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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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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艾一下子愣住了。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爸爸从警察局里出来之后,就被各种事务缠身;一天天地见律师,见朋友,见亲戚……他没有去工作,每天坐在家里,从早到晚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与安慰。
  门铃不停地响,电话不停地响,许艾以为爸爸一定很烦心,但他看上去倒是比有些客人更平静一些,面上也没有什么太悲恸的神情。
  许艾那几个初次见面的姑姑,还比他哭得更用力些。
  那些日子里,爸爸还常常做点心,曲奇、蛋糕、酥饼……一炉炉地盛出,一盘盘地放在桌上,直到实在放不下了,才被一盘盘地丢进垃圾桶。
  每天晚饭后,爸爸就不见了。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书房里,妈妈最喜欢的阳光房里……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之后,他才换下前一天的衣服,准备迎接新的来吊唁的客人。
  爸爸就像一尊老旧的木雕像,外面坚实又牢固——然而里面是空的,用手一敲,就会发出苦闷的回音。
  许艾原本只想着,告诉爸爸之后,也许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但就像他自己说的,墓碑都立了十几年了,还能怎样?
  他已经绝望了十几年,再给他一个肥皂泡似的希望——甚至也许都不是希望。
  毕竟,谁能保证,另一个结果就一定能比现在好?
  就算真的比现在好……墓碑也立了十几年了。
  “我知道了,”许艾说,“那……那我就不说了吧。”
  “嗯,”许荀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而且你也说了,只是推测;就算要告诉爸爸,也得先证实了再说。”
  “……嗯。”许艾点点头。
  希望爸爸把她说的这件事给忘了。
  爸爸一直睡到傍晚,才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当时许艾正好做完晚饭,于是父女俩一起坐下来,围着小桌子吃饭。
  爸爸好像真的忘了他喝醉时听到的说过的话。他光问许艾,是她把他带回家的?许艾说,叫了辆车,多亏了司机师傅把你扛上来。
  爸爸“哦”了一声。
  “那位白兄呢?”许艾说。
  “……不知道,有事走了吧,”爸爸说,“多亏了我还有个女儿能照顾我。”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许艾说。
  爸爸就不说话了,吃饭。
  关于妈妈,关于那个有事走了的“白兄”,他一个字都没提,问都不问。
  许艾想起哥哥说的话,也就不提了,吃饭。
  饭后,爸爸收了碗筷要去洗碗。许艾说我来吧,爸爸已经先一步走进厨房里去了。
  许艾站在客厅,低头,脚下的地板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几小时前才发生过一场战斗。
  几小时前,才有浓稠腥臭的黑水流了一地。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白先生来过我们家里没?”许艾问。
  水声稍微小了一些。
  “来过,前几个月才来过一趟,”爸爸说,“怎么了?”
  “……他来干嘛?”
  “来家里坐坐啊,”爸爸说,“我说我这几年一直运气不好,他说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我就请他来家里,帮我看看。”
  然后,“白兄”在家里各处转了转,换了些摆设方位,说是已经换到“吉位”了。
  爸爸刷完了碗,擦擦手走了出来。
  “你看过车票没有?最早的车票什么时候?”
  “……为什么老是赶我走,”许艾说,“这也是他对你胡说八道的?他说我们什么了?”
  爸爸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直接朝卧室走去。
  “你怎么认识他的?”许艾又追着问。
  “他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弟弟,”爸爸头也不回地说,“按辈分排起来,你还得叫他叔叔。”
  好朋友的弟弟?
  不知为何,许艾直觉地想到了那个“珊儿”。
  再多拐一个弯,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问爸爸“你怎么认识他的”,爸爸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回答是,“好朋友的弟弟”。
  这个关系,难道比“婚约对象的师父”更容易理解?
