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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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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多谢何大人了。”
    话音方落,已见两名衙役将烟屏带来,烟屏头发蓬松,面容憔悴,一见我,就立刻下跪,哽咽道“多谢姑娘这番相救,烟屏愿意一生一世跟随姑娘,为奴为婢。”转而她又朝何衙役长下跪叩头道:“谢谢大人。”红笺将她扶起。
    我对何衙役长说道:“谢过何大人了,我这就将烟屏带回去,改日再见了。”
    说完,我往门外走去,红笺与烟屏随后。
    行至门口,何衙役长道:“眉弯姑娘慢走,在下就不远送了。”
    “何大人客气了,就此留步。”我走出衙门,见烟屏形容甚为窘迫,便命她与我共轿,而红笺随在轿边,一同回去。
    坐于轿中,我见烟屏低眉不语,想她是有些心慌。便握着她的手,道:“如今没事,你已是自由之身了。你且放心,日后你就跟随我,回去我会与翠琼楼的妈妈说,让你以后跟我身边。”
    她眼中凝泪,道:“烟屏多谢姑娘搭救……”
    “别再说这些了,我帮你也只是随心之举。”我淡淡地说。
    归来已是正午,一进迷月渡,妈妈见身后的烟屏就尖声喊道:“我说眉弯呀,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将这死丫头给带来了,她可是杀人犯啊。”这一声叫喊,惊动了所有的姐妹,全围过来看热闹。
    我冷冷地说道:“妈妈切莫如此说,是府尹大人将她放出来的,已查清殷羡羡死于自杀,与烟屏无关。”说完,我命红笺将烟屏带回我房中去梳理,她们只往楼上走去。
    妈妈急了,喊道:“这,这可怎么行。就算烟屏没杀人,她也是翠琼楼的人,怎么可以随便到我们迷月渡来啊。”
    “妈妈莫急,这事我会与翠琼楼的妈妈商量的,至于我们这边,多一个人干活,对妈妈来说并无损失啊。”我将话抛下,也只顾上楼去,留下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
    于房中静坐片刻,红笺已带烟屏站在我面前。见她一袭翠衫,没有施粉,天然之姿,甚为楚楚动人。
    我从镜匣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串珍珠项链,大颗大颗的珠子,闪亮夺目。这珍珠是旧年一位来金陵城行商的富人给的,他来迷月渡,我曾为他抚琴高歌,他颇为开心,临走时送我这串项链,也是做为我的赏赐。
    我朝烟屏望去,道:“你且在这休息,我这就与红笺去翠琼楼。”
    下楼,不去看妈妈的眼神,只是径自出得门,朝翠琼楼走去。
    才跨进门槛,只见翠琼楼的妈妈与几位姑娘围坐在堂前,喝茶磕瓜子嬉笑着。一见到我,脸色立刻变了,尖细着嗓音:“哟,这是哪门子风啊,居然将迷月渡的头牌,今年的花魁眉弯姑娘吹到我们翠琼楼来了。”她说到头牌和花魁的时候,嗓音提得更高。
    我看着她们,笑道:“妈妈过奖了,今日眉弯有事,要打扰妈妈了。”
    “何事呀?”她磕着瓜子,语气懒散。
    “请妈妈找个静处说话。”我看着她身边那几个女子,个个极尽妖媚。
    “那姑娘这边请。”她斜着眼睛,边说边往堂内走去。
    来到一处雅室,室内甚为奢华,想来平日里这是妈妈待客之处。我先张口说道:“不瞒妈妈,眉弯今日到衙门去将烟屏带回,府尹大人已查清此案,羡羡姑娘是死于自杀,与烟屏无关。”
    妈妈惊讶道:“哦,自杀?”迟疑一会,又大声说道:“不会的,羡羡是不会自杀的,定是有人将她害死,想定羡羡自杀,那我翠琼楼的损失谁来弥补。”
    “既然府尹大人如是说,想来就不会有错了。”我说道。
    “等等,你方才说烟屏什么?”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说我将烟屏带回了迷月渡,以后她就跟了我。”
    “这怎么行,就算烟屏没杀人,她也是我们翠琼楼的人,怎能白白便宜你们迷月渡。”她瞪大双眼,尖叫着。
    我笑了笑,道:“妈妈莫急,烟屏如今虽已出来,可是前些日子市井传闻说她杀人,已是沸沸扬扬。难道妈妈还要留她在翠琼楼,这岂不是影响了翠琼楼的声誉?”
