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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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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年见了她,帮我提醒一下就好了。”
  杨逸凡莫名其妙地一挑眉:“哪个Coco?”
  远隔重洋,都能听出代购笑得花枝烂颤:“你后宫是有多大啊,我的天!我就欣赏你这种薄情寡义的小样——就元旦……新年前夜还跟你一起吃牛排来着。”
  杨逸凡更加莫名其妙:“新年前夜我公司年会,裙子太紧没吃饱,开完我补了一顿夜宵,自己吃的。”
  代购沉默了一会,然后发来一张朋友圈截图。
  上面的几张照片杨逸凡看着眼熟,她仔细看了看——这是她自己拍的照片!
  新年前夜,她等菜的时候百无聊赖,拍了几张餐厅夜景,有人拿去截掉了水印,把照片稍微调整了一点角度,还配了文字——“约起来”。
  代购说:“呃……她跟你发图的时间就差十几分钟,我看你俩好像在同一个地方,就给她留言,问她看没看见你。她说就是跟‘好姐妹’约的。”
  杨逸凡:“……”
  代购:“还有圣诞节,她还发过你的车。呃……这就尴尬了。我一直还以为你俩关系好……所以你都不知道吗?”
  杨逸凡:“这人是谁?”
  杨逸凡的微信通讯录长得翻不过来,里面有一个团的闲杂人等——毕竟这是个随便买瓶擦脸油都有店员追着加微信的时代。她朋友圈里发的基本都是吃喝玩乐,没什么正经事,所以对所有人可见,没分组,搜了半天搜到了这个“Coco”的号,想不起来是在哪加的这人,对方的朋友圈明显是把她屏蔽了,只能看见几组仰头撅腚的自拍。
  “还有这样的戏精吗!”代购十分震惊,嗓子都忘了捏了,发出了一串非常粗犷豪爽的女中音,“她还在女神群里,哎卧槽,不行,我要去群里挂她!”
  因为这一段插曲,杨逸凡的群里又掀起了腥风血雨式的刷屏。
  “见笑,种草晒货app上认识的,”杨逸凡说,“什么奇葩都有。”
  甘卿“啊”了一声,表情很是茫然。
  “就是买了什么,就拿出来拍照显摆一下,然后大家互相酸一酸、夸一夸,群里人都懂行,虚荣起来比较高效。”杨逸凡说,“没有人冲着你耳朵咆哮‘你花好几万买个兜子,你是不是疯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老杨大爷的声音:“有个兜子装东西不就行了吗?她还天天换!猪肉才多少钱元一斤?好,天天炖排骨,够炖好几年了!一个兜子!唉!可能是要兜国宝吧?”
  喻兰川默默地把伸向排骨的筷子缩了回来。
  杨逸凡:“爷爷,算我求你了,能不说‘兜子’这个词了吗?”
  老杨大爷:“那不就是个兜子嘛!”
  杨逸凡:“……”
  老杨大爷语重心长:“不管有钱没钱,日子就得照着日子过,你今天能赚钱,明天赚不来了呢?你这一辈子才到哪,长着呢!得为长远打算,攒点钱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
  九十岁的老爷爷开始长达一个世纪的忆苦思甜,把小辈们忆得头痛欲裂,纷纷抢起了抄桌洗碗的活,只求逃离现场。
  唯独甘卿稳稳当当地搬回沙发坐下,一边练习用右手削苹果,一边偶尔顺着老杨大爷的话音插句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让杨帮主不至于唱独角戏。
  她的右手能写字,平时看着没什么异状,只是不大拿得了重物,时间长了手会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手也会抖,苹果削得深一刀浅一刀的,喻兰川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
  老杨大爷:“……是吧,小川?”
  “嗯?”喻兰川盯着甘卿手里的刀,根本没听见前文,随口说,“对对。”
  只见甘卿手一哆嗦,刀刃往前滑了半寸,直接照着另一只手的虎口去了。
  喻兰川比当事人还紧张,一把攥住甘卿的手腕拉过来看。幸好老杨大爷家的刀钝,没破皮,只戳了个白点。
  “那刀没事,”老杨大爷说,“上次凡凡拿反了都没割破手。”
  张美珍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嗯哼”了一声。
  甘卿意味不明地挑起眼,看了喻兰川一眼,喻兰川就跟摸了电门似的,立刻把她的手腕丢了回去:“现在还有这种残疾人专用刀具?”
