本叫做《1984》的书吗?我看完,有点空虚。它介绍了一个想象中的世界,政府极端独裁,普通人都被愚化,缺乏哲学思辨能力,只认可一种社会主流的声音。”
苏乔却道:“没看过。”
她心情微妙,故意说了反话。
陆明远不依不饶,讲出一个印象最深的桥段:“书中的世界是深渊,每个人的思想都被钳制,每一个角落都被监视。在这种环境下,男主角温斯顿,收到了茱莉亚的纸条——纸条上写了三个字,我爱你。茱莉亚成了他的情人。”
他的声音实在好听。
尤其当他说到“我爱你”,恰如一根柔软的羽毛,落在了苏乔的心尖上。
苏乔终于意识到,他在给她讲故事。像是成年人教育一个儿童,以故事情节作为载体,用温和的手段柔化她。
陆明远收回搭在苏乔腰间的手。他悄无声息地平躺,散漫如自言自语:“后来,温斯顿被带入101号拷问室。在这里,每一个受刑人,会被迫接受他最厌恶的事……”
苏乔顺着他的意思,接了一句:“嗯,我知道。101号房间里,有一群饥饿的老鼠,好像是养在铁笼子里吧,非常恶心。”
陆明远偏过头看她。
借着一寸朦胧月光,苏乔发现,他目光专注,眼眸清亮。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然后呢,温斯顿被人按住了脑袋,执法人员要打开笼子,让老鼠啃食他的脸。你想象一下,那肯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群老鼠啊,挨个的,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脸上咬下一块又一块的肉。哪怕他闭上双眼,眼皮也要被啃掉,眼球都要被撕裂……”
苏乔趴在床上,左手撑住了下颌:“温斯顿本人呢,当然害怕的不得了。他就对老鼠说,去咬茱莉亚,咬他的情人,让他深爱的情人代为受罚。”
陆明远道:“你说自己没看过,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苏乔单刀直入:“你想表达什么?”
“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阴暗的一面,”陆明远解释道,“有信仰的人,可能不受环境影响。而我没有,我不信神。”
也不信人,他在心中默念。
苏乔琢磨了他的话,再一次背对着他:“啧,你是不是想说,换做是你,被按在老鼠笼子前,你也要把我供出来?”
陆明远第一次觉得,他和苏乔的交流有障碍。
他蹭了一下枕头。
然后,他用被子蒙住苏乔,又将她搂得很紧:“我会不顾一切地反抗,因为我想救你。如果救不出来,就让老鼠啃我吧。”
苏乔调侃道:“可惜了你这张脸。”
陆明远道:“男人的脸不重要。”
苏乔嗤笑:“我就是看中了你的外表。”
陆明远愣了一瞬,使力按住她的腰,自行分析道:“你身边有不少男人,外表英俊,为什么只看中了我?你还是喜欢我。”
苏乔改口道:“我欣赏你的善良和理智。但是你告诉我,你不善良也不理智。”
陆明远铺垫了那么久,又讲了一个故事,当下,他终于迈入了主题:“善与恶是相对概念,像是光明与黑暗。我关了灯,屋子里是黑的,月亮代表了光明,当我开灯,月亮不再显眼。”
“在当前的环境下,”他总结道,“我想做打开老鼠笼子的人,把苏澈放进去。”
此话一出,苏乔长久地怔住。
她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要是……伤害了沈曼的家人呢?”
陆明远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们不应该被牵连。”
苏乔笑道:“我刚才说,我欣赏你的善良,原来我是叶公好龙。”
语毕,她心中难受得紧。她喜欢上陆明远,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仿佛一颗掉进沙堆的钻石,她当然会百般珍视他,在意他的见解与看法……
但他们并不是一类人。
她和陆明远,甚至吵不起来。
苏乔有意无意退到了床沿。
陆明远将她拽回怀里,慢慢地说:“你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和你的想法完全一致。我讲这么多,不是为了说服你,是为了表达我的观点。”
哦,允许别人持有不同意见么?
苏乔莞尔一笑,故意曲解道:“你拐弯抹角的,是在嫌我霸道?”
是有一点霸道,陆明远心想。
在他分神的空档,苏乔逃脱他的怀抱。她拎起枕头,起身下床,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陆明远掀开被子,追了过去,他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其实违背本意,在她面前胡扯两句,也不是不行。但他在苏乔面前,一向都是实话实说。
窗户敞开一条缝,夜晚的凉风溜了进来。
“上床吧,”陆明远站得笔直,“这里冷,容易感冒。”
苏乔根本不听。
她抬头看他,笑语嫣然:“不,我待在这儿,头脑更清醒。我想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明远顺从地点头。
苏乔受不了他这幅讨人喜欢的模样,他太差劲了,这会儿还在勾引人,他的表情诚恳又认真,显然是在洗耳恭听。
他是典型的“我不赞成你的意见,但我誓死捍卫你的说话权利,而且一定仔仔细细地聆听”,苏乔索性一鼓作气道:“我跟你说,郭董进监狱,是我搞的鬼,我让赵秘书踩了点。郭董嗜赌成性,一下就跳进了圈套。我收买董事会成员,威逼利诱不服从的人,培养自己的心腹,开除了一堆反抗者,打着慈善的名头做宣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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