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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然心动-何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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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流口水,快擦一下”?
就是亲爹,也忍不住想撕一场啊!
紧接着,江俨然又放出了更大的杀招:“还有口气,快刷牙!”
杨曦同狠瞪着眼睛接过牙膏,眯着眼睛往他手上的牙刷上面挤。
只有左手能动的缘故,不一小心,就沾到了他手指上。
江俨然嫌恶道:“牙膏都挤不好,废物。”
好不容易刷完牙,他又开始嫌弃她粘在脸上牙膏沫子,讥讽她病号服内不穿内衣太邋遢。
“你以为自己还只有6岁啊?”
杨曦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把床边的便盆捞起来扣他脸上。
谁睡觉的时候穿着内衣的?
就是钢铁侠,人家也没穿着盔甲睡觉啊!
江俨然总算把整个晚上的怨气排解干净了,这才居高临下地拿出早点,轻飘飘道:“买多了早饭,整个科室都没人喜欢吃,便宜你了。”
杨曦同瞪着那一大袋还冒着热气大食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俨然等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把东西倒出来装盘子里。
杨曦同的反应依旧冷淡,完全不见童年时的兴奋。
还没睡醒?
长大了不爱吃了?
江俨然揣测。
长大了,见识多了,对小时候的人事,确实容易无感乃至遗忘的。
杨曦同在这一点上,很是让江俨然信服,那种又无能为力、又愤慨、又憋屈的信服。
江俨然端盘子的手顿了下,最后还是固执地伸到了她面前:“吃吧。”
杨曦同咽了下口水,心里默念“这是好意”、“不该发火”、“做人要镇定”,一连念了三遍,才终于把白色的米浆糕拿起来。
软滑的糕点一入口就满是米香,跟记忆中的味道却有了差别——不知是记忆美化,还是现在人的手艺真的都比不上从前了。
儿时的美味,就跟儿时的人一样,通通都变味了,变得不再那么美好了。
美味的米浆糕远去了,安静柔弱的“贝贝妹妹”也远去了……
但是,人家也许、可能、大概……是带着一番好意来的。
杨曦同瞥了一眼江俨然,慢腾腾地吃着东西。
江俨然把她的沉默当成了“追忆”,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杨曦同忍不住觉得奇怪,当医生不都很忙的?
他成天就围在她们母女身边,就为给自己找后妈……仔细想想,这男人也是有点奇葩的。
“吱呀——”,病房门却被再一次推开。
江其儒架着金丝眼镜,笑眯眯地拎着只盒子:“曦曦,吃早饭……”他声音在看到儿子江俨然的瞬间停滞,笑容也冻住了。
“咳、咳咳咳……”杨曦同一口糕点刚到喉头,被这怪叔叔一样的语调一激,瞬间噎住,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江俨然起身把热牛奶打开,递到她嘴边。
“咳咳咳咳……咕咕咕……咳咳咳咳……”
江其儒也慌了,放下早餐,想要过来帮忙。
但杨曦同左边手脚全打了石膏,木乃伊似的架着,右侧又坐了个江俨然,他还真是插不进去。
杨曦同咳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把那口糕点咽下去,眼泪花都出来了。
“江、江叔叔,你好。”
江其儒微笑,“我好我好,你没事了吧?”
“没事,刚才早饭吃太急,噎着了。”
江其儒余光在桌上的盘子和糕点那一扫,瞥了一眼江俨然,把自己手里的粥递了过来:“吃的太干了,早上喝点有汤水的好,助消化。”
江俨然怔了怔,随即表情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十分嗤之以鼻。
江其儒觉得,养子在明显看出自己对许婧媛有好感的情况下,先下手为强跟对方女儿打得火热,分明就是想搅局。
以前江俨然还小,虽然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很自己走得近的女性,他还将之归纳为“遭遇过遗弃的孩子”对未来的忧虑。
可现在江俨然都快30岁了,都到了可以准备组建小家庭的年纪了,还担心什么?
江其儒认为,江俨然已经到了不能随意耍脾气的年纪。
而他自己,也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到了返璞归真,追寻爱与美好的时候!
江俨然可把老爸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色字头上一把刀,江其儒□□熏心到把自己都当敌人了。
自己明明是一个给力到不行的助攻啊!
先不说自己跟杨曦同本来就没什么,江其儒光无视自己给他和许婧媛制造的那么多机会,就很狗咬吕洞宾!
