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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甜椒-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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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晨光把地砖照的透亮,她迷迷糊糊的走出卧室,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手忙脚乱煎鸡蛋的背影,以及圆形餐桌上一碟碟香气四溢的早餐。

    这样的日子很容易让人想起永远,宴旸伸出手臂,从身后拥抱他。

    把鸡蛋煎成爱心的形状,程未挥着锅铲:“小心,围裙上都是平底锅蹦出来的油。”

    她摇了摇头没缘由地吐出一句,我好喜欢你。

    三天后,杨桃带着一箱猕猴桃到出租房视察,宴旸拽着郝笛在门前列队欢迎。

    “难得屋子里没味道。”杨桃蹬着细高跟,束腰风衣勾勒玲珑的线条,“冰箱里也塞满了水果和鸡蛋,不错,会调理自己了。”

    宴旸长舒一口气:“那不必须的么。”

    她又怂又心虚,特地把床单清洗两遍,又把各个角落都喷上了空气清洁剂。至于程未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全被她打包塞进了床底。

    杨桃把两只跟屁虫扔到阳台外:“你们到卧房学习去吧,趁着阳光好,我帮宴旸洗洗衣服。”

    虽然宴旸有一百个不放心,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也只能跟着郝笛趴在卧室的墙壁听动静。

    郝笛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一回头便看见宴旸抖着小腿肚,满脸生无可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既然你把所有的东西都藏的天衣无缝,那阿姨是铁定不会发现的。”

    宴旸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说:“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在距离卧室不足百米的阳台,杨桃打开洗衣机,发现一条男士平角内裤。

第47章 47。

    房屋主人在客厅装了小型榻榻米; 宴旸跪坐在米粒上,眼前是一条正在滴水的四角内裤。

    杨桃睨她一眼,斜斜倚在棕红色的电视柜:“你们是不是应该交代一下; 合租房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条男士内裤。”

    她的声音理性又冰冷; 足以让人想象她穿着法官制服; 敲锤审判的样子。郝笛缩了缩脖子; 颤巍巍地握紧宴旸的手:“阿姨; 这内裤是我的。”

    郝笛顿了顿; 鼓足勇气说:“最近学习任务太重; 我成天忙里忙外,也没有什么洗衣的时间。眼见内裤攒了满满一盆,我为了懒省事,就到超市买了几条新的。说来也巧超市女式内裤缺货; 我就只好买了男款。”

    这谎言说的太过劣质,杨桃用两指拈起内裤边角,扯了扯松紧度:“如果内裤的使用度没有一半年及一年以上,是不会出现腰线松松垮垮; 边缘起球的现象。”她眼神冷冷,翻出来缝在内侧的商标; “品牌内衣只在商场出售,如果没有记错,你说这条内裤是你不久之前; 在超市买的。”

    手腕被宴旸捏成一圈红色; 郝笛抽搐着嘴角; 只想把自己一拳锤死:“可能是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清了。”

    “没事,你慢慢想。”杨桃双臂抄胸,慢悠悠地踱到宴旸身边,她弯下腰,幽静的眼睛像游泳池的水:“至于你,现在跟我到屋里来。”

    送走欲言又止的郝笛,宴旸脸色发白,心脏随着旋开的门把手疯狂跳动。

    手腕的力量比想象中沉重,门被打开,不大的卧室被阳光塞得满满当当。杨桃站在窗边,迎光的侧脸像一颗还未长熟的杏子,她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宴旸想要窥探的讯息。

    柔软的大床如坐针毡,宴旸摸着鼻子,怯生生地喊了声妈妈。

    杨桃对女儿的呼唤置若罔闻,她望着窗外的飞鸟,紧身毛衣勾勒出消瘦的肩骨。保养得宜的女人不会早早老去,加倍眼霜、医美仪器,都能规避让女人如临大敌的皱纹。可惜面容上的芳华终归一场空,谁也改变不了自然循环的身体机能,不复年轻的肠胃脾脏。

    知道自己人过中年,由胜转衰,杨桃对宴旸更加瞻前顾后,甚至关爱的有些沉重。几十年来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事,桩桩交杂,有好有坏,仔细想想却数都数不清楚。

    谁都想用社会经验,避免孩子重蹈人生中的错路。

    她舒开微蹙的眉,坐在宴旸身边轻声轻语的问:“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宴旸晃了晃眼睛中的水光,抬起头反问:“为什么不是郝笛?”