  许艾想起哥哥发给她的那张旧照片,他们俩一起看了好久,主桌旁围坐着的人里,并没有白先生——尽管他自己对许艾说过,他在满月宴上遇到了许艾的父母,还看到了年幼时的许荀。
  “那……他也去我的满月酒了?”许艾说。
  爸爸停下脚步,很奇怪地转过身来:“他为什么要去你的满月酒?他和叶家有关系?”
  ——“他和叶家有关系?”
  爸爸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反问——而是真的毫不知情。
  许艾忍不住“啊?”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似乎谁也不能给谁回答,于是爸爸先开口解释了。
  “我那时候和他也不怎么熟,结婚以后,你妈妈和他姐姐也几乎不来往了,”爸爸说,“那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上次在街上看见,还是他先叫的我。”
  原本只能算是“熟人”关系,阔别二十多年,又意外重逢之后,两人看着同时老去的对方,竟然莫名变得亲切起来。
  于是两人便恢复了联系,白先生也成了爸爸潦倒之后,难得的“朋友”。
  爸爸停下来想了想:“不过他要是真和叶家有关系,倒也有可能……毕竟叶家那边,我也不怎么熟悉。”
  这也是实话。过去,许叶两家的关系只比泛泛之交略亲熟一些,除了逢年过节,还有小孩生日长辈做寿的时候,两家会互相来往一些礼物问候——平时几乎没有什么走动。
  “怎么了,”爸爸问,“说了半天,你怎么认识他的?”
  “……在叶家认识的,”许艾说,“他是叶负雪的朋友。”
  爸爸皱了一下眉头。
  “朋友?”
  “朋友,”许艾说,“还……挺熟的那种。”
  “这可奇了,”爸爸说,“我说起你和叶家有婚约的时候,他……”
  许艾一愣,想听那后半句话,但爸爸没有再说下去。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便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里面传来“稀里哗啦”掏外套口袋的声音。
  许艾皱起眉头。
  她只觉得心里的毛线团越来越乱,好像被一只小猫蹬着挠着——不,她就是那只猫,她扯开线团,试着把毛线一条一条地撸顺理清,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给绕上了。
  爸爸从卧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
  “你明天就回去吧,”爸爸把那纸片递给她,“明天傍晚的车,再早的真买不到了。”
  许艾一愣:“你哪儿来的车票?”居然是真的有车票,而不是酒后胡言?
  “不是你说的吗,春运买不到票,只能找黄牛,”爸爸说,“我上午就去找黄牛了。”
  他把票往许艾手里一塞:“去收拾行李吧。”
  “我不,”许艾甩开双手,倒退一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爸爸皱起眉头。
  “你怎么这么听话?”许艾说,“听那个人的话!”
  爸爸不再开口,他直接上前一步把车票塞进许艾的外套口袋。许艾又把票子扯出来摔在地上,抬头瞪他。
  “是不是他对你说,你这两年会有大祸,要是我们在你身边,也会受到殃害?”
  爸爸不说话。
  “你怎么就这么信他了?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一套的?”许艾说,“你要是真信这一套,你跟我一起去叶家——叶负雪比他靠谱,让他给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别胡闹,”爸爸说,“这张票都是好不容易买到的。”
  “那我也不走,”许艾说,“不如我们就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大祸’,看看到底是他胡说还是我胡说。”
  说完,她弯腰捡起车票,“嗤啦”一声撕成两半。
  两张小红纸飘飘荡荡地落地了。
  爸爸的嘴唇动了动,眉头皱紧又松开,叹口气:“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倔。”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倔!”许艾说,“我看你根本就没把我和哥哥当家里人——你的家里只有你和妈妈!”
  爸爸又是一皱眉。
  ……说中了吧,许艾想。
  “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别人怎么样我们也要怎么样……要不是你怕被‘别人’说三道四,我看你早就不要我们了!”她索性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现在好了,有了个大义凛然的理由,是不是很开心?”
