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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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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是他自己追回来的妻子,大学里第一次收到她的回信,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留下的票根,一起从民政局出来时快要离开地面的脚步,儿子韩周出生……他生命里所有的惊喜几乎全是她带来的。
那时他刚刚长大成人,又贪婪又自大,他觉得自己力大无穷,背上可以背一百个人,迫不及待地想飞、想狂奔,想要把自己的新家扛在肩头,一路绝尘而去。
可是燕宁的一年有四季轮回,万物生发的春天之后,还有严酷闷热的盛夏。
他自嘲地想:“可能是我自己过了保质期吧。”
就在这时,韩东升听见楼上一声轻响,闫皓似乎滑了一下,韩东升的神经重新拉紧了,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猛地把自己的窗户往外一推,正好接住滑下来的闫皓,
闫皓的脚尖在探出来的窗户框上轻轻一点,借力狼狈地扒住了墙外的管道,面红耳赤——这大中午的,六层的一对不等吃午饭,已经互相抱着啃上了,觉得楼层高,还没拉窗帘!
堂前燕差点被吓成折翼小鸟。
韩东升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闫皓觉得自己干这事不太道德,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楼上的窗户——真要干吗?
韩东升跟他不太熟,没能领会闫皓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以为他是看见了可疑人物。
这是很有可能的,楼下做钟点房,楼上藏人,分开住,省得人多眼杂。
于是韩东升严肃地冲闫皓伸出一根大拇指,往上点了点——干得好,再确认一下!
闫皓:“……”
行吧。
他闭了闭眼,带着准备英勇就义的准备,心里默念那个“气功大师”的外貌特征——国字脸,左眼皮有点耷拉,鼻翼旁边有颗黑痣!
然后他一咬牙,重新爬了上去。
谁知六楼那二位“性情中人”奔放到一半,可能也觉得屋里有点亮,男人一边往下扒自己的秋衣,一边走过来拉窗帘,秋衣刚褪下一条袖子,正好跟重新冒头的闫皓看了个对眼!
两人同时受到了惊吓。
屋里的男人大叫:“卧槽,有变态!”
闫皓一嗓子叫了出来:“啊!”
黄澄澄的秋衣……不对,方脸耷拉眼还有黑痣!
闫皓:“就是他!”
韩东升立刻反应过来,通知喻兰川和于严他们:“在609号房!”
穿黄色秋衣的气功大师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的玉体遭到玷污,怒不可遏,回手抄起烟灰缸,打开窗户砸了出来。
闫皓在半空中把自己卷成了一条麻花,躲过了烟灰缸,没躲过漫天的烟灰和烟头,呛得泪流满面。
韩东升双手扒在窗台上,就要从窗户跳出去帮忙,谁知刚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他就一阵眼晕,心脏乱“突突”,感觉血压要上一百八。
闫皓大吼一声:“他要跑!”
韩东升果断放弃了“高来高去”的路线,转身冲进楼道里离他最近的楼梯间,往楼上跑去。迎面正撞上那鼻子上有黑痣的气功大师——大师慌不择路,秋衣袖子还吊着,露着一侧的腰。
韩东升一看大师这肥美的腰身,好,居然也是盈出了裤带的五花三层,顿时又有了自信,回手一拽栏杆,他整个人“嗡”地一下扫了出去,腿扫出了圆融的一圈。
大师敏捷地往上一蹿,没提防脚底下穿的是拖鞋,塑料拖鞋一下给扫了出去,他气急败坏地单腿往上蹦了两个台阶,抬腿往下踩。
韩东升抢上一步,一掌推向他的腿,胖乎乎的手掌看着软绵绵的,推出去的瞬间,却带着风雷似的劲力,“大师”仓促接招,腿居然被这一掌震麻了,一个趔趄往后倒去,手忙脚乱地抓住楼梯栏杆。
“大师”骇然变色:“你是哪一路的!”
韩东升不回答,淡淡地说:“你不是号称能‘隔山打牛’吗?神功呢?”
