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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秘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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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低头,轻笑,不再辩驳。
也罢,嬉笑怒骂,全凭她心意。
这暗灰的城墙旧瓦中,埋藏了多少数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之后讲卷子,周斯越倒是耐心了许多,但也有脾气暴躁的时候,因为实在觉得这丫太笨了,教了几百遍的题目最后还是该怎么错怎么错,这榆木脑袋。
这天,丁羡把整理的错题放在周斯越桌上等他回来检查,人就匆匆赶回去收拾东西洗澡准备睡觉了。
衣服刚脱了,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往床上一丢,拎起睡裙往身上套的时候。
“咔嚓。”
门开了,伴随着周斯越不耐的声音:“刚给你讲过,你怎么又错,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屋里的人也吓傻了,尖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脸,等再反应过来,捂什么脸啊,又不是在澡堂,人又猛地往地上蹲,用床挡住自己,扬手飞了个枕头过去。
“出去啊!”
周斯越这才反应过来,忙别开眼,竟有点局促:“我——”
又一个枕头。
周斯越眼疾手快“砰”关上门。
枕头应声落地。
周斯越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人往后仰,手撑了撑额头,表情极其懊恼地发出一声低沉地“厄”。
刚真是急了,教了两三遍的错题拿过来还是错的,看到就窝火,连进门前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靠在椅子上静思三秒,脑子依旧混乱,画面依旧——香艳,再也静不下来。
他睁眼,低头揉揉后脖子,人浮躁的很,又猛地从后脑勺往上搓了把头发,耳后泛红,低骂:“操。”
……
十冬腊月,冰天雪地,漫天鹅毛废墟,窗户上都结了霜,寒风跟冰刀似的,一下一下刨着人们的骨。
就这么个天气,蒋沉决定去当兵。
人在年少时,谁还没点志向,但谁也没想到,蒋沉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决定去当兵,当天晚上,蒋家天翻地覆,周斯越赶过去时,蒋志雄一个杯子啐在地上,声音洪亮,一声爆喝:“当兵有什么出息?!好好考个大学不行?非得这么折腾?!”
蒋沉从小对读书就没什么兴趣,也自知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不屑地哼声,但到底没敢顶嘴。
蒋母见周斯越进来,忙出声打圆场:“老蒋,斯越来了。”
蒋志雄往门口看一眼,缓和神色,冲周斯越道:“你来得正好,你俩关系好,你好好给他捋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现在哪还有男孩子去当兵,谁家孩子不是拼着读书这条出路。”
蒋沉憋不住劲儿了,顶嘴:“你干脆认周斯越当儿子吧,人清华保送了。”
蒋志雄立即瞪圆了眼睛要冲过来揍他,被蒋母拦住,忙冲周斯越使眼色,从小,周斯越就在这帮孩子中有话语权,帮着从中调和气氛,“叔,我跟他单聊。”
蒋志雄哼一声,负手离去。
俩人出门,门框还没出呢,蒋沉一脸破罐破摔地口气:“你也甭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俩人从小穿一开裆裤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写什么,也何曾动摇过下定的决心?周斯越也清楚明白的很,蒋沉当兵这事儿并非一时冲动,从小俩人就坐在草丛堆里,聊过关于长大的梦想。
蒋沉说想当兵。
周斯越曲着脚,手臂搭在膝盖上,搭住蒋沉的肩,笑说:“行,你当兵,我给你研究武器。”
研究什么武器。
原子弹么?
蒋沉以为那时周斯越的梦想是当核弹武器专家,那阵阿富汗战争频发,到处都有难民仓皇逃生,在枪火炮声中四处逃窜,无辜绝望又极力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眼神,悲悯丛生。
因为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少年强,则国强。
谁说当兵的没出息,谁说和平年代没有战争。
老子将来要守护的就是脚下这寸寸土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十二月底,征兵结束,蒋沉保留学籍,入伍南京市武警总队服役。
在高考还没来临之际,他们经历了第一场离别。
火车汽笛声长鸣,响彻长空,少年提着行李,挥挥手也没回头,淹没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
“哥们在这儿等你。”宋子琪对着那茫茫然人海喊,“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照顾老蒋!”