    她眼睛转了一转,看着我,道:“那我也不能白白的就这么放她走了呀。”
    我说道:“妈妈放心,我怎么能让妈妈吃亏呢。”这时红笺已将那精美的盒子取出,对着她打开,见妈妈眼睛随着那串珍珠项链发亮,然后转向我,笑道:“姑娘这是……”
    “这是你的。”我笑道。
    她赶紧接过红笺手中的盒子,用手摸着那珠子,笑道:“哟,那妈妈就不客气了,谢谢眉弯姑娘的美意。”
    “那眉弯就此告辞了。”我与红笺朝门外走去。
    “那我就不远送了。”身后传来妈妈的叫喊。
    离开翠琼楼,我吸了一口气,恼自己如何要与这些人言谈,实在有违我沈眉弯初衷。
    走至迷月渡,也不去看妈妈的眼神,只是回自己房中。见得烟屏,道:“你放心留下了,我已跟翠琼楼的妈妈说好了。”
    烟屏又跪在我脚下,感激地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红笺将她扶起,道:“以后你就随我一同好好照顾小姐吧。”
    我望着窗外,阳光下飞尘点点,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唤道:“红笺,你此刻去莹雪楼将画扇请来,就说我有话要与她谈。”
    “是。”她答应着离去。
    躺在摇椅上,烟屏为我斟好茶,我闭目养神。
    听烟屏说道:“姑娘,烟屏今年十五岁,羡羡是我小姐,我自小就卖与她府中。她家本是做药材生意,后因有一批药材出了差错,害死几条人命,其中有一位是县长夫人,她爹娘及兄长就因此受牵累被判死刑。我与羡羡小姐是被管家所救才得以逃脱,后与她来到这翠琼楼……”
    我并无问她身世,关于她的过去,我也不想知道。听后只觉得她与羡羡之间同我与红笺之间多少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想起羡羡因一根琴弦责怪于她,未免有些心冷。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性情,热情之人有温热之心,冷漠之人有冰冷之人。除了红笺,我对她人亦是过于冷漠的。
    正在迷糊思索之际,只听到推门声,红笺喊道:“小姐,我已将画扇姑娘请来。”
    我睁开眼,见画扇已携丫鬟湘芩走进房内,我立即从摇椅上起身。 
第九章 世相纷芜皆迷幻
           画扇拂着锦帕,徐徐走过来,问道:“妹妹唤我来有何事?”
    我唤她临桌坐下,此时红笺已为我们斟好了茶水,道:“小姐,你们慢聊,我去厨房里做几道点心来。”说完,带上烟屏和湘芩一起出去。
    窗外已是红日斜照,将桌案上的白纸也染成了烟霞色,像是洇着淡淡的血迹。一直以来,我都喜欢黄昏,我喜欢这种萧索苍凉的意境,仿佛可以沉淀所有轻浮的物相。而我,就在这霞光的底色里等待那一轮弯月的到来。娘说,她第一眼见着我时,窗外的月芽儿细细地弯着,像我的眉,所以我的名字叫眉弯,沈眉弯。自我记事以来,我就极爱这名字,这名字注定要跟随我一生。
    “妹妹……妹妹……”画扇轻唤我。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笑笑,道:“姐姐,我是极爱这夕阳的,因为夕阳沉落,我就可以看到月色,黑沉沉的夜晚,只有那枚月亮最是温润晶莹。”
    画扇朝窗外望去,淡淡一笑:“妹妹,日落是黄昏,像你这样的年龄,不该喜欢这样的沉重之调。你且看这春光,柔翠清新,才应是我们的心境。”
    我笑道:“姐姐,先不说这些,今日找你来,是想问清个事。”
    “何事呢?我也刚想问你,烟屏如何在这迷月渡来。”
    “我要说的亦是此事,昨夜我收到一字条,让我今日去衙门接回烟屏,当时就觉得怪异,也不曾通知你,今晨到衙门一趟将她接回。”我娓娓道来。
    “哦,竟有此事?”她惊讶地问道。
    此时我心中可以断定昨日的字条跟画扇无关了。于是问道:“你可有将我那日托付你的事与岳大人提起过?”
