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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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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宿舍群里正如火如荼地交流着下个学期的选课清单,程雁报了一串课名,许星洲在里面看了一下,挑了几个公共政策学院的课名,让程雁帮忙一起刷一刷。
  ——以后。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沉重。
  可能是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的缘故,连未来的重量都变得截然不同了。
  孤家寡人的计划和两个人的计划是不一样的。不能在有了秦师兄的时候还做那么不负责任的选择,有了归属之处就应该意味着安稳。
  微博上曾经有一个人说:你不可以骂一个单身无牵挂的人,因为他会马上辞职——可是你可以随便骂一个有房贷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因为你无论怎么骂他,他都不会走。
  那些冒险。
  八十岁去月球蹦极,浪迹天涯,天南海北的游荡,西伯利亚的凛冬与伏特加,蹦极的生死一线,她满脑子堆着的计划和疯狂——最后,师兄在漫天的灯光中说‘我没有你会死’。
  我没有你会死,他酸涩地说。
  ‘我需要你,我的星洲。’
  许星洲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额头上写着‘师兄所有’,看上去特别的蠢。
  ——可是许星洲不舍得伸手去擦…
  …………
  ……
  许星洲直到那天晚上才明白,秦渡说的那句“能不能干死你”并非戏言。
  他们其实频率很高,头次之后许星洲几乎每晚都会被摁着来几次,可是那天晚上的一切尤其要命。
  他一开始,甚至,看上去还很正常。
  ……
  …………
  “是不是生给师兄玩的?”他居高临下地问:“嗯?”
  许星洲还生嫩着,被折磨得大哭不已,哭着说:“是、是啊、啊……”
  ………
  许星洲到了后面,连神志都不甚清明了。
  窗户开着,卧室里潲进了些雨,床单被子上被潲了大片水渍,甚至往下滴着水,许星洲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流进去了泪水还是汗,抑或只是雨水而已。
  秦渡点了根烟,姿态极其烦躁,许星洲颤抖着拽被子盖住自己,眼睫下全是泪水。
  像是个被欺负坏的小姑娘。
  秦渡坐在打开的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可他还没抽两口,许星洲就孱弱地咳嗽了起来。
  ——操。
  他几乎要疯了,摁灭了刚燃的烟,起来给许星洲倒水,又细心地摸她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
  许星洲一感受到秦渡的手掌,就几乎整个人都想贴着他,声音软糯地说:“师兄……”
  秦渡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离疯不远了。
  许星洲真的是他的。
  那一刻他眼眶都红了——许星洲是他的,可是他的许星洲想做的是什么?她想要的是什么?秦渡拼了命地想将她护在羽翼下,令她免于风暴,免于疾苦。
  ——可她心里却想流浪,想往外冲,想活着。
  她是注定想要离去的候鸟。
  秦渡看着许星洲,就这么看了很久,许星洲眼睛里还都是被他弄出的泪花,可是她就这么专注而瘫软地,带着全身心的依赖,望着秦渡。
  江南夜雨声阵。
  秦渡和许星洲对视,她眼睛水濛濛地凝视着他,一双杏眼里满是情意和柔软。
  犹如山涧之中深情的野百合。
  片刻后秦渡痛苦地抽了口气,把自己床头的一张银行卡拿起来,对着窗外几不可查的光看了看卡号,啪地甩给了许星洲。
  许星洲:“……”
  他不待许星洲发声,就道:“我们资本家有个规矩。”
  “我们资本家说支持的时候,只是口头说说的话,从来都等于放屁——”秦渡沙哑道:“支持的定义是得钱到位才行,这叫投资,也算参股。”
  许星洲眼眶里还都是泪,摸起那张小银行卡,呆呆地点了点头。
  秦渡道:“——许星洲。”
  他一叫名字,许星洲紧张得腰都绷直了。
  “师兄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说。
  许星洲嗫嚅着点了点头。
  她的嘴唇红红的,犹如春夜的玫瑰。
  “师兄希望……”
  秦渡停顿了一下,又沙哑地道:
  “……你不要因为师兄,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
  黑夜中,许星洲傻傻地看着他……
  秦渡沉默片刻,将指间夹的烟头扔了,又把许星洲手中的卡片戳了戳,道:“别误会。这只是师兄支持你出去而已,这叫给你的天使轮投资。”
  许星洲:“……”
  秦渡耐心道:“而投资者是有资本跟你谈条件的——用你这种好歹签过几份合同的大学生能听懂的话来讲的话,你是合同乙方,我是合同甲方。”
  合同甲乙……许星洲终于不害怕了,捏着小银行卡,哑哑地想谈条件:“什……什么条件呀?”
