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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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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想起秦渡离开的背影,将脸靠在了树干上,面颊抵着粗粝树皮。树干漆黑,可她的面孔雪白而细嫩。
美国队长在内战之前咄咄逼人地问钢铁侠,你脱去了这层战衣,还是什么?
钢铁侠——托尼·斯塔克说:天才,亿万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问题,许星洲模糊地想,只不过这种人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罢了。
…
……
…………
高铁窗外掠过漆黑的星夜,沿途荷叶接天,黑湖湖面映着村里路灯。
程雁效率相当高,她飞速给李青青打完了电话,报了坐标,又给许星洲打了回去。
她这种事经历的次数绝不算少,原来初高中时程雁就极其有经验。许星洲情绪很少崩溃,但每次崩溃,程雁都能设法给她拉回来。
她会持续不断地和许星洲讲话,给许星洲塞点东西吃,笑眯眯地摸她的头,甚至会抱抱她。
高铁上,程雁像最没有素质的那群人一样,拿着手机大声讲电话。
“嗯,”程雁夸张又大声地道:“我回家就帮你看看,你妈生的那个弟弟好像上了咱们原先的初中……你如果看他不顺眼,咱们可是本地地头蛇,还缺人脉么?找你当年那群小弟堵他小巷子啊。”
她说话声音极其夸张,没几句就被周围的人白了好几眼。
程雁悍得很,立即眼睛一立瞪了回去,把白她的人逼得乖乖戴上了耳机……
许星洲在那头断断续续地又哭又笑,问:“打他干嘛?”
“不打他?”程雁问:“给他穿小鞋么?”
许星洲也不回答,断断续续地道:“你去打我同母异父……不对同父异母生的那个……不对……”
程雁说:“打哪个都行,你想看我录像吗?”
“我不,”许星洲在电话那头带着鼻音,说:“你别打他,两个都不准打,小孩子是无辜的……妈妈不允许。”
程雁:“……”
程雁知道许星洲现在脑筋不太对劲,但是还是很想骂一句神经病……
但是当程雁听到那句近乎犯病的话时,就知道许星洲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一开始的崩溃劲儿已经过去了,下面只要好好陪着就行。
许星洲那头好久都没说话,程雁自觉把她哄了个差不多,正打算换个话题呢——
——许星洲就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我,那天看我爸的朋友圈,”许星洲又胡乱地一边哭一边说:“他和我后妈生的那个谁……我不记得名字了,反正是我们许家的种。他们女儿要小升初了,他们前几天刚刚带女儿去报名,说等她小升初考试结束之后,要带去欢乐谷玩……”
程雁:“……”
许星洲一边哭一边说:“……我也想去欢乐谷。”
程雁说:“我带你去迪士尼,哭个屁啊,多大点事,咱们还比他高贵呢,咱门票五百块,玩完咱们发二十条朋友圈,张张九宫格,气死他们。”
许星洲又哭又笑,对她说:“发二十条朋友圈,你怎么能比我还傻逼啊?”
然后过了会儿,许星洲又难过地问道:“……今天他骂我神经病,我是不是真的挺神经病的?”
程雁不知道她说的‘他’是谁,茫然地问道:“你爸骂你神经病?”
许星洲却没回答,哭得哽哽咽咽,自言自语道:“……我挺、挺神经病的……”
“不是他骂我的错,”电话那头许星洲语无伦次地说:“——可我也不想做神经病的。”
程雁还是颇为懵逼:“是谁骂你?”
程雁在等许星洲回答的空隙,抬头望向天际的星辰。
天上的繁星从来缄默不语,归家的人满怀思绪。列车短暂停靠于潜江站,小站台上清冷的白灯一晃一晃。
然后程雁在话筒里听到了李青青的尖叫声。
“我日啊我的姐姐!!”李青青尖叫道:“你怎么能把自己整成这德行——!赶紧的吧我送你回宿舍你还来得及去洗个澡!不然澡堂都关了!”
