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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光归南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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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光沉默,轻搭在她肩膀的手用了力,缓缓靠向自己,把已经神志不清的人,纳入自己的怀抱。
他低声,温柔耐心,询问:“南桪,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她了么?你问问自己,你恨她吗?”
南桪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闻言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哑声开口:“我恨过她……真的。”
她吸吸鼻子,手指握住顾沉光的,垂了眼,低声开口:“我在北京不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在路家左右为难的时候,我知道宁阿姨怀孕了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去四川的时候,我送你去美国的时候,我被人从教室里拽出来眼睁睁看着我老师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除夕晚上自己一个人窝在宿舍吃泡面的时候……我都恨过她,顾沉光你知道么,是那种,那种不可抑制的恨,和无能为力。”
在过去的八年里,我每一次深深孤独的时刻,我真的真的,都恨过她。恨她当初,无可挽回的抛弃。
她突然把头埋进他怀里,哭出了声,破了嗓子;顾沉光顾沉光,我那么恨她,可我真的……想她……想她下雨时会穿着蓝裙子和油纸伞来接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对我说,南桪,你要好好的,你得好好的……
顾沉光抱紧她:“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温和了声音,是这一生再难有的温柔,贴在她耳边:“可是南桪,现在我陪你回来,你还是恨她吗?”
如果恨她抛弃你,把你丢到北京难堪孤独,那么在那里遇见我,你还后不后悔?我竭尽心力所做的一切,够不够,哪怕弥补一点,你的痛苦呢?
南桪愣住,未及回答,身后的木门被人从内拉开。
两人都是一僵,顾沉光先抬了眼,望向青石门口缓缓走出的温婉女子。
女子墨色长发及腰,被打理的极好,轻轻垂在脑后。上身一件白底青边的淡色旗袍,下身则是一条长及脚踝的淡蓝色长裙,花色简单,却极好看。她抬眼望来,烟波流转,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柔美,清颜素骨。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路盛铭爱了一生。
叶九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神色一动,望向顾沉光怀中倔强的背影,轻声开口:“南桪。”
顾沉光明显感到怀里人一僵,随即更往他怀里钻去。
叶九无奈,轻轻微笑,温柔了眉眼:“你还是不肯见我?”
南桪不动,顾沉光看向叶九,目光有些歉意。
叶九轻缓摇摇头,垂了眼,看向自己自己苍白的指尖:“是我不好,怨不得她。”
顾沉光轻拍南桪的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勇气。南桪僵在他怀里许久,终于轻动,收回环在他腰上的手,转身,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人。
她眼睛红的吓人,看着如常温柔的母亲,顿了顿,才哑声说:“我现在……不能原谅你。”
叶九轻叹口气,弯了眼角:“你还是不懂?”
南桪略一沉默,点头:“是。”
“也罢……”叶九说完看了一眼顾沉光,目光移向两人始终交握的双手,想起什么,眉眼一黯,却强打起笑意来:“我想,你或许很快就会懂。”
……
那天的最后,他们到底还是离开了。车开出去很远,南桪忍不住回头——叶九还是静静站在门前,偌大的裙摆飞扬,盛如繁花。
**
八月初,机场,俩人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回北京。
南桪正和顾沉光在机场附近的菜馆解决午饭,顾沉光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眼,接通。
那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南桪看过去,只见顾沉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心紧皱,一片风雨欲来的景象。
她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咬着筷子,着急的等他把电话打完。
“……好,我知道了。”顾沉光简单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手机紧握在掌心,顾沉光看向对面的人,对上她清亮的眼睛,一时难言,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南桪先耐不住问他:“怎么了?出事了?”
