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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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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流,然后赶紧摸出了手机拨打了120。
  他蹲过去,安抚着跪坐在血泊里,不住地颤抖着的她,心口犹如堵着一团棉花,气儿都难上来。
  听她哭嚎着:“哥哥,我杀人了……”
  “我怎么杀人了……”
  他痛苦地抱住她,只是一遍遍地安慰着:“没事了,晚晚……没事了。”
  他伸出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睛,不忍再让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惨状。
  “哥哥,我、我杀人了……”她的泪水一层层浸润过他的手掌,始终嚎啕不止,埋入他胸膛,缩成了一团,抖若筛糠,一直喃喃地重复着:“我……我杀了人……哥哥……我是杀人犯……”
  “别怕……别怕。”他柔声地安慰着她,出于害怕,他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着,但只得安慰她,“不会死的,不会的……放心,不会的……”
  刚才那两刀,都不足以伤及性命,但若是拖的时间久了,救护车不能及时到达,男人很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如果死了,那她就成了真正的杀人犯。
  好在附近就有个医院,救护车来的非常及时,不出三五分钟,那尖锐的声音就如催命符一般响彻在楼下。
  同时,警笛声也跟着响起。
  警察和医生全都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血泊里,神色苍白的男人紧紧地抱住同样苍白脆弱的少女,他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遍遍地重复:“别怕,别看了……没事了……”
  她不该承受这些。
  她应该是一身清清白白。
  是他没保护好她。
  都是他的错。
  “有人报警说在你们家听到了枪声。”
  一个寸头警察扫了一眼被担架抬走的男人和眼前的一地血泊。
  现在看这情况,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最后他对沈知昼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55章 薄光(4)
  “你说; 都是你做的?”寸头警察敲了敲笔帽,严肃地又问一遍; “不要撒谎,抗拒从严; 坦白从宽。”
  沈知昼坐在冰冷的审讯室里。
  印象里; 上次来这种地方还是一个多月之前,在去往隔壁市的途中; 他放走了林槐和林问江,以身犯险; 故意让警察把他给抓了。
  说来可笑——
  从小抱负要当警察的他,却没有一次,像对面的这个寸头男人一样穿过一身飒爽笔挺的警服。
  每次他出现在警察局,都是作为犯案者被逮捕; 在伽卡进了好几次; 在港城也进过,然后就是被关入这样一间黑黢黢的,逼仄的房间里,被审讯来; 审讯去。
  警察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可却没人问过他,你是不是卧底警察。
  你做这些,是不是出于无奈。
  他在想什么啊……
  正常的警察; 怎么会问这些?
  今晚,他的神智的确有些不清楚了。他烦躁地捂着额头。
  左臂的伤口在上警车之前,救护车的医生们已经紧急帮他处理过了; 扎着紧实的绷带,也不再往出渗血了。
  只是还有些痛。
  半晌,许是牵扯到了伤口,他才闷声地应了一下:
  “嗯。”
  “隔壁那个小姑娘说,刀是她的,她是被挟持的时候偷偷把折叠水果刀藏进了袖子里。”
  沈知昼沉沉地阖眸,淡淡地接言道:“都是我做的,跟她没关系。”
  “喂,你——”
  寸头警察不乏愤怒地敲了敲冰冷的铁质桌面,砰砰作响。
  这个男人从进来到现在,问什么他只有一句话——
  都是他做的。
  这比缄口不语,更令人愤恼。
  “你摆正自己的态度!”寸头警察拍着桌子,怒声说,“枪是你开的,刀也是你的,那个在医院里现在都生死不明的人,也是你捅伤的,怎么什么事都给你做了——揽全责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别人都想撇清关系,只有你一直往自己身上揽事——”
  “是,”他抬眸,语气凉凉地说,“都是我做的。”
  “……无可救药。”
  寸头警察气得直吊嗓子,咳嗽了两声,拧开手旁的保温杯闷头惯了一口水。
  接着,便有同事敲门进来说:“张警官,尿检那边准备好了。”
  “知道了。”寸头警察应了声,然后冷声对桌子对面的沈知昼说,“你,去做个尿检,我看你精神状态不正常,肯定是吸毒了。”
  沈知昼在原地怔坐许久。
  直到寸头警察没好声气地又命令一遍,他才慢悠悠地起身,被另一个年轻一些的警察,带着出去,往检验科走。
  路过隔壁的审讯室,他不由地顿了下脚步。
  一个警察刚好出来,打开了门,他透过门缝,看到晚晚纤瘦萧索的背影。
  如一道利刃,横在他心里。
  她的裙子上,都是血,腿弯和手上也都是血。
  另一个女警察给她倒了热水安抚着她,放了包湿巾在她手旁。她一遍遍地擦着自己手上和指缝中的血。
  出来的警察关上了门,自然知道他是她的共犯,冷冷地说:“你看什么看?”
