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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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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洲茫然地看了会儿,只觉得鼻尖有点发酸。
  她今天,无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许星洲摸出湿乎乎的手机,准备给李青青发短信,让她别上自习了,来工行ATM这儿来来救救这个学期丢了三把伞的倒霉蛋女孩。
  然而她刚把手机摸出来,连锁屏都没开——
  ——ATM的那扇磨砂玻璃门,突然就被拉开了。
  刹那间、漆黑的大风和雨,咕噜咕噜地灌入。
  而与那大风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个子高大的、裤腿淋得透湿的青年人。


第40章 
  …
  许星洲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进来的那个人穿着双许星洲白天见过的鞋,许星洲思考了半天,才有些迟钝地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华言楼门口见过。
  华言楼门口人来人往这么多人,为什么会偏偏记住这么一双鞋呢……
  许星洲其实平时根本不会思考这些东西,可是那段时间却莫名其妙的思绪缓慢,纠结于一些很小的细节,呆呆的,甚至不能思考。
  像是她与世界之间隔起了一层凉凉的塑料薄膜。
  ——连试图碰触,都会漾起一层阻隔她的雾。
  哦是了,许星洲半天才想了起来,要抬起头才能判断这双鞋是谁的。
  可许星洲连头都没来得及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许星洲。”
  那个人将那把印着小星星的伞收了,伞面的水哗啦啦地挤在大理石地面上。那个空间其实相当狭窄,许星洲呆呆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秦渡居高临下地道:“许星洲,我给你发的微信你为什么不回?”
  许星洲:“……”
  “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秦渡不爽地道:“师兄如果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不是让你直接指责我的吗?”
  是了,秦渡似乎是这么说过的。
  他很久以前说过,以后不舒服就要和师兄说,师兄不懂,可是会改。
  许星洲懵懵地道:“……没有吧。”
  我昨天晚上没有好好的,许星洲其实是想这样说的。我从昨天晚上起就觉得世界开始变得糟糕了——可是她连把这句话说完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话是不能说给秦渡听的,他又能做什么呢?许星洲想。程雁去哪里了?
  秦渡狐疑地问:“真的没有?”
  “没有。”许星洲笃定地告诉他。
  秦渡道:“那没事了,师兄发微信是想约你今晚去吃饭。”
  许星洲茫然地想了很久,才道:“……我不太饿。”
  “我猜也是。”秦渡眯起眼睛:“在外面吃过了是吧?”
  许星洲摇了摇头,她确实没吃晚饭,把林邵凡丢开之后就一路跑了回来,确切来说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可是,不太饿也是真的。
  外头唰然地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隔间上,秦渡有点不高兴地问:“你没回我微信,那今天和你同学去做什么了?”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去给他买手信了,他得给他同学带点东西。”
  秦渡:“……”
  秦渡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同学是要回北京了?”
  许星洲认真地点了点头,头发还湿漉漉的,看上去蔫巴巴的,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秦渡:“……”
  秦渡伸手在许星洲软软的发旋上揉了揉,心满意足道:“他早该滚了。”
  许星洲看着他,没有说话。
  雨噼里啪啦地砸着ATM的磨砂玻璃,长夜之中雨水不绝,女孩的口红还残留在唇上。那颜色极其勾人而湿润,犹如夏夜祭典的橘红灯火。
  秦渡盯着那个女孩柔软微张的嘴唇,那一刹那,他几乎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伸手磨揉许星洲唇上的口脂。
  许星洲:“……你……”
  秦渡道貌岸然地又揉了一下,道:“妆晕了。”
  许星洲脸顿时变得红红的,接着向后躲了一下,自己用手背把口红擦掉了。
  ……她真的脸红了。
  秦渡只觉得许星洲擦口红的小动作简直可爱死了,又想起了肖然的电话。
  瞬间,秦渡心里简直是盛开了一个温暖灿烂的春天。
  …
  许星洲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里是ATM,而且还是很偏的工行——秦渡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出现得很莫名……
  “……师兄,”许星洲问:“你是来取钱的吗?”
