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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甜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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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未仔细盯着包装袋,默默地戳戳她:“快看注册商标。”
她草草看了一遍,捏着嗓子摇头晃脑:“童年的好味道,好丽友,好朋友。”
程未保持良好的耐心,让她睁大眼睛再看看。
宴旸把白眼翻到天上:“怪不得这么难吃原来是盗版,女子丽友算什么创意有本事出好基友啊。”
蛋糕是吃不下去了,在她的逼迫下程未刚乖乖抿完一杯糖水,护士就盯着注册单叫到他的号码。
程未揉了揉她皱起的鼻尖,随即便闲庭信步地迈上车。宴旸紧盯着玻璃窗,看见他削直的宽阔绕开挂满血袋的铁杆,消失在海藻绿的帘子里。
心底荡起一阵五味杂陈,宴旸正咬着嘴唇发呆,三四个医生冲她嚷着‘借过’,抬着担架从献血车上鱼贯而出。
随着人流围上去,她看见简易担架上躺着一位脸色惨白的男生,护士捂住他臂膀上的针眼,强行把葡萄糖喂进他干燥的唇。
被吓个半死,宴旸只知道跑上献血车,找到躲在帘子内正在等候的程未。见她一脸张皇失措地盯着自己,程未诧异地张着唇:“你怎么来了?”
宴旸紧紧扣住他臂膀处的布料,固执地说:“你不能抽血!”
把小丫头揽到身边坐好,程未瞥见她眼睛微红,忙不迭地问:“怎么回事?”
宴旸躲开他将要碰触眼泪的手,把脸扭在一旁生闷气:“刚才有人晕倒了。”
听出她悄无声息的关心,程未勾着唇角,漆黑的瞳孔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发生和他一样的状况?”
蒙在围巾里的脑袋吸溜吸溜出着气,程未看见她窄且薄的肩膀正在轻轻地打颤。
整颗心都被她的眼泪捏个稀巴烂,程未把她揽在怀里,轻柔的口吻让人怀疑月亮早已全须全尾的露出影子。
他说:“只要宝贝不哭,我就不抽血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宴旸抬起玫瑰吐露的脸颊,明快的眼睛一滴泪光也没有。
程未亲了亲她,轻叹:“你可真是个演技派。”
“那是自然。”宴旸把他从座位拉起来,理所当然地笑出声,“要不然怎么能骗住你。”
当他们蹑手蹑脚地逃出来,夜色已从深蓝提取出了墨黑。
程未牵住宴旸依然冰凉的手,顺着她的视线锁定领奖台上五花八门的牛奶和几只软趴趴的布偶熊。
“我本想抽400ml替你拿只熊的。”程未接过她肩膀上的挎包,清凛的声音被风刮地遥远,“可惜了。”
宴旸顿住脚步望他:“你献血就只是为了这个?”
“要不然呢?”程未弹了弹平整的小腹,“打完比赛后我可没有吃晚饭。”
路边的石子被鞋底踢来踢去,宴旸的思维随着它东走西藏,最终她扬起脑袋发表自己的观点:“真的,虽然我知道我很美,美的出尘出世出神入化,你也没有必要对我这么好。少年,人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程未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宴旸扑上去,揽着他的肩膀喋喋不休:“你不要不承认,我仔细想了想,你应该在国庆节就喜欢上我了。你一个成年人怎么会坐过站呢,坐过站为什么还要在卢川住这么久。。。”
揽肩膀,不是男朋友对女朋友的动作么。
程未很不满地皱着眉,把搭在肩膀上的手重新揣进自己的臂弯:“不是,你想多了。”
当然不是,他喜欢上她的时候远在盛夏的末尾,石榴花开了满树正与她的一字肩红裙比赛,谁更加诡丽。
宴旸撇着嘴,把左手揣进他的口袋取暖。
孤清的路灯照着生了旧苔的楼梯,她咦了一声,突然想起学校旁边新开了家私人点播电影院。
***
中等包厢环境不错,昏暗的灯光比公共电影院更有意境。
宴旸本想褪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她睨一眼啃着汉堡、伸手搅动可乐的程未,没多犹豫便乖觉地把双脚并在地上。
即使她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也要在男朋友面前勉强抢救一下。