十几的毛头孩子,彼时兴冲冲,说着雄心壮志,豪情壮语,也不知未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火车开动,哐当哐当滚着车轮,不知哪个窗户里就坐着蒋沉孤独的身影。
周斯越第一个转身离开。
丁羡知道他比谁都难过,在众人还没跟过来之际,第一个跟上去,伸手,轻轻握住他抄在裤兜里的手腕,男孩儿微怔,竟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反握住。
人群散去,身后的人追过来,孔莎迪在后方喊:“羡羡,等等我。”
唰的。
像触了禁忌,手又松开。
看着空了的手掌,周斯越自嘲一笑,慢慢抄回兜里。
在蒋沉走后没多久。
刚巧那阵飞行员提前招飞,宋子琪决定报考飞行员,大约是被蒋沉触动了,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小时候觉得开飞机的特帅,真的,我以后要是能开上飞机,让我现在去死我都乐意。”
孔莎迪模仿着宋子琪说话时的神采奕奕,给丁羡转述:“你不知道他得瑟哪个劲儿,就好像人家肯要他似的。”
“那你俩怎么办?”
“分手,不然能怎么办,我让他放弃梦想?可能么?我做不出来,让他自己跟飞机过一辈子去吧,我去成都找个高富帅嫁了,哼。”
孔莎迪说这话时,眼神涣散,只有丁羡知道她这话里的赌气成分居多,可她很理解她,舍不得他放弃梦想,舍不得放弃他,那就让他放弃自己吧。
毕业即分手,这话还真不假。
宋子琪很顺利通过了飞行员招飞的面试和体检。
孔莎迪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抑郁,随之,丁羡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情绪也高涨不起来。
一月,寒冬将至,北京城外冰天雪地,雪花飞舞。
丁羡回乡下过年的前一晚,两人在房间里写作业,她哪有心思写卷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发呆,周斯越刚翻完一本编程书,正倚着床头打游戏,一条长腿闲闲地曲着,手搭在膝盖上,眼皮都懒得抬。
半小时后,周斯越丢下游戏机,过来拎她卷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一张无比干净且平整的数学卷。
“你最近怎么回事?”急了。
丁羡低下头,羞愧。
谈恋爱影响学习是真的,随着她跟周斯越的关系一层层跃进,她每天想得东西就越多,一想多,一着急,万一她考不上清华怎么办?万一他在清华遇到了更好的怎么办?
这一想,就更着急了,越着急,越学不好,周斯越比她还急,口气就凶,恨不得帮她去考了,有时候急了,脱口而出,又蠢又笨,虽也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在丁羡听来就极其不舒服。他俩虽然熟,但她也是需要关爱的好吗,凭什么到了别的女生那儿就是态度谦和,到了她这儿就气急败坏。
周斯越蹙眉,知道这丫头有点吃软不吃硬,倒也没发脾气,他倚着桌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清越地问了句:“还考不考清华了?”
丁羡小脾气也上来,将卷子一甩,赌气道:“不考了,我要去杭州上普本。”
周斯越本还想呢,实在不行就在北京上个普本得了,也不是非要她考清华。
“杭州有什么东西勾你魂了是吗?”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极其平静地看着她,真是很平静,问:“许轲?”
丁羡猛然想到许轲在浙大,年前还给她寄了封信回来,被周斯越看见了。
不过她挺坦荡的,怕周斯越生疑,还特地把信给他看,不过人倒是不屑,切了声,说了句“无聊”低头写题去了。
哪有不吃醋的男生啊,只有不够努力的助攻啊。
第四十二章
不过丁羡倒没觉得他吃醋; 因为他问得太冷静; 像是随口一问。
丁羡开始收拾东西,憋着劲儿“砰砰砰——”把几本书和文具一鼓作气全丢进去,“我先走了; 明天还得回家过年呢; 谢谢你跟阿姨这一个学期的照顾啊。”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作”。
收拾完东西; 丁羡把包往肩上一挎; 踹了一脚他的凳子,“让让,我要出去。”
周斯越没动; 窝在椅子上眼神讥诮地看着她。
丁羡就受不了他这种什么都了然于胸,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好像全世界的人就他最聪明; 都拿别人当蠢货,越瞧着这张俊脸越来气,脚下力道也越发用力。
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喜欢你。
“真不考了?”
