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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民国-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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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打起精神道:“这是大喜事,舅妈先替我给玉淇表姐和袁先生道个喜,我这就让余管事送贺礼去潘公馆,票子的话,我问问有没有,有的话一并让余管事送过去。”
潘太太松了口气:“不是舅妈要矫情,三等舱我以前没少住过,我这伤口真要在三等舱里颠簸十几天,一定是会恶化的呀。对了,之前我在瑞德医师的诊所,有不少人在诊所外头看守,昨天半夜因为打仗我们搬回潘公馆,这些人又跟着过来了,你帮舅妈跟云钦说一声,现在世道这么乱,凶手未必能想得起我,请这些朋友都回去吧,不用再守在公馆外头了。”
红豆道:“这件事太复杂了,不能说撤就撤,因为不止牵涉到您一个人的安危,还有方方面面的顾虑。现在我想问您一件事,在茶话会的头几天,您就没遇到过不寻常的事吗?”
潘太太愕然了好一会道:“这件事不是早跟你们说了,我撞见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警察厅的车上说话,那女人的声音很像你们楼里的邱小姐。”
“除了邱小姐,前几日您还有没有遇到过我们楼里的其他邻居?”
潘太太愣了愣:“其他邻居?”
这一年来,她因为不想让玉沅跟虞崇毅扯上关系,宁肯冒着跟大姑子交恶的风险,也不肯去同福巷,近来最多红豆成亲去过几回,何以经常碰见其他邻居。
到了这个地步,潘太太也知此事重大,沉住气尽全力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因想得太入神,老半天没接话。
隔了许久才道:“上回我就说了,那天我去给玉沅到糕点铺买糕点才路过了那辆警察厅的车,在店里结账的时候,我前面有位客人落下了一包糕点,我本来想提醒店里头的伙计,因为人太多我也没顾上,只拿了自己的糕点走了——”
说到这她忽然停了一下:“等一等,我记得当时店里有个矮个子的男人一直盯着我瞧,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又猫到后头去了。”
矮个子的男人?红豆暗暗思忖,向其晟虽然瘦削却并不矮小,整个楼里的男人,只有彭裁缝身型矮小。
“您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没有。”潘太太声音透着迟疑,“这人在后头做事,一见我就闪身进去了,就这么一错眼的工夫,没机会看到那人头脸。”
“一见到你就走了?”红豆凝眉,“那人认识你?”
“我不知道,要不是红豆你一再追问,我都想不起来这件事,因为这个人实在太不起眼了。哦对了,我听玉沅说,茶话会的点心就是那个糕点铺供应的,所以这人到底是铺子里的伙计还是客户,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红豆心里越发有数,茶话会需要邀请帖子才能进入,凶手能从后门来去自如,他身后的势力应该提前就替他做好了安排,若是以点心铺伙计的身份去送糕点,不失为一种极好的伪装。
一个裁缝铺的裁缝突然变成了点心铺的伙计,也就舅妈这么心粗的人才会未起疑心。
潘太太又道:“说实话,你们楼里的这些邻居,我也就对三楼的邱小姐有点印象,其他人就算站到我面前我也未必认得出。”
挂掉电话,红豆跟虞崇毅回了房间,这件事事关几方势力的角逐,已经无法用普通的凶杀案来推理,虽说她至今不敢确定凶手的身份,然而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由不得她不疑心这两位邻居。
而这个怀疑,恰好跟王彼得的推论相符。
她回到卧室,打开保险箱取出那叠资料。
一页一页翻过去,到第七栋洋房时果然一片空白,贺云钦只在公共租界的地图上标记了一个范围,既没有建筑图也没有具体方位。可见究竟是洋房还是工厂,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她失望的同时,不免松了口气,第七栋洋房的位置成谜,如果王彼得是奔着金条去的,自然会对这份资料大感失望,是敌是友,一试便知。
可是她又如何忍心王彼得为了送信独自一人穿越炮火,要提醒贺云钦,总会有个万全之策。
忽然想起哥哥在公共租界当了许久的警察,她压住心中的焦躁,指了指地图上的那片范围,问哥哥道:“哥,你知道这片范围里有哪些工厂或者有几家洋房吗?”
