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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掠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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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他的父亲才说:“你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显然误会了陆明远的意思。
父亲笑道:“你还记得周扬吗?他死了,我做好各项证据,让他去背责任吧。不过这件事一出,我的生意不能继续做了,我在瑞士小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将来就在那儿养老。”
他罕见地透露自己的计划:“那里没有WIFI网络,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你可以把陆其琛和陆洵美带过来,等他们出生,我就是爷爷了。”
比起前一个设想,后一种血脉传承的微妙感,更令他心头动容——陆沉往常绝不会这样,他早已将家庭看得很淡,而最近的不同寻常,和他的身体状况密切相关。
陆明远却道:“周扬去世了?”
陆沉合上双眼,神色微倦:“嗯,周茜萍是他的女儿,你们在威尼斯见过。”
陆明远知道不该问,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会死?”
陆沉闭目养神,悠然道:“我让人开枪,打断了周扬的一条腿。他经常自作主张,他追查到苏乔的行踪,买凶杀她,你们在罗马旅馆遭遇了一场枪击案。那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周扬本人,你说我该不该管教他?”
陆明远了然,却没做评判。
陆沉弹掉烟灰,熄灭了雪茄:“他断腿后,人跑了。为了换钱,扣押客人的东西,那帮中东客不好惹,他死在了伊朗。周茜萍和她母亲都去了伊朗收尸,先开始她俩总闹,自从那一次收尸回来,她俩再也不敢闹了。”
雪茄被装进垃圾篓,陆明远将篓子挪到另一边,又说:“我数过了,你一天抽十五根烟。”
陆沉笑笑,没再开口。
次日下午,陆明远向他辞行,送了他一件新礼物——那好像是一根电子烟,或者类似的东西,可以抽,但是没有烟卷,纯粹解馋的玩意儿。
陆沉将它收好,反赠了陆明远一张纸条。陆明远将纸条打开,见到了几个人的名字、联系电话、家庭住址,他立刻拍了照片,当场传给了苏乔。
呦,都用上智能手机了?
陆沉暗忖:陆明远的改变挺多。
当日傍晚,他派袁腾去机场送儿子,自己却没有露面,他有充足的时间,只是不愿意去。医院的检查报告被送到了他的手上,他瞧了一眼,随手扔掉了,接着查问助理:“材料准备的如何?”
助理谨慎地答道:“和咱们预想的一样。”
夜里八点钟,袁腾也回来了。他一路步履轻快,并不知道组织即将瓦解,他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从门缝中看见,陆沉正在垂首读书,他戴着一副老花镜,似一位温善博学的长者。
袁腾打扰道:“老板,我把陆明远送上了飞机。他在机场遇到了一个抱婴儿的父亲,他跟人家搭讪来着。哎,您甭说,他要是当了爹,那孩子肯定好看。”
陆沉却笑说:“他太年轻,缺一道坎。”
这句话,似曾相识。
袁腾道:“上次在威尼斯,您也这么说。”
他没有踏入书房,但是刚一垂首,就见到了地毯上的一团废纸。
袁腾心里头稍一寻思,就咯噔一下,他忍不住问道:“那医院的检查结果……”
“没事,”陆沉摘下老花镜,冲他一笑道,“我安然无恙。”
袁腾忙说:“您吉人自有天相。”
陆沉合上手中书册,挡住封面的《Lung Cancer》两个单词,倘若翻译过来,那便是肺癌的意思。想他年轻时,压力重如泰山,始终不愿意结婚,直到认识了戚倩——如果他真的毫不在意感情,他又怎么会结婚呢?还是瞒着同事们的隐婚。但他一天抽一包烟的习惯,总也戒不掉。戚倩烦得很,几乎天天骂他。
一晃神,二十年了。
他和袁腾说:“陆明远的那道坎,我帮他迈了。”
陆沉交给陆明远的纸条上,写了一整列的人名。苏乔起初不解其意,后来,随着她的调查深入,她发现这些人都曾经在苏展家工作过。
当年在苏家,他们任职为保姆、司机、或者家庭教师,随后又被陆续解雇。
串联起前因后果,苏乔有了大胆猜想,她一面在苏展面前拖延时间,一面又投入更多精力翻查一件陈年琐事。在此期间,苏澈也没有卸任,他依然做着财务总监,并不打算退位让贤。
苏乔想为他的勇气鼓掌。
一年前,他还和苏展情比金坚。转变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或许更信赖自己的父亲——这不难理解,他一定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却不一定能保住苏展亲弟弟的位置。
苏展成了局外人,他忍不了多久。苏乔就在苏展动手之前,整理证据,飞快地报案了。
她举报一起杀人案。死者并非苏景山,而是苏澈的亲生母亲,尸体骸骨被当年的司机偷出来,悄悄埋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消息一出,举座皆惊。
尤其是苏澈。
他如同五雷轰顶。
苏乔站在他面前,惋惜不已:“好可怜啊,她真是一个美人,还出生于书香世家……你的外公外婆,竟然都是大学教授,你要不要先认个亲?”
