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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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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赵靖也正与米政倾谈。
“马原为官多年,官声一向不错,决不至于错乱昏聩至此。”米政拈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满意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赵靖道。
赵靖微笑:“在此地他只手遮天,要不是你我也在调查那宗命案,有谁会注意到他的反常。其实,”他顿了一顿,笑容仍在,眼神却倏忽黑而凌厉,“那日我就觉得不妥。以马原如此精明的人,在那同乐夜宴竟会吓成那样,而后居然不截住宾客一一询问,反而胡乱用个闹鬼的借口搪塞过去,着实古怪。”
“将军可是有了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不过他藏头掖尾,府中参军死了亦密而不宣,倒叫人非盯着他不可。对了,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米政对朝中个官员的来历背景可谓了如指掌,他眯起眼睛,缓缓答道:“他早年也曾官拜二品。后来财物上的事情交代不清,惹怒了先帝,被贬到柔郡,已经有将近七八年没有升迁了。”
“早年?这么说,他是先帝的人了?” 和飏帝即位之时,朝中局势混乱,他即位之后雷厉风行的肃清异党,手腕之残酷狠厉前所未闻。按照马原的年纪推算,他官拜二品之时应该正是和飏帝即位不久,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显赫一时,必是早早就依附于还是皇子的和飏帝,所以赵靖有此一问。
米政颔首:“其中因由我却不甚清楚,只知道他确实是由籍籍无名一跃成为重臣。”
赵靖微笑:“这事情愈发有趣了。”
米政接口:“我已着人去调查那死去的参军。”
“我听说,尸首是偷偷送出去烧了的,连家人都未曾一见。既是郡守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能忍了这口气。”
“可不是么,”米政拊掌而笑,“还好一早已经吩咐过,郡守府中有人机警,换了尸体,把真的尸首扔到乱葬岗。他已经在尸首上做了记号,涂上紫荨。紫荨几个时辰之后才会散发一种特殊气味,之后经久不散,到时叫他们去乱葬岗一找就好了。”
两人商议既毕,各自歇息。
半夜里赵靖听到外面有轻微响动,推窗一看,只见到迟迟的背影,想也不想,披衣跟了上去。
只见迟迟走的不快,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路行到湖边方停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抱着膝盖,对着湖波千顷默默出神。
赵靖走过去,刚好见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颊上滚落,映着月光,跌入湖中。
“你跟着我做什么?”迟迟也不回头,轻声问。
“柔木城现在乃是非之地,你不该独自一人出来。”
“我睡不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刘姑娘一直在说梦话的缘故吧,在梦里面,她一直在叫娘亲。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也见着自己的娘亲,然后就惊醒了。”
“你娘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生下来没多久。我从未见过她,不过在梦里,她同我长的一模一样呢。”迟迟说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神色温柔。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下来,她轻轻的哼起一首歌,整个人似跌入梦境一般。
赵靖凝视着她秀丽的身影,寒冷的露水浸透了衣襟也未察觉。突然间他眉头一跳,跃上前去,一把握住迟迟的手:“你唱的这首歌是什么?”
迟迟茫然的抬起头:“啊?怎么了?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一些曲调而已。”
赵靖肃然摇头:“你自己听听,你哼的是什么?”
迟迟定下神,仔细回想方才从自己口中哼出的曲调,脸色骤变,反握住赵靖的手,肩头微微颤抖:“是,是那首琵琶弹的曲子。”
赵靖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睛里,那两汪流动的清泉此刻似乎凝滞了,隐隐带着雾气。
他弯腰捧起一抔湖水洒在迟迟脸上。迟迟打了个激灵,与赵靖对视,眼神渐渐清澈起来,而自赵靖的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一股热流更让她有种苏醒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喃喃的道,突然想起什么,扣紧赵靖的手:“快,快回去。”
黑夜里两条身影如暗色闪电一般划过,迟迟一边往前飞奔,一边觉察到冷汗涔涔而下。什么人轻功与她不相上下,居然能够用迷药令她神智恍惚?她忧心骆何与刘春月,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流出血来。
两人到得客栈,迟迟推开骆何的门,低而忧急的叫道:“爹。”然而窗户大开,夜风冷冷的不断吹进来,哪里有骆何的身影?