“妈的,又是条子!”大师气沉丹田,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格斗架,做发功状,嘴里大叫道:“吼——哈!”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朝着韩东升的面门砸了过来,韩东升一时没看清,提肘去挡,这才发现那是一只塑料拖鞋。大师的两只拖鞋都已乘“神功”而去,脚下没了束缚,趁机从楼梯扶手栏杆上滑了下去。
韩东升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后脖颈子,谁知下一刻,他手里一轻——“大师”就是“大师”,有两下子,扒衣如闪电,把黄秋衣往对方手里一送,他光溜溜的金蝉脱了壳,滑到这一层楼梯底部,撒开两只光脚往楼下冲!
这人的“下蛋神功”完全是狗屁,可他跑起来竟能和闫皓有一拼,大师的逃命经验极其丰富,一双脚不沾地似的,在每一层楼梯中间轻轻点一下,猛地就能蹿到底,像颗卯足了劲的弹力球,转眼就把韩东升甩下了。
可见跑不动也不能全赖五花膘。
人这一双腿,到底还是用进废退的。
这时,于严和他同事赶到了,两位民警进来就直冲楼梯间,想要堵住往下“弹”的大师。然而大师的吨位在那摆着,高速行动的惯性非同小可,见前面有人,他丝毫不减速,直接朝两个民警冲撞了过去。
于严还没来得及拿出警棍,眼前就一黑,整个人被对方撞飞了出去,肺都被挤扁了,“噗”一口,连气再口水,喷了大师一脸。
大师毫无阻力地继续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呸呸呸”。
于严痛苦地按住撞成一团的肋骨:“……大爷!”
这时,只听“噗”的一声,一条墩布杆子突然冒了出来,毒蛇吐信似的戳向大师的肚子,大师来不及减速,一撑楼梯扶手,高高地弹跳了起来,然而那沉重的墩布杆竟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往上一挑,结结实实地戳中了他的膝盖。
大师叫都没叫一声,五官都扭做一团,稀里哗啦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等他抬头,那根墩布杆就压了下来,顶住了他的咽喉。
这是剑法!
“哎,乖,”喻兰川扶了一下眼镜,抬头瞥了于严一眼,“大爷在这呢。”
于严:“……”
虽然是友军,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很想先内讧一下。
喻兰川:“你快点过来把这货铐上,挺伤眼的!”
于严吃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摸出一副手铐,把“大师”铐了:“跑啊,你接着跑啊!”
大师的膝盖可能是被喻兰川挑碎了,抱着腿滚在地上,疼得直哭,根本站不起来。
于严喘着粗气看了他几眼:“唉,兰爷,你帮我……”
只见喻兰川一脸嫌弃地把墩布杆一扔,从兜里摸出一张气味芬芳的湿纸巾,已经玉树临风地站在了两米以外擦手,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好在这时另一个小民警和韩东升下来了,三个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哇哇”嚎的大师薅了起来。
“谢谢谢谢,”于严感激地跟韩东升握手,“您真是中国好女婿,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闫皓大惊失色地从楼上冲了下来:“好、好多人!”
于严:“什么好多人?”
闫皓越着急越说不清楚,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楼下:“行脚帮的!好多人!好几十!带着家伙,冲、冲进来了!”
他话没说完,嘈杂的人声就从楼底下传来了。
“堵上门!”
“这边!”
水泥地面随着人声震动了起来,紧接着,乱糟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于严匪夷所思地说:“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袭警?!”
喻兰川神色很冷静:“你外援有多少?”
“没多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家伙,”于严说,“就叫了所里的几个同事,估计没什么用——盟主,怎么办?”
喻兰川就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来,揣进了休闲夹克的内袋里,挽起袖子。
于严一瞬间有点感动,认识他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了小喻爷作为寒江七诀传人的风姿和气度。
于严:“墩布杆不顺手,你拿我的警棍!”
“你出门带脑子了吗?”只见那“风度卓绝”的喻盟主,野狗一样地蹿上来越过他,“还不跑等什么!”
于严:“……”
被手铐铐住的“大师”哭哭啼啼:“救命!”
于严:“喻兰川!你这辈子还能不能从一而终地炫酷一次!”
此时,被行脚帮的大流氓们包围的小旅馆外,于警官的几个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
一个像是路人的年轻女人走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这怎么了?要不要报警?”
“我们……就是警……”
“那还不赶紧叫人?”