    杨桃淡淡的笑:“因为我看着你长大,了解你胜过了解我自己。”

    拖鞋踩着地板上的影子,宴旸把长到膝盖的海军裙揉来揉去,不知道说些什么。最终宴旸丢下皱皱巴巴的裙摆,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告诉她:“对,我有了男朋友。”

    意料之中,杨桃没有生出诧异的神色:“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察觉出母亲骤然变冷的脸,宴旸捂住脑瓜,瘪着嘴巴嚎叫,“妈,我都二十一岁了,不要面子也要脸啊。你千万不要打我,要不然我会很叛逆的,不光母女对打,离家出走都有可能。”

    收住将要挥出去的手,杨桃冷喝一声:“你怕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叛逆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冲淡堆在胸膛的忐忑,宴旸吞了吞唾液,小心翼翼地说:“干嘛这样凶啊,我又不是早恋的中学生,至于么。”

    “对,你是没有早恋,但你和男生同居了。”杨桃黯了黯眼睛,口吻有些硬,“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和他做过那些事。”

    “没有。”宴旸硬着头皮,斩钉截铁地说,“我确实是和郝笛住在一起,洗衣机里的内裤是我替他洗的。”

    杨桃的眼神像把螺旋刀,她用清冷的光泽,在女儿身上来回抛掷。从小就怕母亲审讯般的目光,每每走到这一刻,宴旸都是穿上囚衣、戴上镣铐的犯罪嫌疑人,只有一五一十的交代犯罪经过,才是最好的出路。

    在她脆弱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杨桃收回目光,转脸笑得乐不可支:“你懒得出奇,自己的衣服也不见得洗,怎么还有闲工夫管别人的内衣干不干净。”

    心脏躲在角落暗自舒气,面对母亲始料未及的疑问,宴旸红了脸颊:“哎呦,洗了就是洗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十几岁的女生总能简简单单的喜欢一个人,为他心神不定,为他摇旗呐喊,为他做许多匪夷所思的事。喜欢着喜欢着,就幻想着天长地久,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杨桃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青绿色的润泽下,曾有人摁着她的脉搏轻轻偷笑。

    ——那时,南方的街道还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老围墙外的丁香开了几颗,他一边摁着汽车喇叭,一边偏头对她说,杨桃你是不是傻,心脏跳得这么快,不是得了心脏疾病,就是喜欢上了我。

    她唯唯诺诺的抽开手,你别不信,我真有心脏病史。

    林嗈摩擦着未剃净的青渣,笑得有些邪气,为什么不信,你心脏病发作的源头不就是因为我吗。

    你这人少美。她把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却匆匆摇开车窗,抑制不住笑起来像小逗号的梨涡。

    不过二十年,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她的眼睛闪过触手可及的温柔,不过片刻,又荡然无存到漠然。杨桃倒在床上,拽着女儿发梢的分叉:“我在读大学时谈了一段恋爱,历时三年,不长不短,刚好能藏在心底记住一辈子。我性格偏冷偏强,他性格偏强偏冷,太过相似的人总是走不到最后。”

    “后来他出国了,临走前想要捎上我一起飞到法国。”她盯着在空气中浮走的尘埃,淡淡的笑,“我去法国能干嘛呢,在他的房子里一日日的等他放学、下班?宴旸,当时我就很清楚,女人如果没有自己的事业,一辈子都是失败的。”

    杨桃长叹一口气:“于是我被分配回了家乡,经过相亲介绍嫁给了你爸爸。”

    明明她不悲不喜、神色如旧,宴旸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悄无声息的难过,把脑袋埋在母亲的肩膀,宴旸轻轻细细地问:“你爱爸爸吗?”

    “不过见了几次面,我们就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了结婚。这样的感情,能有多爱。”杨桃闭上眼睛,“也许爱过吧,但我爱的不是宴中北,只是宴旸的爸爸。”

    她顿了顿,认真的说:“宴旸,我要见见你的男朋友。”

    宴旸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紧张到瞳孔失焦:“什么时候。”

    杨桃还没来及接腔,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宴旸摸出一看,下意识的望了眼母亲。

    出租屋的门被人轻轻叩了三下,杨桃耸了耸肩:“看来是要现在见了。”