迟迟奔到窗口,脚步太急,几乎摔倒,赵靖一把拉住她,同她一起往外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快回你屋里。”赵靖沉声道。两人立刻转身奔进迟迟房里,只见月光惨淡的映在床上,照得刘春月的容颜愈发苍白,她的嘴微微张着,似乎在控诉什么。赵靖怒极,一掌拍下,桌子应声而碎。
正文 涉江寒(八)
更新时间:2009…12…14 14:33:29 本章字数:3639
(八)
如此稠密的市井,房屋鳞次栉比,放眼望去,只见灰黑的瓦上铺着一层如霜的月光。灯火稀疏,夜色已深。突然之间,一条淡得不能再淡的身影自极远处一个街角闪过,迟迟眼角瞥到,眼波中冷光一闪,不假思索飞掠而出,片刻之间背影就变成小小一个。
赵靖远远跟在她身后,虽然赶不上,但是至少不会让她脱离自己视线之内。隐约间听见迟迟一声清啸,从屋顶消失。赵靖心头一紧,发力狂奔,行得近了,听见兵刃相击之声。他按剑跃下,只见一片开阔地带当中,六个脸色惨白身着灰裳的男子正围住骆何与迟迟。赵靖定睛瞧去,见这六个男子兵器古怪,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钩子,一剜一刺之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之气。
而骆何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无论对方怎么攻击都无法进入剑光之中。这情势看似滴水不漏,赵靖却暗暗忧心,手按在剑上,只待稍有不测便加援手。原来骆何武功虽高,但是走的是轻灵飘忽的路子,此刻他只守不攻,更无进退挪移,分明是旧伤未愈,若与人长期耗斗下去,必然不支。
迟迟的情况却要好得多,冷虹剑如电一般穿梭,招招凌厉诡异,步法又神出鬼没,与她交手的三人渐落下风。
赵靖知道迟迟性子高傲,所以只是在一旁静观,并不出手,一面苦思这六人来历。眼见这六人面上白得隐隐发青,眉毛都极稀疏,几乎没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然而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这人虽然擅长邪术,武功路子阴毒,但是决不至于近了迟迟的身而不让她发觉,更惶论他的弟子了。”这当中有个大关键,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这时只听嗤的一声,他霍的看过去,只见骆何不住后退,胸前衣服已被钩子划开一条大缝,幸而骆何步法了得,这一钩竟没有伤了皮肉。那人一招得手,欲再前逼,却觉眼前一花,只看见月光下竟有七彩光晕流转,诧异之际,却听自己同伴暴喝:“小心。”两把钩子同时挡到他身前,他一低头,刚好看见迟迟那柄薄利的长剑自胸口堪堪而过,正暗呼侥幸,脖子上却是一紧。他的同伴就在他身侧,只见他颈下皮肉有极细一圈深深陷了进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勒紧,不由骇异,长钩只得胡乱挥出,却听迟迟一声轻笑,钩子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弹,倒向自己钩来,却是冰影绡丝反震之力,迟迟力道不大,但是胜在无形,颇建奇功。
那两人抬眼,见少女明媚如春花的脸庞上绽放冬日肃杀之意,奇异的对比令她更加美得惊人,而她身后,另三名同伴已经扑上,少女听见,手上不松,身子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箭一般弹起,三把钩子竟扑了空,又无法收力,同时插入那被冰影绡丝勒住之人的前胸。
滚烫的血顺着衣襟一滴一滴流下,执钩的三人呆了一呆,随即狂怒,也不顾同伴痛苦,同时抽出长钩,鲜血喷涌而出。骆何早知不好,没命的往前一扑,将迟迟搂在怀里,自己用背迎过去。然而一声极低沉的奇异啸声响起,随后是当的巨响,赵靖手里的剑生生挡住了三钩,反将三人震了回去。
三人后退几步,与剩下两人比肩,惨白的脸上都是一般怨毒的表情:“三爷,昨天让你走了,今天居然找来两个帮手。”正要再攻,忽然见到赵靖手中的长剑,心中惊惧无已:“好,好,三爷您真是厉害,竟然有这么一个人替你出头。”五人又惊又怒又恨,见赵靖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宛若天神,立刻心意相通,互相手一握,竟在原地凭空消失不见。
赵靖本欲捉住其中一人仔细审问,见此情景不免一愣,刚踏前一步,却听骆何低声道:“不要再追了。这种障眼法后面往往布下厉害的迷幻阵,要与追兵同归于尽的。”
赵靖转身:“前辈,你没事吧。”眼睛却往他怀里看去,只见迟迟已然晕了过去,雪白的脸上两滴鲜血触目惊心。骆何苦笑:“这孩子,外强中干,见血就晕。武功再高也是枉然。”说话间眼光掠过赵靖手中的剑,不由喃喃道:“难怪他们会突然逃走,此剑一出,莫与争锋。想不到迟迟竟交了公子这样的朋友。”赵靖拱手行礼,也不自谦,心里想的却是:“原来昨夜他们就交过手了。这帮人又是怎么牵扯到这事情里来的?”