周斯越忽然站起来; 立马给她造成身高压迫,丁羡觉得自个儿连喘气都矮人一截。
“不考了不考了,反正你也不——”
话落一半; 后脑勺忽然被人扣住; 微微往上一提; 高大的身影弯下来; 温温软软的嘴唇被人覆住,丁羡就这么傻愣愣地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眼睁睁看他亲下来。
丁羡能清晰地听见少年的轻踹,像温柔的野兽,在吸气,以及她自己咕咚咕咚即将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丁羡闲得开始数起了对面少年的眼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都好长。
周斯越的唇形很薄,但比她想象中要软,要舒服。
只是脖子贴着有点酸。
丁羡恍然间顿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电视里那些情侣亲着亲着都要转一转。
她提议:“要不转一下?”
少年耳根红透:“你闭嘴。”
她听话,“哦。”
屋外一排梧桐树,并肩鼎立,似乎在为他们放哨,风轻摇,惊动了屋内的人儿,迅速分开。
透着窗户往下望,虚惊一场。
屋里气氛微微紧张,男孩儿尴尬地用手揉了揉脖子靠在桌沿上,丁羡抽过书包,踹开椅子,猫着腰从他身边迅速溜走,“再见。”
周斯越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起了疑虑。
应该,没跑了?
丁羡在延平待了一整个寒假,镇里过年热闹,到处都是小孩放鞭炮,随便走两步就听身后砰砰砰直响,特别是丁羡不常回来,几个相熟的小孩儿追着丁羡仍炮仗。
丁羡无处可躲,脚上生生被人砸了几个炮仗,也只能捂着脑袋尖叫。
还是许轲出来解了围,把小孩们哄散,随后又跟个老大哥似的宽解了几句,原本,丁羡倒没那么想周斯越,一看到许轲,脑子里那张脸就再也藏不住了,想飞回来立刻去见他,想给他揉脑袋。
好不容易挨到开学。
叶婉娴跟丁羡一起回了城里,头天便去了周家感谢周夫人这段时间对丁羡的照顾。
刚坐下,丁羡便开始东张西望,也没瞧见那人的身影,才从周夫人口中得知周斯越去参加大学课程去了,中午还跟一教授吃饭。
无论怎么看,他的前途都是光明的。
转眼,开学,百日誓师。
刘江作为年级组教室代表,在国旗下慷慨激昂地宣读誓词,周斯越则作为学生代表,领着他们这帮小兵宣读。
周斯越一上台,底下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穿着很随意,一身休闲,棒球衫加运动裤,身形高大地站在国旗下,清冽而又磁性的嗓音传遍学校各个角落。其实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换句话说,他这人不太喜欢出风头,一向对这种活动敬而远之。
这回也算是帮了杨为涛一忙。
高三的日子很短,也很快。
墙上的倒计时日子在不断缩小,直至翻到个位数那页,日子不断被放大,情绪,生活,都被抛之脑后了,只剩下,学习!卷子!分数!
刘江最常说的一句便是:“最残酷的时候,一分五万人!一分五万人!”
“这么简单的题,你们还错,刚刚又有十五万人马踏着你们的尸体过去了!”
“高考不是玩笑,是战斗,你们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战斗,唯一改写命运的战斗,不甘于人后就努力!不是你踩别人尸体,就是别人踩你尸体!”
周斯越就反其道行之,“别太紧张,虽然高考残酷,但一场考试检阅的还是你的基本功,基本功练扎实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就这样,在这种紧锣密鼓的声势浩荡中,高考开始了。
……
考前一晚,周斯越跟着教授去了趟上海,为期一周。
临行前一晚,把丁羡叫出来,两人站在小巷口的梧桐树下。
夜沉,禅鸣,杨柳岸在清风拂。
周斯越拍拍她的脑袋,“紧张吗?”
丁羡摇摇头,“还好,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走?”