江俨然也懒得解释了,把牛奶往桌子上一放,让出床头位置,转移阵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
一副要把好戏看到底的局外人模样。
可惜,江俨然忘了自己天生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他这么一坐,不但江其儒觉得他在挑衅,连杨曦同都读到了父子间的暗流涌动。
为了追(帮爸爸追)她妈,父子俩前后脚送早餐进门,居然还互相拆台。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真是奇妙啊——
不过,正如李小佳的八卦哲学所云:
看热闹,总是不嫌事大的。
杨曦同把糕点往边上一放,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江其儒的粥碗。
在江其儒慈祥地注视下,她吃力地把粥碗往床头柜一放,单手巍巍颤颤地舀了小半勺,塞进嘴巴里,“真好吃,谢谢江叔叔。”
局外人江俨然的脸,刷的黑了下来。
一样都是爱心早餐,我还专门挑你喜欢的买,怎么就不跟我道谢呢?!
江俨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冷漠地看着杨曦同又用左边胳膊别扭地舀了一口,横空转了120度,塞进嘴巴里。
江其儒有点看不过眼了,向江俨然道:“人家曦曦受伤了,一只手吃饭不方便,你搭把手。”
江俨然冷笑:“男未婚女未嫁的,喂来喂去,让人误会了多不好。”
江其儒噎住,拿着勺子正幸灾乐祸的杨曦同表情也冻住了。
“你不介意,”江俨然起身,看看江其儒又看看杨曦同,“你也不介意——爸,那你来喂她吧。”
江其儒脸刷的红了,杨曦同也是一脸尴尬。
半晌,还是年轻人杨曦同先回过神,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两大口,囫囵咽下,放下勺子直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吃、吃饱了就好。”江其儒嗫嚅,顺便拿眼神示意江俨然跟他一起出去,“你跟我一起去下办公室——曦曦你好好休息,叔叔先忙去了。”
杨曦同当然是热烈赞同的,江俨然明显不想配合:“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我值了一晚上班,现在是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也不能待在病人房间里,你休息了,曦曦怎么休息?”江其儒到底没憋住,猛地提高声音,“我找你是有正经事——你数数你这个月被投诉了几次?人家科室主任不当面批评你,是给我面子!”
江俨然理也不理,起身就往外走。
“孽子!孽子!”江其儒絮絮叨叨默念着,赶紧追了出去。
前面的江俨然却猛地转过身,两人差点撞上。
“你干什么?!”江其儒是真生气了。
江俨然不耐烦地绕过他,冲着刚松了口气的杨曦同道:“忘了提醒你,你现在还不能出院,起码再住一个星期。”
江其儒也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摆出长者的模样叮嘱她:“对的,你小腿上伤口还有炎症呢,得继续观察几天。”
说完,一把拽着江俨然往外走,重重地开门,轻轻地合上。
走廊上人流熙熙攘攘,江其儒拽着儿子的胳膊,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越长大,越没谱了!以前你赶走那些阿姨,爸爸体谅你年纪小……”
江俨然越听眉头越紧,三两下挣脱江其儒的手,走到电梯边按门。
“翅膀硬了啊!”江其儒紧跟上来,余光在四下一扫视,从喉咙里逼出声音,“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故意跟人姑娘玩暧昧,要破坏爸爸和许阿姨的感情?”
电梯来的极慢,里面更是挤满了病患医护人员。
江俨然冷着脸往里面挤,江其儒当然也不甘落后。
在电梯里医生护士的“江院长”、“小江医生”的问候声里,两人面对面挤着,一路瞪视着对方到地下室。
江俨然下来,是为了取车。
江其儒则纯粹是吃饱了撑得,要给儿子上思想道德课,重铸三观:“今天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我江其儒的儿子,就不能做欺骗女孩感情的事情!”
江俨然停下脚步,挑起眉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认真的?”
江其儒:“我……”
“只许你高中时候就开始惦记着许阿姨,就不许我从小就喜欢杨曦同?”
“你……”
“她那天一进急诊,我就把人认出来了,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重名,可比你和许阿姨重逢更早。”江俨然冷着脸,声音硬的像是冰渣子,“她家客厅现在还摆着她小时候的照片,跟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我为什么要欺骗我唯一的童年玩伴?你以为只有你会暗恋人?”
童年唯一的玩伴?