迟迟慢慢醒转过来,一把拉住骆何的袖子:“爹,你怎样啦?”骆何伸手替她抹去血迹,微笑道:“我没事,幸得这位公子相救。”迟迟眼光一转,与赵靖目光相碰,心中未免有些不服,而自己晕倒的样子更加丢脸,于是噌的跳了起来,立刻顿足道:“为什么不去追他们?他们杀人灭口。”
骆何惊问:“谁死了?”迟迟追击酣斗之时什么都忘了,此刻想起刘春月躺在自己床上的惨状,不由怔怔的流下泪来:“爹,就是我今天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啊。”
骆何听见此话,心中惊疑不下于迟迟,面上却愈发波澜不兴。迟迟抬起泪眼望着他:“爹,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何缓缓摇头道:“爹真的老了,发觉有人潜入,竟然追不上他。我一路追到这里,刚好遇到这六人从中截杀出来。”
赵靖不由问道:“前辈,从你发觉有人潜入迟迟房中,到你追出来,究竟隔了多久?”骆何皱眉:“应该只是片刻之间。”他说完这话,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脚步虚浮,迟迟忙上前扶住他,三人往回缓缓走去。
“这么说,此人片刻之间就勒死了刘姑娘,给迟迟下了迷药?”(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赵靖推想这情景,大惑之下寒意顿起。迟迟看着骆何,没有出声。她本来有许多的话想问骆何,毕竟赵靖在场,迟迟不欲他知道父女两之间的协定,只得沉默。骆何如何不知她的心意,悄悄对她摆了摆手,自然是告诉迟迟,因为隔得远,中途又发生变故,他没有来得及认清那人。
父女两眼神交流之际,赵靖恍若未察,又问道:“前辈,今夜伏击你的这六人,是否是历万山的弟子?”骆何颔首:“应该没错。”迟迟啊了一声:“爹,你说的这个历万山是不是那个无恶不作的盗中败类,独脚大盗历万山。”
赵靖听到盗中败类四个字,看了迟迟一眼。
骆何微微一笑:“正是,这个历万山是个杀人无数,贪得无厌的贼,在西域学了些妖术,更是横行无忌。后来受了重伤,躲在山里不敢出来,原来是调教了一帮弟子。”
迟迟冷笑一声:“难道柔木城里有什么财物他们要劫的?若是落在我手里,我一定,一定叫他们生不如死。”赵靖见到她咬牙切齿放下狠话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微叹:“这个傻丫头,要不是为了她,我怎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原来关心则乱,竟是真的。
――――――
依旧是舌头乌青,上有齿痕,双眼下脸颊处隐有淤血,而颈上那道细细的血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骆何察看过尸首,坐下默然不语。赵靖早已发觉父女之间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只佯做不觉,低声道:“在迟迟房里有尸首,终究不妥。我会着人将尸体送到郡守官衙前,明日一早他们发现尸体,自会通知她的家人。”迟迟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赵靖起身去抱起刘春月的尸身,不由道:“等一等。”说着走过去:“你替我抱好她。”一面自怀里掏出一把玉梳,将刘春月的头发解开。乌黑柔顺的长发还有光泽,不似主人已经全无生气,迟迟将梳子梳到底,又细心的替她挽上发髻,方退开:“你带她走吧。”
等赵靖走了,骆何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要担心,你先去歇息一会。他既然肯出手,就不会有事。”迟迟挑眉:“爹,你知道他是谁么?”骆何微笑:“傻丫头,除了靖将军,天下没有人会使那把剑。”
“那把剑很稀奇么?”