  “看看我小女朋友。”
  “……”
  “警察同志,事都是我做的,跟她没关系,她从小就爱撒谎,你别被她骗了,”沈知昼收回目光,凉薄地笑笑,有些疲惫地说,“对她温柔点儿,别凶她,她胆子小。”
  “……”
  “她耳膜受过伤,怕很大很尖锐的声音,别敲桌子,”他说着,指了指隔壁,“刚才我在隔壁都听见你们砸桌子,声音太大了。”
  警察抿了抿唇,才想开口,沈知昼却又重复一遍:“都是我做的,跟她没关系。”
  “……”警察一时结舌,看了看他身旁跟着的小年轻刑警,烦躁地骂道,“小李!快带人去做尿检,吸毒吸的脑子不正常了吧?”
  小李忙不迭地点头:“是,是。”
  然后带着沈知昼就走。
  “小李。”那个警察又叫小李。
  小李回头:“哎。”
  “手铐给他铐上,”警察说,“这种吸了毒的,犯了毒瘾发起疯来就是条疯狗,前几天还抓了个吸毒的,给老王的耳朵差点儿咬掉了,忘啦?”
  “哎,是,是——”小李又应道,忙从背后掏出来一副手铐,伸到沈知昼面前,有些紧张地说,“那个,伸手吧。”
  沈知昼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你别怕,我不咬你耳朵。”
  “……”
  “我喜欢咬女人的耳朵。”
  “……”小李脸红了。
  沈知昼继续笑着说:“女人耳根子软,尤其小姑娘,特别好骗,我一说我是好人,她就信了,我说我不吸毒,她也信的,还差点儿为我把人捅伤了。”
  他乖乖伸出手,苦涩地笑了笑,“懂吗你?”
  小李腹诽了一句:神经病。
  然后给他铐上。
  沈知昼突然反应过来。
  他怎么说漏嘴是她捅伤的人了呢?
  他今天,确实有点儿不正常了。
  …
  出了化验结果,戚腾也闻风赶来了。
  他的消息四通八达,听闻今晚沈知昼家附近的派出所民警抓了一男一女,说是差点儿杀了一个人,还有枪声,他隐隐就感觉到不对劲儿,觉都不敢睡,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凌晨四点,盛夏时节的港城,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海边风大,肆意呼号着拍打着车玻璃,他的心情也愈发沉重。
  路上,他派去医院的同事打来了电话,说那个中了两枪,还被刺了两刀的倒霉蛋命大,没死。
  最近,他们对林槐监控颇严,同事认出了这个男人经常与林槐往来,便也猜到了,这个男人今晚是去杀沈知昼的。
  只是,他还听说沈知昼吸毒,在派出所做了尿检。
  怎么会,吸毒呢?
  他死死地抓紧了方向盘,心沉重到几乎无法喘过气。他本来明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沈知昼,可谁知,今晚却出了岔子。
  他要怎么开口?