暗恋的人……
那两句话如春雷炸响在江其儒耳边,他无措地看着江俨然,无数的记忆蜂拥而来。
第18章 烟云往事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理由往往渺小的可爱,江其儒的暗恋,开始于高二某一节生物课。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还是老师的讲解太过枯燥,他突然就注意到了距离自己大约三桌之远的许婧媛。
安安静静的漂亮女孩,头发又黑又长,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马尾,弧度优雅似一个音符。
和大部分青涩(和谐)爱情不同的是,这个落入少年江其儒心底的小小“音符”,在更早的时候,便已经有了真正的“男朋友”。
杨帆和许婧媛,这两人好得简直像连体婴儿一般。
据说,在爱情里谁先动心了,谁就吃亏。
可惜,许婧媛虽然是先动心那一个人,动心对象却不是江其儒。
高中毕业后,许婧媛和杨帆去了同一所学校,江其儒则一头扎进了医科学院本硕博连读的漫长岁月。
待得他学成出社会,模范情侣也变成了模范夫妻。
杨家夫妇进了同一所中学,不但生活上是夫妻,还是工作上也是同事。
真真正正把形影不离,演绎到了极致。
但是,那些其实和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初恋嘛,本来就是留藏心底,偶尔回味用的。
江其儒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很快也陷入了真正的爱情,拥有了一个符合他人生的道路。
婚后不久,便遇上了因为高额的医疗费用,而被父母遗弃在医院的江俨然。
那时候的江俨然苍白孱弱,反复电击仍旧室颤不止,一直被推进手术室,都没能睁开眼睛。
能救活,说是奇迹,不如说是他自己求生意志够顽强。
仪器上那一线悬命的曲线,最终还是像溪流撞上拦路岩石一般,掀起浪花,一波紧跟着一波。
医药费可以由医院垫付,孩子的父母却不能不找。
这里,毕竟不是孤儿院。
第一次手术结束之后,江俨然恢复得不错。新来量体温的护士误将他认作了女孩,笑嘻嘻地给他取了“贝贝”的昵称,渐渐地,就流传开了。
江俨然不知道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提起,也跟着默认了这个称呼。
每当有穿着白衣的医生或护士走近,便用渴望地眼睛盯着不放。
江其儒的老师便是他的主刀医生,每天查床都跟在后面,偶尔还帮着换个药什么的。
受到孩子眼神关注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谁能不心软呢?
——事实上,谁也没有江其儒心软。
他不但跟大家一起捐了款,最后,还把人直接带回了家,当儿子养了起来。
要说后悔,江其儒其实并不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
可孩子还那么小,乌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过来——那点动摇和妥协,很快也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
江俨然把车子倒了出来,后视镜里仍旧隐约可见养父模糊的人影。
他抿了下嘴唇,调头驶向车库出口——愈是往上,光线就越明亮。
而他人生里的所有光亮,都是从遇上了这家医院,遇上了江其儒开始的——他其实是一个记仇的人,他至今还对抛弃他的家庭存有怨恨。
甚至年幼记不清脸,回忆不起亲身父母的模样,都阻止不了这股怨愤。
但眼前叫江俨然更加惶恐的,是江其儒越来越大的年龄——他是真的老了,背脊不再如童年时候那样挺拔,头发不染色就能看到不少白发……
他的生活伴侣,自从第一段婚姻结束之后,便只剩下了他江俨然一个人。
江俨然握紧了方向盘,自己亏欠养父的,实在太多了。
暗恋一个人的滋味,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所有的感情,在开始之初,不过是一个“放不下”。
江俨然自记事起,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会不会死”、“父母会不会不要自己”这两件关乎生存的头等大事。
马斯洛把衣食住行这些生理需求放在了需求的最底层,并将其定义为关乎生命。
而对年幼的江俨然来说,他什么理论都不懂,却明白这两条满足任意一条,自己都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厄运并不因为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该来的噩梦还是到来了。
幸运的是,江俨然被遗弃在了急救床上——他在那一片白色里醒来,初时只看到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戴着口罩的男男女女。
后来才,开始从一双双不同的眼睛间辨认出区别。
他的“放不下”又开始转化为父母得知自己被救回,会不会回头来找?
这么多人在抢救他,是不是需要回报?
江其儒那时候还只是个连处方权都还没拿到的小小实习医生,每次看到孩子茫然又那试图抓住什么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像是在被感召。
决定收(和谐)养(和谐)孩(和谐)子的那天,江其儒跟新婚妻子在新婚房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还是妻子妥协说:“既然那孩子这么可怜,你带他回来吧。”
妻子是江其儒自己选的,虽然不是初恋,但也是真心相爱才喜欢上的。两人一般的年纪,一般的进出实验室,最后一起走入了婚姻殿堂。
收养江俨然之后,江其儒更是将年少的那段绮恋深埋心底,一辈子都不打算开封。
哪怕机缘凑巧跟昔日暗恋的女神做了对门邻居,也谨慎着保持着距离。
江俨然却先察觉了养母的不友好——人们对于“包袱”的复杂情感,他实在太熟悉了。养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并没有好到愿意包容他成为这个家庭唯一的孩子。
江俨然上小学不久,就明白了这个地方的大部分家庭,只能拥有一个孩子的规定。
养母和养父都太年轻了,如果没有他,他们本该开始孕育自己的小生命。
江俨然那时候的“放不下”,很快变成了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争夺生存权。
他好学、刻苦、安静,不做一件错事,甚至不跟任何肆意玩闹的孩子交往——他从电视、报纸和课堂上学到了“模范好学生”所应做到的极致,每一步都力求做到完美。
从有学习成绩开始,他便没有考过第二名。
唯一的叛逆,大约就是私下揍过几个干扰他表现成为模范好学生的顽皮孩子。
养父和养母的矛盾,却还是日渐尖锐。
养母是一个温柔的人,她的要求再合理不过,将孩子送走,或者申请残疾证明。
每当主卧里有哭声传来,江俨然就知道,关于自己去留的议题,又被提了上来。
楼下的小孩子们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能够一整个夏天都在烈日下奔跑,衣服裤子汗湿成一团,手脚上沾满了泥巴。
江俨然看着他们,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嫌恶。
最叫他觉得不能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非要来招惹他。
他在楼上时,他们偶尔会在玩闹时仰头看过来,冲着玻璃窗内的他挥手。
他下楼倒个垃圾,偷偷找一下跟自己一样命运未卜的流浪动物,他们也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
尤其是其中的一个大眼睛女孩,要不是被更大的孩子拽着,几乎要扑上来问:“妹妹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我怎么会是你妹妹呢?