她俯身,在他耳侧说:“等调查结果出来,你可别扛不住了。”
苏乔心道:要想扳倒苏展,就必须一点一点剪掉他的羽翼。苏澈这一株墙头草,可能会倒向他的父亲,也可能会倒向苏展,却不可能投靠到自己这一方。
她的预料完全正确。
而另一头,沈曼在苏乔的授意下,上报了另一起杀人案。这件案子受到的关注更大,因为被害者变成了苏景山,沈曼自称是第一时间的目击者——她实在是百般不情愿作证,但苏乔一直以沈曼家里人做筹码,不停地威胁她……
沈曼走投无路,只能听话。多年来,她一直是这么做的。
案情一报,苏家顿时大乱。
苏乔明白,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叶姝。当初沈曼深夜逃离停车场,第二天便被叶姝本人缠上——说叶姝聪明,好像无迹可寻,说她单纯吧,也真是单纯,直接亲身上阵,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
可她越是这样,越说明真凶不是她。
她被警察传唤审问,但因为有孕在身,受到了一些优待,时至今日,她死活不愿意打胎,任凭父母磨破了嘴皮,她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
她和顾宁诚的孩子。
——冥顽不化,她的父母这般评判道。
苏乔有感而发:“叶姝要是喜欢孩子,那还好,生就生了吧。不过呢,她要是为了挽回顾宁诚,那就有点不明智了,顾宁诚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我听叶绍华说,叶姝怀孕这么久,顾宁诚就去过他们家一次。”
她叹了一口气:“啧,好狠心啊。”
苏乔像往常一样,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牵起了陆明远的一只手,抚摸他匀称修长的手指。她还摩挲他的掌心,让陆明远有些痒,他不由得趴进被子里,猛地一拽,将苏乔抱了个满怀。
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苏乔“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问:“你说,什么事?”
“陆沉和江修齐都以为,你有了一对龙凤胎。”陆明远将手搭在她的腰间,那把细腰还是不盈一握,他轻轻一掐,苏乔便恍然道:“难怪,我说陆沉为什么大发慈悲,原来是信了你的话。”
思忖片刻后,她尚存不解:“还是不对,就算我和你结了婚,怀了你的孩子,死心塌地跟着你,让陆沉对我消除戒心,他也不可能全力帮忙,他的心肠没这么好,你一定漏掉了什么……”
漏掉了什么?
陆明远仔细回忆,却无从深究。
苏乔又问:“你上飞机前,陆沉给你留什么话了?”
“他没出现,”陆明远如实相告,“只有袁腾在场。袁腾让我戒烟戒酒,注意养生。”
苏乔卧在他怀中,暗自思忖:这不是袁腾的话,是陆沉指派袁腾传达的话呀。陆明远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又没有不良嗜好,养什么生?除非是陆沉那边不顺利,出了点状况,推己及人,关照起了陆明远。
可是苏乔并未点破。
她心情复杂。
沉默的间隙里,苏乔转移话题:“我觉得,叶姝知道凶手是谁,你猜她会不会说?我要是叶姝,我就全招了,这层关系扯不清,早晚要引火烧身。”
陆明远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我不理解她,猜不到她的做法。”
苏乔颔首:“其实我也不了解叶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明远无意与她讨论叶姝,他附和了两句,就开始催苏乔睡觉,还将电子表拿到跟前,让她自己念时间。苏乔念了一声:十一点三十五,陆明远就说,这个点,适合睡眠,又说什么年轻人注意养生,苏乔这种劳碌命,更应该早睡早起,保持良好作息。
陆明远讲了一会儿,自己也困,遂关掉床头灯,搂住苏乔的后背,像往常一般进入梦乡。
陆明远与苏乔的平淡生活,正是叶姝可望而不可即的。她怀孕不到两个月,家里乱成了一锅粥,父母时常爆发争吵,连她的弟弟也六神无主。
那日她从警局回来,母亲早已听闻风声,叶姝刚一进门,母亲便问:“娇娇,你说没说实话?”
