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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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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平日里,那些男子只要给银子,点我的名字,我都要为他们抚琴,轻歌曼舞,可今夜我却了无心绪。
我举起酒杯,笑脸对着他们,柔声道:“各位大人,实在抱歉,今日眉弯有些疲累,想要歇息,改日定为大人们抚琴高歌,为你们助兴。”说完,我一口饮下杯中的酒。
妈妈赶忙过来,招呼着大家,笑着说:“各位大人,今日我们眉弯姑娘确实疲倦,我让其他的姑娘们来招呼大人。”说完,招手喊道:“瑶沐,如眉,玉灵,素颦,你们都过来招呼大人。”
只见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一拥而上,瞬间将他们围住,有些搭着肩膀,有些坐在他们腿上,极尽妩媚妖娆。
我看了看瑶沐一眼,她也略瞟了我一下,就已经端起手中的酒杯朝那位刘大人嘴边送去。
我趁此时转身离去,红笺走在我身旁,我们穿过人流,穿过灯花,走上台阶,走过廊道,消失在喧哗的厅堂。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我深刻地明白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躺在摇椅上,只等夜色深浓,迷月渡的许多客人散场,烟花巷的繁华褪尽。我想起了白日里的华服公子,想起了此时的画扇,想起了死去的殷羡羡,想起了烟屏,想起了父母死时安静地躺在床上,如睡着一般。甚至想起了岳承隍,想起了翠梅庵的妙尘师太,还有午后梦中那些玄离的情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脑中涌现,将我的思绪填得满满的。
正在恍惚之际,只听见轻轻的推门声,妈妈走进来,轻声对我的耳边说道:“白天那位年轻的公子来访,我已将他安排在我们这里的满月阁,你过去见他一见吧。”
我轻轻地朝妈妈推了推手,说道:“我甚觉疲倦,劳烦妈妈叫他改日再来吧。”
妈妈一脸的不快,支吾地说:“这……这……”再看我一眼,我默不作声。只听她失望地说:“好吧,我这就去回话。”
忘着妈妈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徒然生出几许莫名的失落。红笺一边为我倒茶,一边低低地问道:“小姐,你真不去见他么?”
“嗯,我谁人都不想见。”我突然握住红笺的手,有些迷茫,道:“红笺,不知为何,我隐隐有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红笺笑了笑,安慰道:“小姐,没事的,要有事也是好事,你看今日你一举夺魁,名动金陵,只怕日后会好运不断。”
我朝她微微一笑,心中想着,这么明媚的春日,繁华的盛世,像是被粉饰过的太平,而我却想揭开那层华丽的色彩,去看背后隐藏的迷离。然而,这一切又有多少与我相关?
正当思索之际,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第五章 华服公子露端倪
红笺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瑶沐。我唤她进来,闻得一身的酒味,见她步子摇晃,似有醉意。两年,她不曾来过我的房间,我也不曾去过她的房间。
她一口喝下红笺为她倒的茶,看着我,醉意模糊,只顾笑,却不说话。
我心中疑惑,轻轻问道:“姐姐有何事么?”
