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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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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到,没人能理解,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坏。”
  程雁说。
  “可是我认识她七年,”
  “——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短暂的十九年人生,很喜欢她正在做的、正在接触的、正在学习的每一样痛苦或是。”
  秦渡那一瞬间,简直像是被人摁进了水里。
  分明周围都是空气,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却疼得像是肺里进了水。
  那句话传来的刹那,这个世界像水一样,朝他挤压了过来,像是他小时候举着纸船掉进他妈妈在读的,剑桥三一学院前的康河的那一瞬间。
  ——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味道的人间淹没了秦渡,将他挤压得连呼吸都抵着酸楚苦辣。
  可是那一切痛苦,是他如果想碰到许星洲的话,所必须翻过的山岳。
  秦渡沙哑地说:“……我到了。”
  他挂了电话,将车在正门随便一停。
  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秦渡连伞都没撑,门卫似乎睡了,秦渡在拦行人的小栅栏上一翻!
  校门法国梧桐上一层湿漉漉的光,冷清春雨落在了夏初的、含苞欲放的花朵之上。
  …
  程雁找了他们的辅导员和班主任,设法找了一群能叫得动的学生,然而一是假期,二是这是深夜突发找人,能叫来的人实在是有限。秦渡得到消息又通知了学生会和他熟识的同学,但是偌大的校园——偌大的世界,许星洲连最基本的线索都没有,找她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就像是落在海里的月亮一般,秦渡发疯地想。
  许星洲勾着秦渡心头的血,缠着他心尖的肉,可她只是个水中的倒影,要捉住就跑了,伸手捞就碎了,秦渡捉不住她。
  秦渡不明白许星洲的日思夜想,不知道她所爱为何;秦渡不了解她的过去,更不晓得她的将来。
  秦渡对她一无所知。
  可是在他潦倒的、颓唐的、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的人生中,在他一边自我垂怜一边自我虐待的,自恋又自厌的,连年轻之感都没有过的——人生中,许星洲是唯一的、能够焚烧一切的火焰。
  ——许星洲是,秦渡所能奢想的一切美好。
  她是秦渡所处寒冷长夜里的篝火,是垂入湖底的睡莲,是划过天空的苍鹰。
  秦渡淋得浑身湿透,发疯般地在雨中喘息。
  雨和头发糊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前路——满脑子都是程雁的那一句‘她自杀倾向非常严重’。
  秦渡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都濒临崩溃。
  他眼眶通红,发疯般地跑过校园空无一人的、落雨的马路,教学楼尽数暗着灯,秦渡拍着每扇门让门卫放他进去,他要找人——然后他发着抖开了一扇一扇的教室门,颤抖着问‘许星洲你在不在’,并被满室静谧的黑暗所回应。
  在那天晚上,在这世界上——秦渡连半点的安全区都没有。
  …
  …………
  ……
  抑郁来临——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人会害怕每个关心自己的人,害怕与人相处。许星洲极度害怕来自程雁的、来自同学的所有安慰和‘没事我陪你’。
  因为他们如果这么问的话,许星洲必须要告诉他们“我很好,没事”。
  可是,真的没事吗?
