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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贞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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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双牧过意不去拉了拉她的手,莫行尧不卑不亢道:“谢小姐,请就事论事,她母亲做的事不该由她来承担责任。”
陆江引踟蹰许久,硬着头皮慢腾腾地走过来,小声道:“你们不是朋友吗,就是气话说得也有点过了……”
谢慕苏逐个地巡视他们,嗤地笑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她从小没父亲她可怜,那我呢?”她浑身抖得像禁受着烈风猛吹的荒郊枯草,用尽全力拨开面前的男人们,寻出一条路忍着泪逃也似的离开包厢。
宁双牧匆匆说了句“抱歉”,大步追了出去。
林初戈无心再待下去,低着头对莫行尧说:“我想回去。”
莫行尧按住她肩膀将她揽在怀,一言不发带着她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与满屋狼藉。
酒未阑人先散,远处炮声大震,脆响一声接着一声,停了片刻复又响起来,像小孩的哭声,苦累了歇一会再继续哭。
林初戈无声地流泪,恍若失去知觉机械地迈腿往前走,任由泪水打湿脸颊。莫行尧看在眼中,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瞬透不过气。
他止住脚步,抬手替她擦拭眼泪,柔声道:“别哭了。”
她却哭得更凶,好似一旦有人安慰,所受的委屈苦难就瞬间放大了数百倍。
从小到大被扣上的帽子不外乎“妓…女的女儿”、“小三的女儿”,无论是哪个前缀都让她觉得肮脏污秽,父亲狂妄自大沉溺于女色,母亲道德感低下好吃懒做,再恨他们身体里流的也是他们的血。林雅季也曾温雅娴静姿貌绝伦,可那又如何,晚年的母亲未尝不是三十年后的她的写照。这样的她怎么配得上他。
已逝的人许是幸运的,生命像一条长河滚滚地流,无尽无休,但最痛苦的事不是活,而是活着还要承受无穷的恨与怨。
“你早就知道了?”她怯声问。
“不知道。”他不以为意,佝偻着腰平视她,轻声道,“那些都不重要,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是宁家二小姐就喜欢她,也不会因为你是林雅季的女儿就讨厌你,无论长辈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懂了吗?”
泪水像断裂的珍珠项链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扪着脸低应道:“嗯。”
☆、第43章 峰回路转(1)
消沉了一晚,到了第二天林初戈情绪仍然很低落,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靠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胸口几乎无起伏,仿佛是一具停止了呼吸的艳尸。
莫行尧心中像倒了桶浓稠的胶水,五脏六腑粘成一团,黏黏糊糊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他进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出来,走到沙发旁把牛奶递给她。
林初戈牵动面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夜未睡皮肤苍白得像白瓷,白瓷上描着一双暗淡无光的眼,衬着青黑的眼圈更显憔悴。
她敷衍似的喝了两口,玻璃杯回到他的面前,他叹了口气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不满溢于言表:“你和我分手的第二天一样照常上学,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不吃不喝?”
林初戈感到好笑却笑不出来,僵着脸说:“分手那天我哭了一整晚,眼睛都快哭瞎了,我妈看到又在一旁冷嘲热讽……回想起来,我也很奇怪我当时哪来那么多的眼泪,为了爱情就能哭一晚挺可笑的。”
他仿佛坐在过山车上,一会接近云霄一会摔下悬崖,心情忽上忽下只因她一句话。
他闭口不语,她偷偷地觑他一眼,微皱了下眉挪动着身躯靠近他,环住他窄瘦精实的腰腹,脸偎在他胸膛上软语呢喃道:“你又不理我……”
莫行尧扫了眼她乱蓬蓬的头发,甚为无奈地将她抱到大腿上,下颌搁在她肩头闻着清淡的香气,两条手臂缠着纤瘦腰身把她抱得紧紧。他们好似双人石雕,又像严丝合缝镶嵌在一起的钻石与戒托。
这一刻,林初戈全身心地依赖着他,有一个人时刻陪伴着她安慰她从不生她的气一味地包容她,什么自尊面子都不再重要。
“大学时我认识了谢慕苏,将近十年,她和方苓同班,一开始我有些讨厌她,因为我和方苓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亲密无间很少吵架,突然横插…进来一个陌生女人,我觉得唯一要好的朋友被她抢走了。”她问,“很幼稚吧?”