程雁终于放松地瘫在了座椅上。
——一千多公里外,她的朋友终于有了照应。
…
与一千多公里外正在下雨的上海不同,程雁拉着小行李箱和两盒粽子从铁皮车里走出来时,她所在的城市月朗星稀,微风拂过站台,有种难言的惬意。
程雁的父母正在到达口处等着,程雁对他们挥了挥手,加快了步伐跑了过去。
程爸爸笑道:“我家闺女一路上辛苦了。”
“也还好啦,”程雁说:“坐车又不累,就是稍微挤了一点……脚有点伸不直,就想回家睡觉。”
程爸爸笑眯眯地问:“下周周几回学校?”
“周二吧,票已经买好了。”程雁说。
“难得回来一次就多呆两天……我拜托了星洲帮我答一下统计和新闻学的到,可以在家多住一天的。“
程妈妈眯起眼睛道:“你小心挂科。”
程雁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会有这种可能吗?”
程妈妈看了一下程雁,问:“哎,闺女你怎么买个粽子都买礼品装?教你的你都忘啦?怎么回事?”
程雁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赤红色五芳斋大礼品盒,拎起来晃了晃。
“洲洲买的。”程雁晃着礼品盒道:“她给咱们家买了一盒,还给她奶奶买了一盒。”
程爸爸叹了口气道:“……这个小孩啊。”
他又说:“雁雁,回头让洲洲不要总浪费钱。她爸每个月给的也不多,那边生活又贵,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让她自己留着买点好吃的。”
“对,”程妈妈也说:“下次不要收了,让她留着钱,你们自己去吃好吃的,我们又没有关系。”
程雁笑道:“放心啦,许星洲理智尚存,不会饿死自己的。”
“还是老规矩?”程爸爸莞尔地问:“让你妈今晚给她煮一煮,你明天顺路给她奶奶送过去么。”
程雁点了点头,程爸爸伸手摸了摸程雁的头,不再说话。
…………
……
月光映亮广阔平原和荒凉的施工地,程爸爸拉着程雁的行李箱,高铁站到达口外全是黄牛和开黑出租的,还有发小传单的。
程雁钻进小轿车,她父母坐在前排,他们一起回家。
“……星洲应该挺羡慕我的吧,”程雁茫然道:“我还能回家,可她暑假都不打算回来了的。”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没有家。”
程妈妈不平地说:“觉得自己有家才怪了。她爸妈那都是什么人啊?我每次想起来都生气,哪有那样为人父母的?”
“星洲她妈还要再婚呢。”程爸爸漫不经心地道:“第三次了吧?是不是这几天就要办婚礼了?”
程雁想起许星洲的妈妈,嗯了一声。
程爸爸说:“他爸也是厉害。初中的时候,嗯,星洲一说不想去他家住,就真的不劝了——说白了还是觉得星洲是个拖油瓶,她一提就顺坡下驴呗。”
程雁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许星洲发的微信,说自己到宿舍了。
程爸爸一谈那对父母,仍是不平个没完,在前头滔滔不绝地骂那俩人不配为人父母。
……
那对前夫妻确实是够倒人胃口,程雁想。
在孩子五六岁的时候闹离婚,谁都不要那个懵懂而幼稚的许星洲,为了不要抚养权甚至差点闹上法庭。
——那就是许星洲第一次发病的契机。
五六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被任何人所爱,连父母都不爱她。小小的许星洲连世界都坍塌了。
——程雁至今不理解那对夫妻,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不想要那个小女儿。
程雁理智上明白那是因为自私。毕竟每个人都怕耽误了自己的人生——可是在生下孩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到,孩子就是自己的责任呢?