  明明许星洲都觉得世界在坍塌了,她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了,觉得活着不会有转机了,这世上不会有人需要她了——可还是要微笑着对他们撒谎‘我很好’。
  毕竟,就算告诉他们也无济于事。
  他们只会说‘星洲你要坚强一点’、‘出去多运动一下就好了’、‘出去多玩一下就会变得高兴起来的’……这些安慰轻飘飘的无济于事,许星洲从小就不知听过多少遍,却每次都要为这几句话撒‘我很好’的谎。
  我不好,许星洲想,可是根本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呀。
  她六岁时父母离婚,为了不要她的抚养权而打官司,小小的许星洲躲在角落里大哭,哭着求妈妈不要走,哭着求爸爸不要丢下自己,大哭着问你们是不是不要洲洲了——她曾经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挽回。
  然后他们走了个精光,只剩小小的一只许星洲站在空空的、满地破烂的房子里。
  邻居阿姨同情地说,星洲好可怜呀,你要坚强一点。
  坚强一点,他们说。
  ——他们只让她坚强,却没有人看到许星洲心里撕裂的、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她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真正的伤口从来都与她形影不离,那伤口不住溃烂,反复发作。
  那是许星洲看着东方明珠感受到的——‘还有谁还需要它呢’的共情,是许星洲看着孤儿院的孩子所感同身受的‘这些残疾的孩子一天比一天清醒,一天比一天感受到自己没人要’的心理换位,是她七色花小盒子里缺失了十多年的绿色糖丸。
  那些不被需要的、被抛弃的——那些被世界遗忘的,无家可归的万物。
  那才是许星洲的巴别塔。
  程雁是朋友,朋友不可能让她耽误一生。
  ——她走了,然后呢。
  这个世界的天大概都被捅漏了,雨水凉得彻骨,一滴滴地从乌黑的天穹落下来,这个雨水可能永远都不会停,天可能也永远都不会亮了。
  许星洲木然地抱着膝盖,一边的理性小人咄咄逼人地问然后什么自己你还想怎么办,另一边感性小人说你应该去死,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么多问题了。
  …………
  ……
  许星洲不敢再听两个小人打架,慢吞吞地抱住了发疼的脑袋。
  她浑身是泥,连头发都糊了一片,此时一滴滴地往下掉泥水儿,毕竟她在地上抓了泥又去抓过头发。原本干净的睡裤上又是摔出的血,又是溅上的泥汤,脚腕的崴伤青紫一片,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许星洲觉得自己应该是从台阶上滚下去过,但是也并不太想得起来了。
  …
  秦渡疯得可怕。
  他凌晨两点多时在华言楼找人,在二楼楼梯间里见了一把沾血的美工刀,那把美工刀都不知道是谁留在那里的,看上去也颇有年岁,但是秦渡看到拿把刀就双目赤红,几乎落下泪来。
  他把他能想到的,能藏身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但是许星洲连最基本的目标都没有,没人知道她是在校内还是在校外,只知道她最后一次在监控下现身的时间是十二个小时以前,那时候还在校内。
  别的,秦渡一无所知。
  他几乎把整个校区翻了个遍,到了后面几乎一边找一边掉眼泪,心想许星洲你赢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不想让我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也好,想让我滚蛋也罢,哪怕是想和林邵凡谈恋爱,只要你出来,只要你没事,我都给你。
  秦渡淋雨淋得近乎崩溃。
  他意识到他真的是干不过他的小师妹的,他的小师妹把他拒绝得彻彻底底,羞辱得半点情面不留,可秦渡还是一退再退,他想着如果在这条路上找到许星洲——
  秦渡那一瞬间,脑海中咚的一声。
  ——第六教学楼。
  不知是什么原因,秦渡突然生出一种许星洲绝对在那的直觉!
  他肺被冷气一激,又剧烈运动了一整晚,疼得难受至极——秦渡一路冲到了六教的门口,难受得直喘。
  六教门口路灯幽幽亮着。
  秦渡刚往里走,就一脚踩到了一个硬硬的玩意儿。
  他低头一看,是许星洲的小药盒,被来往的人踩得稀烂,糖片全散了。
  …
  许星洲缩在墙角,将膝盖抱着。
  过了会儿,许星洲又觉得额角被雨淋到时有些刺痛,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血。
  ……是了,想起来了,好像真的从哪个楼梯上滚了下来。
  明天要怎么办呢……许星洲问自己,就以这个狼狈的样子被来上课的人发现吗?那还不如死了呢。
  片刻后,许星洲又想:如果今晚死了的话,那天晚上应该就是最后一次见到秦渡了。
  这样也不坏,他昨晚最终也没有发现躲在树后的自己,没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如果今晚死在这里的话,希望也不要有人拍照给他看,如果拍照发BBS的话,希望能给自己打个马赛克。
  毕竟昨晚的自己还算落难女性,今晚完全就是滚了满身泥的流浪汉……
  许星洲遥遥地看见有人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树叶缝隙之间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人,可能是保安,也可能是社会流窜人员——如果是后者的话,可能死相会更狰狞一点……
  许星洲拼命往墙角躲了一躲,雨声将那俩人的交谈打得支离破碎。
  ——如果现在被发现,应该是会成为校园传说的吧。
  会成为F大深夜游荡的女鬼,许星洲想到这一点,吃吃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落下了泪。
  ——明明平时是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子的。
  许星洲热衷于打扮自己,喜欢在淘宝在实体店挑来挑去,也知道怎么修饰最好看,她每天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像是身为女孩子的一种信念一般。她出现在人前时总是最漂亮的模样,会在去见喜欢的人之前心机地化妆。
  去二教门口画石墩子的那天,许星洲甚至心机爆棚地用丝巾扎了头发,知道秦渡喜欢日系女孩子就化了个日系日烧妆,秦渡那时候说什么来着……
  ‘口红颜色不对,我不喜欢这种’?