  爸爸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这是许艾回来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他真实的注视。
  爸爸咬着牙,长叹了口气,走进卧室,“啪!”地甩上了门。
  许艾,21岁,人生的前21年里,没有对爸爸发过脾气。
  非但如此,很多时候爸爸和哥哥吵架,她还要负责拉架劝架。
  有时候她实在被爸爸的倔脾气气坏,恨不得跟他大吵一顿,然而又总是在话即将出口的前一秒想到——要是连自己都和爸爸吵架,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然后她就忍一忍,把脾气咽下,当做没往心里去。
  这一次,她忍不了了。
  卧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你就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忍心骂我,骂我哥,骂我嫂子——把我们都骂跑了,你还觉得自己甘愿为爱做恶人,顾全大局自我牺牲,很崇高很伟大,是吗?”
  里面的房间没有动静。
  许艾吸了一口气,抹掉流下的眼泪,忍住没流下的眼泪。
  “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我和哥哥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麻烦不能一起想办法,只能你自己一个人扛着?你就这么厉害,拯救世界的悲剧英雄?”
  里面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
  许艾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但怒火没有消去,她的肺里鼓着一团蓄着雷电的雨云。
  “你说得对,妈妈当初真不应该跟你结婚……”她冲着紧闭的房门说,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间蹦出,“也不该生我们……就该让你一个人好好演你的男主角!感动你自己!”
  里面的房间安安静静,好像根本就只是间空屋。
  许艾擦掉最后一行眼泪,低头朝被撕坏的车票一望,使劲踢了一脚。两张碎纸轻飘飘地飞起,又轻飘飘地落下 ,它们并不在意自己被怎样对待,它们只是两片不再有意义的纸屑。
  可能爸爸也把自己和哥哥当成纸屑了吧,许艾想。
  妈妈去世了,她们俩也不再有意义了。
  可以随便安排,随便使唤——何况还是带着“为了你们好”的崇高理由,光是想想就能让那位男主角自我陶醉。
  许艾也大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呯!”一声,甩上门,摔进她的小床里。
  小木床“嘎吱”一响。
  许艾不喜欢这间屋子。又小,又窄,又暗……一关上门,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就像住在这里的那段时光一样。
  但至少在这张床上,她曾经做过一些美梦。
  她就搂着被子,在床上蜷成一团。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对她说过,要是不高兴了,赶紧去睡觉,一觉醒来,就把不高兴的事忘了。
  六七岁孩子的烦恼,一觉醒来就能忘了——那可真好。
  十几年后的现在,光是“入睡”就是一件麻烦的事。
  许艾在床上辗转到半夜,脑子里的线团并没有因此更清楚一些。但无数杂乱的想法慢慢沉淀下来,像一潭泥水逐渐变得清澈。
  她想,既然爸爸打定主意不要她了,那她也走吧——就像哥哥一样。
  还是哥哥想得明白!
  反正他不想看她赖在家里,反正他那么相信那个“白兄”……反正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好,这个家里只要有他,和他回忆中的妈妈就行了。
  她早该知道的!
  许艾又翻了个身,睡不着,索性就起来打包行李;来的时候带了些什么,走的时候还是带了些什么。
  那瓶米酒压根没动过——三杯啤酒就倒的人,喝什么米酒?
  许艾想了想,把酒拿过来,开瓶,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喝了一嘴。
  费了那么大劲一路提来,不喝浪费!
  放下瓶子的时候,许艾嗓子眼里热辣辣的,像吞了一团火。她擦擦嘴,想起另一个问题。
  那张车票已经被她撕了……这可怎么办?
  许艾砸吧砸吧嘴,一仰脖子,又喝了一口酒——两口。
  庆幸的是自己那一手没撕得太碎,只要能贴起来,就能去车站挂失补票;但自己撕了票,再自己去灰溜溜地捡起来贴好……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许艾“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下去之后,嗓子热了,身上热了,脑子也热了。
  ——贴起来就贴起来!爸爸怕丢人,她可不怕!