  秦渡:“——条件?很简单。”
  “条件只有一条。你想出去浪的时候……你他妈居然还想去南美,还想去中东?叙利亚索马里去不去啊?算我头一次认识你许星洲,你他妈的是真的能耐。”
  接着,秦渡眯起眼睛,使劲一捏许星洲的脸。
  “——投资者跟你一起去,不过分吧?”


第92章 
  “投资者跟你一起去,不过分吧?”
  ——秦渡说。
  那一刹那夏夜长风夹着雨吹了进来,湿透的窗帘哗啦作响,漫天的雨犹如自天穹坠落的繁星,秦渡恨得牙痒痒,使劲儿捏着许星洲的脸。
  “不、不过分,”许星洲又被捏得口齿不清:“师兄别慌,我带你一起。”
  秦渡又用力捏了一把,许星洲被师兄捏得有点痛,眼睛里还噙着小泪花儿,可是看到秦渡的脸,却又露出了一点困惑又难过的目光。
  秦师兄一怔:“嗯?有什么问题?”
  许星洲难过地说:“嗯?没什么——师兄到时候我带你飞!”
  许星洲停了一会儿,又掰着小银行卡,心塞塞地问:“不对,我还是有问题。这种问题却不能过夜的。师兄……这个卡是什么卡呀?”
  原来是这个问题。
  秦渡漫不经心道:“——工资卡,实习的那张,一个月五千块,扣了税5182块三毛六,多了没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鼓鼓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姓秦的你果然还是小气鬼!就知道你不会给太多的!可是你明明那么有钱!”
  秦渡欠揍地道:“对,所以你还是得靠自己,师兄就这些投资,你爱要不要。”
  许星洲:“……”
  许星洲发自内心地说:“师兄,你果然还是你。”
  秦渡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
  “……”
  许星洲认命地长吁口气,说:“不过,的确也不是我想的最差的样子。”
  秦渡一愣:“哈?”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呢,”许星洲庆幸地抚了抚胸口道:“——我还以为师兄你要加时,吓死我了。不是加时费就行。”
  许星洲得意洋洋道:“大哥,许星洲不做黑的。”
  秦渡:“……”…
  …………
  ……
  八月中旬,盛夏,许星洲抽了一个周六出来,陪着柳丘学姐清空了她的家。
  柳丘学姐住得非常偏远。
  她毕业之后离开F大,那时候她还在疾控上班,月薪近万,不至于拮据——于是她租的第一所房子在疾控旁边。
  可是她只做了半年就辞了职,转而去图书馆工作,图书馆的工作不仅清闲——而且还相当穷,显然支撑不起每个月近三千的房租。
  因此柳丘只得换了个租房。许星洲以前只知道学姐上下班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学姐究竟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
  柳丘学姐站在昏暗的小出租屋中,不好意思地让开了门。
  楼上有夫妻在大声吵架,铁格窗透进一丝狭长阳光,整栋鸽子楼栋闷热如同蒸笼。
  小出租屋逼仄而潮湿,没有开空调,墙板摸着湿乎乎的,浸满了囤积数年的上海潮气——那甚至都不是墙,只是一块复合板,即将被主人丢弃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许星洲那一瞬间,甚至想起了香港的笼屋。
  柳丘学姐对许星洲笑道:“反正学姐也带不走了。”
  “有什么想要的就拿吧。”
  许星洲问:“学姐,是八月二十的火车吗?”