***
段明沣和段明波将车停在斯摩灯泡厂前面,昨天妹妹有句话说得对,段家风光了近百年,如今已是摇摇欲坠,要是彻底败落下来,他们身为家中主心骨何以面对老幼,家里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买卖上有心无力,建筑上有什么暗层他倒是一看便知,无论成与不成,总该试一试。
他们拿出建筑图对着工厂看了看,眼看门口全是领救济粮的老百姓,略停了一停,正要将车开走,忽然有人道:“段大哥。”
第100章
段明沣往外一看,立刻认出是上海大学余校长的孙子余睿, 因为父执辈相识的关系, 以往曾在社交场合见过几面, 算得点头之交。
他忙收起手里的建筑图, 冲余睿道:“公共租界这么乱,余老弟怎么到这里来了。”
余睿指了指身后的大长龙, 从容道:“昨晚听说打仗, 我来帮忙发放救济粮和药品。”
段明沣顺着指引往前一看, 安抚难民的人群中,的确有不少爱国人士。他二人虽然跟余睿算不上相熟,但也知道余睿是出了名的热血青年, 犹豫了一下,劝道:“这里临近交战区,随时可能会被攻陷, 消息又全部封锁了, 暂送不出去,若是救济粮发放得差不多了, 余老弟还是就早些回安全区域吧, 免得余校长他们担心。”
余睿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眼看救济粮发完了, 这就要回去了。此处太危险了, 段大哥和段二哥也早些回法租界。”
等他们走了,余睿先是混在人群里回到街区,接着又趁乱走到那片店铺, 最后径直上了楼道:“车上只有段氏兄弟,但后面有辆车一直尾随他们,车上的人约有十来个,我看着像段家的家仆,段明沣手上的确有张建筑图,光凭这一点我也判断不出他们的来意。”
瑞德露出头痛的表情道:“如今四帮人马在找金条,敌寇、南京伍如海、政府、还有各组织,无论哪一帮人都不会明晃晃将建筑图拿在手里,可若是没有依仗,段家绝不敢单枪匹马来找金条,我怀疑政府有人泄了密,不知为何此事传到了段氏兄弟耳里。他们如此没有成算,既不像给敌寇卖命,也不像伍如海手下的人马,照我看,会不会跟政府的人有什么关联?”
贺云钦听到“政府泄密”这几个字,早蹙了蹙眉,老半天没接话。
刚才已让余睿提醒段氏兄弟,此时撤走还来得及,硬要淌这滩浑水,任谁也拦不住。
至于是谁泄密谁横生枝节,回家一查便知。
他看向另外一个同伴道:“仍打不通电话?”
那人摇头:“北区和东区现在是敌寇进军沪上军防的基地,线路早被震断了,暂拨不通。”
瑞德道:“法租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公共租界其他区域早前就找过了,偌大一片租界只剩苏州河以北未找,这地方临近战场,动起来委实太麻烦,我怀疑其他几派人马都已经到附近了,只是目前豆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余睿起身看向窗外道:“还有大批难民往公共租界涌,少说有三十万,等这些老百姓全涌进来,大部分建筑物都会塞满人。如果伍如海的人马第一个找到金条藏身之所还好说,这人虽然跟敌寇勾结,但既要名声又要牟利,不敢直接将刀锋对准老百姓。可要是敌寇抢先弄明白具体方位就麻烦了,他们根本不会顾及这些人的死活,会直接动用弹药来找寻地下的金条。”
贺云钦笑了笑:“第二点可能性低,别忘了公共租界目前是英美使馆的天下,若敌寇真以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找到了金条,如何将金条运到敌军战场?恐怕还未驶出租界大门就会被扣下。所以无论哪派人马,就算再急也只能以隐秘的方式找寻金条。”
余睿眉心拧成个疙瘩,这的确是个通天的难题,首先要避过其他人马的耳目找到金条,其次要确保能运到己方战场。
今次之事,成则能助国救民,不成难全身而退。这一点,想必这些前辈心中都有数,然而在他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到彷徨或瑟缩之态。
“所以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现在临时拟定了两个方案。”贺云钦道,“第一就是沪上这些废弃多年的工厂和洋房早已被翻遍,重来一遍也无非是无用功,我打算换个思路,不再继续找寻空置多年的洋房和工厂,而是将重点放到十年前空置过一段时间、后来又重新投用的建筑物里。”
众人怔了怔,这的确是个新的思路:“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如果那几派人马的思路未变,类似于斯摩灯泡厂这等空置多年的建筑物,他们一定会前来窥探,一旦露出马脚,我们正好可以趁机会除掉几个。我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够接通线路,否则我们最好按兵不动,因为不管谁第一个动,立刻会成为其他几派的众矢之的。”
余睿苦笑道:“但问题是那两派人马一个比一个会伪装,我怎么判断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贺云钦抬眼看着他道:“不要轻信你看到的任何事物,也不要轻信看上去再无害的人,这两点能不能做到?”