叶姝不答。
她拎着皮包的背带,目光扫视了一圈,忽而定格在某一处。手中皮包“砰”的一声,砸落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只因今天的客人,竟是久未谋面的顾宁诚。
顾宁诚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冷遇。叶姝全家上下,无一人对他有好脸色,包括叶姝的弟弟叶绍华。叶绍华从小与顾宁诚亲近,将他视作榜样,但是今天,叶绍华见了他,就仿佛见到了空气。
顾宁诚一笑置之,并不在意。就好像叶姝的孩子,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叶姝家中养了一只猫,周身泛白,尾巴与耳朵皆是灰褐色,一双猫眼幽蓝如宝石。它从卧室走到了前厅,眼见顾宁诚没人搭理,这只猫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双腿。
顾宁诚不愿沾惹猫毛。
他将猫咪提了起来,放在地上。那只猫毫不气馁,又跳了一次,舒舒服服地趴好。
顾宁诚稍有妥协,摸了两把,感慨道:“物随主人。”
叶姝瞧出他的不喜——这世上竟然有人讨厌一只漂亮的、正在撒娇的猫。她急忙将猫抱了起来,又听顾宁诚说:“宠物携带了寄生虫,孕妇要小心些。”
叶姝的母亲认定顾宁诚是个情场老手,她没说错。顾宁诚简单两句话,快要让叶姝回心转意,她抱着猫走回卧室,背对着他说:“我不会打掉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宁诚随她进门。
房门砰然关上,隔绝了外部噪音。
他先是问她:“杀了苏景山的人是谁?你接受审讯,有些人坐不住了。”而后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留就留,要打就打,我不能强制你做决定。孩子出来以后,我付给你抚养费,但我不会承认。你还年轻,带着一个拖油瓶,就是在糟蹋日子。”
叶姝受不住腌臜气。她怕自己急怒攻心,闹得流产,索性撒谎道:“孩子没了,我刚做的。”
叶姝前后的言行矛盾,让人分辨不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顾宁诚压根没管她,自行说道:“我辞掉了宏升的工作,带走了一批客户,介绍进了我家的公司。我邀请你父亲加入,开出了股权和高薪,他正在犹豫,不过倾向很明显。”
言外之意,叶姝的父亲不愿意留在宏升。
他与苏乔的父亲关系极差。苏乔一家得道升天,几乎是叶姝父亲的灾难。
叶姝撒手放开猫,斜他一眼道:“客户客户客户,你只知道这两个字。要不是我爸爸帮忙,我骗来了沈曼,你上哪儿抢占宏升的资源?”
的确,叶姝提到的这两个人,都是顾宁诚的助力之一。但是沈曼的行径被发现了,她如今又是苏乔的爪牙,指哪儿打哪儿,苏乔甚至将沈曼与顾宁诚签署的合同附件,当做一份警示,发到了顾宁诚的邮箱里。
倘若顾宁诚维持从前的平衡,与叶姝克制地相处,就不会影响他与叶姝父亲的关系,更不在乎总经办少了一个沈曼。但他自己犯了错,计划也受到了影响。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倾诉道:“我们家的公司,有很多合作对象,为什么我只盯着宏升,还要来宏升内部工作?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叶姝没想过。
顾宁诚观摩她的神情,目光定定然锁住她,终是奚落地笑了:“你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杀害苏景山的凶手,是不是你们家的人?”
“不是!”叶姝立刻否认,又嘲弄道,“哦,是苏家人。”
顾宁诚追问:“沈曼路过停车场的晚上,一个你认识的男人,坐在苏景山那辆宾利车的驾驶位上,对不对?”