  柳丘学姐点了点头,伸手一摸窗帘,说:“嗯,去了再找房子。”
  许星洲点了点头,柳丘又莞尔道:“说起来,当年考编的笔记,居然有一个学妹要买……我还以为这种东西都卖不出去了呢。”
  许星洲酸楚地点了点头。
  “这里的一切……”柳丘学姐淡淡道。
  “——都是我在这五年里,慢慢攒下来的。”…
  ——那是名为岁月的重量。
  许星洲帮柳丘学姐打包好了行李。
  柳丘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她毕竟只是去认真备考的,随身携带的行李无非就是一些衣服,外加一些纸笔文具和专业书。一部分冬装因为体积庞大,所以柳丘暂时托许星洲将它们收了起来,等冬天的时候再给她寄去。
  一些多余的、她带不走的小东西,就紧着许星洲挑,让她拿去玩。
  许星洲挑了个骷髅头笔筒、一堆杂书和小布偶,最后还拿走了柳丘学姐人生唯一一次成功从抓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卡娜赫拉小兔……
  “刚入学的时候我豪情万丈,”柳丘学姐怅然道:“——我告诉我自己,我要成为一个能让父母骄傲的人,星洲,你知道的——我们入学的时候都有锐气,也有一些梦想。”
  “可是在入学后、见识过更多可能性之后,我开始后悔。”
  许星洲怅然嗯了一声。
  柳丘学姐自嘲一笑道:“……星洲,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吗?”
  于是许星洲抬起头来,看着她。
  柳丘学姐道:“——我和我父母大吵一架。”
  “我的父母哭天抢地,扬言要和我断绝关系……”柳丘学姐道:“我父亲说我丢脸,说如果我辞职去重考的话,他们就等于没有养过我这个女儿,我妈诅咒我将一事无成,她说我脑中满是空想。”
  柳丘学姐认真地说:“可是,星洲,我不这么想。”
  “那些他们觉得是空想的,我的想法——”柳丘学姐望着那线窗户说:
  “我却觉得那些想法和老旧的我截然不同。它意味着我的新生,意味着我自己的选择。我将去为了它拼命,因为它,我在此时此刻,年轻地活着。”
  柳丘学姐长相寡淡,许星洲甚至有时候都记不起她的脸——她就是这么的平凡,像宇宙间千万繁星中最朴素的那一颗,毫无特殊之处。
  可是在她说话的那一刻,许星洲却觉得,柳丘学姐的灵魂犹如一颗爆炸的超新星。
  许星洲又忍不住想哭,小声地问:“……是不是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呀,学姐?”
  柳丘学姐想了会儿,眼眶红红地道:“也不是辣。”
  “以后你去北京还会再见到我的,”柳丘学姐沙哑道:“到时候请你吃烤鸭,全聚德,说不定以后我也会回来。”
  许星洲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认真揉了揉眼眶。
  接着柳丘学姐捉着小兔子粉红色的小耳朵,一边拽着拧拧拧一边猛男落泪:“……呜呜我真的好舍不得!!兔兔都怪妈妈不争气……”
  许星洲宽慰她:“以后还会有的,学姐你放心。”
  “世界上有这么多抓娃娃机,”许星洲说:“而且还会有这么多抓娃娃的机会,我们总会抓到的,对吧。”
  于是柳丘学姐用兔子耳朵,抹了抹小红眼眶……
  “你说得对。”
  她用兔兔粉红色的小耳朵擦着眼眶道:
  “——毕竟人生这么长。”
  …………
  ……
  八月盛夏,柳丘学姐背着一个行囊,离开了她生活了近六年的城市。
  她买了十六个小时的绿皮火车T1462,搭上火车去了北京,去那里上编导专业课辅导班。
  人生又能有几个六年呢?
  柳丘学姐曾经说她来上学时就是走的上海火车站,那个站似乎是全上海唯一一个还能走K字头和T字头的站点了——那个站外面犹如迷宫,广场宽阔,却奇形怪状,连地铁站都长了一副和人过不去的嘴脸。
  而戏剧化的是,柳丘彻底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一刻,也是从那个火车站走的。
  许星洲后来总是想起,柳丘学姐在安检通道前,最后向外看的那个——充满酸楚和希望的眼神。
  她们都曾拿着录取通知书,背着一袋袋的行李拖着大拉杆箱,在那一年九月二日的骄阳下寻找新生群里反复提及的、位于北广场的接站大巴——那些来自外地的孩子几乎没有不渴望能在这城市留下,然后拥有一个家的。
  二十四岁的柳丘学姐,在六年后,背着一无所有的行囊离开。
  许星洲为她难受了许久,却又无法不为她的勇气和选择感动。
  ……
  二十岁的许星洲趴在桌上,一抽鼻涕,用手指擦了擦眼眶……
  赵姐关心地问:“小柳走了,你就这么难过?”
