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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别来无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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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活里拥有的羽翼很多,却唯有祖父,是只有温情没有严厉的那双。
苏礼铮告诉她,隔代亲是个很残忍的词,她深以为然。
因为隔了一辈,就意味着彼此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而分离却是永远。
她侧头看了眼以家人身份站在旁边的苏礼铮,他的拳头紧紧握着,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可是却没有一点的泪。
她知道,太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因为她也一样。
她看着站在前面的父母,他们的身影有些弯了,互相搀扶着,黑色的衣服在沉重的气氛里越发显得凄凉。
父亲一直表现得很冷静,冷静的联系殡仪馆,冷静的通知亲朋参加追悼,冷静的指挥着一切流程,可他的头发却一夜间白了一半。
母亲早晨起床时,还同往常一样问了句,“容容,今天你给爷爷送早饭行不行?”
问完了才想起,以后都不用送了。
那时她站在客厅里,正对着大开的门,门外是小小的院落,穿过院落,前面就是祖父看了一辈子的盛和堂。
而院子中央,是小巧的盆栽花卉,那都是祖父亲自栽种的,她小时候还因为摘过花被母亲拧过耳朵。
她收回视线,环顾了一圈室内,屋子里的多宝阁,墙上的书画,茶几上的茶杯,林林种种,都有着祖父的影子。
在她二十余年的人生里,没有哪一天的生活是没有祖父的存在的,哪怕只是回家吃了个饭,饭桌上也一定会见到他,若是不在家,他也会每天给她打个电话。
可从今以后,饭桌上永远少了一个人,手机通讯录里,备注是爷爷的那个号码也再也不会有电话打来了。
朱砂想到这个时愣了愣,随即抽了抽鼻子,心头一阵紧缩,疼痛有如实质般传来,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她下意识的抓住旁边人的袖子,苏礼铮被她一拽,忙伸手过来扶她,低声问了句:“……还好么?”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又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朱砂抬眼看着他,望着他连胡子都没有刮的下巴,突然想起两年多前的那个暮春,隔了许久才又出现在盛和堂里的他,也是这样,然后平平静静的回答问他怎么那么久不见的人,说:“我的祖父过世,回家料理后事去了。”
本来模糊的印象仿佛一下子就清晰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平静脸孔底下浓烈的哀伤。
沉默了半晌,她紧紧抓住苏礼铮的衣袖,颤抖着声音告诉他:“以后……爷爷再、再也不会……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磕磕绊绊的说完了这句话,她眼睛一痛,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如决堤之水。
苏礼铮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免得跌倒,他听着她如离群小兽的悲鸣,想起自己手机里的那个号码,无论换了几个手机,还是会存进去,即便知道那个号码早已经被注销。
他别过头,把快涌出的泪,又用力的憋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
今天还是没有小剧场。
因为宝宝我现在在火车站,准备回学校考试啦。
从明天开始放存稿箱大胸弟啦,直到六月四号,如无意外的话,六月五号恢复手动更新。
大家继续支持宝宝呀么么哒!
第11章
朱昭平的葬礼过后,苏礼铮接下来的两天都在帮忙整理他的遗物。
旧衣物照老规矩是都要烧了的,院子边上摆了口大瓷缸,朱砂弯着腰慢慢的把旧衣一件件放进去,红色的火焰蹿起来,映红了她略显苍白的脸。
她被烫得缩回手,转过头去,看见苏礼铮正抱着一大摞的书从她面前走过。
老人的东西太多,书籍衣物都需要整理,一家人没有人闲着的,连苏礼铮都不肯停下来,好似这样,就能把心里的难受倒出去一些。
父亲决定将祖父房间的家具锁到库房去,然后换上另一套,书房也要换一下陈设,连客厅,也要将家具重新摆个位置。
没有人有异议。这并不是什么人走茶凉或者不孝,而是这个家实在太多老人在时的痕迹,他们光是站在这里,就无法不去想那个走了的人。
与其说是家具陈设的变动,不如说是他们希望尽快的走出悲痛,重新恢复平静有序的生活。
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过于想念。死亡,或者说逝者已矣,另一层意思都是把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
这似乎是一次大清理,有很多以为不见了的东西被找到,有许多以为忘记了的陈年旧事又被记起。
朱砂在祖父书房最靠里的书架后面那个平时注意不到的缝隙里找到了她小时候丢了的胸针,她拿给苏礼铮看,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这个?”