余睿神色转为肃然,默然片刻,慎重点头:“我记住了。”
“”
红豆决定拿着那份空白的第七页建筑去试探王彼得。特殊时期,她谁都信不过,可如果王彼得真心要给贺云钦送消息,她不会放他独自一人冒险。
跟哥哥到了书房,她将最后一页搁到桌面上,对王彼得道:“贺云钦走时留下了这个,我现在只知道第七栋洋房有可能在这片区域,但具体是哪一栋,图上并未标识。”
王彼得拿起纸张一看,皱了皱眉道:“居然在北区。昨晚不打仗还好说,一打仗这片区域早已不安全,我这就去找他们,万一向其晟和彭裁缝夫妇真是敌寇人马,我必须马上给他们送信,”
虞崇毅愣了愣,从刚才到现在,通过妹妹和王彼得的对话,他已经完全弄明白发生了何事,王彼得如此决然,他不免也有些动容。
红豆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王彼得的背影,眼看王彼得已经走到门口,忙道:“王探长,那地方炮火连天,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王彼得头也不回,只哼了一声道:“不安全又怎样,我还能看着这些伙计被人暗算?我这样的糟老头,不比贺云钦瑞德他们,他们年轻有为,我浑浑噩噩度日。这些年我孑然一身,长期酗酒早染了一身病痛,我的命,不值钱。”
说着便摆了摆手,大步往门口走去。
红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跟王彼得相处的种种,倘若贺云钦完全不信任王彼得,怎会任其调查洋房事件。这么一想,她心中豁然一亮,追上几步,正要说话,虞崇毅突然身形一起道:“王探长,您说错了,您的命很值钱,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值钱。红豆说得对,您一个人去不安全,我陪您走一趟。”
红豆哑住,忙要拦住二人,一伸手碰到哥哥衣兜里的一柄枪匣子,不由一讶。
虞崇毅回头一笑道:“这枪还是之前白海立打你主意时,哥为了以防万一买的,当时哥想着,如果实在没别的办法,哥就跟这畜生同归于尽。”
红豆喉咙一涩:“哥。”
虞崇毅温声道:“要不是有云钦和王探长相助,当时哥也许就那么做了。现在云钦不在,哥就是你的天,你的身子不比从前,为了母亲,也为了云钦,你尽管放宽心在家等消息,哥这人命大,一定会帮你找到云钦。”
王彼得这才听出不对劲,目光诧异地落在红豆肚子上,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红豆低头想了想,犹豫了又犹豫,无奈看一眼肚子,对王彼得和哥哥道:“好,若是我一定跟着去未免太任性,但是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们,云钦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未能找到金条,如今战事提前,他们都是能审时度势之人,随时可能会调整计划。”
王彼得诧异道:“你是说云钦他们回了法租界?”