“重剑名曰‘疾’,晦暗无光,上有剑纹,宛若剑身裂,纹名‘龙吟’,剑气鼓荡,龙吟声起。”
迟迟啊的叹了一口气。
骆何又说:“此剑本是大元帅屈海风的佩剑,后来传到赵靖手中。他十二岁封将,将此剑练得出神入化,威震胡姜,为悠王赏识,收为义子,赐国姓。”
“他为什么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剑呢?”迟迟不由追问。
骆何重重叹了口气:“赵靖原姓沈,其母屈慧仪,乃屈海风胞妹。屈慧仪殉夫之后,屈海风怜惜外甥,不惜将自己最珍爱的佩剑送给他。”
“姓沈?沈夫人殉夫?为什么?”迟迟睁大了眼睛。骆何温言道:“去睡吧。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为好。”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此次靖将军仗义援手,他日你我定将报答。只不过他身份特殊,你我能避就避,此事了结之后,你好好同他道别吧。另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这个人对你有多好。”迟迟看着父亲,见他眼中有种不动声色的疲倦,自己却不明白为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她躺在地上的被褥里,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他跟我一样没有了娘亲,这般可怜。”转念又想,“刘姑娘有娘亲,可是她娘亲没有了她,一样可怜啊。”闭上眼睛,竟是小小赵靖倔强的抱着一柄比他还高的剑站在那里,后面站的,却是个中年妇女不住哭泣。她长长叹息,用被子蒙住了头。
城的另一边,有人也未入眠,仰头看见一道奇异的烟火冉冉升起,不由动容:“难道是黑羽军到了?他们明明已经跟着赵靖回了悠州,此刻怎又反转?”随即冷笑,“就算是赵靖又怎样?该死的人还是要死。”不知想起了什么,语调忽然温柔,“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已经长这么大了啊。”面上渐渐浮起凄凉笑意,“好孩子,你不要牵涉进来,我不想伤了你。我不想跟你爹一样心狠。”
正文 涉江寒(九)
更新时间:2009…12…14 14:33:46 本章字数:3205
(九)
赵靖敲门进迟迟房内的时候,发现她正安静而专心的伏案写字,听他进来,头也不抬。阳光自树荫后细碎的照进来,正打在少女光洁如玉的额上,赵靖看清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先是想笑:“做什么这般用力?”随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偏过头去,在她对面坐下。然而嗅觉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那股清冽芬芳的气息缭绕过来,令他避无可避,只得清一清嗓子,问道:“骆前辈呢?”
迟迟边写字边摇头:“许是找人下棋去了。我爹爱静,整日被我缠着,只怕要疯了。”
“可是你今天却是安静。”
迟迟把笔一放,抬头嫣然道:“可不是么?今儿我有正经事要做。”
赵靖这一日还未乔装过,迟迟看见他浓烈的眉,挺直的鼻子和抿紧的唇,心想:“原来他一点都不难看,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讨厌。算了,我且饶他一遭,不打那把‘疾’剑的主意。”想着想着自己就噗哧一笑,拍了拍手,将自己写完的纸推过去。
赵靖接过来一看,只见她字迹极其秀丽,先暗自喝了声采,再看内容,写的却是:一,历万山的下落;二,验查死去参军尸首;三,拜访参军夫人。赵靖心中暗暗纳罕,这少女平日略嫌浮躁,认真做起事情来倒是有板有眼。
“你说说,我可有什么遗漏的么?”迟迟问道。
赵靖点了点头:“我能想到的也只这么多。不过历万山和他弟子的藏身之处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参军的尸首也要等到今夜再去勘验,我们先去他家看看。”
“嗯。”迟迟答应了一声,身子却不动,表情踌躇,眼睛只盯着赵靖的嘴巴。赵靖想起自己还没改装,哈哈一笑,回房半晌,迟迟再瞧见他的时候,却是个潦倒的中年汉子:“如何?”