  ——还是:‘你穿成这样,哪有来干活的样子?’呢?
  他好像是两句都说了。
  ——分明她已经那么认真地活着了。
  许星洲明明已经像明天即将死去一般去体验,去冒险,去尝试一切,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努力从泥淖中爬出来,以像常人一般生活,以去爱一个人。
  然而不是说努力就能爬出泥淖的。
  而且,她在泥潭中爱上的那个人,连许星洲精心打扮的模样都看不上眼。
  许星洲难受得不住掉眼泪,抽抽噎噎地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抽泣出声。
  不能被发现,如果那个人要拍照的话就要咬他,她想。
  ——然后,那个人拽住了许星洲面前的那个桃枝。
  和昨晚那棵树不一样,今天许星洲面前的枝丫非常粗,许星洲狼狈地瑟缩成了一小团,那个人拽了两下,似乎意识到拽不动。
  许星洲连动都不敢动,眼眶里满是泪水,哆嗦着朝上天祈祷‘让他快走吧’。
  上天大概又听到了许星洲的恳求,那个人的确后退了。
  许星洲见状,终于放松了一点。
  ……
  然而下一秒,那个人抬起一脚,啪一脚踹上那根枝丫!
  这人力气特别大,绝对是常年健身锻炼的力道——那一刹那,遮掩着许星洲的枝丫被他踹得稀烂,呱唧掉在了地上。


第45章 
  …
  那一刹那桃树枝桠被踹断,木质撕裂般裸露在外!
  那个人又踩了一脚,将枝子彻底踩了下来,接着他蹲下了身,是个浑身淋得透湿的男人。
  许星洲眼眶里还都是眼泪,看到秦渡,先是懵了一瞬。
  她那一瞬间想了很多……譬如秦渡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但是接着许星洲就呆呆地想:
  ——我一定很难看,我头破掉了,到处都是泥巴,也没有穿裙子,脸上也脏脏的。
  而秦渡,连打扮过的她都不觉得好看。
  紧接着许星洲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滚落,和着雨水黏了满脸。
  秦渡蹲在她面前,淋得像一只耷拉着毛的野狼,看不清表情,而许星洲破碎地呜咽着乱躲,无意识地寻找能藏身的角落。
  秦渡哑着嗓子道:“……小师妹。”
  许星洲没有理他,她的喉咙里发出难堪的呜咽,无意识地用头撞了好几下墙,那墙上满是灰和泥,秦渡眼疾手快地以手垫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秦渡以手心护着许星洲的额头,痛苦而沙哑道:
  “——师兄带你回去。”
  许星洲发着抖闪躲,秦渡脱了外套,不顾她的躲避,把许星洲牢牢包在了自己的外套之中,以免她继续淋湿——尽管那外套也湿透了。
  许星洲哑着嗓子,喉咙里发出破碎不堪的抽噎,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也似乎没有。
  秦渡心里,如同被钝刀子割了一般。
  黑夜之中,那个女孩浑身都是泥水,身上脏到分辨不清本来的颜色,狼狈不堪,像一枝被碾碎的睡莲——而秦渡跪于落叶上,将那个姑娘抱了起来。
  雨水穿过长夜,灯火漫漫,十九岁的许星洲蜷缩在他怀里,小动物一般发着抖。
  秦渡知道她在细弱地哭,在推搡他,在挣扎着要逃开,她在用自己所剩的所有力气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厌恶,可是秦渡牢牢抱着她,撕裂般地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这是他的劫难。
  世间巫妖本不老不死,却在爱上睡莲后,向那朵花交出了自己的命匣。
  “没、没事了——”他泣血般告诉许星洲:
  “——别怕。”
  …
  许星洲似乎是发烧了的。
  也正是因为发烧,所以她无力反抗秦渡的支配,她推了两下之后发现推不动,也挣不动,任由秦渡抱着。
  五月初的天亮已经很早,四点多钟时,天蒙蒙亮起。
  秦渡发着抖,把许星洲一路抱出了校门。
  他把女孩子塞进后座,他的车门一拉就开,接着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一下车就跑了,一晚上都没锁。