  “怎么说话呢?”老杨大爷拍了喻兰川一下,看了看甘卿的右手,“丫头啊,你这手时间有点长了,找人看过没有?我认识几个专门看这种伤的大夫。”
  “没事。”甘卿把刀换到左手,顿时,那苹果皮就像自动脱落,光滑地滚了下来,“不影响。”
  “以后要是干点什么精细的事,一只手还是不方便,”老杨大爷说,“还在天意家的店里当服务员吗?服务员不能干一辈子啊,明年有什么打算啊?”
  甘卿笑了一下:“再说吧,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买……那个‘兜子’的需求,赚点饭钱就够了。”
  老杨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肯听他说话的小朋友,当然不肯轻易放过她,对这样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要打算的,趁年轻要多给自己攒一点资本——我看你做饭很有一手,当年你师父也……”
  甘卿眉尖轻轻地跳了一下,不想和老头聊这个话题,于是她挑起了一个对方应该也不想聊的话头,想结束对话。
  她问:“卫骁当年伤了您儿子的筋骨,废了他的武功,您这么多年,都不记恨吗?”
  老杨一愣,然而这时,旁边的张美珍却冷笑了一声:“养不教,父之过,那小子活该。早该废!”
  甘卿没想到这件事比自己想象得还有内情,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呃……”
  张美珍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拎起外套:“我困了,上去睡觉了。”
  老杨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挽留,张美珍避开他的手,扬长而去了。
  甘卿:“我是不是提了句不该提的?”
  喋喋不休了一宿的老杨大爷摇摇头,弓着腰坐在沙发上,沉默下来。
  甘卿随手把削好的苹果塞给喻兰川:“我上去看看美珍姐。”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老杨大爷忽然几不可闻地说:“我说凡凡,不是嫌她花钱败家,钱乃身外之物,再说人家自己花自己赚的,有什么呢……我是怕她沉溺在里头,和她爸一样,被浮尘迷眼。”
  可能是因为老人坐在沙发上的侧影太寂寞了,不知道为什么,甘卿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有点不祥的意思。
  梦梦老师整天浸泡在玄学里,可能还真给熏陶出了一点第六感。
  大年初二,一个词毫无预兆地上了热搜——“燕宁盛宴”。
  全国人民都在春节长假里无所事事地躺尸,接到这个瓜,连忙纷纷伸手,打算吃上一吃。甘卿也可有可无地跟着点开了一个帖子,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大意是燕宁一些有钱人以私人酒会的名义聚众不干好事,里面涉及某某总裁、某某公子等人模狗样的社会名流,流出了大量不雅照片和视频——已经都给和谐了,不过群众们可以自行想象。
  照片和视频是从一个捞金女孩手里流出来的,现在这个人已经失踪,家人报了案。
  文末贴出了失踪女孩的照片,马赛克薄得恶毒。
  甘卿吃瓜吃一半,被瓜子卡住了——这好像是过年那天,她在杨逸凡手机上看见过的那个“Coco”。


第六十三章 
  “‘Coco’是网名,这女孩的真名叫王嘉可,二十五岁,研究生毕业刚一年,在三十三中当音乐老师。网上的照片和视频,来源是她手机连着的‘云盘’,最早直接发到了一个叫‘小草原’的app上,据我们了解,这是个有社交功能的应用软件,图片、视频都可以发。‘小草原’会自动给用户发的图片打水印。然后被人截图保存以后,转发到了其他社交媒体。”
  于严带着两个陌生的警察来到了杨家,点名要找杨逸凡问话。
  说话的男警察三十来岁的样子,沉着脸,五官活像在冰箱里冻过,除了嘴,脸上其他地方纹丝不动。他的眼神黑沉沉的,看人的时候掺着打量和戒备,就像动画片里审问耗子的黑猫警长。
  被当成耗子审的杨逸凡冷漠地吹了吹新做的美甲:“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她。”
  街坊们平时接触的都是于严他们这些派出所小民警——民警们偶尔过来调节个矛盾、寻找个走失老人什么的,跟院里的大爷大妈们混熟了,有时还会被热心群众扣住,强行介绍对象——杨逸凡很不适应这种上来就拿人当嫌疑人查的态度。
  于严连忙在旁边打了句圆场:“这两位都是我们上级领导,这次的事舆论压力大,我们压力也大。您说这大过年的,好好一个大姑娘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吧?说话着急了,或是语气不太好,大家伙体谅一下。”
  黑猫警长冷冷地说:“你俩互相加过微信,还同属于一个活跃的微信群,你说你不认识她?”