周斯越闲闲地靠着树笑,“教授为了省钱,凌晨十二点的飞机,闲着没事,顺便出来给你打个强心剂。”
“什么?”
“好好考,考完有奖励。”
丁羡跟他确认了一遍,“是考好了有奖励,还是考完了有奖励?”
也是个人精,周斯越揉了把她的头发,“考完了就有。”
小姑娘终于乐了,“好嘞。”
墙头上的小花猫,应景一般的喵了声,墙角下的海棠花,开得轰烈。
墙根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笑着别开。
两颗炽热的心,在这炽热的季节里,砰砰砰狂跳着。
为其两天的高考结束。
走出考场的时候丁羡觉得自己人都在打飘,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走廊里轰隆隆跟打雷似的电闪雷鸣地刮过一阵邪风。
一瞬间,满教室纸屑飞扬,全是呲呲的撕书声,连走道里都是满地的作业本和卷子。
“老子终于毕业啦!!!!!!”
“去你妈的高三!!!!!!!!”
“去你妈的高考!!!!!!!!”
“可都去你妈的吧!!!!!”
整个教学楼里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呐喊怒骂发泄,所有人似乎都在铃声打响的一瞬间,疯了。所有的行为都为这近乎囚禁的三年高中生涯而叫苦。
他们激动呐喊,热泪盈眶,像一群困兽,终于出了囚笼。
三班的班会特意调整到一周后举行,那天周斯越跟教授刚从上海回来,一下飞机就往酒店赶。
一进门,宋子琪就带着一帮人起哄:“来来来,咱们准大学生回来了——”
周斯越一掌打开他,“丁羡呢”
宋子琪一边给他递酒,一边扬手朝某个角落指,“跟刘小锋喝酒呢!”
刘小锋?!
周斯越回头看,果然正跟丫喝的起劲儿呢。
见人齐了,刘江端着酒杯上了台,颧骨红红的,也喝了不少,酒劲上来,夺过一学生手里的话筒,一拍桌子:“来!咱们把过去三年的账算算清楚。”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刘江,这个平日里也严肃在此刻却因为喝醉了而显得有点莫名可爱的老师。
“老刘,我自首,我往你杯子里丢过粉笔头。”有人起头。
刘江恍然:“难怪我那天拉肚子。”
男生又笑:“其实没有,你拉肚子是你的皮带绑太紧啦!”
刘江笑:“你小子!”
忽然,正了色,“今晚上,出了这个门槛儿,咱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理由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了,之前过去那三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也懒得跟你算,真当我傻呢,谁谁谁往我杯子里丢粉笔头这种事儿我都懒得跟你们计较,还有上回那谁儿在校长面前告我,说我体罚,真当我都不知道呢?校长能跟你们穿一条裤子么?人转头就来我办公室了,当着所有老师面儿,小刘啊,听说你现在还兴体罚这套?我笑得跟个孙子似的,我说哪敢,你们个个都是大爷,稍有点不顺心不如意就拿老师出气开涮,现在的老师好当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就你们他妈这帮小子,我偏偏最舍不得你们!!!”
话到这儿,所有人都敛了笑,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刘江眼圈红了,愤愤咬牙:“你们真是我带过最皮的一届学生!!!!”
约莫是没别班的学生,刘江情绪稍有失控,哽咽,“看到你们,总看到当年的自己,你们身上那股拼劲儿韧劲儿,真不是往届学生能比的,我还听说八班有个男生去当兵了是吧,就周斯越你那初中同学,叫什么蒋沉,就这股冲劲儿厉害啊!还有宋子琪,你要考上飞行员了给我稍个信,我也好跟其他老师吹吹我好歹有一学生是开飞机的!还有周斯越,到了清华,拍张大门口的照片邮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是,以后该娶媳妇娶媳妇,该嫁人嫁人,最好从同学堆里找,还能给我省份子钱。”
到这儿,刘江故意扫了眼孔莎迪和宋子琪:“是吧?啊?你俩?都当老师傻呢!”