她突然握着我的手,说道:“妹妹,若有机缘,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只是姐姐想要告诉你,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却也未必能及这烟花之地。”说完,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开,袅娜的背影给了我一种迷离的感觉。
推窗望月,明月清朗,初春的夜风带着薄薄的凉意,仿佛要浸入骨子里。烟花巷此刻人流已散去,那排红红的灯笼更加衬托了夜色的沉静,我看到了喧闹的开场与岑寂的落幕。街道上,只有伶仃的男子打路巷行来,而那些花红柳绿的姐妹却在门前执着帕子迎接。这样的情景我看了两年,也厌倦了两年,直到此刻已无感觉。
又是推门声,妈妈轻轻走至我跟前:“眉弯姑娘,我看你还是亲自去满月阁跟那位公子说声吧,他说不见姑娘就不肯离去。”
我心中凌乱不已,这已经是妈妈第五次过来催我了。
看着妈妈焦急的面色,就明白她不想得罪这位出手阔绰的华服公子。于是叹息道:“罢了,劳烦妈妈再去跟那位公子传个话,就说我稍后便来。”
妈妈顿时欣喜万分,点头道:“那姑娘快点,我这就去回话了。”说完,轻快地走出房门,急急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轻声跟红笺说:“你帮我将那件白色真丝裙装取来。”
红笺为我换上裙装,坐在镜边,我略整鬓发,将宝珠玲珑簪换下,从凤凰香盒里取出那枚碧玉荷花簪,斜插在头上,再将一对荷花耳坠别上,抿了一点唇红,便起身。
红笺随在我身边,穿过廊道,来到了满月阁。
我已见着他的背影,玉立长身,站在窗前。还未待我喊话,他转过身来,眉宇间露出温和笑意:“得见眉弯姑娘,心中不甚欢喜。”
我微微福了一福:“让公子久候,眉弯在此道歉。”
他赶紧朝前走来,欲执我的手,转而又轻笑:“姑娘言重了,是在下唐突佳人,还请姑娘见谅。”
他为我轻移红木椅子,我轻轻坐下,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赤金的游龙戏凤酒杯和碗碟,心中暗自惊叹,妈妈平日是不轻易拿这酒杯来待客的,却不知这公子是何来历,定是拿了他不少的银两了。自我来到这迷月渡,妈妈一直是喜好钱的,金钱对于这纸醉金迷的社会来说,的确是不可缺少。当日若不是为了五十纹银,我也不会来到这。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如今的妈妈又怎么会轻易让我离开呢?就算她让我离开,一时间,我竟无处可去。
红笺为我们斟上酒,见那公子端起酒杯,柔声道:“在下先敬姑娘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倒也干脆。
我并不打量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还是凝月酒,清冽醇香,这么一小口,仿佛往身子的各个经脉流去。
他也不说话,自斟自饮,接连着好几杯。我只顾低眉,却不想言语。
他细细地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点点柔情,手上把玩着酒杯,微笑道:“今日姑娘的才貌令在下倾心,识得如此绝色佳人,心中万分惊喜。”说完,他将手上那杯酒又一口饮下。
这样的话,这样的情景,对于我这样一个青楼歌妓来说,实在是过于熟悉。
听见敲门声传来,红笺轻启门扉,一小厮模样的少年躬身朝里面笑道:“小爷,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他说话声音极轻,似有惧怕。
年轻公子将手一挥,轻声道:“一边候着去,别惊扰了眉弯姑娘。”话音虽轻,却极具威慑力。那少年赶紧躬身退后,轻轻掩门。
我心中暗想,不知眼前这男儿是哪家公子,却是给人一种不凡的感觉。平日里在迷月渡也算阅人无数,这般气质的倒也是少见。那年轻公子看着我,似有话说,却又不启齿。
红笺朝我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小姐,我到门外候着,若需要红笺侍侯,再唤来,可好?”我轻轻点头,想来红笺怕扰了我与他闲聊。红笺轻轻退出,低低道:“公子,小姐,红笺去门外候着。”
红笺掩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屋子里极静,仿佛连彼此的心跳都听得到。这虽不是我第一次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可今夜我心却不如往日那般平静。以往,我只当他们是看客,从来就不落在我眼里,我只顾抚自己的琴,至于他们懂与不懂都不重要。今夜,有种莫名的慌乱闯入心中,想来是因为白日太过劳累,心绪不宁,我这样告诉自己。
年轻公子起身立于窗前,看着那月色,柔声道:“今晚的月色仿佛也知晓人心,竟是这般的温润清明。”
我朝案几上古琴看了一眼,迷月渡每一个雅室里都备好了各种乐器,只为平日里供客人赏乐。淡淡说道:“就让我为公子抚上一曲,方不辜负这明月良宵。”其实我说这句话,并未带着怎样的情怀,只是为了消解这沉静的气氛,况我本为歌妓,除了抚琴奏曲,实在不知还能做什么。