迟迟微笑起身,从包裹里翻出几支模样奇怪的笔和几个盒子:“你坐下,我再给你添一添。”赵靖依言坐下,迟迟挑了一支笔,在盒子里调了几下,细心的在他脸上涂抹。赵靖只觉笔尖所过之处清凉中略带粘稠,却不知是何材料。而迟迟虽然已经小心的站得稍远,芳香柔软的体温仍然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迟迟已在头顶喝道:“你贼里贼气的笑什么?不要乱动,否则我把你画成一个丑八怪。”
迟迟画完,端了镜子给赵靖看,得意洋洋的道:“这才叫天衣无缝的易容术。虽然脸上难受了点,但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认出你一个年轻人故意装老头。当然啦,我自己很痛恨在脸上涂这个。”赵靖刚要放声大笑,迟迟就瞪他一眼:“那些皱纹疤痕可还没沾紧,你一笑就掉啦。”说完转过身去,自己对着镜子描抹一番:“上路吧。”
两人出得门来,街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与昨夜之清寒诡异截然不同,让人几乎以为不过是做了场噩梦。
“喂,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么?”迟迟边走边偷偷的问道,“那位曹夫人肯定被郡守大人封了嘴巴,而且我们与她素不相识,她怎么可能透露消息?”
赵靖看她一眼:“我早有准备。”迟迟见他说的自信,先是瘪了瘪嘴,然后又笑盈盈的说:“也好,省得劳烦我去想点子。”
赵靖心中暗想:“你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就留着自己用罢。拜访一个新寡的女子,还要套出她的话,哪有那么容易?”
越往城中心近了,不知怎的,迟迟竟越有些心慌。远远看见郡守府,扯了扯赵靖的袖子:“咱们过去看看吧。”赵靖点头:“不过你要是见了什么让你难受的事情,可不许当众晕过去。”迟迟脸一红,呸了一声,心情也因他的玩笑而略为放松。
赵靖想了想却停住脚步,自怀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珠子,递给迟迟:“拿着。以后若是闻到什么腥气,心中恶烦,闻一闻这颗清心珠就不会晕倒了。”
迟迟接过,见那珠子赤红,圆润可爱,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不由问道:“你怎么有这么一个玩意的?”赵靖沉声道:“不是玩意。是我舅舅送我的。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从没见过死人,心里恐慌,也是几乎要晕过去,他就送我这清风珠。初上战场之人,谁都害怕,没有谁生来就见惯死人,所以行军打仗的兵士,一开始身上总有类似的东西。”
迟迟从没见他这般严肃甚至极近严厉的对自己说话,怔了一怔,脸色反而柔和:“原来他那么小就去边关打仗吃苦啦。”赵靖意识到自己说话间不自觉的带了对下属的口吻,略为尴尬,正不知如何改口,却听迟迟柔声道:“谢谢你。”他不知倔强的迟迟为何这次没有同自己负气,只是刚好碰到她清澈的眼睛,带着一种了然的怜惜,与她的年纪全不相称,倒象久远以前自己熟悉的眼神,一时心潮起伏。
迟迟却没有再看他,眼光直直的望前瞧去,只见郡守府前围了一大堆的人。她有些害怕这场景,上一次见到宋湘的尸体就是类似的情景,虽然此次心里早有准备,未免也有些惶恐,夹杂着愧疚与痛楚。
她挤到前头,果然看见石阶下跪着一男一女,女子怀里抱(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cN)了个人,正是刘春月。两人却都没有哭泣,迟迟看见他们的眼睛,心头只是一寒,那是绝望哀痛到极处反而没有眼泪的样子,几乎忍不住就要扑上去,然而自己又能如何安慰呢?
正在此时,郡守府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郡守驾下佐官之一的何大人。只见他俯身欲挽起两人,那男子却倔强的一甩手:“求郡守大人给我家小妹做主,早日破案。”何冲叹了一口气:“害死你妹妹的,是恶鬼,大人也无法可想。你们再跪也没有用。大人自己也被恶鬼冲撞的病了,能有什么法子。法台山的高僧不日便道,他们定有办法驱除恶鬼,还柔木一个宁静。”后面这两句话,他特意扬高了声音,好让所有围观者都听到。而迟迟听到高僧这两个字,心头砰砰乱跳,手心渗出汗水来。
那男子怒极,霍的站了起来:“我妹妹明明是被勒死的,你却说是被恶鬼害死。大人为何不肯替妹妹出头?”何冲将手笼在袖子里,慢悠悠的道:“你说她是被勒死的,那么用什么勒死的呢?她脖颈上可没有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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