班会进行的最后,一个个都湿润了眼眶,刘江最后是被周斯越几个抬上出租车的。
人给塞进去了,手还不忘伸出来,跟他们招呼,“行了,都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就这,还操心他们呢。
十八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条挤破头的道路上落下帷幕。
不管以后在哪儿,只要热血还在淌,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第四十三章
成绩公布那天晚上; 周斯越在南京跟教授参加一机械展; 晚上跟蒋沉见了一面,草草吃了顿饭。
在部队待了半年,终于见着亲人了; 蒋沉激动地两眼泪汪汪; 在部队排挡门口抱着周斯越死活也不肯撒手,周斯越把人拉开; “行了; 一大老爷们臊不臊。”
从小蒋沉就跟周斯越亲,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状:“不臊; 想死你们了。”
周斯越看着他抽着嘴角乐。
蒋沉闷了半年,此刻就跟个话篓子似的什么都往外倒; 絮絮叨叨个没完; 周斯越倒也没嫌弃,吃了两口就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听着,他向来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点毋庸置疑。
“刚来头两天。”蒋沉一边握着筷子; 一边用手指比了个二,眼里恨呐:“五十斤负重五公里,跑完哥们两天下不了楼梯; 爬着下的——”
“后头有一湖; 零下十度; 泡水里; 牙都给冻得咯咯响,谁喊一句冷,哐——,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问你还冷不冷?!说冷,哐,又是一盆——泼到你喊不冷为止。”
周斯越看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入神,偶尔还搭两句腔。
“后悔么”
“不,老话不常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蒋沉筷子杵在碗里,低头笑笑:“怎么说呢?从小你就比我们都优秀,邻里街坊都觉得你将来是一干大事儿的人,我,蒋沉,没什么本事,也不想教人瞧扁了去,你干大事儿,我当兵,也不损你面子。”
周斯越低笑着摇摇头,“得了,赶紧再吃两口,我得走了。”
“去哪儿?”
“回北京,晚上出成绩。”
蒋沉哗哗吸了俩口面塞进嘴里,神经大条地说:“你又没考,你出啥——”话一愣,倏然抬头,目光直戳向他,“不对,你丫最近身上有股人气。”
又恢复了往日插科打诨又一茬没一茬地模样。
周斯越笑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面。”
蒋沉呵呵乐,傻乎乎低头三两口把碗底的面儿嗦进嘴里,一根菜丝儿都没留下。
周斯越摇摇头,啧啧两声,“在里头改造得可以啊,老蒋回头该乐坏了。”
蒋沉不屑:“他才不会呢,走之前就说了,这儿子他不要了,大半年了,连我妈都被他关着,不让来见我。”
提到蒋志雄,蒋沉到底还是有一丝遗憾。
谁不想自己做的事儿得到家人的支持和鼓励,成绩不好,当兵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儿,但在蒋志雄眼里就是不负责任,不孝,宁可当作没生过他这儿子,走之前那晚什么狠话都说尽了,恩断义绝这样的词儿都从他嘴里蹦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在指望人能原谅他。
“行了,来都来了,你在这边就安安心心训练,等回头哥几个再来看你,老蒋那边,你放心,我们几个都照看着,身体倍儿棒,还是那副样儿,热忱,啥都爱管,看见一老太过马路还紧着上前扶呢,完了我一看,那老太岁数还没你爹大。”
蒋沉:“他就那德行,在单位管出毛病了,在家里也啥都爱管,邻里街坊有点儿啥,全算他一人账上,跟你妈一德行。”
周斯越皱眉:“说你爹还捎我妈,想打架?”
小时候打不过,被人拎着摁在地上狠揍,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蒋沉一拍肩膀的武警徽章:“你是在威胁中国人民解放军?”
话音刚落,周斯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一串座机号码,捞过,接起。
刚“喂”了声,话筒里传来一阵乌乌泱泱的痛苦声。
心猛地一沉。
“丁羡”
呜呜咽咽又是一通哭,紧接着,啜泣两声,哭呛了,断断续续抽噎着。
“周斯越,我没考好……可能都上不了一本线。”
一本线的预估分比她超出十来分左右,其实丁羡之前几次模拟成绩都过了一本线,还超出不少,但她这人心理素质差,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记得很清楚,除了中考,她人生中的大考几乎都是失利,小升初也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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