    画扇摇了摇头,道:“并无,因昨日收到官府的公文,我们这里的场所全部休业七日,也不便遣人去寻岳大人。”
    “嗯。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实在令人费解,不过总算将烟屏救出,其他的事,我也无心多问了。”我淡淡说来。
    “你去衙门时他们怎么说?”画扇继续问道。
    “何衙役长告诉我府尹说已查清殷羡羡之死是出于自杀,所以烟屏无罪释放。”我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去猜测什么了,背后隐藏的事,无须我们去揭开。世间许多事,迷蒙些看会比透明更让人觉得安全。”画扇沉沉说道,我看见她眼中的智慧。
    心中更加佩服画扇的沉静,竟可以将世态看得如此分明,而我却不及她的慧根。
    端坐品茗,见霞色渐次隐退,幕色悠悠来临,有凉风从窗外徐徐吹来,携着几缕幽清的月光。见画扇低眉凝思,而此刻的我却什么也不想。
    叩门声响,只听到红笺唤道:“小姐,点心已做好,我端进来了。”
    “嗯。”
    推门却见红笺携烟屏与湘芩进房,手上托着几样红绿糕点,颜色甚是诱人。摆在桌上,见碟子上印着几朵素净的花,盘内装着玫瑰软糕、绿豆小饼、芝麻香酥、翡翠果子……
    画扇笑道:“还是红笺的手艺好,湘芩你也多学着点,看眉弯姑娘多有口福。”
    湘芩羞涩地低头,笑道:“是了,遵命。”
    红笺道:“我看画扇姑娘就别取笑我了,这点小手艺,难登大雅,只是会做小姐平日喜爱吃的几样小点心罢了。”一边说着一边取来象牙筷子,夹了一块玫瑰软糕递到画扇的碟中。
    我微笑地看着画扇,道:“吃吧,这个柔软香糯,我很是爱吃。”
    我命红笺、烟屏、湘芩也围桌坐下,一起品尝点心。
    时间在闲聊中轻轻滑走,安静下来,窗外已是柳月初斜,盈盈玉魄,遥挂中天,以圆缺的姿态看着世间的圆缺。风月无边,徒留氤氲容颜。知留有限,空负飘渺云烟。
    画扇望着窗外的月色,起身道:“妹妹,我该回去了。”
    “夜色已浓,我就不多留姐姐了。”我命红笺从衣柜里取出我的粉红锦缎披风,披在画扇肩上。
    “妹妹,不用了,才几步路而已。”画扇推脱道。
    我帮她系好了颈边披风的带子,说道:“夜凉露重,不要着凉才好。”
    画扇与湘芩往门口走去,道:“妹妹不要送了,改日再来相约。”
    我走至门口,握着她的手:“我不送了,不想下楼去看到她们。”
    “妹妹,切要记住我方才说的话,许多的事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她叮嘱着我。
    “我记住了,难为姐姐这般关心。”
    看着画扇飘然离去的背影,那一刻,我竟然有不舍,好多的不舍。仿佛冥冥之中,我与她已经有了莫名的纠缠,只是这纠缠,不知能维系多久。许是因了身边无有知音,而她却能如此交心。
    摇曳的红烛照亮了整个室内,只见那红红的烛身已经垂满了斑驳的泪痕。也不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垂泪,还是替别人泪垂。
    如此寂静的夜,这烟花巷的女子是否可以习惯。
    静。
    一时间,听到许多脚步匆匆上楼,喧闹的叫喊声。
    我命红笺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不一会,见她神色慌张的进来,道:“小姐,瑶沐姑娘小产了。”
    我大惊,道:“此刻她在房中?”