红豆摇摇头:“如果回了法租界,云钦一定会给贺公馆打电话,所以我相信他还在战区,我的意思是,如果公共租界那几个闹鬼或废弃的洋房没有消息,他们可能会转换思路,去别的地方找。所以等你们到了这片区域,如果到处没有他们的踪迹,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记得马上撤回来。”
王彼得思索了一会,面露了然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红豆牵牵嘴角:“记得之前云钦说过一句话,‘敌寇的铁蹄都已经踏到脸上来了,有所为而不为,是为可耻’。所以不论云钦在做什么,在哪个角落,我相信他一定在做着最伟大的事,如果你们找到云钦,务必替我告诉他——”
她仓皇转身,试图将眼泪咽进肚子里,然而经过这一夜累积的担忧和惊惶,她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心里明明很静,眼泪还是顺着腮帮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替我告诉他,他有孩子了,我和孩子在家等他回来。”
第101章
此事必须隐瞒贺家其他人,若是让贺家派人相陪, 所有人都会知道贺家也参与其中, 无论金条最后落到何派手里, 都会给贺家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因此王彼得和哥哥无从寻求外界帮助, 只能单枪匹马去北区。
他们走后,红豆感到疲惫至极, 路过走廊的大落地窗时, 她停下脚步, 转脸看向窗外。
早该天亮了,然而一眼望去,淡淡的光, 疏疏的树影,一切都是朦胧幽谧的,黑夜从未如此漫长, 曙光仿佛仍很遥远。
静立了许久, 她抬手去摸胸前那颗链坠,贺云钦走时她原想问他:比金子更经得起淬炼的, 是金刚石。比金刚石更经得起淬炼的, 又是什么?
经过这一夜的磨练, 答案已经变得清晰无比, 此刻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 在他离开的时候,自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他的爱意。
如今两人都身处荆棘丛中,除了守望别无他法, 惟望这份浓浓的眷恋和情意能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助她和他并肩扛过岁月的难关。
***
斯摩灯泡厂门口的教会人员早已撤走,偌大一片厂房眼下沦为了难民的临时收容所。
公共租界里,另外两所疑似藏匿了金条的场所:敦比香烟厂和一座法国人兴建的洋房,因长期空置并未设防,也都挤满了拖家带口的老百姓。
这三处场所,要么有过闹鬼传闻,要么无端空置了十年以上,如果不是战事突然提前,按照之前的计划,每一所都是他们既定的搜查对象。
如今在贺云钦的建议下,他们不再一味盯着这几处,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别的地方。
眼看一上午过去,三处依然平静无波,倒是出去找寻资料的同伴回来了。
这人姓刘,在西区一家报馆任职,对于公共租界的情形比其他人更为了解,进来后说道:“我将馆里收集的建筑资料找了一遍,云钦说得没错,放眼整个公共租界,十年前空置了一阵,又重新投用的场所的确有两处,一处是英方教会设立的培英小学,学校十年前兴办,因教会临时撤走,校方经费不足关闭校舍,直到一年后被政府接管才重开,如今在校的孩子们约莫有一百余,昨夜开战后已悉数撤走。”
小学。众人暗暗蹙眉。那意味着里面会有很多校舍,搜索起来较麻烦。
“另一处则是明珠夜总会,为当年英国商会所建,从高到低共有三层,里里外外建造得极奢华不说,还附有台球馆和网球场,后因商会负责人起了龃龉关闭了几年,近年被一个葡萄牙商人接手才重新运营,但因未处于闹区,生意不景气,已濒临倒闭,刚才路过我看了一眼,怕难民涌入哄抢,这地方现也关着门,门口留了不少印度阿三把守。”
瑞德道:“小学不用说了,夜总会平日人来人往,按照敌方的一贯作风,仅为了让可疑场所重新空置就不惜接连杀人,如果怀疑这两个地方藏有金条,早会有所举动。然而直到昨日开战,无论培英小学还是明珠夜总会都未停办,可见这些年来,敌寇和伍如海根本未疑心到这两处。”
余睿眼里闪烁着胜利在望的光芒:“既然他们之前都未想到,眼下打起仗来,大概也不会专门浪费人手去那附近,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抢先一步找到黄金,借着夜色的掩盖,正好将金条运出这片区域,各位前辈,天一黑我们就可以出发对不对。”
贺云钦问:“培英小学里现有多少老百姓?”