屏幕上的电影五花八门,宴旸点开‘新片’那栏,没翻多久遥控器就滑到了《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二十块钱的爆米花、他沾上蓝油漆的衬衫、腕间凝着冷光的菩提,宴旸怔愣了一会儿,默默把箭头从这页划过。
“盯了这么久为什么又不看了?”程未嚼着鸡米花,唇间都是油炸的香气。
大屏幕刺眼的强光虚化住她的面孔,宴旸淡淡地说:“看过了,觉得很难看,所以不会再看了。”
程未不明所以地嗯了声:“那我们看其他的好啦。”
最终,他们选定了一部欧美文艺片。
小提琴的乐声脉脉深情,在色彩强烈冲撞的画面下宴旸冷不丁地叫住他的名字。
“嗯?”程未放下蘸着番茄酱的薯条。
电影中的男女主角金发碧眼、两小无猜,宴旸没有万分之一的观影心思,也许她知道,这些都是梁斯楼最美好的幻影。
“我们发条朋友圈吧。”她笑着说。
第27章 27
电影刚刚放映二十分钟; 私人包厢灭着灯火。
唯一的色彩是画面里的红木房子、蓝宝石色矢车菊,程未斜斜靠在沙发,屏幕的微光把眉眼照地明亮。
“你是要宣誓主权吗?”他笑的爽朗,三下两除就把解锁的手机交给她。
“当然。”
茶几上摆着残着烟头的玻璃缸,劣质的尼古丁让密封的空气更加浑浊,程未用冰水漫过缸底,伸头看宴旸的指尖被屏幕染上幽幽的蓝光。
他用陈述句说:“你屏蔽了很多人。”
其实程未最想问的是她有没有屏蔽梁斯楼。
这条充斥无数目光的朋友圈; 也许就是宴旸为了刺激梁斯楼而大费周章的准备。
“这些都是家里的亲戚; 不能让他们看见的。”许久不再有人接腔; 宴旸用余光小心瞥他微冷的脸,“我爸妈比较传统; 不许我在工作之前谈恋爱; 所以。。。。”
见她柔软的头发层层卷在奶白色的毛衣; 过分大的眼睛掺着焦急; 程未把嫣紫的车厘子塞进她的嘴唇; 笑容清淡:“我不急; 毕竟你十八岁生日还没到呢。山楂太酸,我们的故事就叫车厘子之恋好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这人没有生气。宴旸重新敛起眼睛; 在编辑好的朋友圈下配上两张她最满意的自拍。
“艾特账号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发照片。”程未皱着眉头; 看起来不算开心。
朋友圈里都是一帮贼帅、贼高、贼没下限的孙子;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他可不想让别人惦记。
“你懂个鬼。”宴旸瞪他一眼; “不发几张女朋友的真容,那些老女人不会懂得知难而退。”
“你还在计较校队队长?”程未褪下方格呢子,单穿的米色毛衣看上去舒适又昂贵,“下午打完比赛,她还特地找我说了话。”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剧烈收缩,宴旸切了切,不屑一顾地说:“年纪大的女人果真分外饥渴。”
程未接过她刚拨开口的橙子,一点一点熟稔地把皮拨开。金灿灿的果水沾满了指尖,他伸手掰下一瓣,把剩下的果肉全部塞给宴旸:“她问我你去哪了,我说,我女朋友回宿舍去了。”
“然后呢?”宴旸嚼着橙子,一键把两人的自拍照同步发送到朋友圈和空间。
“然后她提醒我不要忘记周日训练,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她从鼻尖哼出一声怪腔:“你都有女朋友了,怎么还和她随随便便地说话?正好周日没事我也要去球馆练球。”
记起瑜伽课上她极其不协调的肢体,程未忍不住笑意:“是你打球,还是球被你追着跑。”
宴旸把圆形的沙发靠垫扔给他,用肢体行动告诉程未嘲笑女朋友的后果。
填充棉花没有丝毫的杀伤力,程未没有还手,故意躲在角落大声嚷着疼。等宴旸得寸进尺地追过来,他拽开软塌塌的靠枕,把不安分的人带在怀里。
程未用下巴抵住她的颈窝,扎脸的碎发是幽若的山茶香。
第二次的拥抱还不算熟练,宴旸半跪在沙发垫,僵硬的手臂渐渐触到他毛衣上的纤维。静电突然在指尖炸开,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电流从手掌迅速窜进了心底。
电影被程未调成了静音,在哑剧片的背景下,宴旸用力环住了他。
她每一次的主动都是他愈加深信不疑的迷恋,程未合上眼睛,嗓子沙沙哑哑像是含着酒:“你是真的喜欢我,对吧?”