“我不认识那个男人!”叶姝忍不住站了起来,“我是清白无辜的,警察都相信我。我妈那天早晨,送我上班,遇到了沈曼,她说沈曼脸色不对,我就去监控室查了查,借口吓唬她。”
她故意轻描淡写,不知能相信几分。
顾宁诚使诈,一口咬定:“杀人犯是你母亲?她一眼就能瞧见沈曼?编故事都没有你这样的。”
叶姝忙慌道:“呸,我妈只是偶尔观察别人。你了解情况再评价!凶手是苏展他们家的…… ”距离正确答案还有半秒,叶姝的房门被突然打开。
她的母亲站在门前,道:“吃晚饭了,你出来吧。”
叶姝趿拉着拖鞋,走向了厨房。她注意到母亲说的是“你”,而并非“你们”,母亲为了她,不再款待顾宁诚。
此时此刻,母亲仍然静立不动,她的目光犹如刀子,插在了顾宁诚身上。
她说:“以后,你别再踏进咱们家。你来一次,我让保镖打你一次,打到苏陆两家绝交……我这人年纪大了,特没素质,娘家就是暴发户。”
最后一句时,她带上了愠怒。
顾宁诚笑而不语。
他心道:苏景山也是暴发户,就一村炮儿,赶上了好时代,娶了个好老婆,闯出一块天地,便将自己当成了人物。倘若放在乱世中,苏景山或许是个枭雄,他很享受虐待的过程,不会马上让人绝望,总是给一点希望,再全盘掐灭。
顾宁诚曾被他玩弄于鼓掌。
因着这一层关系,他盼着宏升倒霉,他能从中得利,也能壮大家族企业,还能与苏乔搭上线。但是发展渐渐脱离了控制,苏乔的父亲还没有被苏展弄下台。
其实苏展已经动手了。
他们家的处境堪忧。
苏澈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连续几天向上层请假。苏乔当然温柔又关切地批准,而后扶植了她自己的人,倘若放在平常,苏澈的父亲一定要闹腾,但他如今自顾不暇,早已管不了公司的琐事。
小道消息说:苏澈的父亲害死了情妇,嘱咐司机埋尸荒野。有钱男人养着外室,原本不足为奇,但是无故杀死情妇,就牵连出了一桩桩大胆揣测。
风声渐长,苏展翻出一袋文件,约见了昔日的团队,计划给苏乔来一次釜底抽薪。他当初自拟了一份股权委托书,签上名,作为备份,其实留了几个坑,都让苏乔跳进去了,他自认是在收网。
属下们不敢怠慢,准点到达。在他们的眼中,苏展迟早是宏升的领头羊,他一直备受苏景山的器重,他之所以还没登顶,仅仅是因为倒霉,被一个老不死的东西砍伤了腰。
多日不见,苏展依然思路清晰,带给旁人的压迫感丝毫没减少。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都觉得,苏乔玩不过苏展的套路。
却不料执行时,突然受阻。
仲夏时节,恰逢一场台风过境,带来了滂沱暴雨,半座城市都被抛入挥之不去的潮湿中。天空布满了阴霾乌云,又被猛烈的水汽熏出了雾色。
苏乔开车去公司,就像在街上划船。每当路过公交车站牌时,她都会下意识地减速,以防污水溅了行人一身。
她还和陆明远说:“前几年,城区有一场暴雨,淹死了好多人啊。我记得光是在朝阳区,就有几个司机被困在车里,跑不出去,溺亡了。”
陆明远原本坐得端正,听完这话,他侧目看了苏乔一眼,提议道:“在车里放一把锤子,开不了门,就打碎玻璃。”
雨天路滑,苏乔开得小心。她轻声回答:“我没劲,还得带上你。”
因着交通状况不畅,他们抵达公司的时间比往常迟了四十分钟。苏乔急着去办公室,临到下车前,手机却是一通乱响,她点开屏幕,发现了一个陌生号码,犹豫着接听了。
电话内,传来陆沉的声音:“喂,你那边是上午吧。”
车窗的雨水接连滑落,滴答滴答,掉在地面。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还在工作,时不时地擦洗一下,抹开氤氲的水雾。透过这扇挡风玻璃,苏乔看见了站在近处的陆明远。
停车场里没什么人,陆明远静立不动。车一停稳,他就下来了,他观望停车场之外的雨幕,无休无止,倾盆而下,织成了细细密密的水帘。
苏乔猜测,陆明远又在捕捉大自然独特的一面。她有些好笑,轻咳一声,复又严肃起来:“没想到会接到您的电话,我很惊讶。”
尚不等陆沉开口,苏乔连忙道谢:“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已经离开宏升了。苏展的团队里,有我的人,他说,苏展现在一筹莫展。”
她语气轻松,但是陆沉久不回复,苏乔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正准备下车,陆沉又忽然说:“我给你一个忠告,你别小看了苏展。”
苏乔立时反应过来,最初的计划告破。苏展找到了另一个方法,进一步陷害她的父亲。他就像一个自动更新系统,自查错误,及时改进……他果然是人渣。
苏乔道:“你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吧。”
她讲话时,陆明远转回注意力,即将走向她的位置。
陆沉一时胸闷,哑着嗓子道:“我日子不多了,你别告诉陆明远。你爸的全部责任,要有一个人来扛,周扬死无对证,没人比我更了解走私内幕。”
这是他第一次说“走私”,他往常总要自称为“国际贸易”。
苏乔怔了几秒,方才道:“你愿意牺牲自己,换回我爸?”