苏礼铮接过来,那是个肥嘟嘟的翠鸟造型的景泰蓝胸针,别致又活泼,他托在手里,看了片刻就想起了那件事。
朱砂小时候还是和他玩的,那时她还不觉得家里大人都偏心他,还会跟在他后面叫小哥哥,直到有一天,她的翠鸟胸针不见了。
那枚胸针是朱南去B市访友时在琉璃厂附近一家景泰蓝饰品店特地给她订做的,是她最喜欢的,每次穿裙子都要别上。
苏礼铮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得像是少女最娇艳的笑脸,可是小姑娘却哭着跑去跟祖父告状:“小哥哥把我的翠鸟弄丢了。”
她问他白裙子配翠鸟胸针好不好看,他点点头不说话,练字时却几次三番的撇头去看她的前襟,觉得翠鸟圆滚滚的身子和小姑娘圆圆的脸十分相似,好看极了。
小朱砂以为他也喜欢自己的胸针,很是大方的解下来递给他看,他先是摇摇头,随后却鬼使神差的伸手接了过来。
后来她央他给自己拿书架最顶层的那本画册,那是因为不好好背书被祖父没收了的大闹天宫画册。
他听话的踩着木楼梯爬上去,却忘了手里还有枚胸针,画册是拿到了,胸针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当场就哭了,一面哭一面跑出去找朱昭平告状,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慌乱不已。
朱昭平很快就过来了,拉着他的手的小姑娘鼓着脸,一脸的忿忿和委屈。
朱昭平问明了原因,苏礼铮倒是很主动的道歉,见他不安,他也不忍心责怪,更何况本来也是小孙女儿先起的头,于是她转脸道:“要不是你让哥哥拿画册,怎么会不见?再说,我有没有讲过,等你把《音律启蒙》都背出来了才可以把画册还你?”
小姑娘一下就震惊了,她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祖父居然会责备自己,明明是自己的胸针不见了,已经很难过了,他居然还要骂她!
“可是!是他弄丢了我的胸针啊!”小姑娘鼓着脸嚷嚷起来,声音高亢而尖细,“你为什么不批评他!”
“要不是你想偷偷拿画册,怎么会丢?”朱昭平拉下脸来,想要耐心的讲道理。
可小孩子哪里肯听,捂着耳朵就大哭起来,“我不听!不听!爷爷偏心!爷爷不爱我了……呜呜……”
她哭了两句就跑了,朱昭平有心想给她个教训,也不去追她,回过头来教训苏礼铮:“你多大了?还被妹妹牵着鼻子走,说出去好听?以后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要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你但凡多动动脑子,会不知道一本小孩的画册放那么高没点蹊跷?”
他顿了顿,有些嫌弃的看了这小子一眼,缓了口气,又问:“今天的字练完没有?”
苏礼铮摇摇头,他就屈起手指敲敲桌面,道:“好好写罢,练字要静心,要领会其中的意思。”
他说完背着手就往门外走,出了门后又转身拉上门,苏礼铮听到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以后不许那丫头再来打扰了,练字就好好练字,小小年纪红袖添香算几个意思。”
可是朱昭平的担忧在后来的日子里并没有成真,因为从那天之后朱砂就再不去找苏礼铮玩了,不仅不同他玩,连小哥哥都不叫了。
后来父亲正式收他做徒弟,喝拜师茶那天,父亲让她叫小师兄,她哼了声别过脸闹别扭,他叫她小师妹,她也不理,转身就跑了。
大人们至今都并不怎么清楚其中的缘故,只有苏礼铮能体会到同样是小孩的朱砂的心情,当自己一直以来独占的宠爱被另一个人分去,那种像是被抛弃被忽视的感觉,会在单纯的记忆里被一直记着。
即便到了后来,看过了人生百态,知道这世上有更让人觉得不公却无可奈何的事,明白了幼年时的计较显得幼稚而可笑,可那种感觉却还是难以磨灭。
所以到了后来,朱砂会跳起来,怒冲冲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发脾气,“不要叫我小师妹!谁是你小师妹!”