第48章 48。

    恋爱谈了三年; 宴旸自然想象过见家长的场景。

    会面地点应该是一家高端酒店,双方父母笑意柔和、衣着熨帖,她披着特意拉直的头发,连衣裙是乖巧的藕荷色。程未穿着精心搭配的衬衫,无瑕疵的皮肤归功于连贴一周的的面膜,和宴旸强迫他涂上的素颜霜。

    包间顶灯把器皿照出人影,大人开着小情侣的玩笑; 程未偷偷捏住她的手; 顺便把酱鸭塞进她的嘴巴。

    幻想的是一出偶像剧; 没有滤镜的现实生活则是一部恐怖片。宴旸打开防盗门,迎面而来的是程未被枕头压扁的头发; 随意套在身上的纯色卫衣,和一颗因为熬夜而长在眉心的痘痘。

    凉了。

    忍住把门关上的冲动,宴旸挪挪脚步; 用身高遮住杨桃好奇的目光。她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 压低嗓音:“你怎么不事先问一问我的意见,随随便便就跑过来了。”

    初夏的江城犹如火焰山; 程未扯着宽大的衣领; 汗水顺着下颚线噼噼啪啪的落:“郝笛告诉我; 阿姨在洗衣机里发现了一条男式内裤; 照这个形式,她觉得你极有可能被打。挂了电话; 我实在放心不下; 就从宿舍跑了过来。”

    少年大口喘着气; 惹人困倦的日光,把脸颊上的绒毛照成金丝桃。宴旸把他拽进屋,心软成稀巴烂:“你放心,被打的不是我,可能是你。”

    “哈?”程未挠了挠翘起的头发,匪夷所思。

    迎着他错愕的眼睛,宴旸抽搐着唇角:“我妈要见你。”

    杨桃拨开女儿的肩膀,唇角轻勾,掖在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在脸颊。她随意打量着程未,目光不算友善:“最近天气闷热,我刚本想约个西餐厅,请小程先生喝杯咖啡小坐片刻。还没来宴旸转告你呢,小程先生倒不请自来了。”

    “现在正是睡午觉的时候,程未不通礼数,还请您多多见谅。”

    他顿了顿,笑意温顺,“至于西餐厅。。。阿姨您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江城又是我上学的地方,怎么说也该让我请客。听说小区对面新开了家咖啡店,种类丰富,服务、味道都还不错。不如我请您喝杯茶,全当赔礼道歉。”

    杨桃睨他一眼,由冷转淡:“也好,有劳小程先生破费了。”

    “您肯赏光,已是程未荣幸之至。”突然想起什么,他右手插兜大大方方的笑,“阿姨,既然我是宴旸的男朋友,您也不必生疏客气,叫我小程就好。”

    即使程未阳光俊美,举手投足间是淡然若之的大气,杨桃仍然眯起眼睛,口吻透着固执:“小程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男朋友身份,尚未得到我的认定。”

    这样决绝果断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早恋的中学生,程未哑然失笑:“阿姨,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那又如何,我在二十世纪度过了将近三十年的岁月。”杨桃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不光是我,就连你的父亲母亲,也在这里藏着根深蒂固的东西。你想改变我们,恐怕很难。”

    …

    正值上班时段,咖啡厅没有什么客人。花花绿绿的游戏机叫嚣着杀招,老板控制着按钮和手摇柄,全神贯注地打着拳皇。

    随意又中二的老板,让这家咖啡厅怎么看也不像有格调的样子。生怕给杨桃留下不好的印象,程未悄不做声地望她一眼,幸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装修环境比想象中好上许多,软塌塌的碎花沙发陷下一只橘猫,红格子桌布摆着灰皮铁桶。服务生转着托盘,放下两杯蓝山咖啡,又依次端上华夫饼和抹茶慕斯。

    杨桃撕开砂糖包,把这些中和苦味的粉粒一股脑的倒进咖啡杯,她用勺子搅了搅,看着黑色的液体,渐渐变成了太妃棕:“每次喝咖啡宴旸都会笑话我老土,她说我又放砂糖又放奶精,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咖啡味的奶茶。”

    程未嘴里正咀嚼着奶油,他顿了顿,囫囵吞枣的咽下去:“她不知道从哪看的减肥秘方,说早晨一杯黑咖啡,配上全麦面包能燃烧脂肪。说实话,我喝不惯这个味道,太苦太涩像嚼了一块干布。”

    “她每天都吃这些?”杨桃追问。

    他摇摇头,十分真挚的接腔:“宴旸经常节食到胃痛,我就逼她喝现磨豆浆,多吃水煮蛋和蓝莓,网上说女孩子要多多养生。”