顾沉光深呼口气,握住她的手:“宝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爸爸他……一个小时前,跳楼自杀了。”
第二十一章
顾沉光带着南桪回到路家时,路盛铭的尸体早已处理完毕,围观群众也已经散开,家里只剩下几个警察,在和宁婉了解情况。
南桪冲进去,疯了一样四处找,从厨房到主卧,再到她之前住的房间,一寸都不放过。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竭尽全力的祈祷,这只不过是顾沉光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再回家,父亲还是一样好好待在家里,为自己准备洗尘宴。
可是没有,她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
南桪腿软的几乎站不住,一路支撑的信念坍塌,此刻彻底失去了站立的能量。顾沉光就跟在她身后半步,见状一步冲上去,把摇摇欲坠的人拦进怀里:“……别怕。”
南桪大口大口的呼吸,借助他的力量挣扎着站起来,眼泪终于决堤,大滴大滴往下掉,烫了两人交握的手心。她推开顾沉光,转眼看向客厅里的人,狠了眼,一步步走过去。
宁婉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好像所有的信仰都消失殆尽,散尽了七魂六魄,灰暗无光。旁边,八岁的路铮蜷坐着,小声哭泣,不时偷看一眼妈妈,再被吓得哭意更甚。
南桪走过去,开口,完全嘶哑的声线:“……我爸呢?”
宁婉一动未动,连眼角都没抬起半分。
南桪提声,几乎是喊出来:“我问我爸呢?!”
宁婉指尖终于动了动,仿佛被人从另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唤醒。她轻抬眼,看向南桪,话未及出口,泪先掉了下来,无声无息:“……他不要我了。”
南桪死死盯着她,与她对视,却被她眼睛里死亡一样的绝望震住。
宁婉却不顾她,一瞬间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低了又低,进了尘埃:“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利用路家威胁他和我结婚,或许他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就不会,一辈子都遗憾了……可是最后,我也没能帮他保住路家……”
她看向南桪,带了残忍凉薄的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么?因为他是路家长子,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路家百年基业,就全系在他手中。他就是毁了这一生、粉身碎骨,也得把路家给保住……宁家和周家,合伙把刀架路家脖子上,他能怎么办?”
“联姻是唯一的路,只有他娶了我,宁家才有可能放过路家……这个傻子,居然真的,真的心甘情愿亲手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毁掉……”她泪流了满面,像泛滥的海啸。突然起身,向南桪走了过来,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砰的跪下。
她神情完全的崩溃,却记得完成先夫的遗愿:“你不要恨他,你不要恨他了好不好……他不知道有你,当初,要是他知道你存在的话,怕是宁可毁了路家,也绝不会放弃你母亲的,他那么爱她,那么爱她……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南桪,当初他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在他的抽屉里,看见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是我,拿刀抵着脖子逼他的,是我拿命逼他的……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是我太自私,都是我……”
“我没能让他保住路家,还害的他失了最爱的人和女儿,所以到最后……他连命也不想要了,一走了之,干干净净……”
那么高傲的女人,却因为一场爱情,低入尘埃,不择手段。
客厅里的所有人,听到这一切,心里都是沉沉的一声叹息。所谓情深伤人,几真几假,谁也摸不透。
南桪完全呆住,太多的冲击和事实让她根本反应不过。低头,无助的看着脚下跪着的人——泪流满面,青筋暴起,华丽的指甲深深插入掌心,鲜血流出,随着她捶打自己的动作,粘了满身。是真的恨了自己。
她心头剧痛,缓缓蹲下,颤抖抱住面前痛苦的人,轻声在她耳边说:“……好,我答应你。我不恨他。”
宁婉浑身一僵,随即狠狠回抱住南桪:“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抱着哭成一团,身后不远处的八岁孩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凄厉的哭声瞬间划破整座天空。
……
顾沉光沉沉吐出一口气,走向旁边沉默的警察,微微点头致意,说:“我是律师,和你们了解一下情况。”
一位民警看了眼客厅地上哭的不可自抑的人,沉默点头:“好。”
“我们出去说,请。”
……
“路家确实在十几年前便出现危机,但是路盛铭铁血手腕一力镇压,联姻后宁家也给予了多方支持,再加上路老爷子先前在政界的余威,这些年已经缓缓有回温的迹象。可是,这次……”
顾沉光皱眉:“这次如何?”