那时她已经读完了高中,对他的态度,也变成了直呼其名。
当年景泰蓝翠鸟胸针丢失后,朱昭平另给朱砂买了枚火烈鸟胸针,也是景泰蓝质地的,她也很喜欢,于是慢慢就忘了丢了的那枚。
她慢慢也就忘了那枚胸针长什么样子了,可是当这枚原本已经丢失的胸针重见天日,她只需稍微一想,就想起那段前尘旧事来。
苏礼铮也是这样的,尽管时间过去了很久,他还是很认真的再次说了那句:“对不住……”
“……都是过去的事啦。”朱砂愣了愣,抬眼看着他郑重而认真的脸庞,心里最深处的一角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出现了裂痕,然后慢慢的坍塌下去。
“那……我现在可以叫你小师妹了吗?”苏礼铮突然问了句,问完又补充道,“爷爷一直很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朱砂嘟囔了句哪里不好好相处了,撇着嘴随意的嗯了声,扭头用铁钳去拨瓷缸里的灰,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后来他们继续分头去给其他人帮忙,却无一例外的遭到了拒绝。
朱砂去库房给大堂哥帮忙搬家具,朱明堂将她推出了门,“容容乖,这里灰尘大,快出去,去收拾下书罢。”
苏礼铮去书房给师父挪书架,朱南觉得人手够了,就道:“阿铮你去和容容整理书罢,人再多就施展不开了。”
两个人因此又在客厅聚首,沙发上放满了书,有新有旧,除了与医学有关的,还有许多与传统文化相关的书籍。
其中有本与香道有关的书引起了苏礼铮的好奇,他读书时曾经有过一个短暂交往了半年就分手的女友对调香很感兴趣,恋爱情热,他也曾废了许多心力去钻研那些古香方。
他发现其中原料如乳香、没药和丁香之类,都是中药,在盛和堂多年,他将那里有的药都认了个遍,谈起此前没接触过的香方竟也能有一番见解。
于是他赢得了女友的赞赏,但这并没什么用,后来他们飞快的分手,因为三观不合不能谈朋友。
事情太过久远,他记得不大清楚了,但看到书里的一个个方子倒还有印象,扭头问朱砂:“爷爷也喜欢制香么,怎么没听说过?”
朱砂探头看了眼,哦了声解释道:“哦这个啊,听说是爷爷很久很久以前跟人打赌赢来的,说是孤本,以后没钱吃饭了可以拿去卖。”
苏礼铮愣了愣,自朱昭平过世后难得的笑开,难得觉得轻松了两分,“没想到爷爷会这样。”
“好的药材爷爷怎么可能拿去制香,他又不好香道。”朱砂也难得的露出了点笑影。
她想起祖父对她讲过的话,“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责任,香道有制香之人去研究,而盛和堂,应该制好每一味药,这世间,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如此就能井然有序,不至于生乱。”
老人的声音和缓,平静而淡泊,朱砂那时小,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如今再想起,却能体会到他的睿智。可是她再想听他讲,也已经没机会了。
“苏礼铮,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么?”她惆怅的问了句,明知不会有,偏又心存幻想。
苏礼铮低头将手里的书放好,“谁知道呢,也许有罢。”
这世上也许有灵魂的存在,可是我们却无法感知。也许也没有灵魂存在,人死了之后化成了灰,风一吹就散了,像灰飞烟灭。
否则,为什么祖父从来不肯入梦来。
朱砂别过头去,看着小院子里的花盆,再往上,是难得雨停后有些许阳光的天空,不蓝,却也不灰暗。
她在这里看了二十多年,初初认识世界,就是坐在这里望着天,从祖父讲的故事里知道的,所有对这个世界的向往,也起源于这里和那位老人。
可是现在,她都已经肯让苏礼铮叫自己小师妹了,那个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不是该来摸摸她的头,夸她“容容真是个乖孩子”么?