  秦渡简直抑不住笑意,伸手在许星洲头上又摸了摸,问:“我取钱干嘛?”
  许星洲:“你不取钱……”
  你不取钱来这里干嘛?许星洲还没来得及问出来这个问题,秦渡就揶揄地问:“我要是不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回去?”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跪着求我室友来给我送伞,我刚刚就准备发微信的。”
  “所以,”秦渡打断了她,道貌岸然道:“师兄是来让你不用跪着求人的,你明白了?”
  说话时,秦渡手里还拎着许星洲那把小伞,伞上的水淋淋漓漓地滴了一地。
  他裤腿都能往下滴水,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然后秦渡将自己的外套一脱,故意问:“想不想师兄送你回去?”
  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许星洲今天脑袋又不太好用——以至于她至今还有点懵懵的反应不过来,只随波逐流地点了点头。
  而下一秒秦渡就开了口:
  “也不用多了,你抱师兄一下,以后师兄天天送你回寝室。”
  许星洲:“啊?”
  秦渡笑眯眯的,哄小朋友一般俯身道:“嗯?不愿意吗?”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秦渡得意地道:“——师兄这种男朋友这个世上都不好找,小师妹。”
  ——秦渡刚刚是不是说了男朋友?
  他也是在表白吗?许星洲怔怔地抬起头,与秦渡对视。她只觉得她与秦渡,与世界之间隔着一层难言的隔膜。
  晚春雨声不绝,法国梧桐哗哗作响,取款机里的灯光映着高傲的青年人,和靠在角落一身红裙的女孩。
  “许星洲,”秦渡难得正经地道。
  “——你试试和我谈恋爱吧。我会对你好的。”
  …
  许星洲闻言悚然一惊,遂仔仔细细、冷冷静静地打量了一遍秦渡。
  秦渡头发还湿着,这个一生一帆风顺、占尽世间好风水的青年人——此时充满风发意气与志在必得,连在提出交往时都有种盛气凌人之感。
  他看着许星洲,微微眯着眼睛,喉结微微一动。
  他第一次看他买来的那辆车时,看他初中时交往过的那些校花时,看那些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奖牌和荣誉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呢?
  许星洲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可能还不如那辆车吧,许星洲想。
  毕竟那辆车不算税都值两百多万欧元,而那些校花外貌不必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绝对人格健全、家世清白。
  可是许星洲呢?
  那个现在站在崩溃边缘的、一旦崩溃就拖累身边所有人的,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没有的许星洲——简直是他的收藏品、他的集邮册的最底端收藏。
  而许星洲,没有任何成为他即将喜新厌旧的藏品的打算。
  毕竟喜欢不代表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更不代表必须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交付出去。
  许星洲看着秦渡,冷淡地、近乎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要。”
  秦渡浑身一僵。
  “我对你没兴趣。”许星洲冷冷地对秦渡说:“也不会和你谈恋爱,连试试都不要。我从来没看重过你身上任何一样东西,我以为你知道的。”
  秦渡:“我——”
  “说句实话,”许星洲眯起眼睛。“我考虑谁都不会考虑你,和你做朋友倒是还可以,但是别的更进一步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对我有点最基本的尊重。”
  秦渡背着光,许星洲看向他时,莫名地觉得秦渡眼眶红了。
  错觉吧,许星洲想,这种人还会红眼眶的?
  拒绝林邵凡时,许星洲想方设法顾着他的感情,可是到了秦师兄这里——到了许星洲真的动了心的秦渡这里,许星洲却只想以最尖锐的话语刺痛他。
  他根本不会觉得疼的,许星洲幼稚又难过地想,他哪有可能爱我。
  “——恋爱?”许星洲强撑着道:“这个别想了吧,我就算和老林谈也不会和你谈的,师兄。”
  秦渡看着许星洲,嘴唇动了动,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这副绝望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谁还会买单不成吗?
  许星洲拔腿要跑路,她怕自己再不走就要当着秦渡的面哭出来,那样也太没有说服力、也太过丢脸了。
  可是,她刚握住门把手,就被叫住了。
  …
  秦渡突然发着抖开口:“……许星洲。”
  许星洲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回头望向秦渡。
  “你当……”秦渡哑着嗓子道:“……当我没说行吗?”