“为什么要这样问。”她声音带着质疑。
脑子敲着不安的警报,宴旸把手掌抵在坚固的胸膛企图能看清程未的神情,却被他反手禁锢在身后,想要动弹也只是回天乏术。
宴旸总算认识到男女在力量上的惊人悬殊,他用左手捏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右手则用更大的力量揽住她的背脊。太过紧贴的距离,让宴旸能感受到他衣料下细腻的皮肉,和竭尽疯狂跳动的心率。
“不要看我的脸。”他浑身带着侵略的气味,把圈在手臂下的肋骨硌得更重,“回答我的问题。”
被闷得喘不过气,她一边咳一边说着喜欢。
“大声。”程未冷静地发布命令。
抑制不住浓重的窒息感,宴旸像被海草束住尾巴的人鱼,只能死死拽住他的领子:“我,我喜欢你。”
程未撤开手臂,为伏在沙发上喘气的小丫头,倒了杯安神的薰衣草茶。
刘海混着汗水湿哒哒地落在眉间,宴旸贴近纸杯,任由清苦的液体顺着他腕部的动作缓缓落入唇间。
他默默地盯着她,她则眉眼低垂默默喝着茶。直到沉甸的纸杯变得轻薄,程未把它扔进垃圾桶,用没有血色的嘴唇说着对不起。
宴旸望着走马灯似的电影,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辨认出铃声的她拽起外套,甚至都没有查看是不是误拨或者骚扰电话。
推拉门材质很重,它阻挡了烈冬的风声,没有留下人走茶凉的痕迹。程未啃着还剩一半的汉堡,鼓起的左腮塞满凉透的鸡肉和过腻的甜酱。
太静了,他摸了一圈,最终在屁股瓣下找到了遥控器。
被打开音量的电影正钻出噼里啪啦的雨声,男孩被湿发遮住好看的蓝眼睛,手中攥着被除净刺的玫瑰。
心脏状的花瓣落了一地,扎眼的红色顷刻被挂断的树枝掩埋。旁白安静地念:Humble but hard to release love。
低微却难以释怀的爱。
***
一路走到安全通道,宴旸用后背挡住呼呼作响的风口,刚掏出手机,便被倒提满腹的凉气。
这是在此时此刻完全不该出现的联系人,她按下拒绝键,心比窜进衣领的风声还要混乱。
没过几秒,电话再一次响起。锲而不舍的频率让她怀疑电话那头是程未恶作剧式的反串。
程未。
想起这个名字,她觉得手中正在震动的家伙格外惹人讨厌,而那颗好奇到窒息的心脏正在告诫宴旸——这是最后的告别。
九曲十弯的走廊空无一人,寂静的圆灯把大理石镀层焦糖色的光,最近的包厢正在放不知哪一部的速度与激情。汽车的爆炸声唤醒她的灵魂,宴旸揉了揉冻成惨白的指腹,颤抖地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端静的像凌晨的街道,宴旸把耳朵贴在听筒,谁都没有先讲第一句话。
此时的时间不论分秒行走,而是亘古不变的世纪。不知沉寂了多久,直到举着电话的手腕又酸又软,宴旸方才替换了手臂,把耳朵重新贴回去。
他的声音突如其来,不稳定的信号加剧声线的低沉:“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俗套的梁斯楼果然用着最俗套的问候语,宴旸瞬间嗡住鼻子,从浓重的嗓间轻轻划出声‘嗯’。
“宴旸,我想了很久。应该是上天垂怜,你幸运又有主见,所盼望的不会事事如愿,命运却也给你绝非退而求其次,而是更好的安排。”
“你总是自卑过满自信太少,对于做过的每个决定,不要用自怜自哀去掩饰退缩,而是勇敢的、昂扬的、敲锣打鼓的去坚持每一件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的事。”