那时候的程雁也只是小小一只,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只后来听父母聊天时提过,星洲的父亲有些重男轻女,不想要女儿,想要儿子——而那时候计生政策还没放开,他拖着星洲这个拖油瓶的话连对象都不好找。
而星洲的母亲,她离婚后就立刻闪婚——应该是婚内出轨,因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要女儿。
那对夫妻离婚时天天吵天天闹。程爸爸说过,那对夫妻当着孩子的面就骂得极其难听,什么野种什么不知是谁生的,什么驴xx的,什么你不要我就把她从楼下推下去……
那段闹剧持续得旷日持久,最后还是病愈出院的许星洲的奶奶出面,对那两个人说这个孩子我来养,然后直接把许星洲领回了自己家。
——那时候许星洲的病已经颇为严重,甚至都有些自闭,成天成日地不说话。
而她奶奶是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声音洪亮,乃是街坊邻居之间吵架的头把好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她其实也没受过什么教育,也不晓得抑郁是什么,但至少知道得了病就得去治,而她的小孙女非常难过。
许星洲的奶奶悉心照顾那时候不过六岁的许星洲——她足足照顾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将小许星洲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
许星洲跟着她奶奶生活这么多年,其实沾了不少这位老人的坏毛病,譬如牙尖嘴利,譬如吃喝嫖赌……程雁搓麻将打牌从来不是许星洲的对手,这个辣鸡甚至还会出千,连出千的手艺都是跟她奶奶学的。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个老人真的非常爱她。
…………
……
程雁望着外面连片田野和细柳,想到许星洲她奶奶,忍不住就开始笑。
夜风习习,程雁和她父母坐在一辆车里,程妈妈打开手机看了几眼,突然“哎哟”一声。
程爸爸一愣:“老婆你这是咋了?”
“这……”程妈妈语无伦次道:“星洲他妈这人到底啥毛病啊?她不是打算后天赶着五一的场子结婚的么?我记得婚宴都订了吧——”
程爸爸开着车,一头雾水:“哈?我其实不太清楚……”
“婚宴定了,她今晚跑了?”程妈妈难以置信地说:“——跑去上海了!今晚的票,她能去做什么啊?”
第42章
…
千里之外,魔都的天犹如被捅漏了。
312宿舍,灯管悬在许星洲头顶,宿舍里一股风油精和药酒的味道。
李青青道:“……姐姐,你今晚能睡着不?”
许星洲点了点头,抚着胸口道:“……还行,我撑得住。”
“你摔成这样,”李青青客观地道:“估计也是没法洗澡了,怎么办?我给你拿湿巾擦擦?”
许星洲:“我不要,你大概会嫌我胸小。”
李青青:“……”
李青青说:“你真的抑郁?”
“今晚有什么情绪不对的地方,”李青青道:“就跟我说,程雁说你发作起来比较可怕,有可能想不开。”
许星洲莞尔道:“我现在好一点了。”
李青青叹了口气,将药酒放在许星洲桌上,道:“……你也太神奇了吧?”
许星洲温温地笑弯了眼睛,问:“怎么啦?”
“这个世界上,”李青青说:“——谁能想到你都会有抑郁症?”
许星洲笑了起来,可是那笑容犹如是硬扯出来的一般,道:“我怕你们知道了之后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李青青:“……”
“毕竟,”许星洲自嘲道:“这社会上谁都有点抑郁的倾向,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特殊,也不想因这件事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而且抑郁的人大多有点神经质,就像我本人一样。”
“我怕别人知道,”许星洲低声道:“……我怕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病,我怕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怕在我发病之前他们就不能正常地对待我了。”
李青青说:“……这个……”
“……青青。”
许星洲眼眶里带着泪水,抬起头,询问道:
“……我应该,没有影响过,你们的生活吧。”
那句话有种与许星洲不相配的自卑和难过,像是在她心中闷了
李青青过了很久,叹了口气道:“……没有。”
“我们都觉得,”李青青心酸地道:“星洲,你活得那么认真,那么……漂亮,我们都非常羡慕你。”
许星洲茫然地望着李青青,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李青青酸涩地说:
“……我们,每个和你接触的人。”
“都很喜欢你。”
…
……
阜江校区里,雨打剑兰,行路灯的余光昏昏暗暗。
秦渡淋得透湿,与陈博涛一同坐在紫藤萝盛开的回廊里。
暮春的雨落在他的身上,他手里捏着把脏兮兮的雨伞,沙哑地在黑暗里喘着气。远处月季盛开,雨水滴里搭拉地汇入水沟。
打破沉默的是陈博涛:“……我开车送你回去?”