  许艾立刻把酒瓶子一放,一挺腰就要从床上站起;然而她的酒量并没有比亲爹好上太多,一口气灌下的大半瓶米酒,在这个忿忿的深夜里迅速麻痹了她的神经。她才刚刚站起身子,还没迈出一步,又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小木床“嘎吱”一响,然后安安静静,直到天亮。
  许艾是被买菜归来的阿姨们的聊天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抓手机——抓了个空,手机不在惯常的位置。
  她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摸了一阵,终于在自己腰下摸到一块像手机的东西,然后她拿起来一看:上午9点。
  许艾用尚不太清醒的脑子,有些费力地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和今天要做的事。
  昨天好像打死了一大群蜜蜂……好像见到了妈妈……好像和爸爸吵了一架……好像还气呼呼地,把回去的行李收拾好了……
  许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车票呢?
  她又看了看时间,9点28分,爸爸应该上班去了——如果他的公司还在上班的话。
  许艾下了床,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动静:客厅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又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朝外望去。
  玄关的鞋架上,爸爸的皮鞋被穿走了。
  许艾出了一口气,放心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桌子上放着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她一眼就看到了。
  是昨天的那张车票,中间撕开的地方,被透明胶带细心地贴好,连条缝都没留下。
  发车时间是今天傍晚,5点12分。
  许艾盯着车票看了会儿,伸手把它拿起来,放进口袋。
  她看到车票底下还压了张小纸条,钢笔手写,是爸爸的字迹。
  许艾犹豫了一下,拈起来拿到面前。
  ——“碗碗:我不是信他,我是不能拿你们去赌”。
  ……因为“大祸”有可能会殃及家人,所以不得不选择更保守更安全的做法?
  ……那好吧。
  反正自己也要走了。
  许艾吃完了早饭,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装进保鲜盒,贴上日期,放进冰箱。
  上午10点52分,许艾拉着行李箱出门了——赶在午饭前走,省得不小心遇到下班的爸爸。
  “那我走了。”许艾站在门口,对着空荡荡的小屋说。
  火车是傍晚5点,中间还有漫长的5个小时。许艾上了公交车,环城线,绕着这座自己出生的城市转了一圈。
  也许今后都不会回来了,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她了。许艾看着车窗外熟悉或陌生的街景,像看着一本许久未翻开的书——这情节她应该读过,但眼前的文字却并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司机喊了声“下车”,便打个呵欠,揉着酸痛的肩膀,跳下车去。
  许艾也拉着箱子下车了。她看了看时间,距离5点还有4个小时。
  许艾想了一会儿,上了另一辆公交车。
  今后都不会回来了,那至少再去那里看一看。
  ——去看一看她过去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几天前才刚刚来过这里,许艾已经不再对周围的变化感到惊讶了。她拉着箱子直接朝前走,目标明确,一步不停。
  她很快就看到了那扇生锈的铁艺大门;大门后面锁着的是她过去的王国。
  许艾又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
  ——路旁堆满垃圾的小花坛边上,有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抽烟。
  他背对她坐着,望着铁艺大门。冷风吹乱他的头发,吹起他皱巴巴的衣领,吹散了一个不熟练的烟圈。
  他咳嗽了两声,被呛的。
  许艾觉得眼前坐着的仿佛是一个战败亡国的君主,从马路边捡了个没熄灭的烟头,借着那点残留的尼古丁的甘醇,以回忆尚未颓败的过去。
  他也看着大门里面,里面也是他过去的王国。
  许艾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该是朝前走还是往后走。然而她的脚步刚刚一动,行李箱的轮子“骨碌”地响了,前面的人立刻回过头来。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你怎么抽烟了。”许艾说。