他顿了顿:“最后我想提的话你可听可免,全凭本意,只是我一家之言不可全放在心底。你与你的。。。男朋友刚刚认识两个月,这种浅短的时间,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可完全推心置腹。宴旸,万事保留二三,多多珍重。”
说完,梁斯楼没有分秒迟疑,把电话掐断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听着耳畔回旋的盲音,宴旸抠着粗糙的门框,黏在脸颊的泪痕疼的像褪了层皮。
脖颈突然多了绒绒的暖意,宴旸抽着鼻涕抬头,程未刚好把围巾系成两股,用背脊遮挡住所有的冷风。
“我们回去吧。”
第28章 28。
杂物室摆着一摸几指灰的红木书柜。透过被贴上大黄蜂的书柜橱窗; 能看见十几摞花花绿绿的儿童画册和丢了几块零件的变形金刚; 毫无章法地堆积在一起。
不知从哪里钻来冷到刺骨的风; 天气预报说卢川今天会下雪。
可惜小区已经停了一整天的电; 猩红色的窗帘遮住所有的视野,他只能通过楼下的鸣笛,想象明黄色的车前灯一扫飞飞扬扬的雪。
两对儿老式真皮沙发烂出黄糟糟的棉花,梁斯楼翘腿坐在上面; 能听见生锈的弹簧发出小兽磨齿的咯吱声。木门外; 梁淮开着震破耳膜的广播,抑扬顿挫地跟着唱黄梅戏。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 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没过多久住在隔壁的邻居连打带踹地拍着门,婆娘孩子一嘴的骂骂咧咧,扬言要控告梁家没完没了的噪音骚扰。梁斯楼被这出闹剧惊扰的烦不胜烦,他随手捞起座机电话; 咚的一声; 主机和碎片哗啦啦地碎在门底。
玻璃渣子从杂物室的门缝溜出,梁淮望着亮晶晶的木地板,伸手将广播器关掉。见他终于偃旗息鼓,邻居嘟囔着‘什么玩意,贪钱贪的把良心也吃掉了’; 随即把门摔得‘砰砰’响。
终于安静了; 梁斯楼戴上白布手套叼着小型手电; 把藏在沙发后的素描板掏出来。
他小心剥开灰白色的遮灰布,木质画夹塞着泛黄的素描纸,用水彩勾勒的红苹果又掉了颜色,在氧气的中和下只剩淡淡的粉。
裹在旧报纸里的画笔被人剪成两半,硬刺刺的棕毛飘散在画箱,梁斯楼攥紧双拳,皮肤下的青筋比下颚线还要紧绷。
旋开反锁住的门把,有人举着蜡烛用佝偻的背脊漠视他。
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家,除了梁淮,就只剩下心魔和鬼怪。梁斯楼拽住他穿到磨损的工作服,眼神尖锐如刀:“你是不是配了杂物室的钥匙,趁我不在偷偷动了画箱。”
梁淮的眼睛被烛火照地浑浊,他咧开乌紫色的嘴唇,笑意森森:“哟,生气了?”
随着胸膛的起伏深蓝色卫衣一如翻滚的夜海,梁斯楼竭尽耐心地警告他:“我记得我曾说过,那间杂物室是我不可撼动的领域。”
解下拴在裤腰带上的钥匙环,梁淮用驽钝的指甲剪清理指甲,他吹了吹缝隙间的灰:“至于么,一颗烂苹果你真被念念不忘十几年。可惜啊,人家是宴局长的独生千金,当年看你摇尾可怜就招猫斗狗似的喂喂食,转眼就把你忘了。”
梁淮还没把钥匙环塞回原处,梁斯楼低吼一声,用尖利的肘骨把他抵在墙壁上。挂钟滴滴答答地旋转时针与分针,父子俩齐齐红了眼,相似的眉宇都带着厌恶至深的决绝。
“你可别忘了,我才是房子的户主。”梁斯楼用冷冽的眉眼斜看他,“房子是母亲的陪嫁,我是母亲的儿子,离婚证一盖你和这栋房子便不再有任何关系。只要我想,你可以随时卷铺盖走人。”
脖颈上的血管被年轻的手臂紧紧锁住,梁淮白着一张脸,瞪圆的眼睛像濒死的比目鱼:“我,我们为什么离婚你,你一清二楚。”
“我当然一清二楚。”梁斯楼笑了笑,没有分毫柔情,“母亲又不傻,谁愿意和劳改犯蹉跎一辈子!”