“对对对!快点!叫外援!没王法了!姑娘你离远点……哎!你干什么!”
只见方才提示他们要报警的女孩不知从哪掏出一卷布条,一头叼在嘴里,一边走一边往右手上缠,回头冲那民警笑了一下,她大喇喇地直接过去了!
第四十四章
“大师”的体型相当于一个半于严,断了腿,还不配合。
于严跟自己的同事、韩东升三个人连拖再拽,一脑门热汗:“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他们方才冲进来抓人的动静很大,可是前后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群流氓瘪三怎么可能集结得这么快?
真有这种本事,他们还当什么地痞无赖?保家卫国去不好吗?
韩东升实在是不擅长跑,假发已经被汗浸得挂不住,他摘下来夹在咯吱窝底下,气喘吁吁地回答:“可能……可能是我露馅了,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同事……”
于严服了:“你同事怎么会跑到这来?!”
另一个民警小声说:“朝圣吧……于哥,这地方号称‘情侣一条街’,挺红的。而且在这碰见熟人,绝对不会互相打招呼,就……你懂的。”
于严心里异常悲愤,心想:我一个单身狗,懂什么懂?
这时,追得最快的行脚帮众已经挥着各种棍子冲了上来,韩东升责无旁贷,担起断后任务,他低喝一声,猛地把手里的气功大师推了出去。
气功大师原本是他们仨抬着,韩东升这一下不知用了什么劲,掌力竟然能从气功大师身上传到了两个民警那里,三个人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百斤,被他一双手推出去,一起往上冲了好几层台阶。
然后他赤手空拳,迎上了对方的棍子。
韩东升用胳膊抵在太阳穴边,硬抗了一棍,随即肩走弧线,一推一撞,将对方手里的棍子夺了过来。
旅馆的楼梯间很窄,韩东升一人持棍,差不多就把通道给堵住了。
他那厚实、平时好像总也挺不直的背影像一座山。
于严好不容易刹住脚步,吃惊地回过头去。
因为周老先生的缘故,他几次与韩东升接触,对这男人的印象都是“没脾气的老实人”。在电视剧里,“老实人”要么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要么是蒙在鼓里的接盘侠。这些角色往往缺灵魂、短智慧,因为毫无萌点,只配当个加剧剧情冲突的道具。
现而今,“老实”俩字,基本是骂人的话了。
即便当着外人的面,他泼辣的妻子有时都按捺不住脾气甩脸色,私下里,一定叫过不少声“窝囊废”。
要是她看见这个背影,一定就不会再说出那三个字了。
于严握紧了警棍,嗓音变了调子:“兰爷,这人你接一下!”
“不管。”
“喻兰川!”
于严的吼叫声还没落下,一道人影突然与他错肩而过,快得看不清。
这楼梯间窄得能让韩东升一个人堵住,到了喻兰川那里,却又不知怎么,显得很宽,他一阵风似的与于严他们错身而过,彼此连衣角都没碰上,就像一个没有厚度的人。
与此同时,于严手里一空,警棍被人抽走了。
喻兰川:“闪开。”
韩东升听见耳后传来风声,猛地侧身避开,一个一米高的不锈钢垃圾桶“呜”一声,擦着他飞了过来,把冲到最前面的几个人撞了出去,连累了后面的一群。几个行脚帮的擦着边绕过同伴往上跑,喻兰川伸手一拍韩东升,同时一棍子递了出去,在那人胸口处一点,对手自然而然地格挡,警棍却忽地往上一撩,狠狠地掀了他的下巴。
韩东升:“好剑。”
“练剑吃亏,”喻兰川抖了一下手腕——把警棍当剑使,还是太沉了,非常不顺手,“比如刚才这句,我就觉得你是在骂我……还过不了安检。”
于严:“你又不坐地铁!”