  他也知道,不是没有卧底在毒窝潜伏多年,抵抗不了诱惑染上毒瘾,最终潦草一生,无法归队。
  可他,不希望沈知昼也这样。
  那比他的孩子在他面前死去,还令人痛心。
  …
  戚腾进入审讯室里时,沈知昼正坐在椅子上,管旁边的警察要了一支烟,刚点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着打火机。
  他神色颓颓,气色折恹了不少。他们不过几日未见,却仿佛如隔三秋。
  见来人是戚腾,他讥笑着:“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戚腾瞥他一眼,扬了扬手,让一旁的警察把门关上出去了。
  于是,审讯室里只有他们二人。
  尿检结果就放在桌上。
  他似乎和戚腾一样,都不忍心看,所以那张单薄的纸就那么孤独地摊着,谁也没敢碰。
  半晌,戚腾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开口淡淡说:“你伯母,还活着。”
  “……”
  沈知昼掸烟灰的动作顿了小几秒,忽然一扯唇,就冷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还想拿这个骗我,继续给你们卖命?”
  “是真的,”戚腾说,“之前确认死亡的是另一具尸体,也是你伯母的同事。你伯母在危难关头把自己的队服借给了那个同事穿,所以……”
  “戚腾——你在玩儿我吗?”沈知昼怒不可遏地干吼了一声,倏忽声线就弱了下来,颓颓地坐回了座椅里,又气又无奈地苦笑起来,痛苦地说,“耍我,就那么好玩儿吗?”
  “你要我说几遍你才信?”戚腾的语调沉了不少,“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林家父子逮捕在即,我还要利用你做什么呢?我还拿这件事威胁你,欺骗你,有什么意义吗——我也不希望你伯母死!”
  “……”
  沈知昼胸膛深深起伏着,怒意不轻。
  他稍稍能从戚腾的话中舒缓自己的情绪,渐渐地,冷静才爬上了主导位。
  戚腾沉吟片刻,继续说:
  “这个消息我也怕是假的,一周前我就收到了,我不确定,还亲自打电话给他们医疗队确认。我们这边也派了专人特意去那边查看,毕竟她是卧底家属,很重要。北非那边前阵子遭遇了恐怖袭击,形势严峻,你伯母他们是被困住了,最近已经有维和队员派去了那边,她也即将被引渡回国。”
  沈知昼浅浅地阖眸,深吸一口气,倏地按灭了烟。
  戚腾看他情绪稍缓,这才拨过桌面上的那张纸瞄了一眼,然后,他质询的语气就砸了过去:
  “你没吸?”
  “不然呢?”
  报告沈知昼在戚腾来之前就看过了,他冷冷抬眸,不无讥讽地反问道:“你是希望我染上毒瘾么?听你的口气,很失望?”
  戚腾对他这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深感头痛,转手拍开了那张纸,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林槐干的。”
  “他给你打的什么?”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沈知昼哼笑了一声,那种挣扎过的痛苦,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他稍感轻松地说,“我都快死了,你知道吗,我真以为我完了——结果,检验结果出来说,就是一种致幻剂,很多人抽不起冰…毒,就会用那个暂时代替抑制毒瘾。”
  “那医院躺的那个人怎么回事儿?”
  “也是林槐派来的。”
  “要杀你?”
  “嗯。”沈知昼抿了抿唇,低下头说,“晚晚……把他给刺伤了……我也没想到。”
  倏忽,他又抬头,问戚腾:“他人呢?死了吗?”
  “没有。”戚腾横他眼,无奈地说,“你们两兄妹……我当初就说过,让你离她远一点,你们总是在一块儿……”
  沈知昼一下轻松了不少,笑着打断:“怎么?怕我教坏了她?”
  “是啊。”
  “那我也太坏了吧。”
  “你才知道啊。”戚腾责备道,“如果那个人真死了怎么办?防卫过当的结果是……”
  “还有什么事儿?”沈知昼整个人神绪轻松,疏懒地打断了戚腾的话,懒洋洋地抻了抻酸痛的筋骨,“我就问你一句,什么时候抓林槐?”
  戚腾好笑地问:“迫不及待要杀他?”
  “是啊。”他冷笑,“他这么折磨我,我怎么着也是替他挡过子弹的人吧,也得给他点儿教训。欠收拾。”
  “你要记住,你是个警察,”戚腾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要用正当合法的手段。你慢慢地收敛一下吧,不然以后你归队了,我真怕你没轻没重地,又用你黑社会的那一套滋点什么事儿,我就替你爸,你伯父,成日给你在后头擦屁股,收拾烂尾。”
  沈知昼慵倦地笑了笑,没接话。
  他拿过打火机,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点上。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这口气,是又有事儿了?”