他转身看向我,眼神里尽是柔情欣喜:“好。”
我端坐在琴前,看红烛高焰,极尽热烈的燃烧,看明月苍穹,令人生出怀远之心。一袭白色轻纱水袖,在清风下飘出幽香,指端才落在弦上,心中已有万千之感。轻拨幽弦,低声唱道:“梢上月伶仃,城外云天阔。空叹韶光逐水流,万缕青丝白……不羡后庭芳,宁作飘零客。只待三春四月风,舞遍红尘陌……”古琴徽雅,冰弦雪韵,袖长风而高吟,怀明月而悲心。七弦幻影,指划烟飞,思高山流水之雅事,忆春江花月之清音。一曲琴罢,幽幽轻叹。
抬头,方见那公子凝神看着我,我转而低头沉思。心中不禁叹道,今日如何吐露心中哀怨,想起往日在迷月渡对着那些男儿唱的都是些明词丽曲,纵然心有愁思,亦是不能流露的。
年轻公子走至我面前,我这才起身相迎,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柔声道:“我不许你做飘零客,你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做我的……我的……娘子。”他前段话那般坚定,后段话却隐闪断续。其实,这样的话,我听过千百遍,那么多的男子对我说过,可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我做到了。纵然有人为我做到,也未必是我想要的。
我轻轻抽出手,低叹道:“公子,不过是眉弯一首曲子,听过作罢,不必当真。”他又执起我的手,神色有些急:“姑娘切莫如此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我淡淡一笑:“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尘岁如烟而过,来来去去皆没有什么两样。”
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与我贴得那么近,我听得到他的呼吸,急促中又带有几分闲定。唇角微微翘着,又道:“姑娘,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日后小王定待你如珍似宝,不辜负你这绝代佳颜。”
我迟疑一下:“小王?”这两个字我是缓慢吐出的。
他微微一愣,立刻笑道:“差点忘了,在下……姓王,家中排最小,时而有人称呼小王。”
我略想了想,不禁笑道:“如此这般。”与这王公子说话有种轻松之感,竟不是从前那般与人周旋的厌倦,不过也仅是一种无端的感觉,仅此而已。想起以往常去翠梅庵听经,妙尘师太总会说起,聚散离合皆为缘,仿佛这个缘字不仅是佛家所喜好,世间许多的人亦相信。我也信,只是这缘由来都是那般迷幻,总是似是而非。我与爹娘,我与红笺,我与画扇,我与妙尘师太,我与这迷月渡,我与面前这位王公子,究竟谁人是缘深,谁人又是缘浅?想起妙尘师太,一袭飘逸玄裳,容颜可谓是倾城绝色,又是为何勘破尘事,遁入庵庙,幻化一身的道骨仙风?世间有许多事,都不可参透。
正当陷入沉思中,听见王公子轻声唤道:“姑娘……”我略一怔忡,微微发窘,轻轻应了一声:“嗯。”只见我的手还被他执着,便红着脸,细细抽出,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颔首一笑,走至桌前,说:“姑娘请坐,与在下再饮几杯如何?”我轻移莲步,缓缓坐下。
“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他边说着边为我斟酒。“公子但说无妨。”我低声道。
他微微一笑:“可否邀请姑娘明日共游楚钏河,赏悦这春日佳景,只当怡情寄兴,也算是风雅之事了。”见他眼中莹亮,似乎很是期待。
我没有迟疑,随口说道:“好。”话才出口,反而觉得有趣,以往我是不与客人出外郊游的,不过应了就应了,不需要理由。我沈眉弯由来都是如此,想要做的,任是谁人也阻挡不了,不想做的,任是谁人也无法勉强。这几年,妈妈因我的个性,没少叨絮过我。
他甚是惊喜:“那就说定了,明日我遣人来接姑娘。”话音方落,又是一杯酒饮下腹。
我微微点头,只觉得夜色已深,方说道:“夜已深,公子不妨早些归去,我也有些倦了。”我起身,觉得确实有些疲累。
他立刻起身,道:“好,我这就归去,姑娘早点歇息,明日再见。”
我唤道:“红笺……”此时红笺已推门进来,我搀着她的手,径自离去,只丢下身后的他。
穿过廊道回到房中,才坐下,我立即与红笺说道:“你去将妈妈唤来。”红笺答应着出去了。
只一会,红笺与妈妈已来至我房中。妈妈问道:“姑娘唤我来有何事?”
我道:“妈妈,你可知这位公子是何来历?”
妈妈略想了想:“这……我竟不知,以往是不曾见他到过我们迷月渡的。但见他出手阔绰,且气质高贵,来头定不小。不过这也无妨,来头越大越好,什么人物妈妈我没见过,只是姑娘自己要把握好机会,有些事错过了就很难再寻。”
妈妈话中之意我已明白几分,于是点了点头:“谢过妈妈,眉弯知道,有劳妈妈特意过来。”
妈妈笑了笑:“无妨,你今儿个也累了,早点歇息,我先走了。”说完,朝房外走去。
红笺掩上房门,侧到我身边,疑道:“怎么?那公子的身份让小姐生疑?”