我跟你们,怎么会一样呢?
江俨然压根没把他们当做生命中应当出现的人,完完全全是干扰他判断的障碍物——他拥有的实在太少,想要抓牢的东西又太多哪里还能分出精力来顾及别的。
那小小的女孩却比他还执着,甚至还发现了他投喂流浪猫的秘密,无声无息地靠近,像只巨大的黑猫。
江俨然是真被她吓到了——不是她的脏,不是她的鲁莽,而是回头刹那,女孩黑亮的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脆弱无助的可怜模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坚韧而顽强,再恐惧也不会像五六岁时那样没用。
这一回头,却在别人的眼中看到了真相——也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没用小孩。
跟楼下四处流窜的流浪猫狗,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和野猫野狗不同的是,他还妄图侵占养父母亲生子女的位置——他其实并不介意去申请什么残疾证明,对于再次被遗弃的恐惧,让他“放得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又是一次长时间的昏迷,这一次醒来,除了养父母,还多了邻居一家。
小小的女孩被她温热的母亲搂在怀里,大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她的父亲,便斯文礼貌地站在她们身后。
这才是真正的,一个家的模样。
江俨然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完美的家庭,挨得近了,觉得心脏都要被烫到。
偏偏,女孩却不肯放过他。
不但当着大人的面,哭哭啼啼地道歉,还开始频繁地来找他。
有时是规规矩矩地敲门,有时则干脆在楼下扯着嗓子喊,用灌满了水的气球砸他的窗户。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贝贝妹妹,你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呀!”
人最怕的就是日复一日,洗脑一般的被灌输一种观念。
女孩即便幼小,行动力却强悍到可怕的地步。
江俨然初时,不过是为了养父看到他终于有了玩伴时眼中的那点欣慰,渐渐地却成了习惯。
“保护”这个词,杨曦同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任何一个孩子敢跟江俨然大声说话,必然要成为她□□的对象。
“柔弱的贝贝妹妹”,是“风太大就可能被刮跑”的类型,怎么能这么粗暴对待呢?
万一晕倒了,万一再次生病,万一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江俨然自己都记不清,是在哪一次听闻这些幼稚又可笑的话语时,当真了的。
当真了,那自然也就“放不下了”。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岁月的可怕。
不知道一次看似短暂的分离,能给还在记事初期的孩子带来多大的影响。
正如他6岁离开亲生父母之后,连他们的面貌都记忆模糊。
搬离暂时安置房的杨曦同,飞鸟一样回了林子里,很快就被各种新鲜事物包围。
“贝贝妹妹”,自然也成了天边流云一样,挂在嘴边,却随风不断移动,最后消失不见的存在。
车子行驶出医院,道旁全都是绿意盎然的树木。
江俨然木然地开着车子,单手拨出电话,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通。
“是刘姐吧,我是江俨然,”他礼貌地打着照顾,“咱们医院,最近还需要新的义工吗?”
“需要呀,”刘姐是个特别热心的胖乎乎女人,听到“江俨然”三个字就笑了,“你最近又想给姐介绍谁呀?”
“我爸,”江俨然面不改色的撒谎,“还有他的一个老同学,学校老师——你们最近不是要去特殊儿童学校么,我想着,他们那辈的人多去去,能给孩子多带些资源。”
他的声音缓慢而认真,一字一字,都是斟酌多次的。
唯一不靠谱的,大约就是当事人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这件事。
临时要挂电话了,江俨然又加了一句:“还有一个人也要报名,叫杨曦同……”他停顿了一下,视线余光瞥过车窗外的梧桐树,“是个幼儿园老师。”
也是在这样梧桐树铺天盖地绿起来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写信,第一次背着书包,主动去别的学校找人。
满口“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小混蛋,却连头也没回地抱着球在他面前狂奔了过去。
满脸笑容,满心欢喜,全冲着身边的新朋友。
一次回头,一个眼神,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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