“……中央气象台发布寒潮橙色警报……除了制造大风降温之外,这股冷空气还会给华北带来大规模的降雪……”电视里主持人正说着天气预报,声音大得像能在屋里回荡。
朱砂愣了愣,忽然想起,祖父耳朵去年开始听力受损,他看电视总要调高声音,自他住院后,客厅的电视还是第一次开。
天气越发的冷了,朱砂想,往年都要担心祖父冬天会不会不好过,从今往后,不用再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哭唧唧):你看你以前搞丢了我的东西!
苏师兄(不知所措):对不住,小师妹……
小师妹(扁嘴):你以后要对我可好。
苏师兄(点头):……哦。
小师妹(微笑):所以楼下的碗木有洗……
苏师兄(认命):……马上去。
第12章
朱砂用来烧祖父旧衣的大瓷缸还留在院子边上,白底蓝釉,画的是花开富贵图案。
被灼烧后瓷缸内壁留下了烟熏的痕迹,不复从前的洁白,朱砂路过时,总要驻足看一眼。
她总是会在那一眼里,想起那天灼灼燃烧的红色火焰,她分不清那火到底燎没燎到自己的手,只记得真烫啊,比她做艾灸时被艾灰落到皮肤上还要烫。
朱昭平头七这天早晨的天气很不好,天空灰沉沉的,仿佛盛夏雷雨大雨将至前的阴沉。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朱砂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把手缩进了大字口袋里,站在院子边上,看父亲和叔叔们移开那些盆栽,摆上香案蜡烛。
大瓷缸就在香案旁边,等祭品都摆好,母亲霍女士招手喊她:“容容过来,准备给爷爷烧纸了。”
虽然是火葬,但很多的习俗却一应照旧,头七这一场祭祀必不可少,也是于这一日起,设灵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设斋祭奠,依次至“七七”四十九日除灵止。
当然,现在不需要每日都哭拜了,但祭奠仪式仍是不可少,只化繁为简,表达一下哀思罢了。
苏礼铮也来了,算作朱昭平的孙辈,同朱砂他们混在一起按年龄大小来排序上香。
朱砂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小的,苏礼铮比她大了几岁,自然比她要靠前,换做平时她早就不满了,定要埋怨一句年纪大了不起啊,可这次,却没有说话。
霍女士见她面色平静,内心忍不住叹气,到底是老爷子走了让她受了打击,居然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少。
上过香又烧了纸,一大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因为葬礼而聚集到一起的全家人开始陆续返回各自生活的地方,工作学习和生活还要继续。
朱昭平一生只生育了三个儿子,留在盛和堂的,只有守业的长子和长孙两家人,其余子孙包括朱砂的胞姐朱南星,都不在本市工作和生活。
这个时代,交通发达,飞机高铁能让你很快就去到你想去的绝大部分地区,不会像旧时代,相邻的两个城市,要走很久才能到。
因此孩子们都往外走了,朱昭平也很支持,不宥于一处,才能看得更多更远。
只有年节和他生日时,才会一大家子人都聚到一起,而这次,是他的葬礼。
朱砂站在院子通往盛和堂外的甬道口边上,同每个要离开的兄姐们拥抱,还有比她年长或相仿侄子侄女们。
轮到姐姐朱南星,她紧紧抱住对方的胳膊不肯放手,哽咽着问:“你也要走啊,不走不行么?”
“傻孩子,我要回去上班啊,彬彬也要上课的。”朱南星像朱砂还小的时候那样,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哄道。
她把手停在朱砂的肩膀上,看着妹妹有些憔悴但依旧秀美的脸孔,眼眶一酸,“容容……别太难过,啊?”
她已经四十岁了,做了母亲,又在外经历多年生活的磨砺,面对祖父的亡故依旧不能自已,更别说容容了。
这个小妹妹,一出生就被祖父视若掌上明珠,真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是再矮一辈的小孩,也不及她受宠。
若说有谁能让她嫉妒的,恐怕只有苏礼铮一个,但他又太过特殊。
朱南星扭头看了眼正和父亲一起收香案祭品的苏礼铮,回过头来,见朱砂还是抿着嘴低头看地板一副黯然样子,便又劝道:“打起精神来,日子还是要过的,容容,爷爷最不放心你,你别让他走得不安心,嗯?”