“呵,别说牺牲了,孩子,”陆沉握着光滑的扶手,坦诚道,“当初构陷你爸的文件,是我帮苏景山准备的,苏景山最惜命,平白无故出了车祸,都是报应。”
是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参与的设局,谁来将它解开,这很公平。
苏乔却按下了录音键,又问:“你不想让陆明远知道,你做出了这么大的……”
陆沉何许人也,单凭苏乔重复刚才的话术,陆沉便知道,苏乔大约正在录音,可能是要存做备份,将来转交给陆明远。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沉用手指虚点桌面,慢吞吞地说:“一个人,要是一直做善事,忽然行了一次恶,他的名声就毁了。反过来呢,他要是一直很坏,忽然变好,最后又死了,就会被长时间纪念。你们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这窟窿是苏景山捅的,我是帮凶,我做了走私,还是主犯。”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吐息。
苏乔想了想,问他:“你还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吗?”
“我选了一块教堂墓地,”陆沉嘱托道,“假如你们将来有空,带着陆其琛和陆洵美,在教堂里给我点根蜡烛。”
他讲完便挂掉了手机。
苏乔提包下车,拉起陆明远的手腕。陆明远无意中问了一句:“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一个熟人,”苏乔道,“他帮了很大的忙。”
至于熟人是谁,苏乔绝口不提。
陆明远不再多问。
他与苏乔在电梯门口分别。陆明远走楼梯,径直去了大厅保卫科,苏乔却叫住了他,含蓄道:“公司里的事情快忙完了,要是他们都走了,你也不用当保安。我给你在设计部挂职……”
苏乔所说的“他们”,自然是苏展、苏澈那帮人。
陆明远心道:他们一时半会走不了。
他抬手轻拍苏乔的后背,不着痕迹地拒绝道:“再说吧,你的安全最重要。”
宏升集团的大厅保安室内,气氛稍显热闹,队长刚一见到陆明远,就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今天下暴雨了,你来的路上顺利吗?”
另一位同事抖了抖肩,揶揄道:“哇,人家是有总裁送的哎。”
队长捶了那人一拳:“你闭嘴,别学娘炮说话,嗲嗲的,真恶心人。”
他正在这儿做教育工作,侧门竟被人敲响了,陆明远走过去开门,意料之外——站在门口的人,是苏乔的大伯母陈雅。
她笑着说:“打扰了各位,我想找一间办公室。我给我老公发消息,打电话,他没回我,我猜到了他正在开会吧,他落下了重要的东西,我特意给他送了过来。”
陈雅曾在公司年会上露过面,所以队长认识她,也知道她所说的“老公”,是苏家内部的何许人也。
队长思前想后,指派了一名同事:“夫人,你稍等,我找个熟人给你带路。”
这位“熟人”,只能是陆明远。现如今,陆明远和苏乔的关系公之于众,谁都知道他傍上了富二代……啊不,富三代,虽然苏景山祖上是土老帽,苏景山本人是暴发户,他当年的资产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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