  爸爸看了看手上的烟,笑了笑,在花坛上掐灭了。
  “喝酒误事,想试试烟,”爸爸说,“但光是呛嗓子,也没他们说的那么解愁。”
  许艾拖着箱子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我给你炒了几个菜,都在冰箱里,”许艾说,“以后好好吃饭,好好收拾,别糊里糊涂邋里邋遢的,连小区门口配钥匙的老大爷都看不下去了。”
  爸爸又笑笑,“嗯”了一声。
  “你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要这面子了,”许艾说,“哪怕是过给别人看,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许总。”
  爸爸想了一会儿,干笑了两声。
  “我不是要面子,”他说,“我以前说的‘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不是这个意思。”
  许艾瞥眼朝他一看。
  “别人的女儿都当成宝贝地疼着宠着,我女儿好过她们百倍,当然更要百倍地疼,百倍地宠,”爸爸说着挠了挠脸,“……这么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许艾也有点难为情了。
  两人又在花坛边上坐了会儿,一起望着铁门里面疯长的野草。
  “你走吧,”爸爸说,“我一定按时吃饭,好好过日子,让配钥匙的徐大爷监督我。”
  “哦。”许艾扁扁嘴。
  “是得好好过日子了,”爸爸说,“我本来一直以为……她是讨厌我了……”
  许艾转头朝他一看,爸爸却不再说下去。
  “你都听见了?”许艾说。
  “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爸爸说。
  ……好吧。
  许艾看了看时间,快下午两点了。她刚要说声“我走了”,爸爸先站了起来。
  “其实围墙那一边,有个小门可以进去,”爸爸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许艾一愣,爸爸已经带头走了过去,她便拖着箱子跟在后面。
  确实是只有当家人才会知道的小路。一扇旧木门拴着松松的铁链,被枯萎的爬山虎盖了起来。爸爸拨弄了两下铁锁,那锁就“当啷”一声掉了地。
  “进去吧,”爸爸把门推开了,“虽然主屋锁着,进不了,不过外面还是能转转的。”
  许艾没有犹豫多久,马上侧身钻进小门里。爸爸很快走到她旁边,他指了指花园的方向,两人便一起过去了。
  “你小时候,你妈妈带着你们埋过一个铁盒子,说是等你们长大了再挖出来,”爸爸说着笑了笑,“她就喜欢这一套玩意。”
  谁知道人长大了,房子已经不是他们的了呢?
  “房子到底被谁买了?”许艾问。
  “不知道,”爸爸说,“听说转了好几手,最后也不知道在哪儿了……反正没人住进来过。”
  “……毕竟是死过人的房子。”他小声补充了一句。
  许艾不说话了。
  两人走到了花园里——现在全然是块野地了。爸爸左右看了看,熟门熟路地从工具房里取了两把铲子,递给许艾一把,然后直接朝那棵杉树走了过去。
  杉树已经是个树墩了,但周围的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爸爸一铲子插进泥里,踩了两下,用力一抬,挖出一个不浅的小坑。
  “挖吧,就是这儿。”爸爸说。
  “你怎么知道是这里,”许艾说,“当时你又没跟我们一起挖。”
  爸爸转头看了她一眼:“我在书房谈生意,从窗口全看到了”
  “……哦。”
  许艾扁扁嘴,跟着爸爸一起干了。
  两人没忙活太久,坑深才到半米左右的时候,一个生锈的饼干盒露了出来。爸爸“哈哈”一笑,换了把小铲子,一脚踏进坑里,把盒子挖了出来。
  当时许艾才三四岁,埋盒子的时候,全程都是妈妈和哥哥动手,她就在旁边围观;现在看着这锈巴巴的铁盒,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里面放了些什么。
  爸爸把盒子放在树墩上,拍掉上面的泥,用手掰了几下盖子;盖子结结实实地锈住了,纹丝不动。他又好一阵使劲,终于“咣当”一声,把盒盖掀了开来。
  许艾立刻凑上去看。
  里面有一包早就过期了的糖(哥哥小时候喜欢吃的),一个生锈的机器人玩具(哥哥小时候喜欢玩的),几个褪了色的发夹(妈妈给许艾买的),还有个小小的布娃娃(妈妈给许艾做的)。
  ……许艾回忆了一下,确定那个娃娃真的是妈妈亲手做的——裙子上还绣了“碗碗”两个字。
  爸爸又“哈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怎么这么可爱。”
  他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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