朱砂抽了抽鼻子,半晌才点点头,朱南星一低头,就看见有水迹出现在脚尖前干燥的地面上,小小的一点。
她心里一抽,眼睛也接着红了,搂住她的肩膀低头靠近她的头顶,喃喃叮嘱道:“容容,你要记得多陪陪爸妈,家里就拜托给你了……”
“不要和阿铮闹别扭了,他也很不容易的。”鬼使神差的,朱南星在最后补充了这样一句。
不知道她具体的意思是什么,却不妨碍朱砂自行理解,不管是说他由老祖父独自带大,还是说他辛苦学艺以及如今拼命工作,甚至单指祖父住院以后他常常探望照料和在葬礼一事的大力帮忙,都是很不容易的。
朱砂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朱南星见她没有不情愿,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天刚擦黑就落了雪,寒风夹杂着今冬第一场大雪呼啸而至,院子里的雪很快就攒得能没过脚踝了,借着廊沿下白炽灯的灯光,能看到大瓷缸里积攒的雪把烧灼的痕迹都掩盖了。
朱砂缩着手站在院子边上,呆呆的看着大瓷缸出神,直到听到霍女士说话的声音,“下雪了,路不好走,真的不能换个班?”
“现在临时找人不容易,师娘放心,我车开慢点就没事了。”这是苏礼铮的声音。
说话声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靠近,朱砂抬头隔着落地玻璃窗和门看了眼客厅的落地钟,五点半都不到,但六点是急诊科夜班交班时间,苏礼铮今天值夜班。
霍女士将手里灌满了热姜汤的保温杯递给苏礼铮,叮嘱道:“那你千万小心,宁可迟到一会儿也别开快了,到了医院给家里打电话,记得喝姜汤暖暖,啊?”
“哎,记得了。”苏礼铮接过来,又抱在怀里把手套戴上。
他让师母留步,独自一人往外走,碰见站在院子边上的朱砂,有零星雪花被风吹着飘到了她的头上,他想替她拂一拂,抱着保温杯的那边手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动作。
“小师妹,回去罢,外头冷。”最后他说了句,以前他在朱家同她讲话常常没有称呼,如今倒是可以有了。
朱砂抿着唇,沉默的看看男人在灯光下显得柔和的轮廓,顿了顿,回了句:“嗯,路上小心。”
苏礼铮愣了愣,随即嘴角动了动,仿佛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才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隐没在甬道尽头。
朱砂听见开门声,又听见关门声,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七天没有出过门了。
落了雪的冬夜,气温一直在下降,愈是夜深,就愈是寒冷。
医院的灯到处都亮着,彻夜不眠的医护人员和通宵不灭的灯光,是那些因为病痛而充满了焦虑、害怕和紧张的病人们最好的安慰剂和安全保障。
苏礼铮顶着风雪急匆匆的往前走,急诊科的玻璃感应门应声开启,他进了门,经过分诊台,往办公室走去。
不到片刻,他又出现在门口,同上一个白班的陈国丘一起往抢救室走,急诊科病患情况特殊,交班都是在床头。
苏礼铮接了班,陈国丘就下班回去了,没过多久,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出车了的林平儒终于回来,一道回来的,还有位呼吸困难的患者。
蓝白相间的平车迅速推进红区,苏礼铮一面快步往办公室外走一面指挥学生去将移动心电图仪推来,他自己则脚步不停地往红区走。
林平儒已经等在了那里,此时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患者的情况。
患者约一小时前出现胸痛、焦躁不安、气促,休息后无缓解,家属拨打了120,林平儒随车抵达后给患者测量了生命体征,呼吸频率明显加快,血压升高,而患者此前有高血压病史多年。
苏礼铮听完林平儒的报告,弯下腰去,很快就完成了体格检查,尤其是心肺听诊。
“初步考虑是高血压危象,伴有急性心衰,先抽个血气和五联,给他上心电监护,开通静脉通道。”苏礼铮直起腰,右手捏着听诊器的体件,眉头紧锁的下达着医嘱。
林平儒和当班护士们很快就分头去上治疗和出医嘱,留下学生在场向随行而来的患者家属询问病史。
“苏老师,心电图室的电话。”有另一个学生过来告诉苏礼铮有电话。
苏礼铮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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