  “帅哥,那群里有四百多人,网络社区也是社区——你们家全小区的人你都认识吗?每个跟你问过刚买的黄瓜多少钱一斤的路人甲,你都能背出人家家谱吗?”杨逸凡一耸肩,“行吧,那你还挺牛逼的。”
  黑猫警长差点给她怼出“飞机耳”:“你什么态度!”
  杨逸凡提起胳膊肘,搭在自己身后的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回答:“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别别别,”于严分开这二位,又对杨逸凡说,“杨总,我们翻这个失踪女孩用的各种社交媒体,发现她偷偷保存了好多你拍的照片。她刚进大学就关注过你的私人博客,还摘抄很多你说过的话,应该算是你的一位小崇拜者,能不能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老杨大爷插嘴:“凡凡,你好好跟人家说。这么大的姑娘丢了,家里得多着急?”
  杨逸凡翻了个白眼,还是配合了:“我一个朋友做代购,给她带了一双鞋,约定的收货付尾款,一直没给钱,联系也联系不上,元旦的时候还盗了我的图在朋友圈炫富回留言,一提尾款就装死,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事的,你们查查她财务情况吧。”
  黑猫警长问:“这个人经常展示不符合她个人收入水平的高消费吗?”
  “我不知道她收入多少,”杨逸凡懒洋洋地说,“也不清楚什么水平算高消费,不过那种花几百块钱买地摊货的,一般也没脸跟我们混。”
  一句话好似万箭齐发,地把周围一帮人都射成了刺猬。
  于严拍了拍胸口,笑呵呵地试图缓和气氛:“幸好国家给我们发制服穿,不然我可能就是每天穿抹布上班的男人了。”
  黑猫警长不为所动,逼视着杨逸凡,他说:“我还有个问题,1月5日那天晚上,你在哪?”
  网上删帖删得沸沸扬扬的“燕宁盛宴”就是1月5日。
  杨逸凡眼神冷了下来。
  于严连忙小声对黑猫警长说:“苗队,还有老人在呢,等会出去说……”
  谁知“老人”杨大爷耳朵一点都不背:“小于,怎么回事?”
  “我们在王嘉可的云盘里找到了大量照片,”黑猫警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机,翻出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拍到了一个人,我想杨女士应该认识她?”
  那几张照片拍的是大厅的自助甜品区,灯光闪烁,环绕桌子或立或走的人都是盛装,营造出某种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氛围。
  桌边有个人正在拿果汁,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镜头,露出大半张脸——正是杨逸凡本人。
  黑猫警长:“熟吗?”
  杨逸凡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这是一个朋友公司成立十周年组织的慈善晚会,当然,慈善只是噱头——但也没什么吧?当晚十点我就走了,至于他们几点散的,散完还有什么活动……他们没邀请我,我也不清楚。怎么,穿着衣服站在餐厅里喝杯果汁也犯法了?难道还有别的照片拍到我了?”
  黑猫警长冷冷地说:“那我们就该邀请您去尿检了。”
  “啊……”杨逸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捏了捏眉心,一点也不严肃地笑了起来,“啧,有些人真是太不体面了。”
  “这件事还在调查中,将来我们还会来找您,到时候还请您多谅解。”黑猫警长额角跳起了一根小青筋,“刷”地一下站起来,“另外,杨女士,贵司早期为了发迹,编造过很多耸人听闻的故事,当真实事件炒作,借以鼓吹高消费的生活方式,吸引关注,从中赚了巨额的广告费。后来跟风这么干的人很多,您是引领风潮的,我佩服您的市场嗅觉和炒作能力,但是也希望您能对自己造成的不良社会影响有个反思。”
  “苗队慢走,”杨逸凡才不理他那套,笑盈盈地起身送客,“您这个姓真好,跟您特别配。”
  她“咣当”一下关上门,把警察们关在了外面,脸上浑似画上去的笑容还没消失,一回头,就看见老杨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老杨大爷重重地把打狗棒往地板上一戳:“杨逸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躺着也中枪好吧?”杨逸凡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八竿子打不着的网友,就因为去了同一个晚会上玩,还得被警察盘问——我去公司加班了。”
  “加什么班!”老杨帮主脸上挂着寒霜,“刚才人家为什么那么说你?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回来,杨逸凡,你给我说清楚!”