他摇了摇头,她继续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慢慢接受了她,我听方苓说过谢慕苏的家庭,但没想到是因为林雅季她父亲才会抛弃她们母女。”她苦涩地笑了笑,“这种话由我来说有些假惺惺的感觉。”
她讲起往事,大学时年幼时的,都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人生阶段,他耐心地倾听,必要时字斟句酌地安慰她。实诚地说,无论是谢慕苏还是林雅季,他都不同情,若不是因为林雅季是她的母亲,他根本不想查那些陈年旧事,实在担心会影响到她的心情,令她再度自我厌恶瞧不起她自己。
一宿未睡,说累了她便在他怀中睡着了,莫行尧抱起她推开卧室的门,将她放在床上才替她掖好被角,手机铃声又把她吵醒。
莫行尧只嗯了一声通话就结束,林初戈眨着眼疲惫地问是谁。
他答道:“双牧,他和谢慕苏待会过来。”
林初戈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穿了衣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到客厅,心神不宁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们。
以谢慕苏的性格不会这么快就原谅自己,但她愿意主动来找她是一种好的迹象。
二十分钟后,方苓同他们一起走进来。
宁双牧进门就说:“抱歉,慕苏昨天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话虽是对林初戈说的,眼睛却看着莫行尧。
莫行尧固然生气,但明白怎样都怪不到宁双牧的头上,因而道了句别放在心上。林初戈稍微想想自己对宁靖元的厌恶排斥,便能理解谢慕苏有多么恨林雅季,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三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林初戈说:“去书房谈吧。”
公寓不过九十来平,小书房占据了十平米,映入眼帘的一面墙被凿空,整齐地摆放着满墙的书籍,一张桃木书桌,一把黑色转椅,两把花梨木椅,再加上三个女人,这一隅之地更有一种逼仄之感。
三人都不说话,默然地站着,气氛沉闷,像夏季大雨前潮湿燥热的晌午。
漫长的寂静后,谢慕苏先开了口:“我不是来向你道歉的,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母亲。”
她双眼肿得像核桃似的,面容冷淡,方苓动了动唇,残余的理智令她强压下嘴边的话,说再多也只是火上添油,人人都固执己见,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道德什么是不道德,白纸黑字的金科玉律也只是人定下的,随着时间的变迁会被推翻被更改,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林初戈坦然地说:“我知道。”
谢慕苏定定地凝视她,自嘲地一笑:“那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吗?你的母亲破坏了我的家庭,我喜欢的男人与你有血缘关系,而你十年来遮盖了我的光芒,我们形影不离,别人总会把我和你放在一起做比较,我处处不如你像衬托红花的绿叶一样。我讨厌你嫉妒你,但又发自内心地敬佩你羡慕你。”
一连串的话像鞭炮般刺耳迅疾,林初戈觉得讶异又荒唐,刚认识时自己虽然对谢慕苏抱有敌意但不久就烟消云散,真心诚意地视她为朋友,可她竟会讨厌自己。论学历相貌家境男友谢慕苏都不输给她,母亲恨不得她去死,父亲视她们母女若敝屣,她有什么地方值得谢慕苏嫉妒的。
林初戈下意识地看向方苓,她们自小就认识没少被人拿来比较,可长辈同学们谈起此类的话题无论对谁都有褒有贬,并未偏袒任何一方,没有哪一个人是完美的,皆是缺点与优点并存。她们都不喜欢被人当作话题议论,可方苓并未因此而讨厌她。
“关于你父母的事,对不起。”林初戈咬了下嘴唇,无论怎样是她母亲有过错在先,她能说的唯剩对不起,而所谓的绿叶红花,她从不认为谢慕苏比不上自己。
惊觉自己过于失态,谢慕苏讷讷道:“你什么都没做不用道歉,我父亲也有责任,我接受不了他是那样的男人就迁怒于你……”
方苓听见谢慕苏如此肺腑之言,心知她已经消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道歉。昨夜谢慕苏在电话里指责她袒护林初戈,她认为不是当事人谁也不了解实情,谢慕苏父母离婚时林阿姨才刚刚生下林初戈,一个单身母亲分…身乏术,单方面地把责任都归咎到女人头上未免太武断且有失偏颇。