  许星洲:“……什么意思?”
  秦渡嗓音发颤,那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哀求的意味:“……你觉、觉得和我做朋友还可以,那我们就继续做朋友。”
  “我不是非和你谈恋爱不可……就算陪在……”
  ……就算陪在你身边看着,也行。
  秦渡那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哀求。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秦渡背对着她,一点头,声音几乎都在发抖:“……嗯。”
  ——这种人怎么会爱上我?许星洲捏着门把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喜欢我,大概就像喜欢他从路边捡来的受伤鸟儿一样,也可能是喜欢路边夹道的野花。他的世界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而那个男人想把那只鸟据为己有,成为自己无数收藏之一。
  许星洲发着抖说:“——秦渡。”
  秦渡抬起头,一开始的戏谑与游刃有余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和她皮‘叫师兄’了。这个身高一米八六的青年此时眼眶通红犹如困兽,哀求般地看着握着门把手的、比他纤细柔软得多的姑娘。
  ATM外下着雨,漆黑的雨水铺天盖地,许星洲将那扇玻璃门推开少许,女孩细白的手腕立时被淋得湿透。
  “秦渡,”许星洲嘲讽地问:“我把昨天你请我吃饭的钱转还给你吧?”
  秦渡一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接着许星洲就四两拨千斤地、嗓音发抖地拿话儿扎他:
  “——不就是心疼请我吃饭的钱吗,我回去转给你啊。”
  她那句话极具嘲讽羞辱的意味,偏又带着种清亮的柔软,秦渡看见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如江上灯火般的、清淡俊秀的眉眼。
  许星洲说完,推开ATM的门,用手捂住头,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如晦风雨之中。
  许星洲说什么?她说了什么——?
  秦渡那一瞬间,脑子都被逼得嗡嗡作响。
  秦渡这辈子最不疼的就是钱,何况那还是许星洲——秦渡被她两句话气得血管突突作响,捏着许星洲那把雨伞就冲了出去!
  许星洲跑得并不快,秦渡在后头暴怒道:“许星洲——!”
  “我操他妈的——!”
  秦渡咳嗽了两声,直接将那把雨伞朝着许星洲掷了出去,那雨伞并不重,砸人也不会太疼,却还是砸到了许星洲的肩膀。
  “许星洲,”秦渡眼眶赤红得几乎滴血,隔着老远大吼:
  “——算我倒霉,喜欢上你这种神经病!”
  许星洲跑都跑不动,蹲在地上咳嗽,哭得眼泪一道鼻涕一道,倔强喊道:
  “你知道就行——!”
  然后许星洲抖着手捉住掉进水洼里的那把缀着小星星的、秦渡送她回宿舍时用的小伞,把秦渡留在后头,跑了。
  她没撑伞,但是这次旁边没有拔地而起的城堡,只有像荆棘一般耸立扭曲的法国梧桐,和从树缝里落下的冰冷路灯。雨水汇聚,路面湿滑,许星洲还没跑到南区门口,小高跟就吧唧一下一歪,将她的脚扭成了个馒头。
  许星洲崴了脚,跑跑不动,爬也不可能爬,彻底丧失了移动能力,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蜷缩在了树影里头。
  …
  许星洲抱着腿缩在青桃树下的阴影里,那教学楼门口下课时人来人往,许星洲躲在黑得化不开的影中,被淋得发抖,泪水吧嗒吧嗒地往外掉。
  如果我有个健全的人格就好了,许星洲泪眼模糊地想,有一个能承受得起抛弃的、能承受得起过分对待的人格,不会因为被抛弃而绝望到想要去死——这样,就可以正常地接受一个男孩的爱情。
  如果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就好了,许星洲把脸埋进臂弯里。这样她就会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她就会在人生的每个岔路口都拥有后盾——这样,就可以开心地在那个小玻璃隔间里抱住秦师兄了。