  “哈,”杨逸凡披上外衣,笑了一声,“就这种小破公务员,一个月拿仨瓜俩枣的工资,没本事赚钱,还拿自己当个人物,心里不平衡呗,又仇富,凡是他买不起又配不上的生活,他都看不惯,我哪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说得那叫什么话!”老杨大爷短短的白发茬被她气得集体站直了,“我早跟你说过凡事有度,要知道适可而止!就你那些狐朋狗友每天互相攀比……”
  “靠自己的努力,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对吗?”杨逸凡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没有教过那些小女孩说‘你要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将来想方设法傍个大款包养你’,我敢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教他们正视自己的野心!喜欢名牌,自己省吃俭用攒;喜欢口红,自己做兼职、打零工赚钱买。这有什么毛病?年轻人不该努力吗?不该奋斗吗?都跟你一样‘淡泊名利’,拿一点退休金在家啃馒头,社会就能好了?”
  老杨大爷:“君子固穷……”
  “是啊,君子固穷,小人才‘穷斯滥’,”杨逸凡毫不吝惜地从衣架上扯下自己鳄鱼皮的包,“所以自己废物就找个墙根好好反省,少探头酸别人贪慕虚荣,丢人现眼!”
  老杨大爷:“咱们家世代在丐帮,没求过富贵,你得凡事无愧于心。”
  “爷爷,”杨逸凡一脚跨出门框,忽然回头说,“照你这么说,我爸就是个不求富贵、又‘固穷’的君子人了吧,那你怎么觉得他心术不正,还跟他断绝关系了呢?”
  老杨无言以对。
  杨逸凡说完,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老杨想追出去,被她气得前胸后背一阵发麻,缓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进楼道里,正好看见杨逸凡把自己的小跑车开出来,“嗡”的一声,绝尘而去。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尘嚣四起,言语喧天。老人们从年轻时根深蒂固沿袭下来的观念被各种思潮反复冲刷,即便是手握打狗棒的杨帮主,此时也觉出了恐惧。他有时候有很多话想对年轻人说,可是老了,慢得不单单是拳脚,往往他一句话没说完,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们已经机关枪似的怼了他十句,每句话都让他哑口无言,疑心自己是不是真错了。
  他在楼道里站了一会,慢吞吞地回屋,挨个打电话给燕宁的丐帮骨干,让他们帮忙留意找这个叫“王嘉可”的失踪女孩。
  甘卿大年初三就回去开店了,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这个人除了拿小刀片削东西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兴趣爱好,上网玩一会就腻了,没事只好穷折腾——炸了一锅油饼和一锅酥肉,差点累残一个抽油烟机,差不多全楼都送了一遍,还有剩。
  地板一天擦两遍,美珍姐姐说,她再不去找点事干,地板就快被她擦破皮了。
  “欢迎光临。”甘卿正在招待客人,听见门响,头也不抬地送了门口一句。
  门口的人“嘶”了一声:“这什么玩意?”
  星之梦门口挂满了滴胶的小挂牌,来人个子太高,没留神撞了一头。
  甘卿一抬头:“小喻爷,又代购啊?”
  喻兰川没理她,皱着眉看那些挂在门口的滴胶牌——上面是一水的“一夜暴富”。
  “开门撞上暴富,小喻爷,你今年要飞黄腾达啊!给你打五折,十块摘一张走,新年讨个好彩头。”甘卿笑眯眯地说,“说不定有富婆倒追,你就不用还房贷了。”
  “有你这么个……邻居我也飞不起来,”喻兰川嘀咕了一声,“低……”
  “俗”字还没说出来,店里的另外两个顾客就插了话。
  “梦梦老师,我要!”
  “我也要!”
  “谁不想往脸上抹金箔呢?”