我略一思索:“这倒也不,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深吸一口气,叹道:“不理了,今日很累,你再去厨房找她们为我烧些热水,我想沐浴。”
“是。”红笺转身要离去。“记得给她们几十钱,免得回头又多话。”我说道。红笺微微一笑,开门出去。
斜倚在雕着海棠花的红木浴桶里,看氤氲的水雾将夜色蒸腾,红笺为我洒了好多花瓣,有海棠、芙蓉、月季……柔软的肌肤触在温热幽香的花瓣上,轻轻地撩拨我万千的心事。那么多的热气往心里裹着,清湿的白烟将我的意识慢慢舒缓。我很喜欢沐浴,躲在屏风后面,一层层白纱的帐幔阻隔了一切的侵扰,这个时候,**着身子,轻松地呼吸,轻松地思想,可以放下一切。
红笺轻轻地拿花瓣为我擦拭身子,细声道:“小姐,你真美。”我看着红笺,在水雾与烛光下显得那么朦胧绝秀,这许多年,我竟忽略了她的美貌,红笺是个极美的女子,莫说有十分绝色,却亦有七分倾城。想来她今年已十八,是跟了我这样主子,才耽搁了年华。日后有机缘,我定要将她许配给一个好人家。我想起了瑶沐的话,也许我终是要离开这迷月渡的,只是不知是以怎样的方式离开。因为我一直相信,我沈眉弯的命运不是如此,断不是如此。
倚着,闭目养神。热气涌上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长发浸在水里,柔柔地漂游。起来的时候,红笺为我披上了真丝浴衣,立于镜前,袅袅婷婷。
没有再去看窗外的明月,只是擦干长发,上床就寝。
沉沉地入梦,恍恍惚惚,许多的人朝我走来,许多的景致在梦里出现。小时侯那简朴的竹篱院落,禅韵氤氲的庵庙,鲜艳明媚的楚钏河,还有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许多的花,开到了极尽,似要溢出血来。又是血,又是血……
第六章 镜湖风波遇白衣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透过珠帘洒在妆台上,我睁开双眼,只觉得那光亮有些刺眼。红笺为我打来了洗脸水,我起床坐在镜前,觉得形容还是有些憔悴。
红笺边为我梳理长发边说道:“小姐,那位王公子已遣人来接你,轿子在楼下备着。”
“嗯。”我低低应道。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慵懒得紧,全无了昨日的兴致,想来已答应了他,亦是不可失约。
只是简约的梳理一番,我向来喜爱素净,过于艳丽觉得繁复。一袭纯白裙装,昨日的碧玉梅花簪,发间别一朵刚折的白芙蓉,还凝着淡露,清新夺人。看一眼手上的翠玉镯子,还是那么的剔透莹亮,这是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说过要终身佩戴。
披上了白色的锦缎披风。出门前妈妈上前叮嘱道:“姑娘,你今日自可尽兴玩。”我点头。
上轿,且往那楚钏画舫,与桃花翠柳同笑春风。一路上我轻轻掀开帘子,金陵城还是往日的那般繁华,商贾游人,公子佳丽,拥拥挤挤的来往。仿佛昨日的一切已经相隔遥远,梦里的纠缠亦是前世,而我,不是一名歌妓,更不是昨日的花魁,只是一位富家小姐,随着丫鬟去河岸踏青,阅尽人间春色,赏叹金陵繁华。
轿子才落,昨日那公子已行至轿前,为我挽起轿帘。我搭着他的手,轻轻下轿。春日明景,碧云高天,霎时间侵入眼帘。东风袅娜,芮芮浅草弄远绿,流云飘荡,渺渺烟柳竞浮花。
我打量着眼前的公子,一袭白衣飘袂,黑发用白丝带束于耳后,已不再是昨日那般金冠簪发,少了几许华贵高卓,更多几分倜傥风流。他身后跟随着昨日那位小厮,一袭青衣,满脸的稚气。
走在楚钏河畔,春风拂袖,晴光溅落在河面,透洒着粼粼金波。公子朝前处一大气堂皇的画舫指去,道:“姑娘,我已在船上备好清茶,我们且游船赏春吧。”
我轻轻点头,朝河边的画舫望去。透过一座画舫的镂花窗牖,却见画扇坐于船中,一旁的岳承隍正为她轻捋鬓发,看上去分外的亲密。心中甚是疑惑,难道画扇与岳承隍早有暧昧?正抬头时,乍看王公子也瞧那窗牖望去,表情也颇是迟疑。他转而看我,又淡淡一笑,只当方才视之不见。
上得船舫,却见侍俾一层层撩开纱帐,而我随着公子一路走进去。船内装饰得极为豪华高雅,我们临窗而坐,桌上已摆放着各色糕点,茶具,酒具皆为金饰,雕龙刻凤,极尽奢华。我打量窗外的明媚春景,得韵河畔,一点飞花开翠漪;会意桥边,十分烟柳幻如纱。
一盏香茶,举杯对饮,无关风月,只是闲情。他望着船窗外,满怀兴致地说:“趁这明朗的春日,我们对诗联句如何?”