  ——做一个脆弱的、人格不健全的人,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许星洲抱着自己的膝盖,那把小伞掉在不远处,许星洲连去拿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没人注意到许星洲躲着的角落,也没人注意到那把掉在地上的伞。
  许星洲赤着脚踩在湿漉漉的泥上,泥里还陷着青翠的小毛桃,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她周末新洗的裙子上满是泥点,狼狈不堪。
  上课铃声响起,中间半个小时的课间终于过了,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进了教室,狭窄马路上空无一人。
  许星洲眼泪仍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地滚下面颊。
  ——许星洲明白,她与秦渡之间,隔着万道大河,千重群山。
  这件事应该是结束了吧,她想,这样就彻底结束了,以后如果再见到,估计就算仇人了。
  ……这种超级富二代会记仇到在实习的报社给我穿小鞋吗?许星洲有点皮地想笑,可是她笑着笑着,又模糊了视线。
  然后,狭窄马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男人。
  路灯灯光落在秦渡的身上,月季花枝垂了一路,被灯耀得金黄。
  秦渡没打伞,浑身淋得透湿,卷发黏在额上。
  他走路的样子犹如被淋透的豹子。
  明明华言楼在反方向——许星洲不知道秦渡为什么会往这儿走,也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还会见到他,尤其还是在他说了‘算我倒霉喜欢上你这种神经病’之后——秦渡应该不是来找她的。
  许星洲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哭着往树影里缩了缩。
  ……不要发现我。
  光影和花涌在这个世界里,许星洲透过青黄的枝叶看到秦渡从黑暗里走过来。许星洲看不见秦渡的表情,只能拼命地祈祷,希望他不要发现这个角落。
  秦渡一步步地经过,许星洲连喘气都憋着,抱着自己满是泥点的裙子和小腿,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许星洲承受不起再丢一次这种脸,她想。
  ……然后,秦渡走了过去。
  许星洲颤抖着吐了口气,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之间。
  ——可是,下一秒。
  秦渡折了回来,从地上捡起了那把——许星洲摔倒时掉在草丛里的小星星伞。


第41章 
  …
  雨落进化不开的黑夜之中,枝头的雨珠嗒地坠入泥土。
  许星洲躲在阴影里,雨水顺着她的鼻梁滴了下去,在树的影子里,她看到那把小伞被秦渡捡了起来。
  那把伞上粘着泥,秦渡五指捏着伞柄,将伞抖了抖。
  泥点儿被抖得像雨一样坠入大地,许星洲蜷缩着屏住呼吸,不敢往秦渡的方向看。
  人这种生物,对另一个活物的眼神接触是极为敏感的,许星洲丝毫不怀疑——以秦渡这种神经锐利的程度,许星洲如果试图去看他的表情,绝对会被秦渡发现她的藏身之处。
  秦渡只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许星洲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几乎无法喘气。
  “……许星洲?”秦渡沙哑道。
  许星洲躲在黑暗里,吓得不住地哭。她的肩膀都在抖,拼命地捂着肿成馒头的、崴伤的右腿,只当自己被发现了。
  ——这个狼狈的、摔得满身是泥的许星洲,是不能出现在秦渡的眼里的。
  那毕竟是她最后的骄傲。
  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沦为笑料吧?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
  在秦渡不喜欢我了之后,一定会把找到这样的我这件事当成笑话去告诉全天下的。
  想想看,‘那个拒绝了我还羞辱了我的女孩,和我分开之后崴了脚躲在树后哭,浑身是泥’——多好的饭后谈资啊。
  秦渡出声唤道:“……星洲。”
  他的呼唤里,甚至带着难言的酸软意味。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用这种语气说话给谁听呢?他分明是在说给空气听的,谁会为他感动吗?