“他们拿铁棍……”喻兰川一脚踹飞了一个人。
这时,行脚帮的也学聪明了,后面冲上来一大帮举着木椅板凳当盾牌的,木腿朝前,硬往上撞。椅子腿当然比胳膊和警棍都长,喻兰川被迫顺着台阶往上跑了几步,然后猛地回身,一跃而下:“我拿有刃的金属剑——
喻兰川手里的警棍像闪电一样从对手头顶劈了下来,首当其冲的来不及把木椅举起来,以为自己要开瓢,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警棍并没有照着他的脑袋砸,落下来的时候偏了一点,顺着他的耳朵削下来,到了下颌骨附近,猛地变砸为横扫,两颗带血的大白牙当即飞了出来。
喻兰川冷冷地问:“到时候怎么鉴别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说得清楚吗,警察同志?”
于严先是啼笑皆非,随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有点笑不出。
所谓“走正道的人”,就是这个人所能得到的一切荣誉、努力所能达成的一切结果,都是基于社会公序良俗的——托福是一分一分考出来的,论文是一点一点磕出来的,年薪是无数个加班熬点熬出来的。
而半辈子的努力成果,可能都会因为“防卫过当”四个字而全盘崩溃。跟这些什么都没有的底层流氓们对上,怎么都是投鼠忌器。
“高高跃起,拿警棍往下砸”与“用自己的臂力扫”,这两种方式差好几个力量级,前者能把人脑袋砸成个烂西瓜,后者顶多让他懵一会,甚至不会失去行动能力。
而且这位文明的喻兰川先生,他在下手已经留了很大余地的同时,还要分出一半的脑子小心不要“防卫过当”,身与心都极度繁忙,对方人多势众,很快挡不住了。
于严:“先从这出去!这条街地方背,都是他们的人,他们有恃无恐,我就不信,这帮流氓还敢追到大街上搞群体械斗!”
“楼顶走,”闫皓说,“楼顶有个铁门!跟着我!”
于严:“蜘蛛侠同志,干得好!”
闫皓的脸一下红透了。
一直以来,他都很害怕跟别人交谈,他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跟他说的话都是锉刀,在不断地消磨他,就连别人礼貌性的夸奖也让他恐慌,因为能感觉得到对方言不由衷。
这还是是第一次,他从别人的话里获得了鼓励,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在做有用的事、在帮大家的忙。
这像一管新奇的鸡血,直接打进了他的心脏,闫皓近乎有些“人来疯”地冲到了最前面,主动请缨:“我去撬锁!”
闫皓冲到前面撬锁,两个民警按着活鱼似的气功大师,喻兰川和韩东升断后,一行人且战且退,现场凳子腿、长棍与垃圾桶乱飞,异常混乱。
闫皓撬锁的手艺也不太灵光,脸涨得通红,一边在锁眼里乱捅一气,一边用蛮力连扭再拉,就差上牙啃了。终于,在他们退无可退的时候,“喀拉”一声,连着铁链子的门锁掉了!
闫皓大大地松了口气,手都有点发软:“这边!”
然而他刚进小门,走了没有两步,就倒退了回来。
于严一把按住他的后背,喘着粗气问:“怎、怎么……”
闫皓没回答,但于严已经看见了——七八个手里拎着砍刀的行脚帮众,已经在楼顶等着他们了,刀尖指着闫皓的鼻子。
他们被堵在了这个小小的楼梯间里。
被他们铐住的气功大师有恃无恐:“现在放开我,一会打断你们一条腿,给你们留一条好腿蹦回去。要不然……噗!”
于严一拳怼在他下巴上,差点把气功大师的嘴砸漏气了,脸立刻肿了起来。
另一个小民警:“……”
于严面无表情地问:“你看见我干什么了吗?”
小民警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于严揪住气功大师的领子,恶霸似的威胁道:“再说一句话,老子把你另一边脸也打肿。”
小民警连忙表忠心:“于哥,我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这时,楼顶上持刀的几个人已经动了手,对着闫皓劈头就砍。
闫皓在刀光剑影里左躲右闪,试图堵着通往楼顶的小门,不让他们下来。可他手里只有个爬墙用的铁钩,非常不趁手,躲得险象环生,几次差点刮破了衣服。
“停!停!”