  许星洲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说:“嗯、嗯……受学姐这么多照顾,最后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而、而且……”许星洲抽着鼻涕道:“我的假期社会调研写歪了,调研方法和统计方法都有问题,我男朋友昨天晚上随便瞄了两眼就给我指出来了好长一串毛病!现在又得彻底推翻重来,我的暑假只有七天了……”
  赵姐同情道:“……真惨,我儿子的社会实践报告也还没写,现在在家补作业。”
  许星洲想着秦渡指出的问题,充满希望地问:“赵姐你儿子今年……?”
  赵姐说:“小学二年级。”
  许星洲:“……”
  ……
  图书馆下午明媚至极,许星洲抑郁地坐在一堆扎小马尾戴头箍的小学生中间,做着自己的暑假作业。
  高中老师说,大学里没有暑假作业,都是假的。
  她高中时期的所有朋友如今没有半个是有闲的,他们要么是社会实践报告要么是社会调研,或者就被迫出去实习做志愿者充实简历,总之愉快的暑假完全不可能发生……
  最凄惨的当属读师范的几位朋友,在师范就读生其中,最惨的一位当属一位男生——他从高中时写字就相当丑,于是他大学的粉笔书法课理所应当地挂了科,接着就顺理成章地喜提六本字帖的暑假作业外加社会实践报告一份,左手补考右手作业,站在宝塔湾就能听见长江哭的声音。
  如今他在同学群里疯狂求购大家写完的字帖。
  许星洲想起学姐的离去,又想起秦师兄——接着,她对着电脑屏幕,又叹了口气……
  “——星洲?”
  她旁边的姚阿姨关心地问:“怎么了?一下午都唉声叹气的。”
  许星洲一愣,没精神道:“……诶?啊……没什么……”
  姚阿姨十分坚持:“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和阿姨说说看。”
  许星洲挫败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老问题了。
  这些令她唉声叹气的东西,甚至从她发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存在。许星洲在无数个夜晚中意识到自己与师兄的不相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家庭鸿沟,和那些所复苏的、许星洲的骨子中铭刻的对一个家的渴望,和对‘不相配’一事的、近乎逼人逃避的恐惧。
  许星洲害怕得要命,却又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许星洲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说,也惧怕别人的嘲笑,那些她的认知中存在的‘门当户对’与‘豪门联姻’。更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并非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
  许星洲望向姚阿姨。
  姚阿姨看上去至少已经四十多岁了,她是一个天真善良的人,却又活得极其通透、人情练达。许星洲对这个年纪的人的现实感有着极其明确的认知——四五十的人已经非常现实了,何况姚阿姨还天天想着勾搭自己做她儿媳妇,总之不可能看好许星洲和秦师兄。
  但是姚阿姨却说:“星洲,我们也算认识一个暑假了呀。”
  许星洲:“诶……?”
  “我们都认识一个暑假了呀!”姚阿姨皮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姨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所以,星洲,阿姨请你喝杯咖啡。”
  “——我们去聊聊好不好?”…
  …………
  ……
  大概是疯了。
  星巴克里咖啡豆磨碎的香气扑鼻,落地橱窗洒进碎金。分明是下午时分,人却不太多,姚阿姨笑着和熟识的店员女孩点了点头。
  许星洲挠了挠头,腼腆道:“阿姨,不让你破费啦,我自己买就好。”
  姚阿姨说:“大学生能有多少钱——”
  “可是我现在有工作了的嘛。”许星洲笑道:“阿姨,还是我请你吧,你都请我这么多次了。”
  姚阿姨就不再推辞。
  许星洲点了一杯红茶拿铁和一杯美式,两个人在窗边落了座。
  姚阿姨抿了一口美式,莞尔笑道:“星洲,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口味的?”
  “嗯?加糖去冰多水嘛——”许星洲笑了起来:“阿姨,不是我吹,我讨我家后宫欢心就是靠我的细心!没有人不会为细心的我沦陷!”