  “做梦都想撸一撸镶宝石的鞋子和包包……”
  “唉,咱俩也就这点出息了,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
  “暴富以后,你们就该不来我这小店了。”甘卿帮两个少女把滴胶牌包装好,递过去,“我就快失去你们了,宝宝们。”
  “宝宝们”听了这样吉祥如意的梦话,心花怒放:“万一真实现了,你这就得排大长队了,梦梦老师——人间活财神……梦梦老师,我怎么觉得过完年以后你变甜了?”
  跟代购偷师的甘卿笑而不语,跟顾客们“宝来宝去”了好一会,甜得那两位宝宝又买了不少其他的东西,这才晕晕乎乎地走人。
  甘卿送走了客人,一看时间,快到吃午饭的点钟了,隔壁天意小龙虾的锅已经“呲啦”作响地忙活起来,味道仿佛透过门缝钻了进来,她心不在焉地随口问喻兰川:“你又想要点什么啊宝宝?”
  喻兰川:“……”
  “咳……”甘卿看着他仿佛被雷劈过的脸,回过神来,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呸,说顺口了。”


第六十四章 
  卖东西的人对顾客的称呼千奇百怪,“美女”“帅哥”是普通版,“亲爱的”“宝贝”是肉麻版,“殿下”“小主”是莫名其妙版,“金主”“爸爸”……是臭不要脸版。
  这种一般都是说者无心、听者无意,等银货两讫后,大家会自觉断绝父子关系。
  然而喻兰川看起来非但不想买东西,还不想遵循买卖双方的“潜规则”,表情非常一言难尽,弄得甘卿觉得自己好像口头调戏了他,只好解释:“只是个普通的……”
  喻兰川不等她说完,就飞快地接话:“我当然知道,你想多了。”
  甘卿:“……第二人称。”
  后半句跟他重合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听着更尴尬了,甘卿只好一摊手:“我什么都没想。”
  明明是你想多了。
  “不就一句嘴瓢吗?你有完没完了!”喻兰川迫切地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急迫出了欲盖弥彰的味,“反正你不庄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哦,好吧,”甘卿于是给他摊开一张庄重的脸,念悼词似的沉痛道,“那喻兰川先生,请问您有何贵干?”
  喻兰川的眼神在店里飘:“你昨天在朋友圈里,发的那个开春招桃花的珠子,还有那什么剪子……”
  “剪子?”甘卿一脸不解,“我这不卖剪子,要不你上旁边杂货铺问问?”
  喻兰川:“专门找东西用的那个剪子,不是你发在朋友圈里的文吗?”
  “那叫‘剪刀倒挂大法’,昨天想不出来公众号更新什么,在网上随便搜了点信众比较多的封建迷信小常识。”甘卿说,“你哪个同事要的,没好好审题吧?那个用普通剪子就行,不用特意开光——奇怪,我以为日常爱搞小迷信的群众都听说过这个。怎么,玄学领域也有大龄萌新,还这么肯花钱?”
  “大龄萌新”喻兰川:“……”
  其实没有同事让他代购——大过年的,都在家应付三姑六婆呢——他只是无意中转到了泥塘后巷,莫名其妙地进来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被她追着问,才仓促想了个借口。
  喻兰川一年到头,能完完整整休的,也就只剩春节假了。
  他家亲戚少,今年父母出国、大爷爷仙逝、亲爹又行踪飘渺,更没有什么需要走动的亲戚了,本来他都已经计划好了,留半天带熊孩子刘仲齐出去玩,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好好宅。
  他要复盘全年,要列明年的个人计划,补看经典电影和书,再挑一两门线上课程集中突击一下新领域,给自己添加几道“斜杠”——每年他都是这样度假,充实又忙碌。
  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家坐得心浮气躁,总想找个理由出来转转。
  “招桃花的粉晶,你自己挑吧。”甘卿拿出了几个大纸箱,可能是刚进的货,还没来得及包装,往柜台上一摊,质地就像上个世纪地摊上卖的塑料珠门帘,非常不堪入目。
  喻兰川嫌弃地伸手扒拉了两下:“卖这种鬼东西,你到底是怎么让人相信它灵光的?”
  “心诚则灵,”甘卿漫不经心地说,“肯花钱买这些的,都是迫切希望找到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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