梁淮从咽喉底窜出一声狠劲:“还不是你该死不死!你若死的干净利落,我也不用挪科室的几十万为你填补医用费。”
“对,你是临时挪了二十五万抱我去北京医治儿童败血症。当时外公听闻我生了重病,特地寄了变现支票供我们宽裕手头,母亲连忙让你填补要命的亏空,可你呢?”梁斯楼咬着牙,“目光短浅。”
梁淮冷住眼睛:“你外公的钱我一分也不会要。”
“所以你才从税务局科长沦为阶下囚。”梁斯楼唇角微嗤,“眼瞧这二十五万无人查账,你悄悄动了心,表面应下母亲的请求,实则变本加厉挪用公款把钱财投掷股市,妄想利本双收。”
“只可惜越滚越大,到最后东窗事发,连外公都帮不了你。”
“我从都不需要你外公的名利钱财!”梁淮沉着双目,宽大的工作服印着‘市税务局’的徽章,“当初若不是他从中作也并非世家出身,只有一颗梗,我不至于被大学劝退也不至于留在卢川工作。他的这份‘恩情’,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
“事已至此,你还认为外公是错的?”梁斯楼眯着眼睛,“贪婪无度、过分傲骨,可想而知外公为什么不肯把母亲嫁给你。”
“那是因为你外公一家势利眼!”
梁斯楼轻轻淡淡地说:“继父也并非世家出身,他只是老实笃定,不会把自己的‘罪孽’推卸在别人头上。”
这话说得太讽刺,梁淮怔愣了会儿,随即挑衅似得笑了:“你再给倒插门做儿子,宴中北也不会认你做女婿。当年他是分管我的财务主任,疏于管理,竟让几十万公款在眼皮子底下消失。若不是宴中北找到关键人物,上级怎么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
“差点丢了饭碗,他恨我还来不及呢。”
想起宴旸放在朋友圈的图,梁斯楼黯了黯浓密的眉眼:“不用你多讲,我有自知之明。”
梁淮瘦到脱相的双腮像被水泡过的油果子,他盯着儿子敛下的眼睛,僵硬的说:“你可千万别哭。”
“哭?”血液从四肢逆向行走,梁斯楼红着眼圈不甘示弱地抬起头:“我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在父子俩难得和谐的环境里,扔在餐桌上的老年机刺耳的响着‘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梁淮指了指自己的脖颈:“让开,闹铃响了,我要出去工作。”
“就你那一两千块的工作,还不够交住院费的皮毛。”梁斯楼懒懒散散地撤回手臂,“明确告诉你,再闯进杂货室一步,我就把房子收回,不再给你一分钱。”
梁淮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把穿到磨边的税务局制服褪掉,梁淮换上保安工作服,装备齐全地戴上耳罩和暖手宝。照着烛光在玄关处换鞋,他冷不丁地问:“昨天是你的生日,你母亲。。。真没和你联系?”
“没有。”诧异父亲突如其来的问题,梁斯楼倚在走廊深处,皱着眉头望他,“怎么,觉得我的钱不够用又想继续坑害母亲?”
梁淮无语地望着他,摆摆手,推门要走。
“喂。”少年的声音像凝在窗上将要融化的雪,“伞忘带了。”
男人微微怔住,宽阔的肩膀也曾挑起求学的书袋、全家的风霜,楼栋里的小窗透着朦胧的月色,他望着澄明的光默默嗯了声好。
***
梁淮是早型凤凰男的代表,寒门农家子自学成才,考上金灿灿的名牌大学,一朝成为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读书人。
为了毕业能分到好单位,梁淮日夜抱着课本和作业,每门功课都要做到最好。直到他在英语角认识季洁,从此两情相悦,约定暮暮朝朝。
季老爷子相中他的才学相貌,对于出身,倒也没什么看重。直到梁淮在社会上倒卖不良光碟、打假药品的消息传进季老爷子的耳朵眼,季家人才认识到——准女婿是为了钱财不折手段的人。
九十年代中西交往自由,季洁喜欢看西方电影,尤爱《泰坦尼克号》的杰克。面对家人的激烈言辞和梁淮的小生意‘不小心’被举报到教务处的事,季洁随梁淮北上卢川,私定终生。
第二年,季洁生下了梁斯楼,梁淮被退学后重新考上大学。
毕业后,梁淮顺利成为公务员,季洁做了中学教师。直到梁斯楼六岁那年,患上了儿童败血症。
后来东窗事发,季洁与梁淮离婚,把病恹恹的梁斯楼扔给公婆,回到南方老家改嫁。
在监狱劳改几年,梁淮丢了党籍和工作,只能在清水公园值夜班,从晚上九点到隔天五点,收入微薄,遭人白眼鄙夷。极大的落差和命运的不公,全都蹿成扼住脉搏的怒火,梁淮只能对儿子发泄所有的暴虐与讥讽。
梁斯楼明白父亲的痛苦,而让他甘愿留在卢川的,不是亲情上的怜悯。
而是一颗苹果。
…
那年,梁斯楼从首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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