  秦渡把裹着许星洲的、湿透的外套随手一扔,又从后备箱扯了浴巾出来,他以那块毛巾擦女孩子的头发,一擦,全是灰棕的血痕。
  “你怎么了?”秦渡哑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许星洲不回答。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额头上发白的皮肉居然是被雨水泡的伤,浑身伤痕累累,指节上都是泡白了的刮痕,冰凉的皮肤下仿佛蕴着一簇燃烧的火。秦渡一摸就知道不对劲,意识到许星洲多半要大病一场。
  许星洲缩在他后座上,眼泪仍然在一滴滴地往外渗,不知在哭什么,也可能只是绝望。
  秦渡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低声道:“……睡吧。”
  睡吧,他想,剩下的我来帮你解决。
  天光乍破,细长雨丝映着明亮的光,秦渡微微一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许星洲。
  许星洲脏兮兮的缩在他的后座上,包着他的雪白浴巾,掺泥的血水染得到处都是。她无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肩膀,露出磕破皮的纤细指节,难受得瑟瑟发抖——那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秦渡看得眼眶发酸。
  安全感——是这个世界上秦渡最不明白也不了解的东西。
  可是,至少她还好好躺在后面。
  他难受地想。
  …
  彻夜的雨停了,雨后梧桐新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秦长洲被从床上叫起来,开着车跑到秦渡在学校附近买的公寓时,大概也就是凌晨五点半的样子。
  秦渡所住的小区路旁的月季花花瓣落了一地,小区门口报刊亭刚开门,大叔睡眼惺忪地将塑料薄膜撕了,报纸一字排开,秦长洲买了份世报,往副驾上一塞,打了个哈欠。
  他拎着从家里顺来的医药包,乘电梯上楼——秦渡公寓门连关都没关,里头鸡飞狗跳,秦长洲在门上敲了敲才走了进去。
  “大早上叫我起来干嘛?”秦长洲乐呵道:“我不是二十一二青春靓丽的年纪了,这么大早叫一个老年人起来会猝死的。”
  秦渡不和他贫嘴,道:“你来看看。”
  秦渡的公寓装修得极其特别,漆黑的大理石地面,黑皮亮面沙发,整个一个吸血鬼老巢,秦长洲提着医药箱走了进去,心里感慨这里实在不像个人住的地方。
  然后他走进主卧,看见秦渡的床上,缩着一个消瘦的女孩子。
  那女孩不过十八九的光景,头发湿着,穿着秦渡的T恤和篮球裤,脖颈小腿都白皙又匀称,趴在他表弟漆黑的床单上,是个柔软漂亮的小模样儿,难受得不住发抖。
  “我猜她淋了一天的雨,”秦渡浑身看上去极为狼狈,咳嗽了两声,狼狈道:“……好像很不舒服,你帮她看看。”
  秦长洲:“……”
  秦长洲怒道:“大晚上淋雨干嘛?你吃点感冒药不就行了,大早上把我叫过来就为了这个?”
  秦渡嗓子都有些发炎:“是星洲。”
  秦长洲:“……”
  他想起和秦渡去吃饭的那天晚上,那个眉眼里都带着笑意的女孩儿。
  卧室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暗得可怕,秦渡偏爱暗色性冷淡风装修,可饶是如此——还是有熹微的晨光穿过玻璃,落在了在床上发抖的那个女孩身上。
  秦渡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一双眼睛酸涩地望着许星洲。那一瞬间秦长洲生出一种莫名的直觉,好像他是在凝望某种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一般。
  秦长洲问:“……体温量过没有?”
  “三十八度四,”秦渡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说:“刚刚喂上退烧药,身上还有外伤,哥你处理一下吧。”
  秦长洲将医疗箱放下,摸出听诊器,不解地望着许星洲问:“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是病得说不出话了么?”