    其实,男人的细腻,大多只体现在还未追到手的时候。这些粗枝大叶的生物,很少能留意伴侣的生活习惯,更别提唠唠叨叨的告诉她养生。杨桃对程未的印象不算差,但作为女儿的男朋友,还是要多多观察。

    华夫饼被程未很细心的分成六份,杨桃用叉子戳了一块,克制住想把它放在咖啡杯里泡软,再捞起来的冲动。她继续问:“你也在考研吧?正在准备什么专业?想和宴旸填报一座学校或者同一座城市吗?毕竟你也知道,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异地恋的坎。”

    连连抛出的问题,让程未怔愣一下,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他放下勺子,一五一十的说:“我在备考应用新闻的研究生,学校、城市都和宴旸一样,就在首都新闻大学。”

    “复习的怎么样?”杨桃瞥了他一眼,“应该还不错吧。”

    他把玩着杯底,笑容像在阳光下晾晒的白衬衫:“不敢声称不错,却能保证尽了百分百努力。毕竟我们属于三跨,考研之路注定不会简单。”

    “尽人事听天命,人生的种种境遇,老祖宗都总结透了。”宴旸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慵懒的动作并没有蔓延进眼底。

    线织窗帘被光照成米色,落地窗黏着过时的、圣诞老人的贴纸,咖啡馆正对着小区,能看见黄蓝相间的健身器材。也许考研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程未接了几句,随后只剩勺子碰触杯沿的叮咚声。

    沉寂的氛围让人浑身不自在,杨桃轻咳几声,突如其来的问他:“小程,你想过结婚吗?”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被呛了几口咖啡,一边咳一边抽出纸巾拭了拭唇角。程未的皮肤不算很白,却被眼底的薄红衬得清透极了,他诚恳的回答:“阿姨,我想和宴旸结婚。”

    杨桃望着他的眼睛,绷紧的唇角渐渐舒张:“你爸爸妈妈知道你们的事吗?”

    “在我们谈恋爱的第一天,爸妈就知道了。”程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笑起来的时候,五官是相得益彰的俊美,“我藏不住事,既然有了这么好的女朋友,肯定第一时间就要跟他们说。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他们喜欢宴旸喜欢的不得了,一心只想我早早毕业,抓紧结婚。”

    在亲爸亲妈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傻丫头居然不声不响的见过男方父母了,杨桃冷着一张脸,想着应该怎样数落宴旸。

    察觉出杨桃微妙的变化,程未忙不迭地补充一句:“阿姨您别误会,是我爸爸妈妈专程赶到江城,想要见见她。”

    她勉强嗯出一声,把面色复原到得体的地步,静了一会儿,杨桃说出最难启齿,却又不得不盘问的话题:“我和宴旸爸爸都是公务员,一辈子为国家做事,没有什么本事也赚不了什么大钱,平平淡淡过的也算舒适。不知道令父令母。。。”

    早就料到会这一步,他如实回答:“我妈是高中英语教师,我爸在律师事务所工作,和您也算半个同行。”

    心里大概有了数,杨桃点点头,把最后一块华夫饼推到程未的手边。相互推辞一番,鸡蛋和黄油最终溜进了男生的胃。

    睡醒的橘猫在沙发上爬上爬下,游戏机响着‘继续加油,再接再厉’,程未掏出手机,发现自己的微信和QQ被宴旸刷出了99+。

    是时候该走了,杨桃系上柠檬黄的丝巾,把皮包拉上拉链。她望着早就穿好外套、却一直等她先起身的程未,淡淡的笑:“青春期缺失的父爱,被同学嘲笑的屈辱,让宴旸的性格敏感又脆弱。我希望你能待她很好,好到让她忘记那些沉重的往事。”

    随她一起站起来,程未郑重的说:“我会的。”

    “我不是相信你,只是尊重宴旸喜欢的人。如果做不到,我一定毫无情面、像泼妇一样揍你。”笑着说完,杨桃捋起湛蓝色的衣袖,瞟一眼玫瑰金的表盘,“时间不早了,我去超市买些水果,至于你。。。”

    “趁着现在,去安抚那个心神不定的人吧。”

    一路跑到居民楼下,程未风风火火的爬上楼,敲门无人,他又跑下楼朝周围环顾。天空的蓝被直接热成刺眼的白色,他扣上灰色棒球帽,在衰败的春花下,找到了垂着脑袋荡秋千的她。

    程未踢了踢黄色的运动设备,冲她笑:“你怎么在这晒太阳?”