  许星洲拼命地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使劲捏住了自己的鼻尖儿,连半点气都不漏出来,以免被发现。
  然后树叶簌簌声响,秦渡捉住了青毛桃枝,慢慢地往一旁拨去。
  ——那一瞬间许星洲死死闭上了眼睛,路灯的光透到她的脚边,映亮长长一道。
  冷清灯光在雨中有如繁星,六教门口的青桃被雨洗得明利又干净。
  枝头雨水吧嗒吧嗒地砸在许星洲的脑袋上,敲得她晕晕乎乎的。
  别让他发现我,求求您,不要让他看见我在这里。许星洲苦苦地哀求上苍。
  她已经足够狼狈了,这垛能焚烧她的柴火已经足够高,不需要最后这一桶油了。
  可能是她祈祷的太情真意切,那簌簌的声音一停——在连绵大雨中,秦渡松开了桃枝,那枝桠猛地弹了回去。
  ——秦渡拨开了许星洲藏身的树枝,却没有拨到尽头,终究没看见她,差之毫厘。
  许星洲终于喘出了那口憋了许久的气。
  接着许星洲听见秦渡淋着雨远去,她看了一眼,茫茫大雨之中,他拿着那把脏兮兮的伞,也不撑开,一路朝着南苑的方向去了。
  许星洲觉得胸口酸疼至极,简直无法呼吸无法走动,连流泪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布,那些许星洲平时会停下脚步去闻的黄月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许星洲理智回笼,瞬间意识到了问题。
  ——这个状态有些极端了。
  从四月份以来,从许星洲得知她妈妈即将再婚的消息以来——许星洲就开始觉得情绪有一点不受控,但是今晚简直是泄洪一般。
  像是站在溃堤融化的冰川旁,要把身体投进去,任由冰块挤压。
  …
  许星洲意识到这一点,摸出手机的时候,连手都在发抖。
  她淋了一晚上的雨,手机屏幕湿乎乎的,许星洲把手机在自己湿透的裙子上擦了又擦,将手机擦到能识别自己手指的程度,又拼命地划了半天,终于解开了自己的指纹锁。
  她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求救般地翻开自己的通讯录。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掠过了她的每个现在在上海的同学和老师甚至辅导员,哆嗦着给回家过五一的程雁拨出了那个电话。
  …
  电话那头过了至少半分钟,许星洲至少数了七八声嘟嘟的声音——程雁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程雁的声音带着点儿没睡好的烦闷,夹着动车上毁天灭地的小孩尖叫,她闷闷地问:“许星洲,怎么了?”
  许星洲哽咽着说:“——雁宝,我、我在六教这儿,摔倒了……爬不起来。”
  程雁:“……”
  程雁显然没睡好,没好气地道:“许星洲你清醒点行么,你知道我在哪儿么!你在六教摔倒了我也救不了你啊。我还有三分钟到汉口,没吃晚饭,对面还有混蛋啃周黑鸭——要我说这些在密闭空间吃鸭脖的都应该被乱棍打死……”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列车前方到站汉口站,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朋友们……’的动车播报声。
  ——程雁的确不在上海,她中午就出发去火车站了。
  许星洲想起这件事的瞬间,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她握着手机,不住无声地掉着眼泪,一手捂着自己发紫的脚踝,意识到自己又给程雁添了麻烦,更无从解释这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像现在就是会这样的,无法思考,思绪迟缓。拖累身边的每个人。
  程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许星洲,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给李青青打电话。”
  程雁那头接着又求证地道:“你是不是情绪不对?是不是?”
  许星洲哭着说:“嗯、嗯……”
  “你呆着别乱跑。”程雁理智地说:“六教门口是吧,门口哪个位置?你是怎么摔的,现在能不能走路?”
  许星洲说起话来简直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沙哑道:“我在门、门口,就是他们种小桃子的地方,我往下丢过……丢过桃子。从桃子能找到我,应该。”
  程雁怒道:“操,你他妈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许星洲哭着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要崩了。呜、呜呜说不好是为什么,就是……”
  程雁说:“你妈的。许星洲你给我三分钟,我去找李青青,三分钟之后我把电话给你打回去。”
  许星洲哭着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程雁才把电话挂了。
  许星洲想起秦渡离开的背影,将脸靠在了树干上,面颊抵着粗粝树皮。树干漆黑,可她的面孔雪白而细嫩。
  美国队长在内战之前咄咄逼人地问钢铁侠,你脱去了这层战衣,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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