“铛”一下,闫皓的铁钩和一把砍刀撞在一起,两个人同时手麻后退,余音在周遭回荡不止,乱糟糟的现场安静了下来,双方都往出声的地方望去。
喊“停”的人居然是亮哥。
这会,亮哥那张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带着极度惊恐,他脖子上扣着一只绑着黑色“缠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把小刀片。
挟持他的人跟他差不多高,周身裹着严严实实的长外套,不出声,看不出男女。
这人带着兜帽和口罩,头发压下来,还挡了半个额头,只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不知为什么,让人想起眼镜王蛇,越过人群看过来,落在喻兰川身上时,眼角微微一弯,似乎是笑了。
喻兰川倏地一愣,他认出了那只眼睛。
这时,挟持者轻轻地踹了亮哥一脚。
“让开让开,都让开。”亮哥立刻说,额角一颗汗珠掉了下来,落进了眼珠里,周围一帮行脚帮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都迟疑着不动。
亮哥的眼珠飞快地转到眼角,仿佛是想看清楚身后人的真面目,刚要说什么,他一张嘴,突然发出一嗓子不似人声的惨叫——挟持者招呼都没打,单手扣住了他的右臂,那里发出可怕的碎裂和裂帛声。
喻兰川蓦地变色:“甘……干什么!”
韩东升却退了半步,神色倏地凝重下来,难以置信地喃喃说:“卫骁?”
喻兰川:“啊?谁?”
韩东升没来得及回答,亮哥已经在惨叫之后带着哭腔咆哮了起来:“都让开!聋了吗!让他们走!走!”
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一只眼,就立刻认出“点头之交”的,除了喻兰川,其他人只是觉得挟持亮哥的那位眼熟。
于严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小声问:“兰爷……”
喻兰川竖起一只手——他好久没干过什么体力活了,拎着棍子的手有点脱力,这会有点微微地颤抖:“带上你的犯人,走。”
一行人紧张戒备着,喻兰川打头,闫皓殿后,缓缓往楼下走。
经过亮哥身边的时候,喻兰川突然停下脚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几十号流氓提着凶器袭警,这事闹出去,够判你们几年的。”
于严虽然不明白喻兰川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激怒亮哥,但也知道,这个发小虽然时而靠不住,却绝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一定有他的用意,于是立刻跟着帮了一句腔:“今天我们的目标本来是这个诈骗犯,但是组织袭警,你小子也跑不了!”
可是亮哥对警察这句威胁毫无反应,甚至隐约还有点向往。
他整个人浑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挂在那只卡在他喉咙前的手上,说不出话。于严看清了他的表情,觉得很奇怪——这个亮哥脸上的恐惧不是怕挨打,也不是怕挨刀,倒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于是朝那戴口罩的人仔细看了一眼,片刻后,作为民警锻炼出来的人脸识别能力上线,于严震惊了:“你……你是……”
那挟持者冲他眨了眨眼,随后略微侧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抓紧时间滚蛋。
可就在这时,喻兰川突然越过亮哥,一把伸手攥住了挟持者的手腕。
挟持者手指间有刀,被他一碰,刀尖立刻在亮哥脖子上拉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亮哥“啊啊”叫着,张着嘴喘气,竟当场尿了裤子。
周围的行脚帮众人们又一阵骚动。
韩东升失声叫道:“小喻爷!”
“谢谢你解围,”喻兰川一字一顿地对那挟持者说,“但我再说一遍,把人送到派出所来。”
都这时候了,他就好像拎不清的唐僧,竟然还不赶紧跑,还和“友军”较起劲来!
韩东升不知为什么,比方才被人围着打还紧张,轻且急地说:“小喻爷,快松手放开这位……这位朋友,咱们先走!”
喻兰川充耳不闻:“走你的。”
挟持者似乎也颇为无奈,喻兰川的手指用力地攥住这人手腕,手心的温度很快浸透了薄薄的缠手布条,又温暖、又咄咄逼人。
两人就在棍棒丛中僵持住了。
韩东升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这时,那个挟持者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似乎是受不了喻兰川,妥协了。
“我不相信你,跟我们一起走。”喻兰川一边示意同伴们往外退,一手死死地拉着挟持亮哥的人。
挟持者眼角弯起的弧度消失了——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喻兰川缓缓提起了另一只手拎着的警棍,似乎真打算不分敌我,在这种地方和“友军”动手。
所幸挟持者脸色很冷,却到底没动手,在韩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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