“……嗯,”秦渡沙哑道:“……谢了,我淋了一晚上的雨。”
陈博涛说:“你淋一晚上干嘛?这都他妈十一点多了,你在校园里转了一晚上?”
秦渡哑着嗓子说:“我找人。”
陈博涛怒道:“我知道你找人!”
“她跑了之后……”秦渡咳嗽了两声道:“我觉得真他妈生气啊,明明都对着我脸红了。我到底哪里差,她看不上我是不是眼瞎,不要我拉倒,我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陈博涛看着她。
秦渡平直地道:“可是,我只觉得我快死了。”
“……所以我告诉我自己,”秦渡说道:“我步行走到她们宿舍,在路上如果能看到她,就是命运让我别放过这个人。”
风呼地吹过,湿淋淋的叶子啪啦作响。
“……咳……然后,”秦渡嗓子哑得可怕,将那把伞举起来晃了晃:“……我捡到了这把伞,我从星洲手里抢的这把。”
陈博涛不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人影都没见到半个。”
秦渡说话时,声音里几乎带上了破碎的味道。
远处喧闹的学生早就静了,阜江校区万籁俱寂,雨声穿透长夜,紫藤萝坠于水中。
秦渡拿着那把伞,泣血般地说:“——只找到了这把伞。”
“所以我没办法,又告诉我自己……”
“……我说许星洲今天晚上是有课的,所以肯定会出来上课。我在校园里走走,应该会遇见。”
他顿了很久,又狼狈地说:“……然后我退而求次,告诉自己,这么偶遇也算命运。”
陈博涛:“……”
陈博涛笃定地道:“所以你在学校里面走了三个小时。”
秦渡无声地点了点头。
“……没找到,”秦渡将脸埋进手心,沙哑道:“……连人影都没有。所以,我又觉得明天再说吧……明天再说。”
陈博涛嘲道:“我盼你这种天选之子翻车,盼了二十年,没想到你跪在一个小姑娘身前了。”
秦渡粗鲁地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眶,抬起了脸。
“……我虽然活不明白,”秦渡背着光道:“但是我他妈……”
然后陈博涛指了一下秦渡的手机,示意他有新消息来了。
…
…………
……
许星洲躺在床上,就觉得这个世界朝自己压了下来。
李青青与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她终究不是程雁——可程雁其实也不理解这是个什么感觉,她只是能捉住在崖边坠落的许星洲而已。
那种感觉极其窒息。
——从来没有健全的人能够理解抑郁症发作状态是什么,无论那个人与她有着多么亲密的关系。
那是从心底涌起的绝望,明明毫无器质性病变,却硬是能以情绪逼出肢体症状来。整夜整夜的想去死,觉得活着毫无意义,生活毫无转机,那些曾经喜欢的、无论如何都想要去一次的、新奇的地方瞬间变成了痛苦的源泉。
那个想活到八十岁去月球的许星洲,想尝试一切,走到天涯海角的许星洲——就这样被死死地扼住了喉咙。
许星洲连哭都只能闷在被子里,她怕睡着的李青青被她吵醒,也怕自己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
——明明没有什么刺激,却还是垮了,不是矫情是什么呢?
林邵凡不明白,程雁只是从来都不问。
连许星洲自己都讨厌这个自己,觉得这样的许星洲应该被留在黑夜里头,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时候,谁还会理解她呢?
许星洲想到这点几乎喘不上气来,程雁给她发的消息她一条都看不进去,只按着以前的习惯给她报了一句平安。
——每次许星洲情绪崩溃的时候,程雁都会要求许星洲隔一段时间报一声自己没事,以确认她没有做傻事。
许星洲点开与秦渡的聊天框,被清空了聊天记录后,秦渡一句话都没再和她说过。
她想起秦渡师兄高高在上的表白,想起他被拒绝之后那句称得上卑微的‘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又想起秦渡在月季花中淋着雨,在她身边捡起那把掉进泥污的小伞。
——师兄可能是真的喜欢我的吧,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
真好啊,居然也不是单相思,许星洲闷在被子里哭得泪眼模糊。
可是我这一辈子,许星洲哭着想,已经被抛弃过太多次了。
那些抛弃来自每个我所重视的人——生我养我的血亲,育我爱我的祖母,曾经与我相伴的同学。那些遗弃来自岁月,来自人生。
而秦渡的身份,比父母比她的奶奶还要危险。
他与许星洲并无血缘,故乡不在一处,这些姑且不提,光是一点喜新厌旧和游戏人生都令许星洲害怕得不行。
许星洲甚至都没有把握——他会不会在知道许星洲有病的瞬间就拍拍屁股滚蛋。
许星洲扪心自问自己无力承受这样的抛弃,只能将危险掐灭在摇篮里。
…………
……
那顿饭能有多贵呢?