“是突如其来的一次经济链断裂,直戳路家脊骨,而且手法精准,直掐最痛点,一触便倒。”
“你的意思是说……与其说是突如其来,不如说是,蓄谋已久。”
“是。”
————
顾沉光送走警察回来时,客厅的两个人已经停了哭声,双双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宁婉怀里还紧紧抱着路铮,眼泪无声无息往下淌。
他轻叹口气,走过去,一手撑南桪脖子下,一手穿过膝盖,把人打横抱起。
南桪也不挣扎,乖乖倚在他怀里。
顾沉光低了声,对宁婉说:“很晚了,我先带南桪回去……您自己保重身体。”
宁婉没有回话的心情,只轻微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顾沉光转身要走,她突然想到什么,哑声开口:“……等等。”
顾沉光转过来:“还有事么?”
宁婉沉默片刻,深呼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从一直紧紧护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
顾沉光没接:“这是……”
“他写给叶九的遗书。”
怀里的人忽然一颤,顾沉光手紧了紧,探手接过信封,递到南桪手中。
“多谢,那我们先走了。”
……
车里,南桪坐在副驾驶,打开手里的信。
只有薄薄的一张纸,简单的一句话。
“小九,对不起。说好的彩凤嫁衣,不能给你了。”
小九。
南桪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母亲发烧,她守在病床前,听了整整一夜:“你不要小九了么……”
……
将将止住的泪又冒了出来,南桪吸吸鼻子,泪光中扫到旁边人清俊好看的侧脸。心里一软,头倚上他的肩膀,轻声问:“我们去哪儿?”
“回家。”
————
顾沉光没有带她回顾家,而是直接开车回了两人之前的公寓。
开门进屋,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南桪先进去,看顾沉光低着头,沉默地借着外面的月光换鞋。
她小声喊:“顾沉光……”
他正背对着她放鞋,闻言轻轻一愣,没有回头,一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嗯?”
“……我很害怕。”
“怕什么?”细听,声音里带了隐忍的情绪,一不留神便要爆发。
“我没有爸爸了……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了,现在我爸爸也……那我……”
话未说完,一直沉默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动作迅速猛烈,带着焚烧一切的情感。
南桪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狠狠摁到了门上,再然后,他的气息逼近,唇上有温热的触感,不顾一切的抵上来,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轰”的一声,从头烧到脚。
南桪大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眉眼,不可置信。
唇上的力道却渐渐温柔起来。紧咬着她下唇的齿放开,顾沉光舌尖轻轻探出,一遍遍轻扫着刚刚被自己咬出的痕迹。舌尖不厌其烦,描绘着她的唇形,从左边到右边,反反复复。触及的温软触感终于挣脱了内心最后一道枷锁,势如破竹,无可阻挡。
他看着面前人不知所措的瞳孔,含着她的唇微叹口气:“闭眼。”
那双眼睛立马死死闭紧,唯独黑长的睫毛在不住的颤抖。
他满意了,唇舌的力道却忍不住强势起来,舌尖用力抵开她的唇,反复扫过她的齿列,再想深入时,却发现过分紧张的人,双齿紧闭。
他呼吸沉重:“乖,别咬着牙。”
……
于是舌尖顺利抵进。渐渐地,攻城略地,肆意妄为。寻了她的小舌头,搅在一处,深入喉咙。甚至把她的小舌头带到自己嘴里,轻轻含着,咬住舌尖,不知满足的吮吸咂弄。
……
不知多久,一吻结束。他却还是不肯离开,唇抵着她的,呼吸沉沉。
他目光沉沉,望进她的眉眼里,刻进骨血。然后,沙哑的声线,一字一句:“路南桪,我爱你。”
爱到这一生,从黑发垂髫到白发苍苍,我都心甘情愿求之不得,伴你左右。
“从十岁开始,我就在你身边,等你长大,一直到现在;等你再长大些,我就娶你,一辈子陪着你。所以,宝宝,不要怕,你有我,我永远陪着你。”
你总是在失去,所有亲人所有亲情。那我把我这一生,从年少到暮年,所有的感情都给你,够不够?