  姚阿姨笑得发抖,说:“行吧,行——来,说说看,你一下午都在叹气些什么?”
  许星洲停顿了一会儿……
  要不然装作是作业的问题算了?许星洲那一瞬间闪过一丝大胆的想法,接着就听到了姚阿姨的声音。
  “——除了作业。”姚阿姨冷酷地说。
  许星洲:“……”
  “如果你和我说你的暑假作业的话,你就是在糊弄我,”姚阿姨漠然地说:“请我喝咖啡就是为了缓解糊弄我的愧疚。这种招数我五岁的时候就用过了。”
  许星洲:“……”
  这是哪里来的秦渡的精神挚友!许星洲简直惊了,觉得俩人分析的脑回路都一毛一样……
  许星洲:“呜好吧……”
  “是、是这样的,”许星洲愧疚而痛苦地道:“阿姨,我……确实是我男朋友的原因,我以前没有提过他的……嗯,他的家庭。”
  对面的姚阿姨一怔。
  “是、是这样的……”
  许星洲羞愧得耳朵都红了:
  “……他家,其实,特别有钱……”


第93章 
  “……他家,其实,特别有钱。”
  许星洲说完,观察了一下姚阿姨的表情——姚阿姨表情似乎非常漂移。
  ……似乎不太理解,许星洲想。
  毕竟大多数人对有钱二字的概念是和他们同一个次元的——而家里有一个那种规模的上市公司显然是另一个维度了。有钱人分两种,只需要对自己和少数人负责的普通有钱人和需要对成千上万员工和社会负责的企业家,秦渡家里显然属于后者。
  “非常、非常有钱,”许星洲认真道:“具体能有钱到什么地步,我其实也不了解——我师兄……就是我男朋友,曾经告诉我,他家的公司在他读初中的时候上市了。他曾经和我开过玩笑,让我要分手费的时候朝着九位数要。”
  姚阿姨深深地看着她:“……嗯。”
  许星洲端起红茶拿铁摸了摸,塑料杯身外凝了一层凉凉的水雾。
  “而他本人,”许星洲挠了挠头:“……虽然我经常吐槽他,骂他是个老狗比。可是他真的很优秀。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学习为人都无可挑剔,玩玩得来,学习也比所有人都强,人生的履历,当得起金碧辉煌四个字。”
  姚阿姨点了点头,示意许星洲继续说。
  许星洲坐在阳光里,又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的头发扎在脑后,脖颈细长,眼睫毛垂着,手指搓揉着柔软的杯子。
  “……可是我,”许星洲低声道:“姚阿姨,我和路人甲也没有两样。”
  许星洲挠了挠头,自嘲地说:“……不对,也许我还不如他们呢。”
  “我从小就没有家。”
  许星洲垂下了脑袋,低声道:“……我爸妈离婚了,都没有人要我,从小就有小孩嘲笑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说是因为我不听话爸妈才离婚的。只有奶奶是爱我的,可是她在我初中的那一年就去世了。”
  “我精神一直不健康,”许星洲嗫嚅道:“抑郁症重度发作过三次,最长的一次住院住了半年,最近的一次是今年五月份,我一旦发作,就满脑子都想着去死……”
  姚阿姨怔怔地看着她。
  许星洲莞尔道:“阿姨,是不是很神奇?其实我自己有时候都不理解……”
  “为什么我明明这么喜欢这个世界,我自认为我挺活泼也挺开朗的,”许星洲沙哑道:“……可是却受了来自死亡的诅咒。”
  姚阿姨酸楚地唤道:“……星洲……”
  许星洲又挠了挠头,笑着说:“不过,这个都不重要啦。”
  “还是说回我师兄好了,”许星洲笑道:“他对‘师兄’这个称呼可执着了,说是很有亲密的感觉——我不理解,但是叫得也挺顺口的。”
  “我师兄,和我不一样,他出生在一个很和睦很温暖的家庭里。”
  许星洲说着,喝了一口红茶拿铁。
  “——他的父母对他大撒把,却也非常爱他。”许星洲笑道:“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面对那么多诱惑的家庭呀……所以我真的觉得,他父母应该会是非常美好的人。”
  姚阿姨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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