她如惯常那般用洪亮的声音说:“既然话说清楚了,我们就不聊那些糟心事了,谈点别的吧。”
谢慕苏笑笑,即使她努力忽视过往、不计较林雅季与林初戈的血缘关系,心里的疙瘩一时半会也消失不了。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谢慕苏和宁双牧一同离开,方苓逗留片刻也回了家。
林初戈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进了卧室,笔直地瘫倒在床,像打了一场恶仗的士兵般,心理乃至生理都倦怠不堪。
莫行尧虚揽着她肩膀扶她坐起来,右手擎着一块面包喂她吃了两口。
“喂小孩似的。”她咕哝了一句,径自拿过面包送到嘴边咬了口,话锋一转道,“谢慕苏说她很嫉妒我。”
莫行尧坐在床沿边,淡声道:“你这么完美,她嫉妒你很正常。”
她哭笑不得,满腹牢骚不知该如何倾诉。
男人素来秉承着“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兄弟”的理念,只要没有杀父夺妻之仇彼此间好得穿一条裤子,不会吵架只会打架,个个都认为自己帅绝天下,人人都嫉妒他而他不会妒忌旁人。但女生间的友情掺杂着许多特殊的情绪,谢慕苏讨厌她,林雅季讨厌她,两个关系亲密的人都对她产生同样抵触的情感,她活得真失败。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从小就很讨厌林雅季,有时甚至恶毒地希望她去死,可她去世的那天我又很难过……她患了肺病,害怕传染给我一向把房门反锁,饭也很少吃,我打电话给方苓的母亲,请她劝林雅季去医院,劝了很久我妈才松口同意,她从房间走出来时瘦得像皮包骨头……”
他一手包住她手掌,一手轻缓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她眼睛酸胀,闷闷地说:“我想这就是报应吧,她做了不道德的事。但她品性再卑劣,再作践她自己折磨我,我再恨她,她是我妈这一点无法改变。”
辩驳,争吵,倔强地坚持自己的想法,亦或是离家同父母脱离关系,都无法斩断相连的血脉,像是烙印一样。
莫行尧沉声道:“人无法选择出身,也无法干涉他人的思想与行为,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林初戈应了声,在心底说了句谢谢。
☆、第44章 峰回路转(2)
三月霖雨缠绵,瓢泼大雨将人困在公寓里,像身在无门无窗封闭的监狱,寻觅不到出路,终日郁郁。
昨夜两人倚在灯下看书,他看,她发呆,一页纸寥寥几段字他看了数十遍,每一个标点符号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倒背如流,她不动弹不出声,他便没有翻到下一页,静静陪着她发愣。直至午夜,她才细声说想回房睡觉。
他抱起她回卧室,她像攀树绕藤的茎四肢紧紧缠着他,又像树袋熊般吊挂在他身上,枕着铜墙铁壁似的温暖胸膛入睡。于他,是沉甸甸的仅他一人享有的权利,一切理应由他承担。月光如冻霜,暖气被打开,空调运作时微弱而吵扰的嗡嗡声响了一整夜。
天光渐露,雨势小了不少,林初戈起得早,端着一杯温水站在阳台前一边啜饮一边望着远景。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说:“我肚子饿。”
带着轻微鼻音的稚嫩声线,消瘦孱弱的身段,像三岁孩童般,莫行尧的心不由为之一软,便是钢铸铜淬的坚固壁垒只怕也会坍塌。
冷风凉雨吹进阳台,她上身穿着件薄黑外套,冻得哆哆嗦嗦,像电线杆上毛发湿透鸣啭啁啾的麻雀,顺理成章被他拉进屋。
“我们去定中后巷的老街吃早饭?”他温声提议,“好久没去过了。”
林初戈笑说:“专程去那么远的地方吃一顿饭,太奢侈了。”
莫行尧打定主意回母校,难得固执,一双眼黑似墨亮如冰,两片唇薄若削锋如凌,面部工致的线条透着一分少见的冷硬。
她投降:“去就去,别瞪我。”
他反驳:“我没有瞪你。”
她不理会,委委屈屈道:“提起定中就生气,校庆那天把我当作犯人一样反剪我的手还揩我的油……”
“……我喝醉了。”往事不堪回首,他微赧,揾了揾耳根说,“以后不会了。”
林初戈笑着说好,不再逗弄他,脚步一转进了浴室。
狂风卷起天蓝乔其纱窗帘,像一波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墙壁,雾气腾腾的玻璃窗上冒出半弧冷阴阴影绰绰的太阳,仿若剥开了壳扔进水中的白煮鸡蛋,一点点浮上水面来。
寒气逼入室内侵袭着单薄衣衫,莫行尧前去关上窗户,回到卧室正想换衣服,忽然听见她手机的来电铃声。
一接通对方便扯着嗓子问:“林初戈,听说你妈抢了谢慕苏的妈的男人?”