宝宝,从我决定余生要与你共度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比希望,余生能够尽早开始。
现在,它来了。
第二十二章
南桪倚在门板上,听见顾沉光的话,唯一的感觉,灵魂飞升。
嘴里有点干,下意识想要舔舔嘴巴,舌尖伸出去,却骤然碰到他的唇……温温软软,气息极好闻。
轰!
呼吸还未平复,脸又猛地烧起来,神志都涣散。
小舌头立马收回去,顾沉光眯了眼睛,轻叹一声,原本想要撤开的念想取消,下巴略抬,又强势吻了上去。
……
这个吻结束,南桪已经完全站不稳了,只能双手搭着顾沉光的脖子勉强支撑。顾沉光闷笑,微微退开一步,把人打横抱起,放到沙发上。
他自己转身坐在一边,然后侧身,用力,把人抱起来搁自己腿上,整个的圈怀里。
南桪坐在他大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发懵。
顾沉光晃晃怀里神情呆愣的小人儿,声音低低:“宝宝,我们谈谈。”
南桪:“恩……”
他失笑,继续问:“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
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做的事,南桪脸又不可自抑烧成一片,下意识咬嘴唇,却咬到一片顾沉光的气息……呼拉拉,脸成功红成灯笼。小小声,也不看他:“恩……”
“什么感想?”
“……”不知道怎么表达。
他略一思忖,换了种问法:“那愿意么?和我在一起?”
脸颊温度持续上升,南桪却没有再沉默。几乎没有思考,她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极小却坚定不移:“……愿意的。”
说完立马收回目光。
顾沉光抱着她,继续晃,左一下右一下,像小孩子抱着心爱的礼物不肯撒手。
他听到她的回答,意料之中,但还是很高兴。可是现在她还不够成熟,所以很多事情,只能由他来做。
他开口,语气郑重:“宝宝,你要是答应了,就永远不能反悔。你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所以,我总怕你会后悔。”他顿了顿:“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自己认真考虑,未来可能会遇到的人,或者事,考虑你现在选择的,是不是你真心想要的。明天早上,给我你的答案。”
她沉默了会儿,微微抬头,看进他的眼睛:“你会让我后悔么?”
他一愣,笑起来:“不会。”
她看着他,眼睛明亮又勇敢,像是蕴藏了全世界的星光。理所当然:“那我怕什么?”
他笑,忍不住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眼睛,心头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好,那不怕。”
这人……
南桪窝在他怀里,沉重一天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心底有甜蜜的气泡喜不自禁的冒出来,一个一个,粉色的。
俩人就这么安安静静抱在一起,半响,南桪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他:“顾沉光。”
“恩?”
“你刚刚说,让我考虑。那要是我考虑完,不答应了怎么办?你真就放弃了啊?”
怎么可能。
他笑,眼睛里一丝狡猾光芒闪过,稍纵即逝。低头,开口:“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想办法,让你同意。”
“……”
沉默半响,好奇:“什么办法?”
顾沉光看着她,只是笑,却不说。
什么办法?对你好,算不算?
对你好的天翻地覆无法无天,我敢发誓,你一定不会后悔。
把她抱起来,扔主卧床上,伸手拉过被子,盖好:“睡觉。”
……可是哪里睡得着?
夜深人静,南桪还没睡着,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呻吟一声,把脸整个埋被子里。
真的好喜欢顾沉光。
就是那种,只要一想到,就会心跳加速,脸红的要爆炸的喜欢啊……
可是,父亲……南桪想到,原本还春心萌动的心脏一下子冷却下来,坠坠的发疼,喘不过气。
坐起来,不知道时间,可是莫名的不想睡。
推门出去,意外发现客厅落地灯还亮着,顾沉光坐在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见她出来,扭头看过来,微微皱眉:“怎么还不睡?”