  “不是我有事儿,”戚腾没好气地瞥他眼,“不是林问江么?他让你去趟伽卡。正好,你跟那边的同事把那个工厂位置摸清楚了,还有里面的几个制毒专家什么来头,都去给我查查。”
  …
  出发那日,林问江和林槐有事离开,都不在港城。
  晚晚非要跟他一起去。
  按理说,她跟着也没什么问题,林问江之前就想带她去云南那边旅游,但那次半路就被警察拦截,于是只得折返。
  她事先征询了林问江的建议,林问江倒没多别扭,欣然答应,还说让林榣一同去,林榣却利落地拒绝了。
  林问江信任沈知昼,当然也知道晚晚亲近他,于是就嘱咐了一些必要的事,然后再三嘱咐沈知昼一定要保护好她。
  他们直接乘飞机去南城。
  林问江起先还害怕他们乘飞机会被警察盯上,毕竟和东南亚人的交易在即,沈知昼又是关键人物。
  但一路的警察,戚腾都替沈知昼,打点好了,不会半道生非,也不劳林问江“费心”。
  林榣送他们去机场。
  过安检之前,沈知昼趁晚晚去机场洗手间的当口,这才问了林榣:“那天,冰…毒是你换掉的吗?”
  林榣正在摆弄手机,听到这句,慢悠悠地抬头,讥讽地说:“想要货找林槐,问我做什么?”
  沈知昼音调稍降,质问:“是不是?”
  林榣收了手机,一直没说话。
  沈知昼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就作罢了。
  那天,和林槐一起来的人之中,他可不认为除了林榣谁会这么做。
  沈知昼凉凉地笑着,又问:“那你说,我要不要去问林槐要点儿货假装一下?不然,你也不好解释吧?”
  林榣微掀眼皮:“为了我?”
  他哂笑:“当然不是。”
  林榣敛去眼底多余的神色。
  看晚晚从洗手间出来,她把她的登机牌和包,全都甩到了他怀里去,冷冷说:“保护好她,不然……”
  “杀了我?”
  “嗯。”


第56章 薄光(5)
  阴天连绵; 乌云蔽日,积雨云在头顶压了一层又一层。
  空姐和煦清甜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机舱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提醒乘客们大小事宜,还告知了乘客们; 如果起飞过程中感到寒冷; 可以管乘务员要空调毯。
  晚晚坐在沈知昼身侧,抱着胳膊; 往座位里一缩再缩。
  这次出行,她倒是学会给自己穿严实了; 长袖长裤的,丝毫也不敢再任性了。也不想他万事都为自己操心。
  可飞机上的空调温度太低,风口正朝着她和他的座位,加之机舱外部低气温的几重作用; 靠窗而坐的她; 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沈知昼见她一张小脸冻得发青,人还没在座位坐定,当即脱下了外套,转手就盖到她身上。
  他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灯芯绒衬衫; 人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冷似的,还把袖子挽起了一半。
  他左臂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留下一圈狰狞的浅疤; 结了痂。
  想起那晚的情景,她看到他的伤疤,还有些触目惊心。
  他给她盖上了外套; 低声嘱咐了一些话,她都置若罔闻似的,只低垂着眼,看着他胳膊上的疤痕出神。
  半晌他要收手回去,她忽然伸出手拉住他,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他伤疤周围的皮肤,轻声地问他:
  “还疼吗?”
  他没答,神色如常。把外套给她盖好了。她生得单薄纤弱,整个人缩在他的外套下,身形不堪一握。
  他这才问:“还冷吗?”
  她摇了摇头。
  一手攀过他的那条胳膊,静静地枕上他的肩,掌心覆在他伤疤上。不自禁地又酸了鼻子。
  他顺着她饱满光洁的额望着她小巧的鼻尖,瞧着她一直抽鼻子,唇锋呶起,笑着问:“不冷了?”