    他的声音是沙漠飞尘里,最后一汪清澈的水。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宴旸抬起红凄凄的眼睛,直接抱住他。

    初夏衣服单薄,程未感觉到肩头的衣料湿了几片,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好的心情怎么说哭就哭了?”

    “我心情怎么会好,发了这么多条消息,你连个屁都不放。”宴旸闭上眼睛,深深吸着他肩膀的气息,“我妈怎么说?”

    程未拂着她的头发:“放心,阿姨让我好好对你。”

    宴旸放开他,微微扬起下巴,通过程未的面部表情判断事情的真假。得出令人欣喜的答案,她兴奋的尖叫一声,被他重新拉进了怀抱。

    下午三点多,社区里出现了背卡通书包的小学生。在他们叽叽喳喳的噪音下,程未学着她,把鼻子安放在彼此的肩膀:“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宴旸也学他:“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不知道是谁更深更深的拥抱对方,轻轻说了声嗯。

第49章 49。

    杨桃默认了两人的交往; 却职业病作祟,什么事都不忘防患于未然。她和宴中北商量几次; 最终把爷爷奶奶接到江城; 做宴旸的陪读和营养师。

    于是; 程未不得不拎着小皮箱从出租房搬回学生宿舍。

    不同于室外的闷热; 寝室里掩着窗帘; 挂式空调吹着丝丝的凉气。他托着行李箱,不小心撞翻横在过道的垃圾桶,哗哗啦啦几声,掉出几团卫生纸和半空的可乐罐。

    躺在上铺的刘碧把头伸出床外,等瞄清了人影,他侧回身子继续专注手边的游戏:“呦; 程子回来了,稀客稀客。”

    受不了阴暗难闻的氛围,程未推开窗,把堆满的烟灰缸扔进垃圾桶:“就算寝室长回家实习,宿舍只剩你一人守门; 怎么说也没有这样不见天日的过法。”他敲了敲刘碧的床杆,“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你打算怎么过?”

    刘碧伸着懒腰:“还能怎么过?不就打打游戏上上网; 老样子。”他想了想; 突然接上一句; “哦; 今年可能有些不一样; 我要陪女朋友上苏州转一圈。”

    刚换上的床单飘着太阳的味道,程未把枕头扔在床上,转头望他:“行啊逼哥,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也没谈几个星期。”他脸上漾着巨大的笑容,口吻却听不出有多开心,“是一个外语学院的学妹,长得还行。”

    “她是本省人吗?等你明年毕业岂不就要异地恋了。”

    其实,刘碧也搞不清楚小学妹的籍贯,他心不在焉的念叨‘湖州’和‘福州’,不耐烦的搔搔头:“管她呢,一到毕业我们就好聚好散,谈不长的。”

    程未摇摇头,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表示反对,他把英语套卷塞进书包,冲刘碧吱一声:“那行,我先去图书馆了。”

    看他穿着卡其色短袖,灰色休闲裤,一身轻装从简,只有凸出来的黑色背包足矣想象沉甸甸的重量。刘碧啧了啧唇:“说句实在话,新闻应用真比不上经济金融有就业前景。我们凭着学历、人脉照样能在省内吃得开,何必要学不相关的专业,白白耽搁几年赚钱的机会。这样作弄自己,你觉得值得吗?”

    忽然起了热风,程未用脚抵住将要合上的门,笑意淡淡:“如果真的可以,我愿用这些牺牲换来宴旸一辈子。你可别忘了,我的女朋友,自是比你那些现任前任都要值得的多。”

    说完,他带上房门,只剩下刘碧对着空气怔愣的吐了句脏话。

    盛夏之后,树叶是油麦菜一样的深绿,风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在这个漫长到沉重的暑假,他们被关在考研集训营,昏天黑地的学习政治和英语。

    从集训营被放出来的第三天,宴旸回到学校,成为即将毕业的大四生。距离笔试只剩一百多天,她五点半起床背单词,等到天色大亮,她再拎着双人份早餐,骑自行车去图书馆找程未。

    三号自习室,双人桌,两只装满橙汁的保温杯,宴旸喜欢这样,一成不变的事物总有莫名的安全感。她一遍遍刷着从96年到18年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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