南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睡不着。”
他无奈,轻轻揉她的头发:“乖,去睡一会儿,接下来几天,应该都没有时间睡觉。”
南桪知道,路盛铭的丧礼,她身份再抬不上台面,也要去参加。
“为什么不从今天开始?”
顾沉光知道,她问的是丧礼。低声解释:“你爸爸的死……”他看他一眼,继续:“有些蹊跷,警方需要取证,不能动尸体。”
南桪垂了垂眼:“……哦。”
他瞧她一眼,在心里叹气,伸手揽过她:“很难过,对不对?”
南桪沉默,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很难过。她没有爸爸了,真的、真的,很难过。
而且,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
“我也在想。”顾沉光默了默,出声。
她一愣:“恩?”
顾沉光微微仰头,把后脑勺靠在沙发腿上,说:“宝宝,我在想,要不要你妈妈她……来参加葬礼。”
彼此爱了一生,连句再见都不能说,太过残忍。
叶九为了这个男人,顶着那个小镇里所有人的白眼与辱骂,未婚生子,给了他南桪。更是为了这个男人,一生未嫁。
现在,要送他走……她来不来?
南桪静默,半响:“我怕她受不了。”
虽然这个男人已另娶他人,虽然这么多年,未曾见过一面,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南桪一直知道,叶九从遇见他的那一天起,就全部为他而活。
连当初送她走,叶九也说:“南南,他想要你回去,我不能让他过得不好。”
于是狠了心,把自己唯一的亲人,也送走,哪怕自此孤身一人。只要他过得好。
这几乎是叶九这么多年来,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现在,要告诉她,你爱了一辈子的那个人,不在了。南桪几乎不敢想象,那对叶九来说,是多么毁天灭地的灾难。
顾沉光沉沉呼出一口气:“早晚要告诉她的,况且,那封遗书,也该给你母亲。”
南桪未等说话,顾沉光电话响起,一看,是路盛铭的助理。
接通,那边说什么南桪听不清,只看得见顾沉光愈发复杂的脸色。
最后,挂电话:“……好,我知道了。”
南桪凑上去问:“什么事?”
顾沉光眉心微拧,看向她,斟酌了语气,开口:“你爸爸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的意思,不要告诉你母亲,他的事。”
“……为什么?”
“你父亲说,他想让你母亲,活下去。”
南桪狠狠一愣,下一秒,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他伸手去擦,半响,听到她微微沙哑的嗓音:“……好,我帮他,瞒着妈妈。”
他手指一顿,用力把人揽进怀里:“……好,那我帮你。”
……
多年后,叶九百年,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
只能依靠呼吸机存活的老人,苍老的手指拉过女儿的手,轻轻开口。
南桪侧过头:“您说。”
叶九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几乎缥缈。她说:“等我死了,把我和他葬在一起罢。”
南桪怔住:“……您知道?”
叶九微微点头,有泪从眼角流出来,轻轻缓缓:“知道……他走之前,给我托梦了。我要去陪他,他不让,他说,小九,你要是不活到九十岁,我就生生世世,再不见你。”
南桪咬唇,死死忍住眼泪。
叶九却笑了,很淡很浅,继续说:“我就活啊,一直努力活下去……现在,他该见我了,对不对?”
“真好……我终于,能见到他了。南南,我好想他哦……”
南桪终于忍不住,趴在她身上,痛哭出声,破了嗓子:“妈……”
她却再也听不见,缓缓合了眼,嘴角喃喃:“阿铭,谁家少年足风流……我家的啊……”
南山,立碑。
路盛铭妻叶九之墓。
立碑人:女儿,路南桪;外婿,顾沉光。
————
路盛铭的葬礼,是顾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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