  “嗯。”她乖乖点头。
  沈知昼在关闭手机之前,接到了戚腾打来的电话。猝不及防的,他刚想摁下关机键,手机就跟疯了似地震动起来。
  戚腾在电话里跟他确定了出发之前的大小事宜,还交代了一些去伽卡那边要注意的事情。
  接着,戚腾听到了沈知昼那方飞机乘务组广播提示乘客关手机的声音,正要挂电话,沈知昼突然打断他,问:
  “我伯母,什么时候回来?”
  “……”晚晚闻声,在他身侧不安分地动了一下。
  她怔怔地抬眸,看向他。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他垂眸,神情不乏疲惫,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一手揽过她纤弱的肩,将她半拥在怀中。
  戚腾思索了一下,静了静说:“等你从伽卡回来,估计也差不多了,我这几天打听打听。”
  “好。”沈知昼一时心绪繁复。
  等那边忙音响起,他才慢吞吞地摘下了电话。
  轰隆隆的噪音响彻耳畔的一刻,晚晚想张口说话,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耳膜却像充了水,一下子就塞满了整只耳朵。
  她耳膜无比胀痛,尤其是左耳。那年她与许凌薇去伽卡,乘飞机的过程中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飞机拔地冲向了几千米的高空,机舱外部浓云滚滚。她受伤的左耳耳膜不堪胀痛,几乎要炸裂开一般。
  她无力地靠在座椅里,双眼空洞,盯着空气兀自出神,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张口,好像也无法出声。
  大脑一片浆糊。
  突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周围的空气中震颤。
  她听不见,那是什么,被他轻轻扳过脸颊,愣怔地回头,只看到他的唇在动。
  他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双手晃了晃她肩,唇几张几合,一直在对她说话。
  她却始终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茫然地皱眉,眼底潸然。
  他立即喊来空乘帮忙,告知了空乘她的左耳受过伤,空乘和他一直在说话,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他们的嘴都在动,可她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较大一些的空乘人员过来,拿来一副飞机耳塞给了沈知昼。
  然后他们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知昼坐回座位,他一手捧过她一侧的脸颊,眼神沉沉地望着一脸茫然无措的她。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直瞧着他看。
  就像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清澈空灵,却也空洞得,像是没有生命一般。
  他给她塞上耳塞。
  刚才乘务员说如果耳膜受损不是特别严重,带着这个等飞机飞高了稳定后,让她一直跟他说话,尝试发声,做咀嚼的动作,可以有效缓解。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她还有事情要问他。
  她抓着他的手,急切地晃了晃,红着眼眶,很艰难地,才能发出声音:“我……我妈……”
  他给她扣好安全带,揽了揽她肩,然后打开手机备忘录,指尖飞快扫过屏幕,迅速地输入:“还活着。”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就砸到他的手上和手机屏幕上。
  她也终于能发出声音:“……真、真的?”
  他坚定地点点头。
  然后又在备忘录输入:“很快就回来了。”
  她眼眸亮了一瞬,又惊又喜,可这一刻,多种情绪交杂,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唇几经张合,也没说出话来。
  他眉目舒倦地笑笑,又输入:“你多跟我说说话。”
  她重重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是恢复听力,缓解耳膜肿痛的方式,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倏忽抬头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唤他的名字:
  “沈知昼。”
  他看着她,抿着唇笑。
  “沈知昼。”
  他依然在笑。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能发出声音了,虽然还是听不到声音,耳膜仿佛充了气被隔绝了一样,她还是扬起娇俏的脸,朝他笑:
  “沈知昼。”
  “嗯。”
  他这才兀自出声,应了她一声,眼眸沉沉地凝视她。
  然后反手,用他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她细白的小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骨节。
  算是回应了她。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
  见他也用温柔灼灼的目光回望她,她的眼神一点点氤氲,两颊浮起酡红,转身,突然又靠回了他肩膀。
  小声地说:“我……不说了。”
  他顿觉好笑,低笑着问:“真不说了?”
  她毫无反应。
  “……”
  他恍然。
  刚下意识地出声同她交谈,才意识到她听力还没恢复。
  他转头望向舷窗外,浓云遮蔽日光,飞机已经浮在了云层之间,也不再颠簸了。
  他看她安静地窝在自己身侧,舒缓了一下思绪,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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