    “是……”红笺连忙点头,神色依旧惊慌。
    你们且随我看看去,红笺与烟屏伴着我两侧朝瑶沐的房中走去。
    走至房门口,只见瑶沐的丫鬟碧痕端着一盆血水匆匆走出来,几乎迎面相撞。看着那红红的血,我一阵眩晕,烟屏和红笺赶紧一左一右的扶着我。
    瑶沐的房中已挤满了前来探看的姐妹,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她痛苦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洇湿了鬓发。那么痛苦的表情,那么无力的挣扎。
    妈妈坐在床沿,一边为她拭汗,一边囔道:“这是哪个天杀的,造的孽,把你弄成这样子。我们这迷月渡,就你和眉弯两人是卖艺不卖身,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快把止血安神特效药拿来。”妈妈朝她的小丫鬟伶儿喊到。
    只见伶儿取出几粒黑色的小药丸,端得水来。妈妈亲自将药给瑶沐喂下,又轻轻地让她平躺在床上。
    “瑶沐姐姐也太不小心了……”
    “是啊……就算是服药也要当心些的”
    “听碧痕说她把配置的好几份藏红花全煎了喝下去了。”
    众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围在瑶沐的床边叽叽喳喳的说道。
    看着床上痛苦的瑶沐,想起她平日对我的微笑,心有不忍。于是喊道:“你们都散了去吧,好好让瑶沐姐姐静会,她需要休息。”
    众人的眼睛齐齐向我看来,我表情严肃。她们看着床上奄奄的瑶沐,终究作罢,各自拂着手帕,冷哼离去。
    “慢着!”妈妈的声音极为有力,将她们都震住了。“今晚的事,谁也不许喧囔一句出去,若是被我发现谁嚼舌根,我定要扒了她的皮。”妈妈一字一句地说着。
    她们齐声道:“是。”转身往门外走去。
    房内只余下我的丫鬟和妈妈,还有刚进门来的碧痕。
    我不想询问什么,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想来此刻的瑶沐定是不愿听到任何人再度提起方才所发生的事。
    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冰凉入骨,我低低道:“你好生静养,莫要多想。纵有多少的不快,都会过去的。”
    她嘴唇苍白,欲要说什么,终究无力作罢。
    我看到身旁的妈妈一直握着她的另一只手,眼中流露出许多的怜惜,这样的神情我还是第一次在她那里得见。平日里见惯了她的冷漠与怒色,这些许的柔情让人看了着实觉得珍贵。想她平日里对瑶沐就格外的照顾,而瑶沐也一直是我们迷月渡的头牌,也许她们之间也有着一些难以割舍的缘分吧。
    我叹息一声,起身便要离开。看着碧痕,我叮嘱道:“好生照顾你家姑娘。”
    走出房外,方才那浓浓的血腥味才渐渐散去。自那日见过争艳的百花,加之梦里的情景,我对血似乎特别的敏感。那醒目的红色令我心中不安,仿佛带着几许悲壮的杀机与锐利的光影。那么那么多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回到房中,我神情有些恍惚。红笺掩上门,轻轻地对我说:“小姐,有件事我藏在心中有几月了,不知当不当讲。”
    我见她表情犹为神秘,心中疑惑道:“何事,你且说来。”
    “旧年冬天的事了,那日你从翠梅庵折来几枝梅花,让我给楼上这几位走得稍微亲近些的姑娘送去。当我送至瑶沐姑娘的门口,见房外的门牌上挂着‘待客,勿扰。’便转身要离去,却听见屋内传来异样的响声,出于好奇,我用手指捅破了窗纸,却看见另人惊心的一幕。”红笺细细说来,此时见她面色红热。
    我心中已猜着几分,却仍假装问道:“怎的?”
    “我……见……见瑶沐姑娘与一男子**着身子在床上翻滚。虽然白纱帐落下,可是透过那薄薄的轻纱,我看得很清楚。”红笺的脸色越来越红。
    我脸上却十分镇静,道:“那男子是谁?”
    “是……是岳承隍……岳大人。”红笺吞吐说来。
    “你之前为何不说?”我问道。
    “这样的事很是羞于启齿,小姐你又冰清玉洁,我怎能与你说这些个事。”
    “罢了,这事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我表情严肃。
    “是,我知道的。”她低头应道。
    站在一旁的烟屏表情也甚为怪异,她对我低低说道:“姑娘,其实我也有一事,本来不打算再说出来,可今日听红笺姐姐这么一说,我心中亦觉不安。”
    “你且说来吧。”我心中猜想着,难道会与岳承隍有关。
    我看着烟屏回忆道:“就在选举花魁的一周前,我无意间听到我们家小姐与岳大人的对话。当时隔着一扇门,我隐约听到岳大人对我家小姐说:‘你放心,今年的花魁我定尽全力为你争取,只是这秘密你切不可泄露半句出去,不然我也不会轻饶与你的。’然后又听到小姐说,‘只要大人说话算话,我羡羡定是守信之人。’之后我就不敢再听了,急忙离开。”