许星洲连思考价格的力气都不剩,把自己微信钱包里剩下的钱连毛带分地,全都给他转了账过去,补了一句‘饭钱’。
接着许星洲按下了转账的确定键,识别了指纹。
那发红包的行为已经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许星洲知道这个行为满是对秦渡的羞辱,尽是‘你不就是图我的钱吗’的意味,甚至怀着对他最恶意的曲解。——她这辈子都没有对人做过着么过分的事,而头一次就是对秦渡。
过了很久,秦渡回了一个字:
“行。”
然后那个对话框便安静了下来。
黑暗里手机屏幕亮得犹如长明灯,许星洲觉得有种自虐的、扭曲的爽感,求证般地发了一句‘师兄?你不收吗?’。
——消息跟着一个发送失败的红圈圈,和一句‘对方已经开启了好友验证。’
…
那天晚上许星洲在自己宿舍的小床上睡了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坏梦。
她在那个梦里被恶龙踩在胸口。许星洲在梦里吓到大哭,那恶龙犹如她的病的象征,在每次她变得脆弱时都会卷土重来,只不过过去的几年许星洲一直将恶龙打败了,这次却被恶龙碾在地上。
她在梦里害怕地抱住自己的熊布偶,将鼻尖埋进小熊里,那小熊里头满是她自己的气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御可怕噩梦的侵袭。
然后许星洲睁开眼睛。
映在眼里的是现实:——她睡在墙皮剥落的老宿舍里,头上是铁链固定的灯管,淘宝网购来的床帘,和许星洲大一军训时兴高采烈贴在墙上的墙纸。
许星洲恍惚了一会儿,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仿佛从未遇见过秦渡一般。
毕竟秦渡只是掀起了她的心结。
许星洲对秦渡的喜欢是真的,可那种喜欢和失恋的苦痛却不会搞垮许星洲——因为秦渡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真正的心结,还在别人身上。
许星洲掀起床帘,和床下的李青青大眼瞪小眼……
李青青试探地问:“……你、你还好吧……?”
许星洲诚实地答道:“好一点了,就是脚不太好。”
“好点了就行,”李青青说:“这几天就别作了,你那个小腿没骨裂吧?”
许星洲看了看自己的脚腕,小声道:“不知道,我要不然拍给临床的同学看看吧?”
“不行的话就去校医院哦。”李青青看了看表,笑眯眯道:“我今天满课,先走了,中午想吃什么的话给我发微信,顺路的话我就给你买了。”
许星洲浅淡地笑了起来,和李青青挥了挥手,然后自己艰难地挪下了床。
她在床下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饿,就想下楼去外面随便买点什么垫垫肚子,于是套了一件外套,跛着一只脚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许星洲穿着睡衣跛着脚,挪动得犹如个残疾人,下三层楼的功夫就引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最终一个小学妹看不过眼,老佛爷式扶着她下了楼……
许星洲瘦瘦的,下楼后自己行动也不算特别受限,扶着并不吃力。
于是许星洲微微弯了弯眉眼,对那个扶她的小学妹笑道:“谢谢你呀,你真好。”
许星洲这么一勾人,小学妹的脸,顿时红得犹如苹果一般。
接着,小学妹就害羞地说了声再见,逃了……
许星洲此时散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半点儿都没打理,别说裙子了,身上还穿着粉红小熊睡裤,脸上半点脂粉都没有,自我感觉应该是属于一天中比较丑的时候,可是从小学妹身上可见自己就算不打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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