莫行尧本能地捂住手机,捂得严严,仿佛就此扪住了对方的嘴,清越尖利的女声变为模糊的呜呜响。
她心情稍稍好转决计不能再勾起愁肠,他实在不希望她整日无精打采茶不思饭不想,周方予挑这个时候打来不知安的什么心。
莫行尧将手机拿到耳边,低低地道:“她在浴室,请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他突然说话,吓得那端的周方予一口凉气哽在喉咙,对“浴室”二字产生了极大的误解,好久都缓不过来,你你了半晌才说出完整的话:“你们太不要脸了,现在才几点?白昼宣淫——”
不待她说完,莫行尧掐断了电话。
林初戈推门进来,望见他拿在手中的手机,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做出未经她同意翻她通话记录这等事,一面打开衣柜找衣服一面问是谁打来的。
莫行尧诚实地回答:“周方予。”
林初戈猜测周方予又想离家出走,应了声没多问。
下楼取车,开车前往母校,雨打车窗,旧地重游,身旁的人依然是同一人。仿佛争吵分手离别从未发生,横亘在彼此人生间的十年并不存在,而是做了一场长久的梦,梦醒,他在。
汽车开不进狭街窄巷,熄火开门,莫行尧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死死按住将开未开的车门,林初戈坐在车内推不开门,蹙着眉降下车窗,疑惑地问:“你——”
仅说一字,余下的言语被他的舌尖勾去,慢慢咀嚼细细吞食。
他单手撑着车窗,头探进车内侧着下颌吻她,呼吸紊乱,唇与舌纠缠,她睫毛颤动,心跳如擂,想后退他预料到一般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凉而挺的鼻尖来回摩擦着她鼻尖。
她脸涨得发热,迷糊混沌中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她,尽管身处僻静小巷,但若是有好事者偷拍他们恐怕会名满全城。她抬起手欲推他,又担心一失手令他脑袋磕上车窗,手臂犹豫不决悬在空中几秒,还是垂下。
他们中间隔着厚实冰冷的车窗,却亲密无间,这样交颈的姿势甜蜜也难受,他恍若未觉,许久之后才松开她,意犹未尽般于她唇间轻咬了一下。
她平复气息下了车,撑开伞与他肩并肩同行。
风微雨细,雾蒙蒙,铺在地面的灰白石砖碎碎裂裂,是岁月流逝的痕迹,雨水顺着砖缝汇成一条小溪弯曲蛇形。
他头发略湿,脸上沾了几滴雨水,宛若清水洗濯过的上等白玉,光洁无暇,镶嵌着两颗黑碧玺似的眼,灼灼地看着她。
林初戈笑着调侃:“幸好你个子高有腹肌,否则就真成了方苓说的弱不禁风的白斩鸡。”
莫行尧迟疑一会,嘀咕道:“我常年待在家里、公司和健身房,出行有车,晒不到太阳……”
她完全不希望他晒得像炭一样,连忙打住,转口道:“为什么你想来这里?”
他答道:“这一带具有纪念意义。”
她一愣,的确,高中最后的一段日子多是消磨在这细长昏暗的巷子里,来校时会顶着几点晨星和熹微的天光在这里吃早餐,离校时会摸着黑捧着温热的酒酿归家,一路上尽是二人低语轻笑。即便后来和他分手,她也改不掉这个习惯,像戒不掉的瘾。
她挑唇笑道:“我觉得百米外的小旅馆更具有纪念意义。”
凉凉的雨丝斜飞进眼中,他弯了眉眼,唇边荡起一缕涟漪,叹道:“你啊……”
“我直到现在也忘不了当时的心情。”她脸色渐粉,似将熟的桃透出清淡的香,耳垂红得滴血却强撑着说下去,“明明没有结婚却像偷情似的,提心吊胆害怕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下一刻就有人踢门抓奸。”
他啼笑皆非,从未想过两人的第一次之于她是那样糟糕。
他始终不作声,面无波澜毫无反应,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失落而气恼地问:“你忘了?”