    又是岳承隍,秘密,他有什么秘密被殷羡羡所知?岳承隍居然答应帮她争取到花魁,难怪那日殷羡羡似乎胸有成竹,原来她心中已有答案。可是她又怎么会在选魁之时无缘故的死去?府尹说是出于自杀,很显然只是搪塞过去。难道背后的凶手会是岳承隍,他为了不受殷羡羡要挟,而将其杀之?殷羡羡腹中所怀的胎儿难道也是他的?可是那日从窗外传递字条的人又是谁呢?如果真是岳承隍杀人,他又为何不干脆让烟屏做替罪羔羊,反而将她放出?这岳承隍究竟是何来历,人人都知道他迷恋烟花之地,喜好风月之情。这件事真是越想越迷离。
    “小姐……小姐……”红笺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这才醒悟过来。对着烟屏低声说道:“今日这话你只当没说,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她见我神情严肃,点头道:“是……是……”
    我想起画扇临走时叮嘱我的话,许多事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看来这些事我也要隐藏在心中,不能提起,况且其间究竟有何缘由,我一概不知,不能凭自己的猜想而任意去判断什么。
    我再次叮嘱了红笺与烟屏,她们亦知此事关系重大,定是不敢再提的了。
    窗外夜色如墨,只有浅淡的月光斜斜地透照微弱的光晕。起风了,透过那层层的夜幕,仿佛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我又想起了画扇的话:那些背后隐藏的事,无须我们去揭开。世间许多事,迷蒙些看会比透明更让人觉得安全。
    似乎画扇才是那个真正明了的人,而我,又何必庸人自忧。 
第十章 长知此后掩重门
           的确如此,世间万相迷离,你只要不去揭示隐藏在背后的真实,而那些华丽的表象依旧可以让你自由呼吸。我就是在这片粉饰的太平里平静地度过两月有余,不只是我,还有这烟花巷的所有女子,以及世间纷纭的众生。
    新帝登基,又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金陵还是那般锦簇繁华,烟花巷早已恢复了曾经的歌舞升平。只是渐渐地忘记了那场花魁之争,忘记了死去的殷羡羡。我看到瑶沐重拾往日的欢颜,依旧周旋在来往的客人中,时间无情,可它有一点好,可以愈合流血的伤痕,尽管结着粗砺的伤痂,只要不去撕扯,就不会再有疼痛。岳承隍一如既往地光临烟花巷的许多楼阁,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全然觉察不出他有丝毫的酷冷。或许他本多情,处处留香,折尽金陵枝头花。只是,惟独我沈眉弯还是冰冷如初。
    临于窗前,感春秋易替,见花飞处处,落红铺径,已是春残。任你花样颜色,百媚千红,终究还是做了凋零之客,想我如今韶华当头,沦落风尘,他年亦不知东西南北,更莫说埋骨何处了。
    焚一柱清香,品一盏荷花露,拂去琴弦上的尘埃,看窗外细雨纷落,榴花染径,生了惜春之心,试调一曲,边抚琴边吟唱:“春似惊鸿去也从,不知归路与谁同?榴花尽染相思色,杨柳空摇寂寞风。宿鸟沿堤寻旧梦,牵萝绕户觅芳踪。几回凝望天涯远,山黛无言细雨中。”琴声溅韵,清歌传意,似觉流水起落跌宕,人心归遥,渺入有无间。似觉回风驰骋飘逸,情思追远,已过千万里。似觉南国水意,草木茵茵,看那翡翠垂眉,荷露含泪。似觉风华鼎盛,万物欣欣,看那青山泼墨,绿水流波。
    “小姐,你的琴我听了这十余年,虽听不懂其间的深韵,可真的好舒心。”红笺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停顿片刻,盈盈一笑:“不过是消磨光阴,聊寄心怀,实在不知还有何用。”
    “小姐,自从那日游河,那位王公子临时匆匆离去,之后两月之余,却杳无音信了。”红笺有意无意的说着,仿佛要挑起我行将遗忘的记忆。
    我递给她一个淡定的目光,沉吟道:“今日如何提起他来了?”我随意地拨动琴弦,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人,遇见的人最好都忘记,因为他们都是过客,过客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如果连遗忘都做不到,那就注定我们要接受记忆的惩罚。”我说的这么多,也不知道红笺能听进去多少。
    烟屏坐在床边低眉刺绣,这丫头有一双巧手,十指玲珑,袖底生花,我每块帕子左小角都有她绣的一枝绿梅,那么清绝傲世。
    脚步声响,妈妈甩着一块丝帕,摇晃着丰腴的身段进得门来。挑起妩媚的凤眼,笑道:“眉弯啊,方才岳承隍大人遣人来说晚上请你过去赴宴。”
    我有些惊讶,问道:“赴什么宴?除了我,还有谁人?”
    “这我就不知了,反正我们迷月渡就请你一人过去,黄昏时候,会有专轿来接,你自己准备一下吧。”她也不多逗留,丢下这句话,甩着帕子出门去。
    “小姐……”红笺神情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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