我淡淡微笑,打趣道:“公子莫不是哪年的簪花状元,如今封官加爵,才有这般的雍容华贵,又有这般的风雅诗韵。”他知我是玩笑话,也只是笑而不答。
我起身朝书案上走去,案上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我临窗看人间春色,江河之景,那万千情思,顿时化入指间笔下。但见纸上龙行凤走,水墨飘香,字玉词珠,瞬间已是书成。见公子双手捧起宣纸,朗声读道:“长堤如带草如茵,柳色山光水墨匀。云阔岂知无倦鸟,江清但照有闲人。林边信手涂鸦字,寺外闻钟净俗尘。何处飞来双玉蝶,悠然自在两相亲。”
读后赞道:“妙哉!妙哉!水光摇碧,翠柳噙芳,似那袅娜的佳人,翩然的秀色舞动这一江的春水。”我只是菀尔一笑。
他亦提起狼毫,欲往白宣上落去,却见得他随身的那小厮带一人年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匆匆进来,面色焦急,躬身施礼道:“公子……”见那男子抬眼望了我一下,欲言又止。我心中暗想,怕是有急事相告。
公子对我笑道:“姑娘,我与家仆出去一下,一会便来,失礼了。”
我道:“公子请便。”
见公子随着小厮和那男子走出船内,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亦不想知道。只一会,公子已匆匆回来,面带忧色,眉结深锁,急急说道:“姑娘,在下有急事需回家去,改日再到迷月渡约你。”
我点头:“好,公子多保重。”他看了我一眼,便急急的离开。我知道,定是有事发生了,我不愿去猜想。
我沉思的时候,红笺已走至我身边。我抬头看着她,微笑道:“红笺,我们去河边走走。”
走出船舫,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毓秀阁,临着河畔,辉煌的建筑此时却是那般的寂寞。我想起了选花魁之日,又骤然地想起了殷羡羡,想起了烟屏。是的,我要去一趟衙门。
与红笺匆匆上轿,往衙门的方向走去。心中想着也不知殷羡羡的死因是否查出,而我又该如何为烟屏辩解。缘分,许是因为缘分,我对烟屏竟生出怜意。
走进府衙的时候,接见我的是那日去毓秀阁的衙役长,其实之前就有过见,听说他姓何,亦是迷月渡的常客,与我们那的凝袖姑娘是相好的。而我,于他,想必是那天上的月亮,可以望着,却清冷又遥不可及。
我的到来亦给他增添几分疑惑,他对我很恭敬,热情地笑着,问道:“眉弯姑娘,请问是何事劳烦你亲自来这?”
“我是来见烟屏的,亦想知道殷羡羡的真实死因。”说完,我朝红笺使了一个眼色,她已将十两纹银递上。
“不,不,姑娘你太见外了,这可使不得。”他急忙推脱道。红笺往他手里塞去,道:“你就拿着吧。”他这才接过银子,笑盈盈地着看我。
他带着神秘的表情悄声对我说:“姑娘,请里屋讲去。”我随着他走至里屋,小小的房间,却很隐秘,应该是他们平日的谈话室。
他朝四下张望,又看了红笺一眼。我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他这才放心说来:“姑娘,这事我也只对你一人讲,你切莫传出去。”我点了点头。他甚是紧张地说道“其实殷羡羡的死因很奇特,仵作查出她是中毒而死,那毒无色无味,是何毒还未查清,且她腹中还有一个三个月的胎儿。”
我听后甚是惊讶,想来此事定有内情。便问道:“那是否查清与烟屏无关?”他摇了摇头,说道:“府尹大人根本不让查,只说就定烟屏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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