  秦渡安静着没回答,秦长洲等不到答案,拿着听诊器去听心率。
  秦渡沉默了很久,才眼眶通红地道:“……不理我,怎么都不搭理我,难受成那样了都不和我说一句话,不问我要药吃,就像……”
  ……就像,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了一样。
  温暖的阳光落在那个女孩子身上,她湿漉漉的头发带着男士洗发水的清香,像浸透春天的、死去的荷花。
  但是心跳却真实存在,咚、咚、咚地响着,犹如雷鸣一般,从那个正茫然落泪的女孩子的胸腔中传来。
  ——像是她不死的证明。
  …
  “——是抑郁症?”
  秦长洲嘴里叼着支烟,又把烟盒朝秦渡一让。
  主卧门在他背后关着,冷白阳光落在黑大理石地面上。秦渡从表白被拒到现在差不多快四十八小时没睡了,整个人都在成仙的边缘,一放松下来就困得要死,根本抗拒不了秦长洲发出的烟的诱惑。
  他疲倦地点了点头,诚实道:“……我连想都没想过。”
  秦长洲漫不经心地道:“我专攻外科,没搞过心理精神这方面的研究,渡哥儿你还是得去找专家。但是听我一句劝,抑郁症的话,就等她病情稳定一些了,就甩了吧。”
  秦渡:“……”
  “见得多了,”秦长洲嘲道:“根本长久不了,你不知道抑郁症患者有多可怕,简直是个泥潭。”
  秦渡眼眶赤红,连点烟都忘了,一言不发地坐在秦长洲旁边。
  秦长洲说:“一是他们大多数会反复发作,二是一旦发作就会把周围的人往深渊里拽,但是你又很难说他们有什么器质性的毛病。三是那些有强烈自杀倾向的——是需要一个大活人在旁边盯着的。”
  “连不少孩子家长都受不了,”秦长洲散漫道:“大多都是直接给丢进去住院的。听我一句劝,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乱七八糟,就别沾这种小姑娘了,这不是你负得起的责任。”
  秦渡冷冷道:“给不了建议就滚。”
  秦长洲眉峰一挑:“哟?”
  “我现在是问你,”秦渡发着抖说:“——我应该做什么。”
  秦长洲想了想,道:“我选修精神病学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我们那时候对抑郁症患者的治疗方案就那几种,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遏制自杀——这个应该还是没变。”
  秦渡艰难地嗯了一声。
  “真的,我还是那句话,”他哥哥说:“我不觉得你有能力碰这种女孩子。我不否认有男人能陪伴另一半到天荒地老,但是我不觉得你有。”
  秦渡:“……我知道。”
  “你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连自己的生活都不会珍惜。”秦长洲嘲道:“——渡哥儿,你这种喜欢在生死的边缘麻痹自己的人,怎么都不觉得生活有趣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自己和解的人——”
  “——真的没有资本去碰那种女孩子。”
  秦长洲说。
  “我理解那种小姑娘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强的吸引力,”秦长洲在烟雾中眯起了眼睛。
  “那个叫许星洲的小姑娘的性格,就是你的完美互补,你所想要的一切她都有。”
  “向往‘生’的热情、对每个人的善意,自由和热烈,温暖又绝望,坚强又娇怯,”秦长洲吐出一口烟雾,道:
  “——她又是火又是烟。”
  她是在水面燃烧的睡莲,又是在雨里飘摇的炊烟。
  “可是那不是你的。”秦长洲说:“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你所能支持得起的,渡哥儿,早放手早好。”
  秦渡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秦渡道:“我让你放手你女朋友,你愿意吗?”
  秦长洲:“……”
  “哥,我现在劝你,让你放手花晓,”秦渡眯着眼睛望向秦长洲:“——因为她和你家境差着天地,她家穷,你妈讨厌她讨厌得要死。还因为你年轻时还比我懦弱,连她在面对的东西都无法帮她解决,所以我让你放手,你干不干?”
  秦长洲:“……”
  温暖的阳光落在秦渡的后背上,他终于换下了淋雨的衣服,换上了家居服——他晚上穿的那堆脏兮兮的、染了血又沾了泥的衣服堆在厕所里,像是过去世界的证明。
  秦渡嘲讽地道:“你只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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