他摇了摇头:“怎么会。”
十年前,也是暗沉沉的雨天,处处都氤氲着一股腥气,低矮破旧的楼房,布满裂缝的灰墙,湿冷彻骨的木床,昏黄摇晃的灯光,紧张、无措、激动交织着陌生的欲念如同漫过头顶的洪流,艳俗的大红床单像红浪映着年轻女生白润凝脂的肌肤,灵秀噙泪的眼似揉了星光,很久之后闭眼都会想起那瑰美惑人的景象。
雨声渐收,林初戈收了伞和他一同踏进一家店内。
幽冥阒然的古老建筑内摆着三五张桌子,廉价的塑料椅将干净的木桌包围,地板锃光瓦亮,惨白的灯光泻满一室,店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各自闷头吃饭。
店主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架着腿歪着身坐在一把黑色高背椅子上,见到有客人进来也未起身,扬声报出今日菜单。
莫行尧看她一眼,点了两碗酒酿,店主纹丝不动梗着脖子瞧着远处抽芽的桃树,像淡淡几笔的白描彩绘,桃粉柳绿掩映有致。
林初戈心中暗骂架子比皇帝还大,扭头小声对莫行尧说:“我记得这家店要先付账。”
他面露惭色,边掏出钱包边说:“我忘了。”
客人掏出钱,店主这才不情不愿地立起来,一手拿着碗一手拿起手边的大汤匙从角落桌上的小锅里舀了两碗酒酿。
二人挑了一张小桌坐下,酒酿端上桌,微醺的灯光下酸甜的香气浮浮荡荡,小小一个圆子入口即化,糯软香甜,酿成一股暖流滑入心肺。
她端起碗从碗沿上偷偷打量他,他垂着眼帘捏着瓷匙,修长手指与白瓷羹匙浑然一体,骨节嶙嶙分明,舀起一匙浮着圆子的酒酿送到嘴边咽下,整个过程未发出一丁点声响,风致翩翩,仪容清雅。
林初戈正想戏弄他,一道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口吻颇有些不满:“一个男人长得斯文,吃相也这么斯文……”
莫行尧动作一顿,林初戈森然地横那老男人一眼,转过头盈盈一笑道:“我就喜欢斯文的男人。”
他笑了笑,她一句赞美便可抵消旁人万句诋毁。
店主孩子气地嘁了一声,拿起塑料牙签盒抖了抖,抖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全神贯注地观赏雨巷春景。
天边现出一抹金色的阳光,攒聚的乌云缓缓消散,久雨初霁。
☆、第45章 峰回路转(3)
时间悠悠地流逝,年后上班两周林初戈才意识到办公楼缺了点什么,往日那别树一帜的风景悄然无踪,她略感困惑,临下班时问了助理,助理说曲天歌年前就提交了辞呈。
她哦了一声,心中那点好奇顿时殆尽,唯剩无趣。
她和莫行尧整日如影随形,二人的关系无需点明,众人早已心照不宣,有议论者亦有调侃者,林初戈全当作耳旁风。
和他一起下楼,步向停车场,前往超市的路上,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曲天歌辞职,职场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莫行尧平心静气道:“你希望她回卓信上班?”
林初戈连忙摇头,无趣归无趣,耳根子倒清静不少。
天色灰蓬蓬的像被过度稀释的砚池,暗云如絮,南方的城多雨。
须臾,黑色汽车在地下停车场停下。商场内人群熙熙攘攘,他紧扣着她的手从零食区逛到家纺区,余光睃见斜前方展示的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大床,莫行尧忽然想起家里堆在洗衣机旁的皱皱巴巴的床单,不禁收紧了掌心。
林初戈手被他捏得有点疼,顺着他视线看去,和婉地道:“我们去看看?”
“嗯。”他眉目蕴着笑意,“多买几条床单,经常下雨只能做户内运动。”
她禁不住绯红了脸,恨恨地拿眼剜他:“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碳吗?”
他牵起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笑着反问:“什么做的?”
林初戈木着脸推开他的脑袋,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莫行尧原想逗她,眼角瞟到几米外有个眼圈泛红的小男孩正注视着他们,黑水银般的眼不住地向外淌泪,他未曾犹豫放开她的手,走向那个抽抽搭搭啜泣的孩子。
他背影挺拔清瘦,林初戈莫名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迅速步到他们面前,扬起下颌俯视那哭个不停的小屁孩,掠过粉嘟嘟的小圆脸和微微撅起的嘴,某一瞬她觉得自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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