老刘的鼻头被外头的冷风吹得发红,搓搓手道:“这地方位于中区,偏僻之余,距战区也很近,老百姓怕撞上流弹,宁肯挤在太平些的西区和南区也不肯去那一片,刚才据我所见,小学里难民不多,但约莫也有数十人。”
顿了顿又道:“眼看入冬了,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风大得扛不住,难民们眼下无家可归,能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容易。想要进去搜找,必须先将这些老百姓引开。”
贺云钦想了想:“既然只有数十人,要引开并不算多难,到后半夜的时候,余睿将带来的救济粮和衣裳到门口发放,利用百姓领粮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趁势关闭校门,接下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学校查找一遍。”
八千根金条,无论藏在地底还是墙面,只要仔细勘测总会有反应。
余睿振奋地点点头道:“好。”
贺云钦摸摸下巴,又道:“可就算培英小学难民少,依然不能排除敌寇人马混迹其中,为防他们临时放消息找援手,发放救济粮之前,我们先应将学校内外控制住,要是小学里未找到金条,我们再去明珠夜总会也不迟。对了,段家人突然插进来一脚,为免弄出乱子,最好派人盯着他们。”
有位叫陈忠的年轻人身形一起道:“段家那辆车好辨认,我们这就下去盯梢。”
很快几人就去而复返:“段家的几辆洋车往法租界那边去了,没有回来的意思,看样子已经放弃了找金条,打算回安全区域了。”
正好没多余的人手腾出来,贺云钦点点头:“供我们找金条的时间本来就少,人手不能再减了,另外像斯摩灯泡厂这几个有闹鬼传闻的地方,理应留下几个人来混淆敌方的视线。”
有人道:“我们不懂建筑也不懂痕迹学,就算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让我们几个留下来吧。”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瑞德和贺云钦接纳这个建议,一小部分留在此地随时预备制造混乱,其余的一等天黑就出发去培英小学。一旦找到金条,瑞德会以在沪国际医疗救援人员的身份,连同其他成员,将金条伪装成急救药品,送往该去的地方。
拟定计划,瑞德道:“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无论成与不成,到明早必须全数撤离。”
贺云钦听了这话,起身走到窗边,默了一会,抬手看了看时间,转头问屋角那个拨打电话的同伴:“电线还未接通?”
“没有。”
贺云钦难掩失望,从昨晚告别到现在,他已经跟红豆分开近三十个小时了,突然开战,以她的聪慧,一定会理解他为何迟迟不归。
眼下隔着炮火,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她一面,他想看她笑,想捏她的脸,想跟她斗嘴。
哪怕见不到她的人,听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记起昨晚告别的那一幕,他盯着窗外,嘴角不自觉牵了牵,为了掩饰,忙低头取了根烟。
当时她站在台阶上,对他说“她爱他”,说这话时,灯光映出她甜美得不可思议的笑靥,她的姿态和她的语调都那么柔和,让人心都要化了,只要忆起这一切,他心头便仿佛被甘润的温泉所滋润,立刻泛起一种暖融融的感觉。
想得正出神时,身后同伴开始安排运送金条的路线,声音传到耳中,再深切的思念也只能默默藏到心底,他掐熄了烟头,打起精神回到桌边,边走边告诉自己,最迟明早,最迟明早他就能见到她了。
***
整个白天,战火侥幸并未继续蔓延,但因难民不断涌入,附近变得越来越混乱。
如他们所料,斯摩灯泡厂等地收纳了极多的老百姓,然而三处毫无异动,想是都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每一派人马都在比谁更沉得住气。不知不觉中,在隆隆的炮声中,他们迎来了黄昏。
按照拟定的计划,在夜幕降临前,一部分人到斯摩灯泡厂等三处场所充当难民,剩下的,则前往位于中区的培英小学。
***
段家离开斯摩灯泡厂,又往有闹鬼传闻的废弃香烟厂开去,每到一处就会取出建筑图进行研究。
依次找完三个最有可能藏匿金条的场所,段明沣决定放弃找寻金条的计划。拿出通行证,掉头往法租界开:“这地方人多且杂,藏没藏匿金条且不说,就算真藏有金条,这么多老百姓,咱们如何将他们引开?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惦记这金条,到时候金条没找到,我们兄弟先丢了命,趁还不算太乱,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途中,段明波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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